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状况与战略动向

2022-07-07熊靓王曦郜峰

国际石油经济 2022年6期

熊靓，王曦，郜峰

( 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

2021年，国际原油价格与上年相比大幅上涨，国际大石油公司（本文指埃克森美孚、壳牌、bp、雪佛龙、道达尔、艾奎诺和埃尼7家公司）经营业绩全面向好，收入利润显著增长，自由现金流充裕，但由于近年来“黑天鹅”事件频发，国际油价波动较大，各公司充分考虑未来宏观环境的不确定性，并不急于增支、增产，而是希望趁此时机重振资产负债表，减少债务，提升财务稳健度，同时增加股票回购与股息，重获投资者信心，业务发展“归核化”，差异化布局低碳业务。

1 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业绩全面向好

1.1 收入利润大幅上升

2021年油气价格大幅上涨，拉动石油公司收入利润回升。7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全年合计收入12349亿美元，比上年增长55%，其中艾奎诺涨幅最大，高达94%（见图1）；7家公司净利润为1004亿美元，扭亏为盈，其中道达尔净利润增长最多（见图2）；全年合计上游盈利1066亿美元，与上年相比扭亏为盈，上游利润占比重超下游。

图1 国际大石油公司营业收入

图2 国际大石油公司净利润

1.2 自由现金流达到历史高位

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的自由现金流达到了近10年的最高点，7家公司经营现金流增长115%，资本支出减少了3.7%，全年合计自由现金流为1451亿美元，是2020年的6倍（见图3）。进一步体现了石油公司在动荡环境中对保证充裕现金流的重视。

1.3 收益率大幅提升

受益于油价上涨与有效的成本控制，国际大石油公司息税前利润大幅增长，股东投入资本所得回报显著上升。扭转了2020年平均已占用资本回报率（ROACE）为负的局面，2021年7家公司平均已占用资本回报率为9.2%，较2020年提升了16个百分点，较新冠肺炎疫情前的2019年增长了5个百分点（见图4）。

图4 2018-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平均已占用资本回报率

1.4 油气产量下降

此轮高油价并未刺激国际石油公司大幅增产，国际大石油公司2021年全年合计油气产量下降1.3%，其中原油产量下降4%，天然气产量增长2%（见表1）。导致产量下降的主要原因包括上游投资减少、资产出售与设备检修等。

表1 2020-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单位：万桶/日

上游投资下降导致产能不足，近年来油价频繁波动，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加剧了市场的不确定性，使得石油公司更加强调投资纪律，同时随着能源转型相关战略的实施，油气上游投资被分流。国际大石油公司的上游投资已连续两年下降，2021年上游资本支出比上年下降4%，较疫情前的2019年下降了36%，尽管降幅减少，但是投资与产能建设之间存在时间差，引发产能下滑。2021年，埃克森美孚公司的开发费用比上年下降了20%；雪佛龙公司的勘探费用为5.4亿美元，比上年大幅下降64%；艾奎诺公司减少了风险勘探活动，勘探费用比上年下降25%。

资产剥离也影响了国际大石油公司的产量，bp出售了阿曼61区块资产和北海资产，壳牌出售加拿大艾伯塔省页岩轻质油资产和埃及上游资产，埃克森美孚出售英国北海上游资产。此外，飓风艾达、设施故障与维修也对油气生产带来负面影响。

2 严格资本约束，注重股东回报

2.1 继续资本约束，投资保持审慎

尽管2021年油价回升至中高位，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业绩大幅提升，自由现金流增长，但与上次油价回升有所不同，石油公司认为本次油价上升的宏观环境不确定性较大，且油价不会长期维持中高位，因此多数公司并未调增资本支出，继续保持审慎投资；同时，石油公司成本效率提升，过去7年桶油开发成本下降了一半，进一步促使投资减少。2021年，7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合计资本支出为768亿美元，比上年下降4%，低于新冠肺炎疫情前水平。除壳牌、道达尔和埃尼外，其他公司均减少了投资（见表2）。

表2 国际大石油公司资本支出情况单位：亿美元

2.2 偿债降杠杆，缓解财务风险

国际大石油公司积极偿还债务，提升财务稳健度。石油公司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和油价暴跌的双重打击下，现金流压力较大，普遍加速借债，债务水平攀升至过去10年的最高水平，财务风险显著增加。标普公司和穆迪公司均下调了对国际大石油公司的评级展望，从“稳定”变成“负面”或从“良好”变成“稳定”，其中埃克森美孚公司的信用评级和无抵押债务评级从“AA+”下调至“AA”。2021年，各公司把提升财务稳健度放在重要位置，利用富余现金流进行偿债。

2021年，7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共偿还1030亿美元债务，平均资产负债率为21%，较2020年下降6个百分点。壳牌全年偿债241亿美元，2021年资产负债率为22%，比上年下降6.4个百分点；埃克森美孚全年偿债224亿美元，2021年的资产负债率控制在14.1%，比上年下降6.3个百分点；bp的债务连续7个季度下降，资产负债率比上年下降6.3个百分点；道达尔资产负债率比上年下降7个百分点（见图5）。

图5 2019-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资产负债率

2.3 增加股票回购与派息，重振投资者信心

2021年，油价上涨推动石油公司经营业绩向好，国际大石油公司普遍宣布了较为宏大的股票回购计划，并增加派息，在提升公司价值的同时回馈投资者。在经历了2020年的行业“至暗时刻”后，国际大石油公司的股价平均下跌37%。面对来自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ESG）的压力以及投资者对传统能源行业的质疑，国际大石油公司通过股票回购和增加派息向投资者释放积极信号，反映出这些公司未来有能力获得更稳定的回报以吸引投资者。

股票回购方面，埃克森美孚计划从2022年起的12～24个月内完成100亿美元股票回购；雪佛龙将股票回购计划从原来的20亿～30亿美元/年提升至30亿～50亿美元/年；bp把2021年60%的富余现金流用于回购股票，并承诺现在至2025年，以60美元/桶的油价为基础每个季度将回购约10亿美元的股票；壳牌将把出售二叠纪盆地资产所得的55亿美元用于股票回购；艾奎诺的股票回购计划规模大幅增加，2022年回购额将达到50亿美元，此前计划仅为13亿美元。股息方面，埃克森美孚连续39年保持股息增长；bp每年将增加4%的股息；埃尼2021年6月份股息达到0.86欧元/股，回归新冠肺炎疫情前水平；壳牌2021年股息增长率为4%，并且以后每年都会有所提高，在董事会批准的现金分红分配框架中，运营现金流的20%～30%可用于分红。

3 油气业务发展继续呈现“归核化”

国际大石油公司在传统油气业务上继续实施“归核化”战略，围绕核心资产、重点业务和优势区域进行布局。在资产组合上，抓住油价回暖和能源转型带来资产交易“双窗口期”，积极获取优质资产，剥离高碳、短期收益小、非核心资产，在优化资产组合的同时为发展新业务筹集资金。

3.1 油气业务“归核化”

从投资上看，未来上游投资占比将下降，进而集中在核心资产上，预计到2025年，除美国公司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外，其他国际石油公司上游投资占总投资的比例基本维持在50%～80%之间且呈下降趋势。从产量上看，除雪佛龙外，最新的国际大石油公司2025年油气产量预测较2020年早期预测调减13%～36%。从资产类型上看，7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均将大力发展天然气业务，提升天然气产量占比，将天然气作为传统能源向清洁低碳转型的有力支撑；深水油气资源和液化天然气（LNG）也是国际大石油公司的共同选择。从区域上看，国际大石油公司未来新增油气资产将逐步回归各自传统优势地区（见表3）。

表3 国际大石油公司上游战略

3.2 聚焦核心资产，持续优化资产组合

2020-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持续进行资产优化，在资产交易中处于净卖家地位。除2020年雪佛龙并购诺布尔公司（Noble）的交易外，7家国际大石油公司鲜有买入资产交易，同时为追求更多现金流和更高投资回报、处置战略性欠佳资产、聚焦核心资产等目的，持续进行资产剥离（见图6）。

图6 2020-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收并购交易金额

处置战略性欠佳的非核心资产。bp出售与公司其他核心业务交集有限的全球石化业务以获得现金收益，减小投资压力，推进能源转型目标。

筛除不符合绿色低碳发展战略的项目。壳牌在出售了其位于加拿大的油砂项目后，又将出售其在美国二叠纪盆地的所有资产；2021年底宣布退出北海坎博（Cambo）油田开发项目，该项目不符合英国2050碳中和愿景。

以现金流与投资回报为驱动。埃克森美孚为专注于利润更高的资产而重组其投资组合，出售其位于北海中部和北部的上游资产，并开始出售其在美国的巴奈特（Barnett）页岩气田资产；bp出售阿曼61区块部分权益；艾奎诺计划出售爱尔兰近海科里布（Corrib）天然气项目股份，该国上游短期内增长性欠佳。

未来一段时期，与公司发展最具优势的业务关联较小、碳排放高、短期现金贡献能力不足、投资回报低的资产都将是国际大石油公司资产剥离的目标，促进公司资产组合“归核化”。

4 探索油气业务与低碳业务协同发展的不同路径

4.1 坚持传统能源与新能源一体化发展

在碳中和目标背景下，投资者对石油公司在能源转型上的力度与决心进行了审视，一些投资者认为石油公司应将公司的传统油气业务与新能源业务进行拆分，各自独立运营，进一步体现石油公司对新能源业务的重视，但多数石油公司认为传统业务与新能源业务一体化协同才是公司的发展之道，石油公司在资源基础和基础设施等方面可为新能源业务提供发展基础，传统油气业务在实现现金流积累的同时，能为新能源业务发展提供资金保障。

2021年，华尔街最多产的对冲基金公司Third Point提出将壳牌拆分成两家公司，一家主营传统油气业务，另一家专注于可再生能源项目。壳牌并不认同该建议，而是强调公司的赋能进步（Powering Progress）战略本就基于一体化，把价值链上的资产与客户通过新老能源系统进行串联，传统油气为新业务发展筹集资金，一体化对于壳牌来说既是优势也是基石。bp在2021年业绩发布会上也重申了一体化是公司发展的基础，油气业务为新业务提供资金。

4.2 低碳业务投资显著增长

国际大石油公司加快了低碳业务发展，低碳领域投资预算显著增加。伍德麦肯兹公司的报告显示，2019年后，国际大石油公司在低碳业务上的投资预算普遍增长了20%～30%；其中，欧洲石油公司在低碳业务上的预算占比从5%～15%增长至20%～30%，美国石油公司在低碳业务上的预算也从无到有，现在占总预算的10%。壳牌公司称不会继续“押注”传统化石能源，未来在石油上的投资将小于总投资的一半，大部分投资将直接投向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和发电。埃克森美孚2021年宣布把低碳领域的投资预算增长4倍，2022-2027年将投资150亿美元；雪佛龙在2028年前在低碳项目上的投资将超100亿美元，是当前投资的3倍。

4.3 探索油气项目与低碳新能源项目融合发展模式

低碳转型的战略可以分成3种。第一种是脱碳战略，主要目标仍是低碳油气，将油气业务与碳移除技术相结合，通过提供碳减排服务和低碳燃料实现商业化，代表公司为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第二种是多元化战略，主要目标是能源一体化，在继续投资上游的同时多元化进入新能源领域，并结合脱碳，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并提供碳减排服务和低碳燃料实现商业化，代表公司为艾奎诺、埃尼、道达尔和壳牌；第三种是剥离战略，目标是成为新能源参与者，在多元化进军新能源业务的同时缩减油气业务，并在多元化战略的基础上择时出售上游油气资产，代表公司为bp。

实施多元化战略，探索油气项目与低碳新能源项目融合发展是多数国际大石油公司的选择。以道达尔为例，2021年与伊拉克政府签署了价值270亿美元的油气和太阳能综合能源项目，此次合作涵盖4个项目，包括多个油田的石油和天然气开发，建设一个兼顾油气生产用电需求的1吉瓦/年发电能力的太阳能发电项目，开发一个日处理能力达到500万桶的注水项目。此次合作是油气业务与新能源业务相互融合的体现，不仅壮大了道达尔在中东地区上游业务的规模，还能助力公司实现既定碳减排计划。

4.4 差异化布局低碳业务

国际大石油公司差异化布局碳捕集利用与封存（CCUS）、清洁氢及可再生能源。美国石油公司将碳捕集利用与封存、清洁氢作为低碳业务的核心发展领域，欧洲石油公司也扩大了在该领域的发展。国际大石油公司运营中的碳捕集利用与封存项目规模占全球的31%，埃克森美孚运营中的碳捕集利用与封存项目规模为700万吨/年；2021年，埃克森美孚扩建了在拉巴奇（LaBarge）的碳捕集利用与封存设施，突出了公司在全球推进碳捕集利用与封存业务的承诺。在氢能上，国际石油公司炼厂生产的“蓝氢”年产量为1700万吨，占全球的13%，壳牌、bp和艾奎诺投资了较多氢项目。国际大石油公司可再生能源产能提升较快（见表4），2019年开始国际大石油公司的太阳能业务发展加速，各公司积极布局美国、印度、西班牙等增长型市场，道达尔和bp在全球太阳能市场中（除中国市场外）排名在前三位；2020年bp和道达尔引领的太阳能驱动的产能增长了36吉瓦，2021年道达尔收购了印度ADANI GREEN公司20%股权和太阳能资产50%权益。艾奎诺、壳牌和bp引领海上风电发展，bp宣布与艾奎诺建立美国海上风电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以11亿美元购得美国两个海上风电项目50%的权益。

表4 国际大石油公司太阳能与海上风电装机容量单位：吉瓦

5 启示

5.1 抓住高油价契机，积极开展合资合作

目前，国际油价正处于2014年后的最高水平，中国石油企业应该趁此机会积极开展与国外公司的合作，合理调整新老项目，持续优化资产组合，剥离低效无效、不符合公司或资源国能源转型目标的资产，回收资金，实现资源“归核化”。充分评估海外项目经济性，识别成本过高、盈利能力欠佳、碳排放高的资产，择机出售，把握相对高油价时期获得更多收益，提升海外资产创效能力，夯实资源质量。

5.2 坚持油气资产核心地位，围绕“常非并举、加强天然气、拓展海域”持续统筹优化

坚持以油气主营业务为核心，继续落实国家能源局增储上产“七年行动”计划，保障国家能源供应安全。“常非并举”，加大国内油田勘探开发力度，着力于页岩气等非常规油气资源，推动国内天然气增储上产，将非常规油气建设成为常规油气的重要接替。加快发展天然气，利用其清洁低碳的优势，发挥好桥梁能源的作用，助力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推进。拓展深海油气项目，国际大石油公司在深水油气勘探开发上具有充足的经验，中国的石油公司可采取跟随策略，发展海洋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