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元代浮梁磁局
2022-07-15江建新
“青花的故事”大展中展示了一部分元代浮梁磁局出土的标本。而浮梁磁局的设立为景德镇的瓷器生产带来不容小觑的契机,而它的诞生除了因元人“尚白”,还有哪些原因?它与落马桥窑址是何关系?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名誉所长江建新先生根据近年来一些新发现的资料,对浮梁磁局的设置原因有了新的见解。
落马桥窑址位于江西省景德镇市中华南路404号红光瓷厂厂区内,属景德镇落马桥老城区的中心地带。上世纪8 0年代初,景德镇市考古工作者曾对落马桥窑址进行过抢救性发掘,出土了大量元代遗物,有青白釉瓷、卵白釉瓷、釉里红瓷、青花瓷及红绿彩瓷等。其中,青花瓷的品类最为丰富。
落馬桥窑址2012年至2015年考古发掘出土的元青花瓷器,从出土地层看,年代似比上次略早,数量和品类更为丰富。更重要的是,此次出土的元青花瓷器除包含与上次相同的器型外,还出土了一大批器型硕大的元青花瓷器残片,这对全面认识落马桥元青花瓷器的烧造情况意义重大。
元世祖忽必烈于灭宋前一年(至元十五年,1278年),在距京城数千里之遥的景德镇设置“浮梁磁局”。陶瓷学界一般认为浮梁磁局的设置与元代“国俗尚白”有关,然而笔者根据新近发现的一些资料,似乎可以看出其更为直接的原因。
上世纪8 0 年代,景德镇湖田窑曾出土印“玉”字铭的卵白釉小足盘。1999年,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湖田窑刘家坞堆积内发现三件内壁印“玉”字铭的卵白釉高足杯及一大批卵白釉瓷器。而在落马桥窑址元代早期地层也发现了印“玉”字铭的卵白釉瓷器,可与湖田窑出土器物相印证。根据落马桥窑址出土“玉”字铭器及伴出的一大批卵白釉高足杯来看,其器足细长,釉色白中泛青,均具有元代早期特征。因此,此类器物或为至元八年(1271年)成立的“玉宸院”在至元十五年浮梁磁局成立之初定烧的祭器。根据《元史·祭祀一》中记载可知,元初世祖自中统始便十分重视祭祀之礼,亲自参与祭祀活动,而祭礼用器尚“纯”且亦有用瓷器作为祭器的记录。故根据以上实物与文献推断,浮梁磁局的设置很可能与当时元廷需要质“纯”的祭器有关,而湖田窑、落马桥窑址烧造的“玉”字铭器,很可能就是磁局烧造的第一批制品。
这些带“玉”字铭的卵白釉瓷与印“枢府”铭器物的胎釉及形制相同,大多出土于同一地层,应属同一类型的产品。曹昭《格古要论》载:“御土窑者,体薄而润最好。”曹昭说的这种瓷器就是元代卵白釉瓷,后被称为“枢府窑”,与“御土窑者”应是同一产品。所以,无论是湖田窑出土的带“玉”字铭卵白釉瓷,还是落马桥窑址出土的这种相同类型的卵白釉瓷,应都是浮梁磁局烧造的早期产品,亦即“御土窑”器。
在确定了落马桥窑址使用了“御土”,并烧造了“御土窑”器之后,关于落马桥窑址与浮梁磁局的关系就比较明晰了。根据《元史》相关记载,“浮梁磁局,秩正九品”,而正九资品的官员管辖百户左右匠官,可见其时浮梁磁局的工匠百户不等。另有学者根据《元典章》的有关记载,认为元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左右浮梁磁局拥有匠户5 0 0至1000户。
如果以上推论合理,磁局长年应至少有数百户工匠从事瓷器的制造,那么在何场所制瓷呢?一个要容纳数百窑户的作坊应具有一定的规模。据载,明御窑厂长年也仅有300余名工匠,而元代磁局在初创时期要有这样大规模的窑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根据制瓷工艺过程推知,从备料、成型、装饰到烧造的这一基本工艺过程,同时需要好几个作坊配合才能进行生产。元初在景德镇设置浮梁磁局,马上建起一个能集中容纳这么多工匠的独立官窑作坊是难以想象的,且到目前为止,景德镇地区也没有发现这样大规模的元代遗迹。因此,笔者认为元代在景德镇设置浮梁磁局之初,未建起大规模独立官窑作坊,很可能是利用了当时较好的民窑作坊,将这些工匠分散在这些作坊中进行官窑制作。
落马桥窑址在元代很可能就是承担浮梁磁局烧造任务的窑场之一,似可从此次发掘出土的元代遗物中获得一些证据。此次元代地层出土有蓝釉金彩玉壶春瓶残片、卵白釉刻五爪龙纹大盘、青花五爪龙纹碗、青花墨书和青花书八思巴文碗等。其中,青花墨书八思巴文碗残片与上世纪8 0 年代发掘出土的青花书“□宅端午置”碗上的八思巴文相同,而根据同一地层出土的卵白釉汉字墨书“汪宅”铭器底足,可知此八思巴文也可能是姓氏。上述标本应是工匠使用的器物,其中书写汉字“汪宅”者,应是汉人使用的,书写八思巴文的应为蒙古人或其他外来匠户使用。这也从侧面说明落马桥窑场当时绝非一般普通民窑作坊。
基于以上推测,是否可推定落马桥窑址就是一处制作“御土窑”器的窑场?或进而推定它就是一处由浮梁磁局管辖下的窑场?根据落马桥窑址出土的上述金彩、五爪龙纹等标本,并参照《元史》中禁止民间使用双角五爪龙纹及《元典章》中禁民间使用描金、贴金器物的命令,可知这些遗物当是官用器,说明落马桥窑址是一处生产宫廷用瓷的窑场,这些遗物应就是“御土窑”的产品。
从发掘情况看,落马桥窑址既烧造上述官窑性质的瓷器,同时又烧造大量较为粗糙的青花瓷、白瓷等,可见此处当时是官、民窑器同时烧造的场所。而进一步综合湖田窑、珠山御厂故址北侧的发掘情况,可窥测当时的浮梁磁局还没有相对独立的官窑场。而将“御土”“御土窑”“浮梁磁局”联系起来观察,可知浮梁磁局是在民窑场烧造官用瓷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