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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好中国故事”的对话哲学、话语间性与磨合*

2022-08-12李华君王沛佳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话语语境主体

—李华君 王沛佳—

在全球价值链的联动重组与国际资本的跨国耦合中,敌友划分的“他性政治”逐渐成为国际话语场域的主导方向。后疫情时代,西方民主体制面临着深刻危机及向外转化矛盾的迫切需求。海外语境中对“中国话语”的误读与偏见逐渐加深,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负面刻板印象进一步阻碍中国文化融入世界舞台。①

近年来,中国国力日益增强,“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等倡议的提出标志着中国参与推动世界发展进程的步伐日趋加快,全球疫情防控中的优秀表现也逐渐打破西方媒体建构的魔鬼幻象。将客观、真实的中国形象传递出去,让世界更加了解发展中的中国,为中国的国际交往创建公平、尊重、协商的对话环境成为当下中国对外传播工作的重要目标。

为了促使中国话语在海外语境中的“落地”,我们需要关注中国话语在不同政治文化语境下的对话表现,从话语理论的视角对“讲好中国故事”进行研究,着力于探讨中国话语的内置逻辑,分析不同国家主体双方认知结构下的话语碰撞,寻找传递中国声音的有效渠道。

一、“讲好中国故事”是一种“国家对话”

(一)主体性的探讨与对话的形成

对话在自然哲学时代并未得到重视,原因在于自然哲学时代忽略了人的主体性作用。直到智者学派(sophists)将目光转到人上,在追寻客观真理时采用了“主体—客体”的论述思路,这才构成对话出现的基础。这样一种以主客二元对立为核心的“镜子隐喻”的思维模式的发展,在笛卡尔以来的近代哲学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几乎统摄了人文领域的思维方式。宗教生活、国家和社会,以及科学和艺术都体现了主体性原则,这与若干年后康德道义论中所展现的主体性伦理不谋而合。他们“所涉及的认知主体的自我关联结构为了像在一幅镜像中一样,即‘通过思辨’把握自身,主体反躬自问,并且把自己当作客体”②。费尔巴哈则对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做出了更为合理的解释。他认为主体与客体不仅是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的对话关系,更多表现为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的交互。这样的观点也成为哈贝马斯对话理论的先声。

但德国古典哲学对于主客体关系的探讨将人的精神世界理性对象化,使人的感性和理性产生了严重分裂。③在现象学、解释学和新马克思主义等众多哲学思潮的影响下,跨世纪的对话理论兴盛起来。

(二)对话中的间性原则

哈贝马斯的理论涉猎非常广泛,但在其交往行为理论与话语理论的研究中,他对“对话”投以了大量的关注。在强调语言、对话的背景下,他打破了“主体—客体”的传统思维模式,倡导“主体—主体”的思维模式,从独白式的自我交流模式走向了对话式的互动交往。哈贝马斯从交往行为理论出发,强调共识的达成需要主体间的对话与商谈,体现主体间的交互性,这也是交流话语的基础。④在这个过程中,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被突出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一方面,主体间的差异性影响了主体间共识达成的有效率;另一方面,这种主体间性为对话提供张力,是对话主体之间持续交往的保证。

但哈贝马斯所研究的交往和对话的主体是抽象的理想化模型,忽略了不同主体在不同文化价值观念、不同社会历史背景、不同政治话语体系中的话语间性。不同利益主体能否通过对话解决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但从话语的主体间性出发,通过双向对话达成认同的方法,在国际话语交往中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三)讲好中国故事中的对话原理

“讲好中国故事”是我国重要的时代命题,是一种以国家作为主体的社会交往行为。在“中国故事”的国际传播过程中,传受双方均以独立国家为单位加入全球化政治文化交往。对于传播者而言,“讲好中国故事”是一个由中国政府主导的,媒体、企业、民众等共同参与的对外传播事业,而接收者则是不同的世界民族多元文化复合体。⑤

长期以来,西方国家与非西方欠发达国家地区之间的不平等媒体互动与不对等文化灌输影响了全球文化的多元发展。在全球媒体回流现象的驱使下,长期占据全球文化市场主导地位的西方国家开始有意识地接纳吸取他国文化。⑥与此同时,随着经济全球化发展,越来越多的新晋话语权力追逐者,例如中国、印度等,力图打破这种新闻信息传播流通的不平衡,本土媒体机构逐渐突破国内市场限制走向国际市场⑦。这标志着国际文化传播格局由单向输出向双向交流转变。

在不同的国家之间,“中国故事”在不同的主体之间往返,作用于双方,经由不断的交流、沟通以形成不同国家主体之间的对话关系。在国家交往中,说话人与听话人二者之间的对话关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讲好中国故事”中话语交流的视阈缺陷,为构建彼此双向理解的通道创造了可能。

二、“讲好中国故事”的话语间性

(一)“讲好中国故事”的话语困境

在“讲好中国故事”的国家对话过程中,对“中国故事”的话语理解是开放的。面对不同知识结构体系下的受众群体,其话语背后也必然存在意义的理解差异。这导致了话语间性的产生,它具有二重性,虽保证了国家对话的张力与文化交流的多样性,但也成为对话语义顺利传递的阻碍。中国话语构成了“中国故事”的承载意义,在展现国家魅力的同时也有一些与生俱来的隔离属性,导致了对话中话语困境的产生。

现有的“中国故事”话语类型主要有三类:第一类是以官方媒体话语为主导的“讲好国家故事”;第二类是以中国人生活故事为主的“讲好民间故事”;第三类是以多模态叙事为主的文化产品“讲好全球故事”⑧。内容上,这三类“中国故事”往往采用中国传统文化意象作为输出语言,嵌套于国内话语语境,其间天然的文化隔阂使得“中国故事”的讲述难以达到不同话语体系之间的互惠性理解;手法上,多采用直接讲述中国奋斗史的“硬宣传”,其大范围使用易导致传播对象的先导性排斥,难以形成不同政治主体之间双向理解的国家对话,影响了传播效果。

从话语体系的视角研究“讲好中国故事”,能够探讨其传播落地效果的影响因素。当前国际传播媒体地域和人口覆盖率大大提升,但我们发出去的信息存在“半悬空”现象,没有真正落地,实际传播话语到达率较低。⑨通过对“国家对话”的话语系统进行分析,能够寻得走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困境的策略。

(二)“讲好中国故事”话语间性的结构组成

“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背景由国际话语环境组成,而中国话语构成的“中国故事”是这场对话中中国思想的输出媒介。在国家政治、社会环境的影响下,传递者与接收者基于不同的文化认知框架,生成由他国话语所组成的他者视角下的“中国故事”。在这个过程中,二者形成相互对立的交流势能,保证了国家对话的继续进行。如此一来,“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话语模型形成了(见图1),话语间性在话语交往过程中逐渐显现。

图1 “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话语模型

1.“讲好中国故事”话语间性的内置结构——知识话语

语言内嵌于对话双方的知识结构中,知识话语则反映了不同民族文化主体的先验性价值取向。⑩它可以隐含在相同的话语交际场景中,也可以悬浮于不同的对话场域里,是话语间性的内置结构。知识话语的主要作用场景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同一对话平面内,在相同文本网络之间产生作用;二是在不同阶层对话中,在各级海外会话场之间产生作用。

白森的框架分析模式认为,在不同的话语框架下,同样正常的语句都可以做截然不同的理解。因此,即使是在相同文本网络中,拥有不同知识结构的人进行文化符号解读时,也往往会产生激烈的碰撞。例如“龙”在中国神话传说中象征着尊贵与权势,而在古希腊传说中,Dragon(龙)则象征着邪恶与暴力;中国诗人用“松树”代表长寿,而西方诗人多选择“橡树”。不同的知识结构体系导致了语言抽象理解上的差异性,这也不可避免地体现在讲述“中国故事”的过程中,推动话语间性的产生。

单一语言句段难以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意义,话语在对话中的意义只能通过不同句段间的相互碰撞与相互关联产生。即在讲述“中国故事”的过程中,往往以一个基本故事单位为出发点,激活不同语言场域下不在场的符号意义,实现话语的多重知识指向。这样,一个“中国故事”的特定话语文本,通过唤醒不同海外对话场域下的知识框架实现了语义上的丰富,不同海外会话场语言文化信息单位间的联想组成了“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的多级对话。

在西方文化中,话语的宗旨是推进说话人或其受众的福祉。而在古代东方文化中,话语的宗旨是促成和谐。这样的分歧使得西方话语体系更强调高度个人化的传播事件,而东方追求的是去个人化的传播事件,其语言着力点在于让受众放心。这样不同的知识文化背景形成了不同的语言组合间的联想框架,具有很强的自然属性。知识话语所处的多阶层语义系统经由千百年来人民的生活经历与日常交际形成,极大程度上受到本民族世界观的限制,是难以改变的。因此,在“讲好中国故事”对外传播策略中,以中国传统意象为文化输出符号必将受到话语表征下知识结构体系的影响,从而导致话语认知意义上的理解差异。

2.“讲好中国故事”话语间性的外显形态——历史话语

话语有效信息的传达效果不仅取决于知识话语的内置框架,还受到历史话语环境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对话的意义通过知识话语之间的自由联想产生,这种关联性在不同的语域中仍然遵循不同的话语规范。但话语的历时性与共时性使得话语无法摆脱作为传统的“前理解结构”,即使在话语规范的约束下,这样一种在历史长河中所积累的对话语境仍然对当下的对话本身产生作用。基于此,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对国家对话中的历史话语进行探讨:一是在语域上,“讲好中国故事”对外话语体系中任意性与规范性的对抗平衡组成了语境间性的基础条件;二是在语境上,语境层级与历史话语影响程度呈现负相关关系,“中国故事”难以跨越低层语境的历史话语影响。

语域体系的任意性保证了对话主体的思想表达自由,规范性则限制了话语主体正确表达语义的途径。当“讲好中国故事”的国家对话进行时,话语的任意性表现为互联网时代对内容发布较高的包容性,而话语的约束性则体现为长年累月的历史性制度与社会观念约束。在这些约束中,法律是它们的显性表现形式,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的约束则是隐性的。若是在讲述“中国故事”的过程中忽略这些约束,必然会影响故事落地后的传播效果。因此,在“讲好中国故事”对外话语体系中,任意性与规范性的矛盾冲突构成了其历史话语间性发挥效应的先导条件。

基于对话语域上的矛盾,在实践对话环境中,各种历史性限制条件的释放则构成了话语的现实语境,它体现在交流双方现时的视界间隔上。语言学家将语境分为逻辑平面语境、心理平面语境、背景平面语境,其中逻辑平面语境是最高层级语境,由话语结构本身决定,是稳定的且难以打破的,其间性最容易突破。而心理平面语境与背景平面语境则展现出了较强的易变性,相同的话语在不同心理、背景语境下会产生不同的理解效果。例如央视的海外频道曾推出的一档讲述中国“天眼”系统的纪录片,本意是为了传达“天眼”系统为国家治安作出了巨大贡献,保障国民出行安全。但西方民众认为“天眼”系统的无死角监控在极大程度上侵犯了人们的人身自由与隐私安全。该宣传片的播送并没有成功宣传国家形象,反而产生了负面效应。由此可见,在讲述“中国故事”的过程中,逻辑语境张力最小,也最稳定、对称。故事传达方的心理、背景语境保证了语言对话张力,但却使其难以获得一个不易受到时空变化影响的对话理解通道,其话语隔阂难以突破。话语间性始终无法摆脱历史性的语境约束,“中国故事”该如何在保证对话张力的同时缩小历史性话语所造成的话语语境间性也是值得思考的。

3.“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中的交往势能——国家话语

知识的生产必然受到社会语境的制约,话语是文化的产物,其传播与发展也无法逃离国家话语下政治体系的影响。当社会活动都受到政治系统的支配,高位者开始掌握知识话语权,对话语传播赋予政治倾向的解读,历史性的偏见语境也就形成了。“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话语的传受对象是国家,其意义传递的过程也必然受到各国政治体系的束缚。随着国家对话的推进,国家形象认知误差的存在成为必然。这种“想说”与“说不出”互相抵触的作用力,构成了一种交往势能,需要中国进一步加强“中国故事”传播力度,以缓解长期积累的形象偏见。

罗杰·布朗在1960年将“权势量”和“共聚量”两个社会语言学概念引入语言学范畴。“权势量”和“共聚量”是一对矛盾制衡的变量,对话双方之间的地位差是二者生产的原动力。二者所处社会阶层地位差别大,则权势量大,其共聚量小;所处社会阶层地位差别小则权势量小,而共聚量大。受到权势量与共聚量的影响,话语主体都会试图对实力较弱的一方进行操控,说服对方接受与服从自己的意志。过去的几十年里,西方国家通过“符号名流”对“符号资本”产生控制,以形成文化的“象征性隔离”。这种现象导致了世界话语体系中,西方国家对话掌控者身份的固化。西方文明进一步统治了非西方与欠发达国家,促进文化全球化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抹杀了文化传播的多元性,一个西方化的世界观价值体系框架为越来越多的国家、地区所接受。西方国家长期占据世界话语的主导地位,并借助媒体对中国话语实现政治打压。中西方长期的话语权逆差导致了对话受众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在与“中国故事”的传播对话时会下意识地保持固有状态,致使传播效率低下。这也对“讲好中国故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国故事”的传播需要提升国家实力,争取世界文化对话中的权势量。但在中国飞速发展的同时,西方媒体对中国话语的曲解也愈发严重。从疫情初期的挑唆攻讦,到病毒源头上的污蔑指责;从香港乱局上的傲慢干涉,到边疆治理上的围攻责难,在科技领域内高喊安全威胁,在湄公河问题上操纵地缘离间……西方经济体与中国经济体的结构性互斥愈发严重,我们亟需寻求新的对话思维,打破当下不同政治立场下国家对话困境的桎梏。

三、“讲好中国故事”的间性磨合

“讲好中国故事”的对话理念是希望通过价值观念之间的包容性沟通达到意义层面上的共识,形成中西方对话过程中的互惠性理解。“讲好中国故事”国家对话体系中的话语间性是客观存在的,它的存在打破了国际交往对话中的话语理解边界,但同时也使得话语意义在不同文化、政治体系中的耦合度大大降低,导致“中国故事”的话语传播量虽大,但传播转化率低下,真正得到西方民众理解认可的很少。因此,话语间性负面效应的处理成为“中国故事”传播到达率的重要影响因素。

(一)理想言谈情境——超群体共识正在构建

“讲好中国故事”中的国家对话不能仅局限于传达,而是要对传播落地后的文化理解提出更高的要求。因此,如何在话语间性中寻得对话真正的理解是需要我们思考的。

为了寻得对话意义的理解互通,哈贝马斯提出一种理想模型,即“理想的言谈情境”。这样一种交往活动不再笼罩在前理解结构的阴影中,理性只是在主体的对话交往中形成的共识性理解,即交往理性,这就是他所说的“新理性”。而这样一种共识性理解的取得是通过“公共领域”实现的,强调的是构建能够给主体间提供使它们达到一致意愿目的的可能环境。即通过对理性的运用,使不同对话主体能够抛去间性限制,达成公共意见和意志。

维特根斯坦也曾试图以“理想语言”加入“理想话语情景”建构。他希望构建一套完全符合逻辑的语言符号系统,从而规范对话体系,实现只受到逻辑支配的话语沟通与交流。巴赫金推崇的“狂欢广场”也是这样一种打破阶层、打破秩序的“狂欢式”公共对话空间。话语间性导致了对话双方信息交往的不平等,他认为通过平等对话场域的构建能够打破对话主体之间的不平衡局面,只有对话者身份与话语规则的存在。

在“讲好中国故事”话语体系中,不同政治主体之间交往生活的非逻辑规则阻碍了“理想情境”的建构。虽然中国故事作为国家文化表达,其话语传递无法摆脱不同主体语言体系的多元差异性,但在新消费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媒介文化语境下,日常生活获得了被观看的价值,传统文化亦得以脱离时空束缚,借助视觉与听觉的感官交往超脱语言文化的隔阂,打破对话主体的不平衡局面直达西方民众。例如桃花源式中国乡村视频在海外市场的爆火让海外民众打破西方媒体的“滤镜”了解真正的中国;部分YouTube博主自发为中国抗疫的公开发声让海外民众进一步反思西方媒体长期以来的政治宣传对真相的蒙蔽。“构建真相”与“事实真相”不断与其背后的社会力量与知识力量保持互动,二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也能让西方民众逐渐醒悟,在知识对话中达成理性的回归,实现话语间性的解蔽。一种弱化政治偏见的超级对话环境正在形成,也为超群体共识的构建提供可能。

(二)故事共同体——形成平等互惠的国家对话情境

文化的形成是通过对其他文化的不断吸纳(基于好奇感或者是被强加的),最终形成一种融合的发展文化价值体系。这使得大多数社会的大多数人民都具有类似的“道德感”,即“浅层”的关于什么是正确和谬误的基本概念的最低限度道德。总的来说,历史话语虽然存在隔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跨文化对话的加深,历史文明仍然存在相同走向。人类在文明上正在趋同,全世界各民族正日益接受共同的价值观、信仰、方向、实践和体制。而这个过程正是通过“故事”的对话传播完成的。人们通过故事来理解世界、阐释世界,一个基于故事的虚拟共同体正在形成。因此,我们应该思考如何将“中国故事”的讲述加入世界文明进化过程中。通过故事凝聚群体信仰,构建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汲取和提炼中国传统文化智慧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以提升中国文化感召力,形成平等互惠的双向对话语境,以缓解话语间性所带来的国际交往的负面效应。

一方面,在语域体系中,可以通过丰富“中国故事”中文化传播体系的话语体量与话语形态,增大知识认知契合点相遇几率。在“中国故事”横向文本网络的话语使用中,可以跳脱中国传统意象的使用,减少因话语认知错位而导致的误会产生。在纵向对话阶层中,加入在不同海外对话场具有世界共识的话语符号、语言形态,通过对各类叙事资源的整合,通过弱化“中国故事”话语的社会属性,避开认知结构上的理解差异元素,生动展现“中国故事”走进全球文化体系的交融过程。

另一方面,在语境体系中,遵循话语语境的自然属性,模拟相似的历史语境,将“中国故事”置入世界文化跨文化对话体系中,完成构建逻辑平面语境规范的基础。为了达成心理平面语境和背景平面语境中间性的消解,在宏观层面上,将“中国故事”中的价值观构建置入全球文化观建设,构建中国文化共享价值观;在微观层面上,聚焦当代中国提出的国际性倡议,以长期的历史性话语影响社会行为,在长期的积累中提升中国文化感召力,达到对话的历时性与共识性的融合。

(三)把握第一主讲人——转换他者叙事思维

中国的对外传播向西看、向北看,而中国的商贸投资和外交关系则是向东看、向南看,这种文化朝向上的不对应,使得中国故事话语传播与商贸战略脱节。“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与中国之间的经贸合作密切,民间沟通渠道却非常有限,被媒体转述的他者叙事所围困。

巴赫金的转述言语依据我语与他语的界限明晰度分为“线性转述风格”与“图示转述风格”。前者尽量保持原话的完整性,我语与他语的界限明确;后者则着力于表现他者的评述和情感色彩,模糊我语与他语之间的界限。但无论是哪种转述风格,都势必破坏我语结构的统一性和完整性,也为其他意识形态的入侵提供缺口。大量发展中国家在冷战结束和进口替代战略失败之后,为偿还债务被迫开展政治体制改造和经济模式调整,新殖民政治、部族政治、家族政治和复杂党争被嵌入到正在经历自由化、商业化变革的媒体系统,这给中国故事的海外传播带来了极大的舆论安全隐患。因此,我们需要转变对话思路,不能局限于对西方舆论垄断的对抗,还要将话语争夺市场扩大到与中国商贸往来更加紧密的发展中国家,使中国对外投资与外交关系整合呼应,高度把握第一主讲人的地位,促进跨文化对话的持续发展。

这需要我们在充分提升国家实力以促进国家对话交流的同时,把握对话主体之间的国家话语平衡。一方面增强中国国际媒体的政治影响力建设,打破西方媒体话语垄断,以提升中国在全球话语体系中的权势量。另一方面还需以亲和、包容的态度平衡与第三世界的话语共聚量,共建多元化全球文化体制。除此之外,还应充分考虑对话主体外部的前置性理解结构,“中国故事”不仅需要抽象的意识归纳,也应做到“落地”——减少自上而下的国家主导叙事,增强公众参与度,修正历史性误解,加强中国文化圈层的声音传递,最终形成公平、尊重、协商的国家对话环境。

四、结语

从国家对话的视角对“讲好中国故事”进行分析,能够更实际地了解“中国故事”的对外传播过程中话语间性的作用机制,为“讲好中国故事”对外传播策略中现存的话语困境寻得解决之道。这是对中国话语、中国道路、中国制度宣传的系统性挖掘与理论建构的过程。但理论的建设绝不可脱离“讲好中国故事”的传播实践,若没有付诸实践,理论仍然是理想主义的空谈。因此,在理论研究的基础上,一方面,“讲好中国故事”必然是一个文化转型的巨大工程,除了媒体,还需要政府、公众等多元主体的共同努力;另一方面,应结合“中国故事”传播现状,探索能够体现中国价值、具有中国特色又易被国际社会理解和接受的中国话语体系,把大国崛起的“理”讲清楚,把中国发展的“道”讲明白,更有效地向全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注释:

② [德]于尔根·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等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20页。

③ 胡艳兰:《20世纪西方对话理论初探》,扬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第8页。

④ 罗迅:《哈贝马斯主体间性思想研究》,贵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第20页。

⑤ 李华君、庆雪萌:《“讲好国家故事”的语言策略:建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的中间道路》,《现代传播》,2018年第6期,第59页。

⑥⑦ 洪浚浩主编:《传播学新趋势》,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23、163页。

⑧ 陈先红:《用中国话语讲好中国故事的回顾与前瞻》,《对外传播》,2017年第1期,第16页。

⑨ 张毓强、黄姗:《中国国际传播中的信息生产、信息在场与沟通达成》,《对外传播》,2019年第8期,第62页。

⑩ 戴阿宝:《知识传统批判与后知识话语之可能》,《文史哲》,2004年第6期,第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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