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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现代性视域下媒体的边界演变、秩序再造与价值重塑

2022-06-22张龙曹晔阳

编辑之友 2022年6期
关键词:媒体融合

张龙 曹晔阳

【摘要】随着现代社会发展愈发陷入不确定性的流动,我国媒体融合转型正呼唤着更多媒介社会学视角的思考。在流动现代性状况下,媒体结构性的外边界开始流动,能动性的内边界趋于轻量化;随着传播主体的多元化,现代性所塑造的传播秩序处于频繁的“建立—再造”状态,传播权力体系也在从“参照群体”时代走向“普遍观照”时代的过程中呈离散化。对此,我国媒体应跳脱市场机制及利益驱动下融合思维的定势,以广泛地联结社会关系为根本,以助力国家发展为目标,以满足社会建设的需求为动力,推动兼具破圈意识和政策意识的融合。媒体应将媒介技术、传播环境以及市场发展的不确定性转为对政治稳定性的依附,以新的信息生产传播者、社会舆论引导者、主流价值弘扬者和国家发展建设者的姿态,促进媒体格局的变革和再造。

【关键词】流动现代性 媒体融合 媒体边界 传播秩序 媒体政策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6-052-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6.009

作者信息:张龙(1980— ),男,辽宁抚顺人,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媒体融合、国际传播、媒介与社会;通讯作者曹晔阳(1997— ),男,湖南长沙人,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媒介与社会、智能传播。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的提出

媒体融合这一概念最早源自西方学界。1978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通过描绘计算机工业、出版印刷工业和广播电影工业三个圆圈的融合,指出传播技术形态正在发生质变。[1]1983年,伊契尔·索勒·普尔在《自由的科技》一书中首次提出“传播形态融合”,用以指代媒介多功能一体化的趋势,强调它是一种正在“模糊媒介间界限”的过程。[2]此后,里奇·高登、亨利·詹金斯、格雷姆·米克尔等学者从技术、产业、文化等角度进一步丰富和细化了媒介融合的内涵,使媒介融合成为理论反思与实践经验相互缠绕的媒介与社会图景。

近年来,我国学界也开始重视从媒介社会学的角度阐释媒体融合,其中一个重要的概念是媒介化。喻国明将社会的媒介化发展视为未来社会发展的主流趋势,即社会用传播的机制、法则和模式来进行自身业态和架构的重建;[3]胡翼青、李憬基于媒体融合的竞合框架指出,传统媒体目前处于被再度媒介化的进程中,而新媒体与传统媒体之间之所以存在难以打破的“第四堵墙”,正是因为二者媒介化的逻辑方向不同。[4]然而多数情况下,学界有关媒体融合的研究还是以技术为核心,呈现出技术决定论的倾向,忽略了媒介与社会一体同构这一媒体融合的本质。[5]理论视角的相对局限,也导致媒体融合在中国更多被视为政治话语,媒体融合本身也主要被视为政策驱动下的媒体行动。我们发现,2014年《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指导意见》的发布,已经成为目前我国大量媒体融合研究的叙事起点;媒体从业者对媒体融合内涵的理解也大都源自这些纲领性的政策文件,他们一定程度上忽视了自身参与融合的主动性,忽略了媒体融合的社会动因,从而导致融合过程中内容与技术的关系、平台与用户的关系以及媒体与社会的关系长期处于较为僵化的状态,一些地方媒体的融合转型更是举步维艰。

本文认为,学界亟须从媒介社会学的角度对媒体融合作出更宏观的阐释,以把握媒体融合的演化规律,促使我们重新认识国家政策在我国媒体融合进程中的特殊作用。“流动的现代性”是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对现代社会发展的一种结构隐喻。鲍曼指出:“我倾向于将我们的社会状况描述为‘轻盈的’,或者‘液态的’现代性——以此来与过去‘沉重的’‘坚硬的’‘稳固的’的现代性相区别。我们的社会状况不是被‘建构’、被管理和被掌控的,而是散布的、全弥漫的、全渗透的、全饱和的现代性。”[6]流动的现代性是对结构稳固的现代性的颠覆,差异与矛盾、断裂与出其不意的更新,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的常态。[7]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媒体的发展实际上也陷入了流动现代性的浪潮之中——从21世纪以前传统媒体占据统治地位,到近年来强势的新兴媒体迫使传统媒体融合转型,这一过程实际上反映了社会日益加速的媒介化进程,更彰显了社会从现代性到流动现代性的变迁。

在如今“轻盈的”液态社会中,媒体身上积淀起来的“沉重的”“稳固的”属性被不断剥离,令众多深陷融合浪潮中的传统媒体感到不知所措。我们需要弄清楚的是,当互联网技术为一切发展机遇蒙上了“不确定性”的面纱时,我国媒体的形态和传播的秩序面临着怎样的转变和纠结?从媒介社会学的视角出发,这些转变具有什么样的特征?我国媒体融合政策的作用,又应如何认识和解读?围绕这些问题,笔者在2018年12月至2021年3月期间,前往新华通讯社、上海文化广播影视集团有限公司、湖南广播电视台、芒果TV以及凤凰卫视五家媒体机构进行实地调研,并对其媒体从业者进行了深度访谈。基于调研和访谈获取的经验材料,本文尝试从流动现代性理论视域出发,管窥融合浪潮下媒体的演变特征和机制,在此基础上探讨我国媒体融合事业应当秉持和践行的价值取向。

二、边界演变:从沉重到轻盈的媒体形态

要把握融合浪潮中媒体面临的转变,首先应对媒体概念本身作出界定。笔者认为,媒体从广义上来说,涵盖了一切参与大众传播的行动体;对media这一符号的意涵进行拆解,可得到媒介技术、媒介文本、媒体产业、媒体体制以及媒体从业者五个维度。本文借助社会学中“结构—能动”的理论视角对这些维度进行组合,将媒体归纳成具有外边界和內边界的整体,旨在更形象地认识融合浪潮中的媒体演变,观察它与社会发展之间的互动关系,把握其由“沉重”到“轻盈”的流动现代性变迁。

1. 外边界的流动性——媒介技术和产业形态

本文用“外边界”指代结构性的、外在的大众传播行动体的活动边界。它通过媒介的物理形态和社会的经济结构参与到传播中,主要涵盖媒介技术形态与媒体产业形态两个方面。

传统媒体时代,媒体的外边界较为固化。就媒介形态而言,报纸、广播、电视分别占据了文字、声音和图像这三种媒介物理形态的主导权,边界泾渭分明。虽然电视相较于报纸、广播而言更具竞争力,也将文字、声音这两种媒介物理形态综合于一体,但它的存在并非摧毁性地替代二者,而是更多地表现为保罗·莱文森所提出的“补偿性媒介”,即新型媒介对原有媒介在功能上的补充和完善。就媒体产业形态而言,传统媒体时代的信息生产高度中心化,生产权和控制权主要掌握在具有较高社会影响力的党政媒体手中;各媒体产业间的独立性也比较强,通常设有专属的设备库和资金支持,对内容的把关规则也各有不同。这一时期,不同媒体机构间除了经济上的协作以及以政治体系为中介的交流外(譬如《新闻联播》节目在全国卫视统一播出),较少会主动在内容创作和生产机制方面进行融合,而是通常保持独立,以共有的社会性指标(譬如收视率)维系多边竞争关系。

液态社会的到来促使媒体的外边界呈现流动状态。流动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特征即是对于传统的颠覆。[8](27)在媒介传播与人们的社会生活紧密交织的当下,新媒体打破了固有的媒介形态边界,对文字、图片、视频、超文本等多种媒介形式进行组合,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更是通过信息的精准投放,使媒介“弥散地、全渗透地、全饱和地”嵌入用户的生活场景,消弭媒介的形态边界。从媒体产业形态的角度,面对受众的流失,传统媒体也积极与其他互联网公司进行联合,迫使自己由“沉重”转向“轻盈”,以更好地适应日新月异的社会环境。近年来,我国的各家报刊、电台、电视台纷纷进驻新媒体平台,以融媒体矩阵建设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一些传统媒体更是大张旗鼓地与其他媒体机构、公司合并重组,打破了对于原有产业形态的固守。但实际上,这种跨越社会主体间的聯合在提升传统媒体传播力的同时,也使传统媒体在信息传播方面的主体性式微。不难发现,原来的频道、版面、独家等彰显主体性的元素,在如今边界模糊的新媒体平台中已退居次要地位。移动短视频中,随处可见的马赛克对于台标的模糊处理,以及自媒体对媒体素材拼贴式、戏仿式的剪辑,都是媒体边界模糊的具体表现。

媒体结构性外边界的流动,给媒体从业者的身份认同及人们对媒体的认识带来了巨大的影响。首先,社会中各个传播主体间的权力关系发生了变动,造成媒体从业者身份认同的摇摆。传统媒体从业者F在谈到自己节目的宣发问题时指出:

“我们自建平台就会具有独特的品牌效益,能够对传统媒体平台进行反哺,但它也有非常强的排他性,意味着我们或许不能获得那么大的流量……如果我们入驻互联网平台,或许能短时间内得到很多流量,也更容易提高内容分发的有效性,但我们也失去了用户,并且也没有了品牌搭建的主动权……这其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惑。”(F,2021-03-26)

该媒体从业者之所以对自己节目的分发感到如此困惑,除了面对所谓的“流量”和“品牌”难以做出抉择,一个更宏大的社会原因,即是媒体结构性外边界的流动,正促使传统规制下社会中不同传播行动体的主—被动关系发生迁移。由于传统媒体的产业体系过于庞大而坚固,且长期以来占据了较为稳定的社会位置,因此它们在急遽的社会流动浪潮中也就成为更加被动的一方。传统媒体与商业媒体之间的权力关系变得愈发复杂,已经由早期传统媒体对商业媒体的单向主导,转向了如今的多向竞争,甚至是反向竞争的格局。这一复杂的社会权力关系也渗透到媒体产业形态变革的各个角落,使大众传播场域中传统媒体从业者的惯习遭到挑战,甚至让他们产生了自我认同的犹豫和摇摆。

媒体结构性外边界的流动,也会从认识论上影响人们对媒体的认知。随着传播的移动化,内容和终端的分离趋势也变得愈发明显,媒体不再仅仅充当信息生产和传递的工具,而是成为构建传播仪式的基础设施。基于技术可供性和行动者网络将媒介视为能动行动体的学术视野,我们可以将媒体的融合过程视为媒体从产业性身份回归至物质性身份的过程。譬如,IPTV、OTT等互联网电视业务的出现以及投屏功能的广泛使用,已经使得电视在内容分发、信号输送、频道获取方面的功能地位下滑,而作为终端的媒介物质性却得到凸显。换言之,电视原有的“沉重的”“庞杂的”产业身份在媒体和社会的流动过程中逐渐隐去,作为媒介的物质性身份得到强化——“电视已死”的判断即是基于此。[9]不难发现,当电视媒体生产的内容混杂在快手、抖音、B站等社交平台海量的信息流中时,我们已经很少再将它与电视媒体产业联系起来思考,因为如今的电视已被置于包含互联网在内的、一个更庞大的大众传播场域来看待。相比之下,电视本身更多回归为一种大屏,一种基于分辨率、色彩空间等技术指标考量的终端,一种由LCD、LED或OLED等成像元件所承载的物质性媒介。外边界的流动从认识论上促使了媒介物质性的回归,它督促媒体从业者重新认识媒体的属性,从而适应流动社会结构下的传播规律,以此完成自我身份认同的调整。

2. 内边界的轻量化——媒介文本与体制形态

本文用“内边界”指代能动的、内在的大众传播行动体的活动边界。它主要基于媒体的内容和媒体的资源管理参与到传播中,主要涵盖媒介文本形态与媒体体制形态两方面。

传统媒体时代,媒体的内边界较为沉重。这一方面归因于文本形态,即传统媒体的文本通常具有较大的体量——长达45分钟的电视深度报道、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直播节目,以及数千字的文字报道填充着人们的信息接收渠道;同时,由于媒体的外边界泾渭分明,大部分媒介文本的消费过程都是独立发生的,我们无法一边读报一边看电视,或一边看电视一边听广播,不同媒体内容之间的边界难以打破。另一方面,则归因于它内部的科层体制。传统媒体主要以层级、部门划分结构体系,体现为一种相互缠结的纵向结构。以湖南广播电视台为例,该媒体的第一层组织架构划分为总编室、节目制作中心、创新研发中心、商业运营中心、综合事务部、纪检监察室六大部分,总编室对其他中心和部门有着直接的管辖权。但一些中心下属的部门之间也有功能上的交叉,如商业运营中心下涵盖整合营销部、业务部、新营销事业部、客户服务部和综合部五个部门,职能分工相对而言就比较模糊,相互缠结。这些要素均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媒介文本和媒体资源管理的灵活性,暴露出了内边界之沉重。

而流动现代性的到来,促使媒体的内边界变得愈发轻量化。在液态社会,“现在是更小、更轻便的东西更能表明‘进步’和完善”。[8](41)在我国媒体融合的浪潮中,这种轻量化的趋势已经深刻地体现在了主流媒体的日常内容生产上:

“融媒体转型刚开始我们就发现,原来的传统媒体的新闻生产流程是不适合新媒体的。所以在媒体融合过程中,我们需要对人员、设备和节目制作软件都做出调整:比如聘用具有互联网思维的记者,购买一些轻量化的拍摄设备,并且与大型采编设备相协调,还有开发一款能够同时兼顾电视与新媒体端内容生产的编辑系统。”(S,2018-12-07)

根据该机构融媒体中心负责人S的描述,媒體日常的内容生产已经体现出由“重”转“轻”,“轻”与“重”并存的趋势。实际上,在采编设备、内容编辑系统这类媒体资源轻量化的表面,媒介文本的轻量化更加显而易见。随着液态社会中信息的包裹正变得越来越小、传送得越来越快,公众对媒介文本的消费也在加速。当传统媒体转至新媒体平台进行内容生产时,时间上的即时性和文本内容的质量成为难以兼顾的问题——媒体不得不采用增量更新的生产模式,传统媒体对稿件精雕细琢的要求,转变为“准确的前提下,时效第一”“单篇稿件不必求全”等工作规则。[10]媒体从业者W在受访时表示,自己所在的媒体目前正专注于开拓网络短剧市场,这类短剧的生产周期较短,作品的新旧更替也十分频繁,能够更好地适应当下快节奏的社会环境:

“我们制作一部150到200分钟、基本体量是12集×15分钟的短剧,从早期的筹备、立项、发起组讯,到演员试戏、剧组勘景,再到两周左右的拍摄、一个月的后期剪辑,最后到包装、审核,整个剧的制作周期基本上在三个月左右。短剧上线之后,大概约两个星期之内就能播完。”(W,2020-10-17)

在流动现代性的社会背景下,媒体的体制形态也正趋于模块化和扁平化。鲍曼指出:“无论旧秩序的‘子系统’在单兵的意义上个个可能有多么灵活、多变,但将它们缠结在一起的方式却已经变得日益僵化、日薄西山。”[8](29)与湖南广播电视台相比,其互联网平台——芒果TV采用的体制架构更为扁平,各个中心(如宣传管理中心、平台运营中心、节目中心、广告中心、大会员中心、智慧大屏中心、版权中心、产品技术中心、品牌推广中心)和部门之间基本上处于相互平行、各司其职的状态,体制边界清晰且轻盈,更容易调动起各个传播行动体的主观能动性。媒体轻量化的内边界背后,体现了媒体体制架构从纵向图式向横向图式的转换。后者的职责划分相比前者更垂直、更灵活、更扁平,不但能够避免科层制结构带来的时间成本和效率成本的负担,也更适合当下加速流动的社会。德国社会理论家哈尔特穆特·罗萨将社会加速分为技术的加速、社会变化的加速及生活节奏的加速三个维度,[11]而这三者也恰恰映射了流动现代性下人们日益变化的生存环境、媒介技术的迭代环境以及社会结构的发展环境,彰显了媒体边界流动和轻量化所依附的社会逻辑。

三、秩序再造:从集中到离散的传播权力

媒体融合不仅与媒体自身边界的形态演变相关,还与社会中传播权力的分配有着密切的关系。传播权力体系是社会结构体系的一个侧面,因此媒体的融合发展实际上也反映了流动现代性下传播秩序的再造,以及权力离散化趋势下传播对于社会个体的普遍观照。

1. 多元传播主体下的秩序再造

鲍曼在著作《现代性与矛盾性》中阐明了现代性与秩序的关系,他认为“现代性是秩序的产物”——事物凡是“通过设计、操纵、管理、建造而成并因此而持续”,“由资源充裕的(即占有知识、技能和技术)、主权的机构所监管”,便具有了现代性。[12](11-24)传统新闻传播中的议程设置、把关人效应,以及媒体基于特定政策和社会价值的舆论引导等,都是传统媒体时期现代性的体现。而随着流动现代性的到来,数字信息技术对多元传播主体和民众媒介化生存的赋能,让传播秩序频繁地处于“建立—再造”的状态。

从传播主体层面看,一方面,自媒体、直播、网络短视频市场的成熟促使大众成为信息生产者,颠覆了由媒体到受众单向的传播秩序,使传统媒体处于被动状态。这种秩序在丰富信息样态的同时,也大大地增加了传播内容和形式上的不确定性;一些统管信息资源的互联网平台也可能受到企业利益、团体利益和资本利益的干扰;新闻分发系统生态的重构也与新闻传播秩序的重建相伴随。[13]另一方面,一些新兴媒体也开始设立MCN等网红培育机制,主动地将越来越多的民众推至前台展演,进一步巩固了民众在传播活动中的地位。例如,芒果TV在2020战略发布会上发布了“大芒计划2.0”,计划将800多万名“UP主”扶持成为PGC制作人,同时推动“KOL+IP”的发展。可以发现,民众在融合进程中已经突破了单向传播的壁垒,成为社会结构中重要的传播主体。同时,传统媒体对前台展演权力的下放,也意味着它对于后台掌控难度的提升,这也成为流动现代性下媒体融合发展不确定性的主要来源。

从民众的媒介化生存层面看,我国传统媒体长期以来通过版式设计、节目排布、发行规律等方式建构起来的受众媒介使用习惯,以及受众对媒体内容、述语形态的感知习惯,也都在液态社会的新型秩序结构中面临消解。对传统媒体而言,这些最初被用于消除混沌、解除“对不确定性的恐惧”[12](85)的社会组织及秩序构建行为,在流动的现代性下失去了具体的指涉对象,传播秩序又重新回归到了混沌与不确定之中。它们需要不断适应媒体融合浪潮下的新规则,寻找融通新旧秩序的一种又一种的话语实践方式。总体而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和智能终端的普及使媒体的内容生产门槛迅速下降,为秩序重心向更广泛的网络媒体、商业媒体和大众转移开辟了空间,形成了多元化的传播主体格局;但同时,传播秩序不断的建立和再造也正在消解旧规则的合法性,从意识形态层面改变人们的信息获取习惯及媒介化生存的惯习,为媒体生态与社会环境的发展增添更多的流动性和不确定性。

2. 离散传播权力下的普遍观照

我国学者郑保卫指出,媒体的传播权力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信息传播权、舆论表达权和社会监督权,分别用于满足社会与公众的信息需要、维护社会与公众公共利益、防止权力滥用和腐败变质。[14]美国传播学者格伯纳也曾指出现代传播媒体权力的双层含义,一为对个人或社会进行影响、操纵、支配的力量;二为使事件得以发生和影响事件怎样发生,界定问题以及对问题提供解释与论述,由此形成或塑造公共意见的种种能力。[15]这两种观点虽然立场不同——前者以公众为中心,后者以媒体为中心——但均强调了媒体的权力来自传播。两种观点中的“满足”“操纵”“支配”“界定”等关键词,也都体现出传统媒体强势的、中心化的传播权力。

从媒介社会学的视角来看,在现代性状況下,传统媒体主要以自身集中的社会关系来反映其他社会关系。一方面,传统媒体在信息生产中具有极强的主动权;另一方面,传统媒体在公众的社会行动中又是中介化的经验提供者和塑造者。正如英国社会学家杰拉德·德兰蒂指出,现代性所创造的经验是经由公共传播高度中介化的经验,[16]在人们的中介化交往过程中,传统媒体作为中心角色的权力得到了彰显与提升。

而在流动的现代性状况下,传播权力呈现离散化的趋势,网络媒体主要以遍布各处的社会关系来反映其他离散的社会关系。在这一背景下,吉登斯指出的现代性的“脱域”,即与地域性关联相分离的社会关系[17]在流动现代性下已经难以找到重新“嵌入”之所。[8](73)因此,传统媒体面对离散的、流动的传播秩序,有时不得不与民众的需求相迎合,使传播权力向离散的公众转移。鲍曼指出:“我们正从一个前设的‘参照群体’时代走向一个‘普遍观照’的时代”,[8](32)在前设的“参照群体”时代下,传统媒体的传播依附于群体性的准则和主流的意识形态,体现出普遍性;而在“普遍观照”时代下,与互联网融合的媒体则需依据用户画像和用户反馈,来确立和调整内容创作与传播行为,体现出个体性。传播的主导权也在社会的流动过程中逐渐从媒体流走,“流进电子网络的表层”[8](82)而趋于离散化。从新闻传播的视角来看,这种权力的离散化趋势更为显著:“个人门户”传播模式的出现,加速了网络话语权力的分化;[18]自媒体和社交媒体新闻稀释甚至取代了专业记者生产的新闻,还削弱了新闻机构搜集和发布事实性信息的“文化权威”,颠覆了所谓传统的“新闻范式”;[19]而伴随着新媒体平台算法的进步,当“新闻机构—平台媒体—用户”的模式确立时,新闻选择的权力更是从传统新闻机构过渡到了平台媒体。[20]从这些案例来看,传播权力的离散化在事实上有助于丰富信息来源、增进社会民主、促进社会治理,但同时,“普遍观照”式传播带来的数字垃圾、不良价值观等诸多不确定因素,也会让社会的监管变得更加困难,更难以确保传播生态的稳定。

四、价值重塑:媒体的破圈意识和政策意识

前文基于流动的现代性视域,从媒体边界和传播秩序两方面勾画了融合浪潮中我国媒体的转型特征。笔者在调研和访谈过程中发现,当下我国媒体的融合实际上存在两种路径:第一类以主动入驻互联网平台的媒体为代表,其目的主要是拓宽生存之路,在新媒体空间中打造传播影响力和舆论引导力;第二类以差异化竞争、挑战现有传播结构、建立自身特色的媒体为代表,其目的主要在于搭建自主平台、开发独特的媒体产品。两种路径虽然截然相反,但实际上都反映出一种市场机制和经济利益驱动下的思维定势,缺少宏观价值的引领。那么在流动的现代性状况下,我们究竟应当如何把握媒体融合的定位、重塑媒体的价值,以此找准融合转型的方向?本文将其归结为两种意识。

1. 破圈意识:调和社会圈子和媒介场景中的差异

鲍曼指出,要在流动的现代性下实现共同体的团结,唯一可以依赖的办法就是不断地谈判、调和差异,而不是以相似性来扼杀差异。[8](294)实际上,我国媒体融合转型的目标也在于适应互联网带来的流动性和差异性,通过更精准的信息传播联结不同民众和群体,以共同体的团结和传播生态的平衡来维护社会的稳定。然而在当下的融合进程中,一些入驻互联网平台的媒体还仅仅将融合转型视为形式主义的嬉戏,譬如将“三微一端”“两微一抖”视为融媒体建设的标志,将台网联动视作传统媒体内容的简单搬移,将重大事件的融媒体报道视作5G、AI、4K、VR、AR等新兴技术的狂欢,等等。媒体如何以精准传播吸引差异化的用户群体,激发更深入、更广泛的共同体意识,尚未在根本上得到重视。近年来,媒体的“破圈”成为传播学界非常热的一个概念,它在形态方面,与鲍曼所言的谈判与调和差异有着密切的关系。本文认为,在流动的现代性下,“破圈”不应仅仅被视为媒体的一种内容生产行动或策略,而应成为一种意识,一种以联结社会的纽带为基础的媒体融合价值取向。具体而言,媒体的破圈意识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维度。

第一,社会圈子破圈。圈子是以情感、利益、兴趣等维系的具有特定关系模式的人群聚合,圈子内的关系强度很高、关系持续很久、社会网密度很大。[21]如今,社会处于加速的流动和发展中,因此传播很难以固定化、普遍化的方式进行。要想实现持久、有效的传播影响,媒体就必须以差异化的圈子为对象和突破点,抓住其特定的兴趣、情感和利益,调和主流社会价值与用户个人价值之间的差异。当今主流媒体偏好收编快闪、说唱、鬼畜、二次元等亚文化风格,来突破传播过程中的圈层壁垒。但是,这些破圈行动却极少能抓住亚文化圈子中符号、文本的风格特征,大部分时候依旧停留在“自说自话”的境地,并未形成仪式性而非传递性的传播过程。在媒体融合中,破圈意识是指要从社会圈子入手,使传播的“普遍观照”与特定群众的兴趣和利益相结合,以差异性的协商来消解传播的不确定性,践行詹姆斯·凯瑞所说的传播仪式观,从而透过文化和共享信仰的表征[22]来获得更加精准且广泛的社会基础。

第二,媒介场景破圈。场景是移动媒体信息流、关系流与服务流的入口,[23]面对万物皆媒的媒介环境,智能技术能够为传播提供“脱域”化的场景接口,将传播的“不确定性”转化为“可接近性”。如今的大数据算法能够精准识别用户的需求、喜好和习惯,人工智能有助于对场景进行智能分析和判断,物联网技术更是能通过传感器实现物物相连,从而跨时空地打通用户身处的媒介场景。从流动现代性的视角,重新思考媒介环境学派学者哈罗德·英尼斯的媒介偏倚论,可以发现当下智能媒介已经失去了对时间和对空间的偏倚——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它都有占领的野心,甚至是以对空间的占领来追求对时间的延展。从媒体边界的角度,媒介更多地转向了对体量的偏倚——轻量化、移动性更强的媒体,如移动终端和人的身体,能够更好地适应当今的媒介化社会,也更容易实现流动社会中媒介场景的破圈。

2. 政策意识:把握媒体融合与国家需求的一致性

在流动的现代性状况下,传播秩序虽然面临离散化的趋势,但这绝不代表离散的传播主体能够替代融合型媒体的地位与价值。鲍曼指出,虽然流动空间以脱离地方性为威胁来进行统治,但地方空间却是破碎的,地方政治在负荷能力和执行能力方面,远不能满足应对流动社会不确定性的需求。[24]因此,我们一方面需要认识到媒体边界流动和传播权力离散能够营造更广阔的传播空间,另一方面也需要重视国家政策对于媒体融合进程的引领。从媒介与社会发展的视角来看,我国的媒体融合并不是纯粹经济利益驱使、自由放任的融合,而是跟随党的领导,以提升媒体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在全媒体时代传播主流价值为目标的融合。政策在我国流动的媒体融合浪潮中发挥着重要的驱动作用,它有助于媒体以更坚定的姿态迎接液态社会中的不确定变局。

具体而言,媒体融合的政策意识不是意味着循规蹈矩,仅仅以现代性的方式解决流动现代性的问题,而是要将国家政策视为流动现代性框架下,媒体与社会共同演化、互促发展的驱动力。媒体融合的国家政策能够从价值层面指出国家发展所面临的形势和社会发展所面临的需求,阐明媒体作为社会行动者的定位;与此同时,媒体融合政策也能从资源层面给予动力支持,推动媒体充分调动、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在媒体边界内部与外部形成良性的、有活力的竞争格局,协同各个传播行动体共同助力国家发展、满足社会发展之所需。

从这一视角再来思考媒体融合的国家政策,可以发现,从2014年到2020年,我国媒体融合的总体定位与价值经历了若干次的调整。首先,媒体融合方向已经由“内容、渠道、平台、经营、管理”的融合转向了“体制机制、政策措施、流程管理、人才技术”的融合,其中人才问题得到了凸显,对体制、政策等配套措施的强调也更加具体而明晰;其次,媒体融合体系建设要求,也已经由“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转向了“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强调了媒体融合中内容、技术与管理三者之间的关系和作用;最后,由“现代”向“全”的转变也彰显了流动现代性“全渗透、全饱和”属性对媒体融合定位的影响。在这一背景下,媒体融合的价值取向既需要与媒体边界和传播权力体系的变化相适应,通过调和社会圈子和媒介场景中的差异实现破圈,还需要在宏观层面上与政策意识有机结合,使媒体的融合转型能够助力国家和社会发展,满足应对液态社会不确定变局之所需。

整体而言,鲍曼关于流动现代性的论述体现了对于西方社会强烈的批判色彩,它虽不全适于描述我国的媒体变迁与社会发展,但却能够为我国在媒体融合转型过程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提供一定的视角、思路和突破口。鲍曼指出,现代社会的流动性来源于“解除规制”,来源于“能力(指做事情的能力)和政治(指决定哪些是应该被做的能力)的分离”,[8](12)而当前我國的媒体融合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这两者的分离。其中,媒体融合的“政治”可以理解为国家政策,而媒体融合的“能力”可以通过媒体的融合转型实践来理解。目前,一些地方媒体的思维较为守旧,却又盲目地建设融媒体中心,“急就章、形象牌、拉郎配”[25],罔顾自身媒体融合所具有的特殊定位和价值,与国家政策相脱离;还有一些地方媒体墨守固有的生产体制框架,不敢改革、只求安稳,致使受众大面积流失,媒体从业者也大量流落于体制和市场的夹缝当中。

对此,我们需要把握媒体融合转型与国家需求的一致性——它是国家战略组织下的社会行动,受到国家和社会双重范式驱动。[5]国家政策是液态社会中的引路者,它能够拨开那些未知的、不确定的流动现代性迷雾,时刻提醒传统媒体卸下自身沉重的定势与规制,重新审视自己在国家和社会发展中的定位,从而灵活地利用媒体的流动边界,完成自我价值的重塑和自我身份的再想象,推动国家和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结语

以流动的现代性理论审视我国媒体融合发展,是对于现有研究在媒介社会学视角方面的补充,也是基于时间—空间、主体—权力、社会—政治三个维度对媒体融合研究的再思考。鲍曼在《后现代性及其缺憾》一书中指出:“在由幻想之美与现实之丑交织而成的世界中……所有的居民都是游民”,“不管他们到达哪里,也不管他们多么地想停留下来,游民发现自己是新贵”,是“一个没有居住权的雄心勃勃的居住者”。[26]实际上,流动现代性下社会发展的常态就是流动,媒体作为大众传播的行动体就是随之不断流动的“雄心勃勃的居住者”,即便一些媒体在某段时间内掌控了较强的传播权力,也并不会收获真正意义上的“居住权”。由此,在党管媒体的政治要求下,我国的媒体融合应当坚决摒弃盲目的随波逐流,以广泛地联结社会关系为根本,以助力国家发展为目标,以满足社会建设的需求为动力,推动兼具破圈意识和政策意识的融合。在流动现代性社会中,我国媒体的融合转型须以国家政策为依靠,采取国家驱动与社会驱动的双重范式,将媒介技术、传播环境以及市场发展的不确定性转为对政治稳定性的依附,以新的信息生产传播者、社会舆论引导者、主流价值弘扬者和国家发展建设者的姿态,促进庞大媒体格局的变革和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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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oundary Evolution, Order Reconstruction, and Value Reshaping of Medi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quid Modernity

ZHANG Long, CAO Ye-yang(Television School, 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24, China)

Abstract: With social development falling into the flow of uncertainty, media convergence in China needs to be consider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dia sociology. Under the liquid modernity condition, the structural outer boundary of media shaped by modernity has been liquefied, and the dynamic inner boundary of media is lightening during the convergence. As the communication identities become pluralistic, the order shaped by modernity are being reconstructed continuously, and the power system is becoming discrete as we are moving from the era of "reference groups" into the epoch of "universal comparison". Therefore, Chinese media should jump out of the mindset driven by the market mechanism and interest during the convergence. It's based on connecting the social relations and to serve of social development, with "trans-circular" awareness and policy consciousness. Chinese media should convert the uncertainties from media technologies, communication situation, and market development into the stability of political attachment, taking new leading roles as authoritative information disseminator, public opinion leader, mainstream value promoter, and social constructor dur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process of the media landscape.

Keywords: liquid modernity; media convergence; media boundaries; communication order; media pol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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