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髹漆范匏器培植研究及鉴赏

孙静

范匏器即范制葫芦器，葫芦果实幼小时施以阴刻花纹的木范或陶范，待葫芦成熟后自范中取出，范上花纹翻印于其上。范匏技艺自清代传入宫廷，以其浑然天成、古朴典雅，深受康熙帝喜爱。康熙命内务府管理园囿的奉宸苑内监在丰泽园培育，并将所得佳器赐予王孙和大臣。曾获赠范匏器的乾隆帝深受“皇祖”影响，认为范匏器“俨若天造”“形制浑朴”，可胜金玉，遂命御园内监学习康熙朝范制技术制作范匏器。

研究范匏器便绕不开王世襄。他曾于20世纪70至90年代先后发表系列文章，从鼻烟壶、蝈蝈笼等不同器物类型视角出发介绍了范匏器的历史与制作工艺，并著《说葫芦》一书系统梳理了范制葫芦的历史，从雕刻工艺与范制工艺出发按朝代分类别地叙述了清代范匏器的发展历程。王世襄的著述使得范匏这一重要工艺品类走入了大众视野并被管理者与研究者所关注。台北故宫博物院嵇若昕曾于1989年和2017年分别撰文对清宫范匏器的模制和髹饰进行了详细地论著，但文中讨论仅围绕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品开展。此后，曾有学者从文物鉴赏方向做过故宫博物院所藏“康雍乾”匏器精品的介绍。然而笔者注意到，前人的文章多从雕刻工艺与范制工艺的角度入手，并未有关注清宫范匏器的培育与制作过程。且故宫博物院藏清代范匏器数量众多，品类丰富，与髹饰、镶嵌等不同工艺多有结合、技艺成熟，但极少有学者从其他工艺角度研究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范匏器。仅陶晓姗从漆器的角度出发概述了故宫博物院藏康熙朝髹漆范匏器的来源、收藏现状及髹漆工艺特点。基于以上研究现状，笔者试以故宫博物院所藏乾隆朝髹漆范匏器为切入点，辅以档案材料，厘清这一清代宫廷范匏与髹漆相结合独特工艺品类的制作与去向。

一、乾隆朝宫廷范匏器的制作

乾隆朝造办处档案中可见诸多关于范匏器的记录，时间跨度自乾隆三年（1738）至乾隆六十年（1795），摘录其一二如下：

三十日，司库刘山久、七品首领萨木哈、催总白世秀来说：太监毛团交花葫芦七件。传旨将葫芦器皿内挑选一件好些的安金里蝈蝈葫芦，其余具漆做，钦此。

十七日司库刘山久、七品首领萨木哈来说：太监毛团、胡世杰交拱花葫芦碗一件。传旨着镶银里，钦此。

拱花是一种历史悠久的雕版印刷技法，以凹凸雕版相嵌合的方式在纸上压制出凸起的线条，使图案的轮廓或纹理变得立体凸起，更富神韵。从制作工艺角度出发，范匏即是在葫芦幼小时箍以阴刻花纹的木范，待长成后葫芦通身自然压印出凸起花纹，与拱花印纸同理。因此笔者认为档案中的“花葫芦”“拱花葫芦”即是范匏。

造办处收到的范匏来自于何处？乾隆御制诗道“皇祖命奉臣取架瓠而规模之”“园开丰泽重农圃，蔬瓠尔时种于此”，可知康熙朝于丰泽园培植范匏，乾隆时延续传统且扩大规模，“至今御园内监尚存其法种之”。范匏的木范则出自内务府造办处木作工匠之手，乾隆十四年（1749）造办处木作记录“六月初三日，太监胡世杰传旨，葫芦模子着家内木匠进内收什（拾），不动用钱粮”可以为证。而范匏是由何人如何种植呢？“十四日，太监如意传旨：嗣后葫芦园做葫芦器皿不必做盒子，钦此。”可知至晚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已有首领太监专人负责的葫芦园用以培育范匏。嘉庆朝档案更详细地记述了培育范匏的情况：

于嘉庆七年二月十六日接得葫芦园首领李常清押贴，内开本园年例收什葫芦模子花纹占用造办处木匠一名、雕匠一名，于本月十八日前来当差可也。今为年收什葫芦模子花纹用家内木匠一名、雕匠一名，自本年二月十八日起，约至九月十八日止，共计二百七日，每日每名工饭银三分六厘，合工饭银十四两九钱四厘，买办鱼鳔、竹瓦、雨点钉等项二两二钱四分五厘，通共工饭料银。

档案中提及嘉庆朝遵循乾隆十四年皇帝派“家内木匠”制作葫芦模子的旧例，且详细记录二月十八日至九月十八日为期7个月的时间内，木匠、雕匠各一名从内务府造办处油木作被派至奉宸苑管轄的丰泽园内葫芦园中雕刻制作木范的过程。此类关于油木作暂领收拾、粘补葫芦模子所需银两的呈文嘉庆三年（1798）起至嘉庆二十五年（1820）均可见于造办处档案，可见此制自乾隆十四年已形成，且延续至嘉庆朝。油木作工匠每年二月中下旬到葫芦园，采买竹瓦、雨点钉、鱼鳔等制作和修补葫芦木范所需的材料，雕刻精美的木范，于葫芦初生时夹持木范，葫芦成长时粘补修理木范，直至九月中下旬霜降后，葫芦完全成熟之时才退回造办处当差。成熟且器形合度的范匏经过截口、去掉表面皮层和海绵状内瓤等简单处理后，便成为范匏，即造办处档案中的“拱花葫芦”交于油木作，据皇帝旨意进行髹饰加工。

葫芦成熟后表皮呈木质，而内馕呈絮状，粗糙且不平整，制成器皿后内里暴露于外，需加以修饰才能成为内外相得益彰的完整器物。乾隆朝造办处范匏器的加工大致有油木作负责的镶口、髹漆里画金花、素黑漆里，和金玉作负责的镶金里、镶银里等多种工艺，造办处档案记载的工艺种类与故宫博物院现存实物也可相互印证。镶口多用玳瑁或象牙，而内里镶嵌贵金属或是髹漆，漆金里、金花漆里或素黑漆，除了依照皇帝意愿外，则由范制花纹周整与否、款识清晰与否及器形品相好坏来决定，正如乾隆十八年（1753）档案所写“十六日……太监胡世杰交葫芦圆炉大小六件、葫芦鼻烟壶十九个、葫芦靶碗八件……挑好些的照交出金花漆里……花样其次些的俱漆素黑漆里……钦此”。至此，从葫芦模子的制作、范匏的培植与收获，到油木作遵照旨意髹饰，深受乾隆帝喜爱的髹漆范匏器最终成型。

二、乾隆朝髹漆范匏器鉴赏

笔者将在下文中分碗、盘、瓶、盒四类赏析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髹漆范匏器精品20件。

1.碗类

乾隆款匏制团福字双夔龙纹碗（图1），口径9、高5.4厘米;碗口微撇，弧腹，圈足;碗身有双夔龙纹拱卫的团福字四组，口下弦纹两道，足上弦纹一道，碗底楷体阳文“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莲花纹碗（图2），口径5.7、底径2.3、高3.6厘米;撇口，弧腹，圈足;碗身四组圆形莲花开光，内分别楷书“乾隆赏玩”四字，口下回纹一道，足上弦纹一道;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番莲纹磬口盅（图3），口径9.3、高6.5厘米;口微撇，弧腹，瘦底，圈足;碗身范出莲花四朵，花瓣分明，形态饱满，环饰卷草纹，口下回纹一道，足上弦纹一道;碗底单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凤纹碗（图4），口径17.2、底径7.5、高9厘米;敞口，深弧腹，圈足;碗身模印团夔凤花纹五组，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碗底双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此碗旧藏永寿宫，与其凤纹图案相呼应，应为后妃生活实用器。

乾隆款匏制折枝花蝶纹碗（图5），口径17.1、高8.7厘米;旧藏延趣楼;撇口，深弧腹，丰底，圈足;碗身有五组蝴蝶纹，相间折枝花卉纹若干，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碗底双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碗口金漆，内里黑漆（图6），壁上以金漆描绘莲花、菊花、绣球花等各式团花图案，碗心绘有五蝠、祥云、灵芝、仙竹、寿石、海水纹组成的圆形吉祥图案，寓意“芝仙祝寿，福运绵长”。团花又称绣球纹、皮球纹，自东洋传入，图案呈团状并三两随意组合，未遵从我国传统工艺纹饰的对称规律，在清代宫廷工艺美术中使用广泛且独具特色。

乾隆款匏制御制诗文碗（图7），口径11.9、高6厘米;口微撇，斜腹，圈足;碗身模印乾隆《咏壶卢器》御制诗一首：“累在栗薪，陶人岂借凭。玉成原自有，瓠落又何曾。纳约传遗志，随圆泯锐棱。爱兹淳朴器，更切木从绳。”诗文后落款“乾隆丁卯九秋御题”（乾隆十二年），并钦“乾隆御题”印，口下足上各如意云头纹一道;素黑漆里。故宫博物院藏髹漆范匏器中还见有口下回纹的敞口碗、口下弦纹的敞口与撇口碗，与此碗器形相近且模印诗文与落款相同。

乾隆款匏制赶珠云龙纹碗（图8），口径15.5、底径6.1、高7.9厘米;撇口，斜腹，丰底，圈足;碗身有两组二龙相向追赶火焰珠花纹，“弓”字形长龙威武神气，模印精美，龙鳍与龙鳞清晰可见，周身围绕长带状云纹，极富流动感，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底双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开光博古图碗（图9），口径15.5、底径6.1、高7.9厘米;撇口，斜腹，丰底，圈足;碗身模印四幅开光博古图，间饰番莲纹，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碗内壁黑漆里上金漆绘制花纹（图10），碗心圆形回纹内描绘花卉一朵，周饰精美的唐草纹，以细线勾勒花瓣及叶片纹理;底双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

乾隆款匏制莲蝠纹碗（图11），口径10.7、底径4、高5.6厘米;撇口，斜弧腹，圈足;碗身饰西番莲花纹四组，相间四组蝙蝠纹，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底单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勾莲纹带托靶碗（图12），口径15、底径4.8、高12.1厘米;旧藏颐和轩;碗侈口，斜弧腹，瘦底，下承以中空近直筒型细高足，靶托高筒型，托底内敛，鼓腹，腰间环出碟形宽缘;碗身饰团形番莲纹若干，口下、碗底、足上各回纹一道，靶托素面;碗及靶托均为黑漆里金漆口，靶托内沿一周绘出精美的莲瓣纹（图13），金色浓淡成晕，并勾出花瓣纹路与花蕊，纹路与花蕊微鼓起，有很强的立体感和莳绘风格;与其他器形款识在器底迥异，此碗高足外一周模出楷书“乾隆赏玩”四字款。此器制作精良，匏器的古朴与靶托内沿精美的黑漆描金纹饰相映成趣，是乾隆朝髹漆范匏器中的佳作，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范匏器中多见纹饰各异、器形相近的靶碗。靶碗与靶托组合是明清两代宫廷内沿用不变的传统器物之一，景德镇御窑多有烧造，故宫佛楼原状陈列中见其配套使用以盛放供品，为佛前供器。可见清代宫廷范匏的器形仿自同时期瓷器。

2.盘类

乾隆款匏制勾莲纹漆里菊瓣式盘（图14），口径长23.2、宽16.5、高3.8厘米;旧藏茶库;长椭圆形菊瓣式;盘外壁14个菊瓣上各模勾莲纹一朵，内有团寿字，口下弦纹两道，足上弦纹一道;玳瑁口，红漆里，其上金漆绘制上缀花朵与果实的葫芦藤蔓一支，细笔勾出叶脉及花蕊纹理，金漆有深浅两种金色，葫蘆果实与花朵

呈浅金色，采用“彩金像”工艺，葫芦为多籽植物，且“蔓”与“万”同音同声，有“子孙万代”之意;底内髹黑漆，正中金漆四方重框内楷书“乾隆年制”款。此盘器形精致，外壁模印与内壁描金彩绘皆精美，是乾隆朝高超髹漆范匏工艺水平的典型代表。故宫博物院藏髹漆范匏器中另有一件此形制盘，唯外壁模印花纹为葫芦花（图15），内壁金漆图案同为葫芦藤蔓且绘有蝙蝠五只，取多子多福之意。

乾隆款匏制团寿字盘（图16），口径13.4、高2.7厘米;盘敞口，弧壁，圈足;外壁模印云头纹拱卫左右的团寿字纹五组，口下回纹一道，足上弦纹一道;盘底双圈弦纹内四字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寿字漆里盘（图17），口径12.9、高3.4厘米;盘撇口，弧壁，圈足;外壁饰卷草纹拱卫的寿字四组，口下弦纹一道，模印清晰，花纹精美;盘底单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3.瓶、尊、炉类

乾隆款匏制勾莲纹瓶（图18），口径7.2、高15厘米;旧藏重华宫;敞口，颈内敛，扁腹，圈足，器形似瓷器中的纸槌瓶;口沿回纹带，颈上刀刻填绿隶书乾隆御题《咏壶卢瓶》诗，“幸谢蒸鹅佐脱粟，却成槌纸得全壶。囫囵弗借范而范，穆何妨觚不觚。学士漫嗤画依样，陶人那问铸从模。无烦贮水安铜胆，意闲花几株”，落款“乾隆壬寅御题”，钤“古香”“太璞”两印，肩部饰仰莲纹，腹上主题花纹为缠枝番莲，图案饱满且有层次，足上模印变形莲纹，瓶底三圈弦纹内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乾隆壬寅即乾隆四十七年（1782），文中“随意簪花”句也说明了此器为花器。故宫博物院藏髹漆范匏器中御题诗文有模印和刀刻两种形式，模印者如上文的御制诗文碗，刀刻者除此瓶外还见有内壁刻诗的扁圆盒一件。乾隆在诗文中写道“壶卢器自皇祖命苑监创制至今，遵奉成规，每得佳器，屡经题咏，以志率由前典”，以此形式表达对范匏工艺的喜爱。

乾隆款匏制仰俯莲瓣纹瓶（图19），口径4.5、底径4、高14.5厘米;瓶撇口，颈内敛，颈下有一小扁腹，圆腹，圈足;颈中饰卷草纹，颈下菊瓣纹，圆腹上下饰俯仰莲瓣纹，肩部莲瓣纹下垂卷草纹，其间楷书“乾隆赏玩”四字，口下足上各回纹一道;素黑漆里。

乾隆款匏制凤纹尊（图20），口径12、底径15、高22厘米;口微撇，短颈，溜肩，圆腹，圈足;通身模印双夔凤纹，口沿回纹一道，足上弦纹一道;镶牙口，素黑漆里;楷书“乾隆赏玩”款。

乾隆款匏制开光团寿字蟠凤纹炉（图21），口径14、底径13、高10.1厘米;炉口微外撇，溜肩，鼓腹，腹下斜收至底，圈足;炉身四组蟠凤纹开光内各有团寿纹一组，口下卷草纹、夔凤纹各一道，肩部饰饕餮纹，足上乳丁纹一道;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4.盒类

匏制乾隆御制诗花卉纹扁圆盒（图22），口径17.4、底径14.5、高8.9厘米;旧藏重华宫;盒扁圆式，子母口，平底，盖凸起;素圆顶，盖顶环饰一周莲瓣纹，外围饰云头纹拱卫左右的团寿字五组，口缘回纹一道，盒口沿回纹一道，盒边模印折枝花卉纹八朵，间有云纹，足上弦纹一道，底内弦纹两道，中饰菊花、蝴蝶、寿石等吉祥图案;盒内黑漆里，盖内金漆隶书“乾隆御玩”，盒内刀刻填金隶书乾隆御制诗“悬瓠何尝有定容，规之成器在陶镕。外模设矣得由已，中道立而能者从。绎义有符铸人法，摛词无匪慕前从，苑丞种出呈盘覆，贮水沉堪佐静供。”（图23），并落款“乾隆乙巳孟秋月御题”，钤“古稀天子”“犹日孜孜”两方印章。

乾隆款匏制福寿纹桃式盒（图24），口径9.1、高7厘米;盒桃式，子母口;盒身与盒盖上模印凸起的桃枝，其上开桃花结桃实，桃实饱满，有高浮雕之感，盒盖左上方模印出蝙蝠，桃、蝠组合寓意福寿双全，盒底枝叶间的空白处模出“乾隆赏玩”楷书四字款识;红漆里。故宫博物院藏雕漆器也见有桃式盒器形。

乾隆款匏制寿字盒（图25），口径6.1、底径4.3、高4.4厘米;盒扁圆形，子母口，圈足;通体饰蟠螭纹，盖正中作团寿字;楷书“乾隆赏玩”款;素黑漆里。

5.小结

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髹漆范匏器主要为碗、盘、盒、瓶等敞口器，以髹漆工艺装饰葫芦内里暴露于外的部分。多数器形仿自同时期宫廷瓷器，如广口碗、撇口碗、靶碗靶托组合等;亦有仿自雕漆器者，如桃式盒。髹漆色地有红漆、黑漆两种，两种漆色均见有素色和描金者，与造办处档案相呼应。多件漆里描金器物上的描金花纹与东洋莳绘风格相仿，是中日工艺美术交流的结果。从范制工艺上看，大多数乾隆款髹漆范匏器周身可见四道范痕，结合前文所引造办处粘补收拾葫芦模子时采购竹瓦的档案，推测乾隆朝范匏器多用四瓣竹木范夹持而成。匏器模印西番莲、卷草等花草纹样，团福、团寿等吉祥纹样以及夔龙、夔凤等彰显皇家威严的纹样，与皇家器物“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传统相符。部分器物之上模印或雕刻乾隆御制诗文，足见乾隆对髹漆范匏器的喜爱之情。

经过对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髹漆范匏器的梳理，笔者发现乾隆朝造办处档案中作“金花漆里”处理的器物数量众多，而现存的乾隆款髹漆范匏器中有描金图案的只是少数，远少于康熙款髹漆范匏器中描金彩绘者的数量。同时，陶晓姗《院藏康熙款范制匏质漆器及其图案特点概述》文中提到康熙朝髹漆范匏器的内里描金图案有雍正和乾隆时期的特点。结合乾隆元年（1736）造办处档案“三月（油作）十九日……总管刘沧州交头等葫芦盘碗八十件、二等葫芦盘碗三百九十六件、三等葫芦盘碗一百九件，四等葫芦盘碗一百二十三件。传旨，有应漆里者漆里，应收拾者收拾，应镶口者镶口，如若收拾不得着不必收拾，钦此。”笔者认为乾隆朝造办处也对宫中现存的前朝范匏器做过批量的整理与髹饰。

三、乾隆朝髹漆范匏器的去向

1.宫廷陈设与皇帝赏玩

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款髹漆范匏器大部分是清宫旧藏，由文物参考号可知其原收藏地点涉及颐和轩、重华宫、延趣楼、永寿宫、寿药房、古董房等多地，除古董房外，旧藏于颐和轩的数量最多。颐和轩与延趣楼都位于乾隆皇帝为自己修建的“太上皇宫”宁寿宫中，重华宫则是乾隆帝成婚后仍为皇子时在宫内的居所，髹漆范匏器收藏于斯处亦反映乾隆帝的审美情趣，而原藏在这三处的髹漆范匏器也是乾隆款髹漆范匏器中的精品。“五十年正月二十六日将葫芦鼻烟壶四件配得盖呈进交奉三无私百什件。”乾隆帝不仅将髹漆葫芦器在宫中陈设，还将其带往盛京和热河观赏把玩。乾隆四十六年（1781）曾将“葫芦器六十三件……归入带往盛京陈设”，乾隆六十年前往热河行宫时亦曾将范匏器一同带往。

2.赏赐外国使臣

乾隆朝宫廷档案中有多條以范匏器赏赐外国使臣的记载。乾隆五十八（1793）年英国遣使团抵京为乾隆皇帝“祝寿”，在清廷回赠英使团的礼单中就有不少范匏器在列，“拟赏英吉利国王物件……葫芦盘二件、葫芦鼻烟壶一件、葫芦瓶一件、葫芦大碗二件、葫芦小碗四件、葫芦碟四件”。乾隆六十年（1795），清廷曾以髹漆范匏器回赠奉表纳贡的缅甸使臣，“加赏缅甸国王……葫芦漆器四件。”此后，嘉庆、道光、咸丰朝以髹漆范匏器赏赐外国使臣已成惯例。

乾隆款髹漆范匏器兼具实用与赏玩属性，从制作所用葫芦的培植到髹饰装饰均由宫廷完成，其范制工艺成熟，器形多样，髹漆及描金工艺精湛，部分器物上的描金图案显示了宫廷技艺与东洋文化的交流;范匏器作为清代特有的艺术品深受乾隆帝的喜爱，是其居所陈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内廷工艺品中的一枝奇葩。

（责任编辑：秦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