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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新词语动源类后缀定性及成因研究

2022-07-30姚昭璞

语文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后位构词后缀

○ 姚昭璞

(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1)

一、引 言

现代汉语中存在一批“X+V”式新词语,多见于社交软件和新闻报道中,如:

(1)第二张背影杀简直是无敌啊。

(微博)

(2)ZH说,自己加入“研漂”的原因,是一次失败的求职经历。

(新浪博客)

(3)当天气情况不允许带宝宝做室外活动时,也可以让宝宝在室内进行裸体空气浴。

(妈妈网)

例(1)中的“背影杀”指好看的背影使人短时间内着迷①;例(2)中的“研漂”指大学毕业后因各种原因仍然滞留在学校为考研做准备;例(3)中的“空气浴”指利用空气流锻炼身体,以增强身体对风的适应能力。

“杀”本义为“使人或动物失去生命”,“漂”本义为“浮在液体表面顺着液体流动或风吹动的方向移动”,“浴”本义为“洗澡”。而在上述三例“X+V”中,“杀”义为短时间内使人着迷;“漂”义为在异乡生活,状态不稳定;“浴”义为身体与某物接触,三者都在本义的基础上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从成词数量上看,目前已检索到“X+杀”式词语63例,“X+漂”式词语19例,“X+浴”式词语8例,“杀”“漂”“浴”表现出一定的能产性。

姚昭璞对“X+杀”中“杀”的语义衍变过程进行了考察,发现其源自动词性成分“秒杀”。“秒杀”本指在比赛的最后关头击败对手取得胜利,后经泛化形成“短时间内使人产生崇拜或迷恋之情”义[1]。参考学界对类后缀判定标准的讨论,结合“杀”的构词特征,该文将“X+杀”中的“杀”确定为动源类后缀。在上述三例中,“漂”“浴”和“杀”一样,本义都具有动词性特征,在复合词中充当后位成分后,语义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并具有一定的能产性,那么“浴”“漂”是否也可被视为动源类后缀?

汉语学界关于类后缀的研究不胜枚举,但研究对象多为由名词性成分衍变而来的名源类后缀,如“族”“门”“党”“奴”“哥”“帝”等[2-8]。动源类后缀不多,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化”“控”等[9-12]。近年来,由动词性后位成分构造的 “X+V”式新词语日渐增多,除了上文所举的三例外,还有如“百元游、禅坐游、微博游”等“X+游”、“公主抱、考拉抱、抢劫抱”等“X+抱”、“葛优瘫、北京瘫、横店瘫”等“X+瘫”等,这些“X+V”中的“V”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能产性。那么,这些构词中的后位成分可被视为动源类后缀吗?当代新词语中有多少动源类后缀?其产生的原因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探讨。

二、动源类后缀的判定标准

动源类后缀是指由动词性成分演变而来的类后缀。类后缀的判定标准学界目前尚未达成统一认识,存在“从宽”还是“从严”两种视角。有些学者主张对类词缀采取较宽松的原则,如陈光磊指出“对词缀取比较宽松或广义的认识,较为符合汉语的实际;进而对于词缀和类词缀的区分,我们以为在汉语中也不是十分重要”。[13]100有些学者则主张“从严不从宽”[14-15][16]120[17]。

类后缀判定标准存在争议主要是因为类词缀的语义“还没有完全虚化”[18],这一论述是模糊的、难以把握的。张小平指出,“类词缀的判定在学术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大的分歧,虚化的连续性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16]119。

学界围绕意义“还没有完全虚化”提出了很多不同的观点,在类后缀的意义标准上,本文“从宽”,不以某一家的看法为唯一意义标准;其他判定标准则参考学界的相关讨论[19-24][25]40-48,以目前达成共识的观点为主要参鉴。结合动源类后缀源自动词性成分这一特异性,本文认为动源类后缀的判定标准包括如下五点:

1.源自动词性成分。如“北漂”“港漂”“校漂”等“X+漂”中的“漂”。《说文》:“漂,浮也。”“漂”的本义为与水面轻擦而过,后引申出流落在外,四处流浪义。如:

(4)辞浮漂而不归。

(晋·陆机《文赋》)

“漂”参与构成“X+漂”后,指在异地漂泊,生活不稳定的人。如“北漂”指漂泊在北京的外地人;“校漂”指不属于某所学校或已在该校修满学分,因主客观原因在该校周围租房生活、学习的学生。二者中的“漂”保留了“流落在外,四处流浪”义中[+在异地生活][+生活不稳定]这些较为核心的语义特征。由于“X+漂”中“漂”的源义具有动词性特征,因此,我们认为“漂”符合源自动词性成分这一标准。

2.意义有一定程度的抽象。马庆株指出“准词缀的意义是实在的或抽象的(词典不单列词条且不是第一第二义项)”[26]。王洪君、富丽指出类词缀语义发生了泛化,在参与构造大批相似的组合时,类后缀原有的词汇意义变得抽象、概括[22]。曾立英指出“类词缀的意义是半虚化的”,类词缀的意义通常是该语素的比喻义或引申义[23]。沈光浩[24-25]、苏宝荣[27]提出类词缀的意义虚化主要包括类化和泛化两种,前者指以一个类词缀为共同语素构成的派生词都具有某类词语意义,这种意义一般是已经偏离了本义或基本义的概括意义,在词典的义项排序中通常是比较靠后的;后者指有些语素由于组配范围的不断扩大,在多种组合中逐渐产生了意义由实到虚的扩大化、抽象化或虚灵化。本研究在界定时“从宽”,即意义泛化、类化或经比喻等方式导致的半虚化等都归为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抽象,均符合类后缀的意义判定标准。

3.具有定位性。定位性指类后缀参与构词时,位置固定,始终位于词语末位。如“半脸杀、抱脸杀、抱头杀、背影杀”等中的“杀”,“裸贷、气球贷、闪电贷、人人贷”等中的“贷”,二者参与构词时皆位于词语末位,符合具有定位性这一标准。

4.具有能产性。能产性指构造出系列新词的能力。王洪君、富丽[22]称之为“新生类推潜能”,即根据现时需要随时构造从未出现过的新词、新语的能力。如本研究已检索到由“游”参与构成的新词语“X+游”(“百元游、潮游、禅坐游”等)有46例,由“通”参与构成的新词语“X+通”(“巴士通、白领通、北京通”等)有20例,由“抱”参与构成的新词语“X+抱”(“背后抱、单手抱、飞机抱”等)有13例。从成词数量看,“游”“通”“抱”具有一定的能产性。

5.具有构词的类化性,即具有使所参与构造的整词词性②类化统一的功能。以“X+游”为例,如:

(5)一种叫“清肺游”的旅游产品受到游客青睐。

(《东方早报》)

(6)工商所查处一起使用“腐败游”宣传的违法广告案。

(《经济日报》)

(7)借开会、考察、培训、交流、调研等幌子,一些公款“借壳游”屡禁不止。

(新华网)

从语法功能上看,“X+游”在句中可充当定语修饰名词性成分,可做宾语,可受数量短语修饰,具有典型的名词性功能。从语义上看,“清肺游”指以空气清新的森林、温泉、海滩等为目的地的旅游;“腐败游”指悠闲的旅游方式;“借壳游”指借开会、考察等名义的公费旅游。三者的语义呈现出名词性特征。“清肺”“借壳”本为动词性成分,“腐败”本为形容词性成分,与“游”组配后整词呈现名词性特征。可见,“游”在参与构词时具有使整词词性类化统一的功能,即符合具有构词的类化性这一标准。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为动源类后缀确立了源自动词性成分、意义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抽象、位于词语末位且构词位置固定、具有能产性、具有构词的类化性五条判定标准。那么,当代汉语新词语中有哪些构词成分符合这些判定标准?本文将围绕动源类后缀的确定展开探讨。

三、基于判定标准所确定的动源类后缀

基于上述五条判定标准,本文对《现汉》[28]、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29]、《新词语词典》[30-44]等进行了穷尽性的检索。由于具有定位性和具有能产性较易直观把握,因此本文在检索语料的过程中,首先提取出已参与构成系列“X+V”式新词语,且位于词语后位的构词成分,为 “杀”“游”“漂”“通”“贷”“抱”“瘫”“浴”“筹”,共9个。这些后位成分是否也满足其他三条判定标准而可被确定为动源类后缀?

(一)后位成分的动源性

通过逐一考察后位成分的源义是否具有动词性特征,我们发现上述后位成分皆源自动词性成分。以后位成分“游”“浴”为例。《说文》:“游,旌旗之流也。”“游”本义指旗子边缘的流苏或锯齿状饰品,后假借为表凫水之意,指人或动物在水里行动。如:

(8)其父善游。

(《吕氏春秋·察今》)

后语义扩大,也可指陆上的活动,有游玩、游览义。如:

(9)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秋水》)

后位成分“游”的语义来自游玩、游览义。如“工业游”指在工厂里参观游览的一种旅游新形式;“胡同游”指北京专为外国游客或海外华人开设的乘坐人力三轮车沿特定的胡同游玩的旅游项目,二者的“游”都有游玩、游览义。

再如后位成分“浴”。《说文》:“浴,洒身也。”“浴”的本义指洗澡,通过用水冲洗身体以达到清洁的目的。“X+浴”中的“浴”的语义取自本义,如“芬兰浴”指利用水蒸气沐浴的方式对人体进行理疗;“香薰浴”指将身体浸泡在含芳香精油成分的水中以达到水疗的目的。二者的“浴”都指洗澡,但弱化了其中的清洁身体义。

(二)后位成分意义的抽象性

通过逐一考察后位成分与前位成分搭配后,入词义在动源义基础上发生的变化,我们发现上述后位成分的意义皆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抽象,涉及意义泛化、类化及半虚化三类。其中“杀”“游”“漂”“贷”“抱”“浴”几个后位成分的语义发生了泛化,以“游”为例。《现汉》对“游”的解释为:

该义项多用于实地游玩,而在“X+游”中,游玩的地点并不限于实地,如“微博游”指通过查阅微博好友的旅游见闻来代替实地游览,此处的“游”为虚拟游览。“X+游”中的“游”的语义发生了泛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语义特征的增加,在[+实地][游览]语义特征的基础上,增加了语义特征[-实地][游览];二是组配域的扩大,“游”由多与表实地的成分组配,扩大到可与表虚拟地点的成分组配。

后位成分“通”“筹”的语义则发生了类化。如“筹”充当后位成分参与构词后,“X+筹”都具有同一语义范畴。如“大病筹”指为大病患者筹集资金,“追梦筹”指为实现自己的梦想在网络上筹集资金,二者都具有“筹集资金”义。其中“筹”的语义发生了类化,但是具体是出于何种目的进行筹款,由前位成分决定。在意义抽象化的过程中,泛化和类化经常是相结合的,意义泛化使得后位成分可参与构造更多数量的新词语,在构造系列新词的过程中,后位成分的意义逐渐类化。

后位成分“瘫”的语义经比喻发生半虚化。“瘫”本指肌体由于病理性原因不能动弹,后经泛化,也可指非病理性原因导致肌体不能动弹,有时带有夸张的意味,如:

(10)那军士见妲己美貌,已自有十分怜惜,再加他娇滴滴的叫了几声将军长,将军短,便把这几个军士叫得骨软筋酥,口呆目瞪,软痴痴瘫作一堆,麻酥酥痒成一块,莫能动覆。

(明·许仲琳《封神演义》)

“X+瘫”中的“瘫”取自该义。最早出现的“X+瘫”是“葛优瘫”,本指演员葛优颓废地瘫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后多被网友用来比喻自己颓废的现状。由“瘫”参与构造的词还有“白领瘫”“暑假瘫”等,言者大多借助这些词比喻自己疲惫或无所事事的状态,“瘫”这一动作行为则不一定真实发生。随着“X+瘫”新词语使用频率的升高,“瘫”逐渐引申出比喻义,喻指自己较为消极的现状。

(三)后位成分的构词类化性

我们从语法功能和语义两个方面对由上述后位成分参与构成的整词的词性进行了考察,发现上述后位成分都具有构词的类化性。如后位成分“瘫”参与构词后,构成的词语都具有动词性特征。我们以“葛优瘫”“北京瘫”“横店瘫”为例,如:

(11)别再“葛优瘫”,舒服的姿势伤你最深。

(新浪新闻)

(12)你“北京瘫”了吗? 来看看人类的“瘫痪史”吧。

(网易新闻)

(13)鹿晗娜扎高温天拍戏“横店瘫”时,是怎么搞定“全身脱水”这件事的。

(瑞丽网)

从语法功能上看,上述几例“X+瘫”在句子做谓语,表示施事发出的动作行为,具有动词性功能。从其自身的语义上看,“葛优瘫”指模仿演员葛优在剧中的坐姿,颓废地瘫坐在沙发上;“北京瘫”指模仿北京人的坐姿,瘫卧在坐具上;“横店瘫”指某些演员在横店拍戏的间隙,瘫坐在坐具上休息,三者的语义具有动词性特征。“葛优”“北京”“横店”本为名词性成分,在“瘫”的作用下,整词呈现出动词性特征。

除“瘫”外,其他8个后位成分具有使整词呈现名词性特征的类化功能。这些后位成分参与构词后,整词语义指称某一类人/活动/事物。在语法功能上,整词具有名词性功能。如“X+漂”指在某地生活不稳定的一类人。“X+漂”在句中可做宾语和主语,做主语时,宾语可以是数量短语以表示主语的数量,整词承担着名词性功能。如:

(14)孩子在外闯明天,父母跟着“漂”余生,这样的老人又被称为“老年漂”或“漂族老人”。

(《中国青年报》)

(15)2010年报考研究生考试的“研漂”共有7人,考上的只有一人。

(人民网)

(16)在北京,他是华侨,是美国人;在香港,仍被当作外地人、“港漂”。

(凤凰网)

通过逐一考察后位成分的动源性、意义的抽象性及构词的类化性,我们认为可将初步提取的9个后位成分判定为“动源类后缀”,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动源类后缀及由其构成的派生词

四、动源类后缀的成因

根据动源类后缀的判定标准,通过对初步检索出来的语料进行考察,我们确定了当代新词语动源类后缀的具体范围,那么这些动源类后缀的生成动因是什么?

(一)语义需求的驱动

网络时代下,信息的更迭和传播速度比以往更快,说话者愈益追求在有限的时间内交换更为丰富的语义信息,用简洁的语言形式表达新颖、丰富的语义内涵成为一种普遍的交际需求。王红旗指出“在事件框架中,动作激活参加者和环境成分,动词是触发器”[45]。从造词的角度看,将“V”提取出来与前位成分组配,构造而成的“X+V”式词语可承载事件义,语义信息相对丰富;从解词的角度看,“V”有助于语言使用者快速激活词语承载的事件义,把握信息的语义内涵。如“杀”与“眼神”组配后,“眼神杀”指对方极具魅力的眼神使人短时间内产生迷恋之情,该词词义包含施事、受事和行为,承载了一个完整的事件义,语义信息相对丰富。从解词的角度看,承载“使对方在短时间内产生迷恋之情”的“杀”,有利于语言使用者迅速激活动作行为涉及的施事和受事,以便快速理解词义。可见,“V”在构造“X+V”式词语中,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这有利于推动“V”固定下来并沿着类后缀的方向发展。

(二)整词词长的制约

Langacker对比名词与动词的概念原型时指出,名词所指称的事物在概念上是自足的(conceptually autonomous),即事物的概念化无需依赖于其所参与的任何事件[46]104。相反,动词所指称的事件在概念上是依存的(conceptually dependent),如果不对彼此互动构成事件的参与者进行概念化,事件的概念化将无法实现。因此,在对动词性成分所指称的事件进行概念化时,往往会涉及事件中的其他参与者,这一点在语义发生变化的动词性成分上体现得更为明显。由于新义对语言使用者而言相对陌生,将动词性成分与其涉及的事件参与者组配,可进一步显化整词承载的事件义,从而使词义更易于理解。

现代汉语以双音节为主,与“V”组配的事件参与者以双音节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可能性大。整词的音节过长会给语言使用者带来记忆负担,因而造词时应对“X+V”整词词长加以控制。周荐指出“四音节单位成词的机会不多,通常它只构成大于词的单位,如果不是自由词组的话,就会是固定语[47]。而三音节单位却成词成语的可能性都很大”。由于“X”为双音节的可能性大,造词时使用单音动词性成分可为“X”预留出足够的词长空间。当语言使用者有表达需求时,不断替换“X”即可与“V”共同承载不同的事件义,这样简单快捷的成词方式有利于推动单音动词性成分逐渐固定下来,并沿着类后缀的方向发展。

(三)相似构式为“X+V”提供初步可接受基础

虽然“X+V”式新词语对说话者而言大多比较陌生,但在现代汉语中,与“X+V”相似的语言格式并不罕见,如能产性较强的“X+N”(“工薪族”“大衣哥”“房奴”等)。从形式上看,“X+V”与“X+N”相似,都是后位成分固定不变,前位成分可被灵活替换。如“啃老族”“上班族”“月光族”等“X+族”,“侧颜杀”“摸头杀”“回忆杀”等“X+杀”。从语义上看,“X+V”与“X+N”都具有词义不可完全预测性的特点。如“啃老族”指已有谋生能力但仍然主要依靠父母养活的成年人;“回忆杀”指某些场景使人短时间内沉迷于与此有关的回忆。二者的词义难以通过构词成分意义的简单加合推出,具有不可完全预测性。Goldberg指出任何一个语言格式,只要其形式或功能的某个方面不能从其构成成分或其他业已被认定和存在的构式中完全预测出来,就可被视为构式[48]5。根据该定义,我们可将词义具有不可完全预测性的“X+V/N”视为构式。相较于“X+V”,“X+N”生成的词语数量更多,很多“X+N”式新词语产生后经由新闻报道得到较为广泛的传播,其中不少已逐渐在现代汉语中取得相对稳固的地位,并被《现汉》收录,这使得说话者对“X+N”更为熟悉。因此当说话者接触到“X +V”式新词语时,会激活心理构式库中对相似构式“X+N”的储存,而不会将其视为不符合语言规则的语言格式直接从大脑中过滤出去。这就为说话者之后使用“X+V”创造更多的新词提供了基础,对“V”渐趋固定并沿着类后缀的方向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四)后位动词性成分的认知凸显度高

动源类后缀由动词性成分衍变而来,这些动词性成分在汉语中使用已久,其本义为语言使用者所熟知。当本义发生一定程度的抽象后,承载的新义通常会寻求新的表达方式。尤其是一些及物动词,如“杀”“抱”等,搭配词语多位于其后,若承载新义后仍保持原有的构词位置,会给语言使用者在词义的理解上带来混淆。因此,若将其置于搭配词语之后,非常规的用法会对新义起到标记作用,这有利于提高新义在认知中的凸显度。当语言使用者有表达需求时,承载新义的后位动词性成分较易被提取出来,从而提高后位动词性成分的使用频率。随着后位动词性成分使用频率的提高,其参与构造的词语数量越来越多,相关词群的形成进一步显化了“V”的标记作用,加速“V”的类后缀化过程。

(五)口语的传播速度快

从词义上看,“X+V”大多承载贴近生活的事件义,易于理解。如“X+杀”指某种行为或客观存在短时间内使人产生极致的心理感受或崇拜、迷恋之情;“X+漂”表示在某地不稳定地生活;“X+抱”表示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抱住被抱者。从结构上看,“X+V”整词结构简单,只要不断替换前位成分就能构成新词。易懂易用、即时成词的优势有助于满足语言使用者的口头交际需求。新词语“X+V”在口语系统中一经形成,通过社交软件或一些人们喜闻乐见的非正式新闻报道,口耳相传,广泛传播,最终形成一个词群。

(六)媒介的推动力强

网络时代,随着各类社交软件、自媒体、新闻软件的发展,人们获取信息、传播信息的平台日益增多。为提高信息的传播效率,这些网络媒介的使用者多乐于使用趋向简练而语义丰富的语言形式,这对一些新兴的语言形式有一定的催生作用。由于网络媒介的受众大多为年轻人,年轻人对新兴的语言形式较为包容,加之其对新事物的捕捉能力、理解能力强,简练化的语言不仅不会给其带来理解上的阻碍,还能加快打字速度,提高互动频率,进一步推动这些新兴的语言形式的传播。此外,一些社交软件、新闻软件的评论功能有字数限制,这也会促使人们采取相对简练的语言表达形式。由于“X+V”式词语可承载的语义丰富,该种词语格式一经出现,极易为年轻人所用,从而推动该类词的传播。

五、结 语

本文主要探讨了动源类后缀的定性和成因。首先,参考学界关于类后缀标准的讨论,结合动源类后缀的特异性,为动源类后缀确立了源自动词性成分、意义有一定程度的抽象、构词时始终位于词语末位、具有能产性、具有构词的类化性这五条判定标准。根据这些判定标准,本文确定了“杀”“游”“通”“漂”“贷”“抱”“瘫”“浴”“筹”这9个动源类后缀。

从成因上看,动源类后缀的产生与动词性成分参与构词可使新造词承载相对丰富的语义信息、单音动词性成分有利于整词词长的控制、相似构式为“X+V”提供了初步可接受基础、后位动词性成分的构词位置可提高新义的认知凸显度有关。口语的传播速度快和媒介的强大推动力也有利于动源类后缀的形成。

目前我们检索到由动源类后缀构成的派生词已有217个,从派生词内部看,动源类后缀的组配成分在音节、语法性质及语义上的分布有何特点?形成这些分布特点的原因是什么?组配成分的特点对动源类后缀语义的抽象化过程又有何影响?此外,由于这些新兴动源类后缀主要在以年轻人居多的社交网络上传播,传播途径和受众具有明显的倾向性,这样的传播途径和受众或许会阻碍其未来发展,那么动源类后缀的生存度如何?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探讨。

【 注 释 】

①本文释义来源为:若新词语已为词典收录,则选用词典释义,并确立《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文中简称《现汉》)优先的原则;若词典未收录,则在网络百度百科释义的基础上自拟释义。不过,有时会根据上下文需要对释义稍作调整。

②本文在判断整词的词性时,以语法功能为主要依据,以意义为参考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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