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镇”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价值逻辑*——基于教育生态视角
2022-08-02兰慧君司晓宏周丽敏
兰慧君 司晓宏 周丽敏
一、引 言
2018 年1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要“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高度重视发展农村义务教育,推动建立以城带乡、整体推进、城乡一体、均衡发展的义务教育发展机制”[1]。乡村教育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内容,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民族伟业,直接影响我国教育现代化的目标实现[2]。良好的乡村教育是推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关键因素,是改变农民知识结构、培养农民价值观念、改良乡风民俗、提升乡村文化品位的重要途径,也是推动人力资源构建、乡风文明、结构治理的重要基础,更是乡村振兴的动力和智慧之源。
“教育生态系统是社会生态系统中的一个重要子系统:一方面,它以其他社会子系统为自身生存与发展的环境;另一方面,它本身又是作为生态主体的人的社会环境。”[3]教育不仅与其内部子系统密切联系,而且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外部环境密切相关。随着社会的变迁,教育与其他各因素联系的相关性也在发生变化,教育系统内部结构与功能的发展,不仅对教育自身有制约或推动作用,而且与周围环境有直接或间接的相互影响。西部乡村教育衰落既是城市教育和乡村教育在教育系统内部竞争的结果,又是外部环境的文化、人口、政治、经济、社会、自然影响的结果。我国不同地区生产方式、交通条件不同,人口积聚的状况亦不同。因此,研究中国乡村,“一定要先承认中国各地的乡村并不是同一的东西,我们应当如民族学家对付着不同的部落一般的对付我们的乡村”[4]。尤其是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我国东西部地区经济鸿沟持续拉大。城乡二元结构导致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西部地区的城市和乡村出现了两种不同形式的人口分布。同时,物质和精神背离导致乡村教育主体流失,教育生态系统失衡,西部地区乡村教育振兴面临诸多问题。这不仅影响乡村人才培养,而且影响我国乡村振兴战略全局。
二、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现实困境
“社会小世界”是一个客观存在的、有着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场域,只有将事物置身场域之中才能获得真正的意涵[5]。“对教育的思考必然延伸至对国家和社会问题的考察”[6],且社会问题的频发会引发教育领域的重大变革,西部乡村教育振兴之路须扎根西部社会发展的现状,基于场域发展理论客观审视西部乡村教育发展的现实困境。
(一)资源困境:城乡二元结构导致教育资源配置不均
长期的城乡二元结构导致城乡教育资源不均衡的问题一直制约着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在城乡二元结构的影响下,城乡在资源配置上已经形成显著差异,特别体现在办学条件、师资水平上,致使优质教育资源向上流动,进而影响城乡的教育质量。
首先,行政乡村数量的递减客观上使乡村教育发展载体流失。城乡教育的二元结构与政治、经济、文化等城乡二元结构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在城乡二元结构仍较为明显的背景下,乡村整体发生了很大变化。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11 年我国有行政村266.9 万个,2019 年减少到251.3 万个,8年间行政村减少15.6 万个,平均每年减少1.95 万个[7]。截至2020 年,乡村人口减少16,436 万人,城镇人口增加23,642 万人,城镇人口比重上升了14.21 个百分点[8]。教育部数据显示,近10 年来,农村的小学校数量和小学在校生分别锐减了49%和40%,而城市的小学校数量和小学在校生则分别增长了11%和61%。“十三五”期间,我国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数量持续上涨,而学校数量却持续下降(见表1)。与2018 年相比,2019 年全国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增加396 万人,城市小学增加了700 所,农村小学减少2000 所;城市初中减少400所,农村初中减少300 所。
表1 2010—2020 年我国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数、小学生数
其次,区域性财政经费差距一定程度上使西部乡村教育发展动力不足。一是我国财政性教育经费主要依靠地方,地方政府承担本地区义务阶段教育经费支出的94%—95%左右,而我国地方政府财政性教育经费维持在本地区GDP 的4%稍高一点。因为东西部经济发展存在巨大差距,所以极大地影响了西部地区教育资源的投入[9]。二是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教育经费一般是生均公共预算事业经费拨付方式,由于乡村学生人数的急剧减少,导致西部乡村学校经费的长期短缺,西部乡村学校处于发展动力不足的状态。在东西部差距和城乡二元结构影响下教育资源配置不均是导致我国乡村教育衰落的根本原因,乡村人口开始向城市流动,乡村教育主体流失。
(二)主体困境:物质和精神背离导致教育主体的流失
乡村学校教育主体的流失是影响西部地区乡村教育式微的关键因素[10]。新型城镇化过程中,城乡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差距越来越大,以致影响了人和社会的发展均衡。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乡村教师和学生由于物质与精神的背离而流失,使乡村教育发展失去内生动力。
首先,物质和精神背离导致乡村教师流失。一是乡村教师有其“经济人”的一面,有其物质追求和基本社会追求。发展相对滞后的乡村经济导致城乡教师资本差异较大,乡村教师待遇偏低,流动失衡,流失严重[11]。二是乡村教师更是一个“社会人”,在追逐物质利益的同时,更要寻求精神上的认同和满足[12]。乡村教师在工具理性主导下缺少人文关怀,乡村教师与学生、家长、领导等主体构建的信任关系随着乡村社会的转型出现了危机[13]。在传统认知观念偏差的影响下,乡村教师社会地位偏低,乡村教师的身份认同模糊,专业发展受限,职业发展存在瓶颈,缺乏职业成就感,导致信念动摇,优秀教师流失。有学者在研究云南多民族地区乡村教师时,发现“子女上学及家庭生活”“工资待遇与工作负担”“学校区位”是影响乡村教师流动及流失的主要因素。其中,青年教师和女教师更易受现实需要的影响。数据显示,在有流动及流失意愿的教师中,56.1%的教师表示想调动,20.8%的教师表示想改行;在关于目标行业意愿的研究中显示,公务员和其他事业单位为优选,只有17.6%的教师表示继续选择当老师[14]。随着东西部差距和城乡差距的持续拉大,西部乡村教师的流失意愿最为强烈,这成为西部乡村教育式微的关键因素。
其次,社会结构因素影响下的乡村学生变迁。一是外出务工随迁子女导致的乡村学生流失。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单一的乡村产业导致农民收入方式单一且微薄,土地资源有限,就业创业机会少。在1995—2016 年间,中国乡村地区就业机会由4.9 亿个减少到3.62 亿个,乡村大量劳动力外出务工。教育部数据显示,2019 年,义务教育阶段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1427 万人,占在校生总人数的比例为9.3%。从来源看,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以省内流动为主,省内其他县迁入比例为57.1%;从区域分布看,在东部地区就读的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为828.8 万人,占全国总数的58.1%。第七次人口普查中流动人口达37,582 万人,与2010 年相比,人户分离人口增长88.52%。这表明,我国外出务工随迁子女是导致乡村学生流失的主要原因。二是越来越多的乡村家长和学生在追求优质教育资源和强烈的学习动机中实现了乡村逃离,进而导致乡村学生流失[15]。数据显示,2020 年全国人口共141,178 万人,城镇化率63.89%(2020 年我国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为45.4%),居住在乡村的人口占36.11%。与2010 年相比,城镇人口增加23,642 万人[16],而2019 年,我国小学在校生城镇化率达75.8%,初中生城镇化率达86.5%。2011—2020 年10 年间我国农村小学在校人数持续下降,由2011 年的4065 万人减少至2020 年的2450 万人(见图1)。这意味着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城镇化率远远超过了全国人口城镇化率的平均水平,乡村学生更愿意选择在城市接受教育。根据纳什均衡理论,随着社会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乡村学生将逃离乡土,去城市追求优质教育资源。未来我国城镇化率还会持续增长,乡村学生将继续大量流失,导致乡村人才外流、村民老龄化加重、留守儿童问题严峻、乡村经济衰落、农业边缘化、乡村道德失范、传统文化缺失和村落废弃等问题频繁发生。
图1 2011—2020 年我国农村小学在校人数曲线图
(三)生态困境:多元主体结构影响教育生态系统失衡
教育生态系统作为社会生态系统的子系统,与其他子系统和生态因子有着广泛的联系。西部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失衡,除了全国乡村教育的共性问题外,还与其区域内政治、经济、文化、人口和地缘环境有关[17]。
首先,人口是导致乡村教育生态失衡的根本原因。人口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总体,直接对教育生态发生作用,主要表现在人口结构和人口容量上。一是因为人口结构是社会的基础,是观察和研判社会整体结构及其变迁的重要指标,对教育的发展有着重大影响。此外,人口与文化、经济、自然和社会等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形成特定社会生态,直接对教育生态发生作用。同时,西部地区人口迁移数量大、生活方式多样化、人口密度小,这些因素都给西部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带来了不稳定性,不但造成学校人力和物力的大量浪费,也造成教育的内部生态系统和外部生态系统紊乱,进而使学校管理制度和校园文化建设弱化。二是人口对教育的影响直接表现在教育的人口容量上,西部城市化进程中城市教育需求急剧增长,远远超过了教育生态系统健康发展所要求的适度教育人口容量,教育需求与教育供给之间存在着种种矛盾,这带来了复杂的连锁反应,学校和班级规模超大,给城市教育生态系统带来了沉重的压力。相反,西部乡村学生数量急剧减少,出现大量小规模学校和空壳学校,造成教育资源的严重浪费。
其次,文化对教育生态系统的双重影响。文化既是教育的主要内容,又是教育的环境,它以双重身份对教育产生影响。不同类型、不同区域的文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教育发展的各个方面。教育既具有选择、保存、传递、延续和发展文化的功能,又对多元文化的整合有特殊的促进作用。西部地区由于民族构成、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生活环境、生活习惯和复杂的地缘环境而形成多元文化生态,即使是民族内部也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导致文化差异不尽相同而形成多元文化生态。在这种不同文化共存与发展的过程中,教育不仅要适应这种复杂的文化生态环境,还要受到多元文化对教育外部生态环境和内部生态环境的共生影响,这些都直接影响了西部地区乡村教育发展。
再次,西部地区经济、政治、地理是影响教育资源分布的主要因素。一是学校生态系统和外部环境构成复杂的教育生态,既有适应性,又具有动态平衡的原则。经济基础、地理位置、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生产力水平直接对学校布局起决定性作用,而学校分布又以资源分布的形式影响乡村教育生态和社区环境。二是乡村原有的教育水平、经济结构和人口结构直接制约着西部乡村的教育发展水平、规模和速度,教育资源从环境因子和输入要素两个方面对乡村教育生态系统进行影响。三是乡村学校由于学生数量少,对原有固定资产的使用率低,乡村教育开始内卷化。乡村学校内卷的原因是优质生源的流失导致管理疲倦;教师内卷的原因是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不高、学校的管理机械化和任务繁重;家长内卷的原因是“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观念所致;学生内卷的原因则是对教育的认知存在偏差和短期经济利益的驱使,以及大部分学生作为留守儿童长期亲情缺失。
最后,家庭教育缺位是导致西部地区乡村教育治理困境的主要因素。家庭教育在学生多项发展维度上的作用甚至大于学校[18]。家庭教育缺位成为西部地区乡村教育振兴难以调和的主要矛盾。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工商业主要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和城市,西部地区农村剩余劳动力富足,多数乡村人口迫于生计开始选择外出务工,导致留守儿童长期缺少亲情陪伴,以及家庭教育缺失。截至2020 年年底,全国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中留守儿童数量达1289.67 万人[19]。调研甘肃K 县乡村中学近5 年学生人数变化,随机抽样2 所乡村初级中学,发现留守儿童人数比例逐年上涨,截至2021 年,留守儿童接近全校总人数50%(见图2)。留守儿童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其主要原因是长期的亲情缺失可能会导致儿童生理和心理发展障碍,从而导致学生学业成绩,直接影响社会发展和人口素质。这一局面出现的原因主要是西部乡村缺少良好的经济环境。
图2 甘肃省K 县2 所乡村初级中学(抽样)近5 年学生人数及留守儿童人数
马克思认为劳动力再生产和物质资料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决定着社会的发展和存在,教育具有劳动力恢复、保持和再生产的作用。由于东西部差距和城乡二元结构,西部乡村教育资源匮乏,进而使西部乡村教师和学生大量地流失。同时,在西部乡村政治、经济、文化和环境等多结构因素的影响下,西部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失衡,教育领域发生重大改变,不利于西部乡村的劳动力恢复、保持和再生产,加剧了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困难与挑战。
三、“小城镇”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价值逻辑
事物的发展具有普遍联系性,只有从整体出发分析其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才能防止片面性,因此,二者之间的关系理路是解决问题的实质。乡村教育振兴是一个复杂的深层次社会学问题。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现实困境与生成逻辑衍生出乡村教育衰败的根本原因:既有内部因素又有外部因素;既需要通过教育内部手段进行自我诊疗,又需要通过外部政治、经济、文化环境等进行多元修复。我们在寻找解决这些困境的方法时,探寻到“小城镇”这个标本兼治的现实路径。
“小城镇”萌芽于西周时期的货物交换,出现于20 世纪80 年代,是江浙一带的社会发展成果,其概念由我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根据我国社会发展而提出。费孝通先生认为,乡村的发展不是一个独立的村落发展,而是许多村落一起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必然形成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就是我们所说的“小城镇”。从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角度讲,“小城镇”是不可缺少的中心;从地域、人口、环境等因素看,“小城镇”既保持着与乡村相同的特点,又具有相异性。“小城镇”既是城市通往乡村的桥梁,又是乡村衰落的海绵体。“小城镇”既符合城市和乡村双重需要,又是一种文化发达、经济繁荣的村落,也是乡村日益增加的过剩人口和剩余劳动力的去处。它对国民经济的发展、工业布局的调整、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的缩小都具有积极的意义。“小城镇”建设在推动乡村教育振兴过程中,既能治愈西部地区乡村教育的内部症结,又能修复乡村教育外部生态,通过解决乡村非教育问题来推动教育振兴,最终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在西部发展“小城镇”,对西部乡村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方面的发展都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有望从根本上解决我国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现实困境,促进西部乡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一)价值遵循:推动教育公平,破解城乡二元壁垒
“治国莫先于公”,通过教育公平推动社会公平,实现国家的稳定和繁荣,应是时代赋予义务教育的使命和责任,是现代化建设的根砥[20]。教育公平既是促进社会公平的重要手段,又是社会公平的重要内容。纵观中国共产党百年教育历程,其先后经历了教育权利公平、教育机会公平、教育过程和结果公平三个阶段[21]。西部地区乡村教育振兴的首要任务是破解城乡二元壁垒,积极构建城乡教育一体化,推动优质均衡,促进教育过程和结果公平。
图3 小城镇推动乡村教育振兴逻辑关系图
一方面,“小城镇”集聚优质教育资源推动教育公平。教育过程公平是保证结果公平的先决条件,而西部乡村教育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教育资源配置不均导致的教育过程不公。“小城镇”发展的过程中,一是借助国家政策支持加大转移支付,深化教育供给侧和需求侧结构性改革,所以可以通过优化优质教育资源配置、稳定教师队伍推动教育过程公平。二是随着“小城镇”工业体系的完善和乡村经济的发展,“小城镇”将拥有集资改造乡村教育内外部环境的物质基础。教育资源的配置实际是财力体现,“小城镇”因为有了经济的支持,所以可以通过加大经济投入推动教育过程公平,“小城镇”的教育事业将进入越办越好的良性循环状态。三是“小城镇”必须具备优质的教育资源。中国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寻求优质的教育资源是每个父母的愿望。“小城镇”凭借优质的教育资源对人口产生虹吸作用,吸引更多的青年回乡发展,减少乡村人口外流,不再使越来越多的乡村人口因为寻求优质教育资源而离开乡村,从而走上可持续发展之路。
另一方面,“小城镇”有助于破解城乡二元壁垒。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是“小城镇”具备破解城乡二元结构,推动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的优势。“小城镇”除保持原有的乡村气息外,更具有城市的特点,这些特点主要表现在优质的教育资源、医疗服务和就业机会,具有乡村和城市的共性。二是“小城镇”的政策支持是其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的基本保障。“小城镇”在发展过程中,首先得到的是政策的支持,中央层面更是鼓励城乡一体化发展,依靠政策红利积极推动城乡一体化。三是“小城镇”得天独厚的产业结构是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的经济基础。无论是学校基础设施建设,还是人才引进都需要相应的经济扶持,“小城镇”从资源配置角度利用经济倾斜打破城乡二元结构,依托良好的产业结构吸引更多的乡村主体回流,修复乡村教育生态环境。
(二)价值协同:回流乡村主体,修复乡村教育生态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信息传递速度的加快,社会交集的频率越来越高,人们为了能够共同生活,迫切需要一个共同认可和理解的价值体系,并为之而不懈奋斗。“小城镇”集优质教育资源、就业机会、社会服务和人居环境为一体,构筑协同发展格局,搭建协同发展平台,建立协同发展机制,打造协同发展氛围。
一方面,“小城镇”的协同发展模式对乡村主体回流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一是宜居宜业的“小城镇”有利于“筑巢引凤”。“小城镇”凭借优美的自然环境和优越的经济基础,以及完善的配套措施、高质量的生活服务和广阔的就业机会,使越来越多的农民从城市回流到“小城镇”发展,寻求新的发展机遇,同时又能享受本土的优质生活。随着回流居民越来越多,随迁务工子女会因为父母的回乡选择在“小城镇”完成自己的学业,留守儿童会因为父母的回乡健康成长。教师会因为“小城镇”发展空间的增大以及优质资源和生活服务,投身于乡村教育振兴的实际行动中。二是“小城镇”的人才引培用机制加快主体回流速度。人才是推动乡村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的基础和关键,更是促进乡村教育振兴和教育质量提升的主体和力量之源,为乡村振兴提供智力支持。而教育又是人才培养的基础,发展教育事业更需要人才支持。人才、教育和产业结构之间的协同发展模式,不但能积极推进乡村人才开发和质量提升,而且能有力地推动乡村教育振兴和乡村振兴。
另一方面,“小城镇”的协同发展模式具备强大的生态修复能力。和谐的教育生态对乡村教育振兴具有重要意义,“小城镇”通过推动乡村经济繁荣、政治建设、文化发展和环境改善等,修复乡村教育生态,以发展非教育产业解决教育问题,赋能乡村振兴。例如,学校资源的利用具有整体性特点,当学校只有1 个班的时候,它也需要配备各学科教师、教辅人员、行政人员、工勤人员、实验室、图书资料、教学和非教学所必需的各项设施。这时,学生的培养成本较高,资源的利用率较低。随着班级和学生人数的增加,资源的利用率会逐渐提高[22]。社会服务和管理也一样,由于人口的集中,管理成本越低,服务质量越高,资源利用率越高。“小城镇”使学校内部因为回流主体和资源配置进入良性循环的状态,学校外部也因为人口回流、经济复苏、文化振兴、环境改善和管理提升而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所以“小城镇”集优化的居住环境有助于提升管理水平和生活水平,更有利于节约资源和预防自然灾害,对教育生态起到良好的修复作用,使乡村振兴和乡村教育振兴协同发展,走上科学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三)价值旨归:重塑乡村文化,探寻科学发展之路
由于人与自然相处总是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重因素的驱动下持续地交互影响、联系,随着社会的发展,“全球在经济、科学、文化和政治方面的相互依赖关系正日益加深”[23],而中国“三农”问题的本质是乡村地域系统的可持续发展问题[24]。“小城镇”旨在盘活乡村政治、经济、文化、产业、人口等元素,保持各元素长期的定力和活力,建立一种各元素协同发展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发展“小城镇”有助于重塑乡村文化。乡村是华夏文明的摇篮,乡土智慧充盈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冯友兰先生说过“中国人最关切的是中国文化和文明的继续和统一”[25]。乡村教育振兴离不开乡土文化的精神孕育和价值引领,振兴乡村文化对于中华民族的血脉延续、精神弘扬和文化重塑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小城镇”的人力资本是实现文化振兴的主体保障,大量回流的人力资本成为文化传承的主体,发挥“小城镇”居民的智慧有助于推进文化建设体制机制创新。“小城镇”既有杂居又有聚居,通过乡村教育实现多民族文化融合,有助于振兴乡村文化生态,实现乡村文化振兴的应然状态,筑牢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小城镇”的教育是实现文化振兴的不竭动力和主要媒介,通过推动乡村教育振兴进而激发文化传承的内生动力。教育还是文化传承之血脉和创新之枢纽,是文化进步的助推器,文化新人的摇篮,新文化的塑造者。乡村教育更是承续乡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重要手段。乡村教育将本土文化作为价值追求,将其融合在教育教学中实现本土文化的代代相传,实现乡村文化认同。学校在传承传统文化中还应将本土文化与现代文化相互融合,实现优秀文化的传承,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对乡村文化进行传承、改造和创新。“小城镇”的内在管理和外在形象是实现乡村文化振兴的基本平台,文化是“小城镇”的元素,更是“小城镇”的符号和外在形象,“小城镇”通过建立乡村文化共同体来保护、传承和活化乡村文化。“小城镇”的经济基础是实现乡村文化振兴的物质保障。
“小城镇”通过推动各元素的协同发展寻求可持续发展之路。一是“教育将成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和建设美好世界的关键”[26]。教育是提升民族素质的奠基工程,其培养的人能够进行社会再生产,同时能够以和谐的方式与他人、社会和自然相处,推动社会发展。“小城镇”通过振兴乡村教育,实现乡村人才培养、集聚和高质量发展。二是“小城镇”在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同时寻求各元素的全面发展,在以经济建设为基础中寻求产业结构、基础服务、政治稳定和文化结构同频共振新模式,创建人居环境优美、经济繁荣、产业结构合理、文化欣欣向荣、管理高效的新乡村环境。发展“小城镇”还利于防御自然灾害,解决乡村振兴与乡村教育振兴等多项生态系统的现实问题,保护生态环境的稳定性,在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同时落实生态环境综合治理,助力西部乡村早日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新目标。
小城镇在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的同时,紧紧围绕教育事业推动教育公平,提升教育质量,多渠道畅通使乡村主体回流,推动乡村经济发展,激发乡村活力,重塑乡村文化精神,使西部乡村教育走上新的可持续发展。
四、“小城镇”推动乡村教育振兴的行动路径
“小城镇”建设不是一种模式,更不是一种理念,而是一种教育、经济、政治、文化和生态协同发展的实践过程。“小城镇”在推动西部乡村教育振兴过程中,始终发挥着总体布局、要素调节、结构调节和文化传承等诸多功能,可解决当前乡村面临的现实问题[27]。在西部地区发展“小城镇”,应坚持从内生理念出发,开辟可持续发展空间,完善教育体系,挖掘发展资源,努力做到提升人文服务、优化发展结构、构建经济实体、创新人才引培用机制。
(一)坚持发展“小城镇”的内生理念,开辟可持续发展空间
内生理念在地方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未来乡村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以理念的突破和更新为先导,在乡村发展实践中引起社会的巨大变革。“小城镇”的发展内容十分复杂,既有联系,又相互包含。因地制宜和可持续发展是引领内生理念的基本方向,因此地方政府要有发展“小城镇”的决心,充分发挥“小城镇”在乡村振兴和乡村教育振兴中的作用。发展“小城镇”的过程中,一是要坚持因地制宜发展理念,立足区位优势和新发展阶段,构建特色发展新格局,走差异化、特色化的发展之路,防止同质化、照搬照抄式地发展“小城镇”。尽量在乡(镇)政府所在地的基础上发展“小城镇”,提升原有的乡(镇)职能,激发其内生发展动力,活用内部资源。二是要坚持可持续发展理念。2021 年9 月27 日,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十部门联合印发《全国特色小镇规范健康发展导则》,明确了“小城镇”发展的方向和底线,可持续发展理念是“小城镇”发展的核心理念,坚持在发展中寻求长远发展和协同发展,防止因追求短期效益而出现人财物的过度损耗,造成不可逆的恶性循环。建设应秉持绿色、环保、低碳的可持续发展,突出地方历史文化、人文和民族习惯,将经济、文化、政治、生态等众多功能融合在一起,创建一个完整的生活空间,以内生理念引领高质量发展。
(二)积极完善“小城镇”的教育体系,挖掘高质量发展资源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扶贫必扶智,治贫先治愚。乡村振兴的重点领域是教育,优质教育资源是“小城镇”建设的必备条件。完善以“小城镇”为中心的乡村教育体系,一要积极推动优质普惠学前教育。学前教育事关儿童的身心健康和智力发育,对儿童早期成长的积极干涉能够帮助乡村儿童获得学业上的成功。因此,应做好幼儿园保育工作,加强幼儿园师资队伍专业化建设,强化乡村幼儿园帮扶指导,规范乡村幼儿园的管理和督导。二要在乡(镇)中学原有的基础上改建一所高质量的九年一贯制学校。2021 年6 月23 日,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发布的《关于深入推进义务教育薄弱环节改善与能力提升工作的意见》指出,鼓励各地建设九年一贯制学校。“小城镇”的九年一贯制学校软硬件配备标准须超越县域内中上水平义务教育学校,软硬件是学校发展的关键,是乡村教育振兴的基础。三要深化学校体制机制改革,完善体制机制保障,优化教师队伍,全面实施县管校聘,做到整体育人、系统改建、优化管理、资源共享、效率提高、质量提升和公平推进等,为全面推进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打好基础。四要挖掘“小城镇”的高质量发展资源。对先天性教育资源短缺地区加大投资力度就是推动教育公平[28],要加大对“小城镇”的教育投资,以高投资开发“小城镇”的教育沃土。
(三)努力提升“小城镇”的人文服务,优化全方位发展结构
为不断满足“小城镇”居民的物质追求和精神追求,美化乡村环境,实现生态宜居,须努力提升“小城镇”的人文服务,优化人居环境,为西部乡村教育振兴主体做好物质和服务保障。提升“小城镇”的人文服务,具体来讲要做好三方面的工作:一要做好软硬件准备,其硬件主要内容包括水电、道路、住房、绿化等基础设施,软件主要内容包括管理、医疗、文娱和社区服务,要使人民群众感受到居住环境的生态宜居;二要优化乡(镇)政府的发展结构,创建服务型政府,以乡村振兴的主体积极奋战在乡村振兴一线,把增强农民幸福感作为乡(镇)政府职能转变的目标导向,构建以服务为导向的体制机制,推进机构改革,为乡村振兴与发展提供全方位、立体化的服务,让乡村成为令人向往的地方;三要优化“小城镇”全方位发展结构,加快产业生态化改造和生态产业化发展,以产业带动就业,以就业吸引人力,以人力推动发展,以发展推动振兴,完善生态优势转化机制,优化发展的治理生态,促进产业转型升级。
(四)加快构建“小城镇”的经济实体,创新人才引培用机制
一方面,创办以“小城镇”为中心的“海绵体”经济实体作为乡村教育振兴的外围经济基础。“海绵体”经济实体概念源于海绵城市建设,海绵城市是一种城市建设和管理理念,属于城市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概念引用到“小城镇”的经济实体中有其丰富的内涵和现实意义。一是“海绵体”经济实体具有良好的“弹性”,在我国遭受全球金融危机和社会危机时有积极的抗性,在经济衰退时又能够快速地恢复。既具有“船小好掉头”的优势,又具有企业集团规模化的竞争力。不但不会损害农民的农副业,而且能为国家财政收入做一定贡献。同时,主动承担起支农、补农和养农的责任,形成我国工业化新道路。二是创建“海绵体”经济实体是服务农业和促进乡村现代化的战略要求,有助于乡村人口的就业和转业,尤其是土地流转后农民的再就业,其目的是维持工作的机会,解决乡村剩余劳动力,拓展农民的发展空间,成为破解“三农”问题的重要途径[29]。三是创建“海绵体”经济实体有助于人才引进和乡村主体回流。人才引进不光要有良好的居住环境,还要有经济吸引力,乡村经济实体将为人才提供就业机会和经济基础。
另一方面,构建以“小城镇”为中心的人才引培用机制。一是要承认人才引培用价值,创新人才引培用理论框架,清醒且客观地认识到人才在乡村振兴和乡村教育振兴中的价值和作用。二是要明确人才引培用格局,完善人才引培用政策体系。乡村振兴是社会责任,更是国家担当,人才问题是社会问题,更是世界难题。在人才引培用的过程中不仅要突出政府主导,积极构建乡村振兴人才引培用大棋局,还要用发展、辩证的眼光看待乡村人才引进,构建科学的引人机制,增强乡村对人才的吸引力,持续为乡村振兴输送新鲜血液。三是要完善人才引培用机制,优化人才引培用实践模式。发掘人才力量,要走人才引进和培养结合的实践模式,特别是注重本土人才的培养和使用,走科学育人的实践道路。本土人才既具有浓厚的乡土情结,又熟悉地域环境,在推动乡村振兴中往往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和服务家乡的厚重使命感,成为乡村振兴体系构建的动力源泉。
五、结 语
“小城镇”的发展不仅能容纳非农业的居民,而且能将一部分农民变成工业化人口,既解决了乡村的剩余劳动力,又使人口集中到“小城镇”,起到人口蓄水池的作用。发展“小城镇”有助于优化乡村产业结构,发展乡村经济。“小城镇”从乡村教育振兴的根本问题出发,用自己的语言和方式解读和诠释乡村教育振兴实践,加深人们对乡村教育振兴的认识和理解,引导和推动乡村教育振兴实践创新。如天下第一村的华西村已经用实践证明了“小城镇”的成功。孟德拉斯在《农民的终结》中说:“1975 年后,一切似乎都改变了:村庄现代化了,人又多了起来。在某些季节,城市人大量涌到乡下来,如果城市离得相当近的话,他们有时甚至会在乡下定居。退休的人又返回来了……乡村重新变成一个生活的场所,就像它同样是一个农业生产的场所。”[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