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觉与抗争:北伐时期中共湖南农民思想动员
2022-06-09刘建设吴仁明
刘建设,吴仁明
(成都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成都 610059)
20世纪20年代的北伐战争,“是南方的革命势力向北发展,讨伐北洋军阀的一种军事行动”[1](P250)。而此种军事行动非类同于旧式军阀之间的单纯利益争夺,在势如破竹的军事进军同时,伴随着疾风骤雨般的农民运动,其中以湖南湘江两岸尤为迅猛与激烈。“中国以农立国,而全国各阶级所受痛苦,以农民为尤甚”[2](P25)。“今日的农民问题已经成为了革命的中心问题”[3](P7)。“中国农民已到了要革命醒觉的时期了”[4](P51)。北伐时期的湖南农民运动,中国共产党推进的思想动员(1)“群众运动和思想动员在社会治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社会舆论导向、道德建设、思想政治教育和政治压力攻势等方式来改造人们的思想意识,进而通过改变人们的行为来实现管理的目标。”(观点参见吴超:《中国社会治理演变研究》,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76页。)在中国近代的革命运动中,“如果没有共产党人,农民也绝不可能孕育出革命思想。”(观点参见[美]费正清、费维恺:《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273页。)起着先导引领作用,“以爱国和革命的目标出色地动员了人力与物质资源”[5](P519)。在“党内合作”的形式下,共产党的农民思想动员往往通过国民党的“躯壳”输出,其独特的话语体系极大地将湖南农民运动推向高潮。
学界关于北伐时期湖南农民运动的相关研究由来已久,在湖南农民运动的兴起原因、推进路径、早期农民动员思想等方面成果较为丰硕(2)比较晚近的研究有,吴继金:《北伐战争中北伐军的美术宣传》,《军事历史研究》2008年第2期;周利生:《论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农民政治动员思想》,《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14年第6期;吴自涛、陈金龙:《国民革命时期广东的纪念活动与农民动员》,《学术研究》2018年第11期;周良书、袁超乘:《“寸铁”与中共对国民革命的宣传动员》,《历史研究》2021年第3期;刘驰、乔丽雯:《早期党报对青年宣传动员策略研究——以《向导》周报为例》,《中国出版》2021年第3期;等等。。本文尝试从动态视角,以北伐时期湖南的报刊、口号、讲演活动等宣传载体为研究对象,考察共产党如何灵活运用多种宣传资源对湖南农民进行思想动员,湖南农民又是如何接受革命思想,踊跃参与支持革命。
一、手笔为刀:拨开农民迷雾的思想启蒙动员
在宣传品种类繁多的北伐时期,文字宣传与图画宣传结合而成的图文教育深受共产党重视。在文字宣传上,北伐前夕,时任中共湖南区委执行委员的夏明翰认为“为了向人民群众宣传更多的革命真理,必须掌握舆论工具,占领舆论阵地”,“是要给予他们生活上有所帮助的知识,启发他们的阶级觉悟”[6](P102)。而同年在《民国日报》上对农民政略与方法做出论述的邓中夏亦认为应“多设法设立或参加农村学校和书报社,做农民之识字运动,由此把农民间的文化提高”[4](P70)。在图画宣传上,毛泽东认为“中国人不识文字者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全国民众只能有一小部分接受本党的文字宣传,图画宣传乃特别重要”[7](P145)。凸显深刻性与广泛性的文字宣传和凸显直观性与形象性的图画宣传相辅相成,在共产党手中得到了巧妙的耦合,是共产党启蒙湖南农民、造就农村大革命的特殊武器。
(一)拨开迷雾的文字宣传
湖南农民思想能在共产党手中得到极大的启蒙,首要得益于其文字宣传所呈现出的内容深刻性。伴随北伐军的大举入湘,“北伐军队中的政工人员多是中共党团员,湖南国民党地方党部亦掌握在中共党人之手”[8](P491)。
1926年8月21日,共产党通过中国国民党湖南省第二次全省代表大会日刊第五号指出,“对于民众之组织,特别注重,尤其是农民”[9](P3)。同年十月,在宣传决议案中又对农民政策及其实践提出思路:“在民众尤其是农人工人中的宣传,应该力求避免抽象的解释,而多注意具体的事实之分析和实际政策之宣传;农夫工人估民众中之大多数,又为接受痛苦的分子,故对于拥护农工利益,尤其要在事实上表现出来,以收实际的宣传效果;为提高各县文化普及党的宣传起见,衡阳常德各为湘南湘西数十县交通枢纽,文化中心,应各办日报一种,以广宣传;此后各城市广设文化书社流通本党书报及各新文化书报;各县党部应各办刊物一种,周刊旬刊或年月刊,于可能时,得办日刊,讨论地方政治,报告党务,研究主义,宣传文化”[10](P18);等等。在农民问题上,国民党向来只有政策而无行动。国共合作后,国民党的农民政策很快被共产党人转化为实际行动[8](P481)。
在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共产党人通过国民党的“躯壳”对农民在国民革命中的地位进行了明确的界定与宣传。“革命国民之运动,必恃全国农夫工人之参加”[11](P8),“由一年以来的革命经验,我们发现国民革命的基础全在农民”[11](P4),“尤其是占人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在成分上,在经济地位上,实是国民革命的唯一主力军”,“国民革命是一个对外打倒帝国主义,对内打倒一切封建势力的军阀、土豪劣绅,建立一个代表工农民主阶级的国家”[3](P6)。同时,共产党人还通过文字宣传对农民进行革命道理的阐释。“我们知道农民之所以参加革命,完全是土豪劣绅一切封建势力压迫的结果”[3](P7);“譬如土地制度不改革,谁也不能保地主不做土豪,乡村民主政治不建设,谁也不能保团练不变劣绅,土地收归国有,国防武装完全交给农民,把乡村政权完全改为民主,劣绅便不至于产生了;我们现在对于这些事情完全忘记,以为对反动派要宽大,温和,看见革命群众与革命政府杀了几个土豪劣绅,捉了几个贪官污吏,戴高帽子游街,便缩头吐舌,说太激烈了,怀疑革命的人不讲法律,不讲道德;我们革命的人何尝不讲道德,何尝不懂法律,甚至我们讲道德法律,还要彻底不可,道德法律都是有阶级性,时代性的,宗法社会的道德法律,封建社会的道德法律,是保障压迫阶级利益的工具;现在的道德法律,是以保障被压迫的阶级——多数人的利益为出发点的,是以保障革命为出发点,亦可说是革命的道德,革命的法律;民主革命是要革封建阶级的命,于他们大大的不利,所以他们出死力与民主革命做对头”[12](P5-11);等等。共产党在揭露阶级压迫、农民痛苦根源中进行革命道理的输送,“这种揭露,总是一经出现就变得强大有力,形成强大的道义上的压力”[13](P341),从而唤醒农民的阶级意识,触发其投身于阶级斗争。
共产党人推进的文字宣传是内容深刻性与范围广泛性的结合。北伐时期,文字宣传范围的广泛性,在湖南农民思想启蒙中表现为种类的齐全与数量的繁多(表1)。此阶段,湖南农民识字文化程度虽然低下,但共产党所推进的文字宣传呈现纵向与横向两个维度的结合,使湖南社会为之一新,营造出一幅民主自由、开放向上的画面,农民亦在此环境中深受革命熏陶。
表1 1926年湖南省文字宣传种类及数量统计(部分史实)(3)1926年1月的国民党二大至1927年3月的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是国民党左派及共产党人重新掌握国民党中央话语权时期,故此时间段的湖南省文字宣传,表面是国民党主导,实则深深打上共产党烙印。
(二)图画宣传中的农民启蒙
摧枯拉朽的北伐战争能在湖南顺利推进,除其军队本身具有较强的战力外,其中不容忽视之点,则是军事之外的“无形战力”对战争胜负的重要影响[8](P277)。而图画宣传则是这“无形战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伐时期的湖南图画宣传,通过漫画、讽刺画、画布、画壁等多种表现形式,对民众进行革命思想输出,相对于需要一定知识储备才能理解的文字宣传,图画宣传以其直观性、生动性、见效快等独特性质为湖南农民群众广为接受,且在南北宣传战中充当着重要角色。
北伐时期国共两党对湖南农民图画宣传的策略方法早在北伐前夕就酝酿成形。1926年5月,毛泽东主持广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时,便开设“革命画”课程,教习镰刀、铁铲、大刀、长矛等农民熟悉的绘画元素,以期农民能快速理解革命意义;北伐前夕广东国民政府利用报刊、书本、宣传纪念册等宣传载体刊登图画对农民群众进行思想动员;两广统一战争时期,广东国民革命军在随军作战中亦有随军宣传之政策及行动。随着北伐战争拉开序幕,宣传品的种类渐趋多样化,包括标语、画报、国旗、传单、总理遗像等,图画宣传在其中仍占重要地位,而处于方言众多、十里不同音的湖南地区,直白易懂、意涵深刻的图画宣传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1926年5月至1927年5月是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时期,也是国民政府、国民革命军及共产党主导下的湖南农民宣传工作进行图画宣传的繁荣时期,此时期诞生了一大批进行农民动员的优秀画作。
左一至左四(4)图片来源说明:图1源自(王在、王立华:《名城之光 长沙历史文化陈列》长沙:岳麓书社,2017年,第152页);图2源自(陈冠任、冯光宏:《告诉你一个鲜为人知的杨开慧(下)》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2004年,第398页);图3、图4均源自(甘险峰:《中国新闻漫画发展史》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76页),经过笔者整理而成。分别为:图1:湖南农民协会《农民画报》;图2:《铲除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图3:《民众的力量》;图4:《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张作霖,打倒残杀北方民众的罪魁张宗昌》
1926年湖南省农民协会宣传部印发《农民画报》(图1),向农民群众传达了工农商学兵团结一致、农民群众站起来了、打倒反动军阀、打倒帝国主义等革命精神;1926年湖南省农民协会宣传部在长沙出版《铲除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图2),向农民群众描会出一个农民左手逮住贪官污吏,右手抓住土豪劣绅,生动形象的讴歌了农民群众力量;1926年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政治部印行的《民众的力量》(图3),是一幅直接反映北伐战争的图画作品,图中一人挥舞着象征汇聚民众力量的巨棒打向帝国主义、军阀,而代表农工商学兵的人民群众还在源源不断的汇聚,强烈的视觉效应反映民众力量的醒觉与巨大;1927年国民革命军第三政治部印发《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张作霖,打倒残杀北方民众的罪魁张宗昌》(图4),揭露狼狈为奸的帝国主义及军阀残害民众罪行,以此激起民众的革命意志;等等。北伐时期共产党主导下的湖南农民协会依托《镰刀画报》《农民画报》以及转载国民政府中央宣传画报等多种图画宣传载体对湖南农民进行广泛且深刻的革命意识思想启蒙动员。
左一至左四(5)图片来源说明:图5、图6、图7、图8均源自(甘险峰:《中国新闻漫画发展史》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73-75页),经过笔者整理而成。分别为:图5:《不把他们除掉,我们何以安生》;图6:《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状;我们的将来》;图7:《怎能受那么多人吸吮?》;图8:《农民协会是农民自己谋解放的机关》
除以上国民政府、国民革命军及共产党主导下的湖南农民协会进行的图画宣传外,同时期的其他省份农民图画宣传,亦对湖南农民的思想动员产生重要影响。如《革命画集》中的一幅《不把他们除掉,我们何以安生》(图5),用农民生活中接触的稻谷比喻农民赖以生存的粮食被军阀、帝国主义、土豪劣绅等害虫蚕食,呼吁农民动员起来,把他们除掉;1926年8月广东农民协会印发《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状;我们的将来》(图6),此图在1926年10月被转载于湖南省农民协会主办的《农民画报》第一期,用以前的农民被各种反动势力压榨,现在的农民努力抗争,将来的农民当家做主三幅图景,传达于农民一个道理——“勇于抗争,农民当家做主”,极大的激发了农民的革命斗志;1927年江西省农民协会编印的《农民画报》刊登《怎能受那么多人吸吮?》(图7)、《农民协会是农民自己谋解放的机关》(图8)等图画,都从揭露农民疾苦根源、唤醒与鼓励农民抗争出发,对农民进行革命思想启蒙动员。漫画、讽刺画、画报等形式的农民图画宣传,在20世纪20年代的北伐战争蓬勃兴起,其在湖南地域的广泛运用,对湖南农民群众产生了极大影响,推动湖南农民近代革命意识的进一步萌发,也侧面烘托出早期共产党人在动员农民群众方面的独家智慧。
二、唱响乡野:深入农民生活的宣传鼓动动员
“制度的变迁必然和社会结构调整和人们的文化认知有关”[14](P118)。通过动员解决湖南最为广大的群众基础——农民的思想提升问题,以促使其踊跃参与支持革命,是北伐时期湖南共产党人面临的迫切任务。相对处于静态的文字宣传与图画宣传,声势浩大的讲演活动与革命言语传播在湖南农民运动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亦可说深入农民生活的讲演活动与革命言语在某种程度承载了大量的文字宣传与图画宣传,但与之不同的是,各种讲演活动与革命言语的传播,使共产党人更为积极主动的靠近湖南农民。
(一)深入农民生活的讲演活动
1926年至1927年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的国共两党,每遇重大事件必发宣言,又每遇重大事故,必发宣传纲要,而每发宣言与纲要的同时,又必配备相应的讲演活动。在此时期,国共两党共同推进的讲演活动,其辐射范围波及之广、涉及群众数量之多、宣传鼓动效果之显著,可从1926年8月21日《中国国民党湖南省第二次全省代表大会日刊》第五号记载中得以史实论证(表2):
表2 1926年湖南讲演活动(部分史实)
上述史实主要从口头宣传、重大事件之宣传两大方面展开论述,具体记载了北伐时期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讲演活动内容、目的、流程及实践效果,较为全面的反映出国共两党将讲演活动深入农民群众的工作全貌,其显著的宣传效果极大的提升了国共两党在湖南农民心中的地位,让农民群众通过讲演活动初步吸收了革命意义。“只有文化发达,交通便利,产业集中的地方,才易于革命宣传”[15](P3)。通过讲演活动来进行革命思想宣传,在湖南亦有丰满与欠缺之别,如上述史实虽论述乡村农民讲演活动的开展,但主要集中于长沙地区。不过就整体而言,北伐时期湖南革命思想讲演活动地方普及效果颇有成效,如益阳县党部提及“一而指导民众极力拥护北伐,肃清反动分子”,“确能扶助农工运动,而思所以发展之”;益阳农民协会提出“大开民主之花,满结民生之果,系独农工阶级之福利也哉”;宝庆县党部提出“磅礴三湘,新潮横放,众志成城,伊谁与抗,树立新权,排出故障”[9](P7-8);等等。且不论地方党部之言就能论证地方讲演等宣传活动的实际贯彻,但就从地方与省会联系度而言,此时期的湖南上下体制是得以贯通的,而依北伐时期特殊之背景,国民党湖南省地方党党部多是共产党把持,依共产党对待农民群众细致入微态度,讲演等宣传活动必知行如一,否则也无湖南农民运动蓬勃高潮之画面。
宣传革命思想的讲演活动深入农村后,引发农民的强烈反响。但如此贴切农民群众生活的宣传行动,实难出自“高高在上”的国民党党员,倒颇像早期共产党人动员农民群众的活动。共产党通过讲演活动下“狠力气”贴切农民群众进行革命思想输出,在北伐前夕已有实践与理论渊源。
在理论上,每逢重大事件及纪念日,早期共产党人皆书写大量文章进行鼓动宣传,如陈独秀在北伐前夕发表《日本惨杀长沙同胞》《革命党和农民的第一次见面》《唐生智也赤了吗?》等文章,揭示帝国主义罪行与国共两党对农民之态度;蔡和森在《今年五一之中国政治状况与工农的责任》《今年五一之广东农民运动》等文章中结合重大纪念日进行农民问题的论述与宣传;邓中夏在《中国农民状况以及我们运动的方针》《论农民运动的政略与方法》等文章中对农民阶级斗争做出实践经验总结;等等。对重大事件及纪念活动做理论宣传准备历来被早期共产党人所重视。
在实践上,1924年冬,主管湖南宣传、政治教育等工作的夏明翰利用寒假时间发动青年学生“下乡”进行革命思想传播,他连夜赶写《寒假期间同学们回家去应该做的工作》一文,呼吁青年学生推动“改良那些旧社会的恶习,启发农民认识自己的社会地位”[6](P103)。除此之外,夏明翰还积极组织各类农民教育补习社及发动多种重大事件纪念大会,如平民教育促进会、农民补习教育社、农民同乐会、追悼列宁逝世大会、促进平民教育大游行、农村师范、农民补习学校、农民夜校等。1925年春,毛泽东回湖南韶山养病期间,通过创办夜校,联络众多农民成立乡农民协会20余处,进行了湖南农民运动的早期实践。同时期的共产党领导人邓中夏亦主张“各省的初级师范学生和小学教师须特别向之宣传,与之联络,因为他们是与农民接近的”[4](P70)。
“中国的国民革命,要够的上说成功二字,至少必须民众都有了革命的觉悟和力量”[16](P3),早期共产党人深谙此道理。北伐时期高涨的湖南农民运动,其在农民思想动员上取得卓越成效,或许早被北伐前夕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共产党人预见了未来,共产党所主导推进的湖南农民讲演活动或许一刻也离不开“高举起共产主义火种的那批知识分子,他们深入田间地头,以农民可以接受的形式,融入农民生活以传播革命思想”[14](P119)。
(二)传唱农民口中的革命言语
“我们如从全般着眼,不论任何民众,都应先做政治革命”[4](P68)。而政治革命的预备,往往以思想启蒙为先导,在革命年代的农民思想启蒙,口号、歌谣、戏剧、唱本等革命言语传播手段则是其重要途径。
激烈且昂扬的呼声,唤醒迷梦中的农民——北伐时期共产党人在湖南农民群众中的口号宣传。1927年1月,据李维汉《关于湘区一月份农民运动情况》报告指出,“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派出之农运工作人员共计二百零三人,其中共产党一百八十二人,国民党二十一人,工作人员实际拥护农民利益者,总在百分之九十以上”[17](P28)。在北伐时期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由共产党与国民党左派共同推进的湖南省各项宣传工作,每逢重大事件及讲演活动,必高呼革命口号,以渲染提升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其中不乏大量保障农民利益问题的口号宣传(表3):
表3 1926年至1927年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部分宣传口号(表中已标明资料来源)
序号内容10铲除一切反动派,铲除土豪劣绅贪官污吏,铲除西山会议派。铲除国家主义派,铲除军队余孽,铲除右倾分子,打倒新式军阀,打倒妥协派稳健派,铲除反革命派是建设湖南的第一步,铲除反革命的一切社会基础,实行枪决反革命;(资料源自湖南省档案馆馆藏:《铲除反动派》,载《宣传周刊》第十四期。1927年4月17日,第14页,档号:M0001-001-00139-007。)11农民武装起来,使武力为民众的武力;(资料源自湖南省档案馆馆藏:《由武力与民众合作到武力为民众的武力》,载《宣传周刊》第十五期,1927年4月25日,第14页,档号:M0001-001-00139-008。)12代表们呀,你们是代表湖南七十五县,尤其是代表湖南三千万的民众,湖南的民众希望你们唤醒起来,领导起来,不再过从前地狱的生活了;(资料源自湖南省档案馆馆藏:《中国国民党湖南省第二次全省代表大会日刊》第三号,1926年8月18日,第7页,档号:M0001-001-00054-002。)
以上在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的口号宣传,从侧面映射出国共两党对农民群众的重视与湖南农民运动的蓬勃高涨画面,但这些口号宣传并不仅仅停留在纸面上,或仅仅停留在集会演讲后的振臂高呼,而是切切实实被运用在共产党领导的农民群众实际斗争中。北伐前夕,夏明翰在湖南领导的斗争地主肖老七农民运动中,打出“平粜谷子,公平议价”[6](P119)的口号,号召当地农民进行合理斗争。早期农民运动领导人滕代远在湖南雨花亭乡成立第三农民协会,带领农民走上街道,高呼“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等口号,为农民争取实际权益。1926年10月11日,滕代远又在黄土塘成立近郊区农民协会,高喊“打倒土豪劣绅”“一切权利归农会”[18](P18-19),带领农民群众进行平粜谷米、减租减息等斗争。纵观共产党主导下的湖南农民运动,口号中传播的革命思想深入农民群众内心,如湘潭一个区农民协会,为了一件事与一个乡农民协会不和,那乡农民协会的委员长便宣言:“反对区农民协会的不平等条约!”[19](P35)
灵动且激扬的旋律,叩开农民的心扉——北伐时期共产党人贴近湖南农民群众的歌谣宣传。歌谣作为宣传革命思想的独特载体,其本身就涵盖多重意义。民间流传的歌谣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当时的阶级状况,如北伐时期湖南长沙农民就流传:“做长工,做零工,一年到头两头空;挑担子,推车子,一年到头饿肚子”[18](P17),略带戏谑的语言,实则表达农民的艰辛与无奈。北伐时期,湖南农民深受剥削与压迫的现状,已毫无遮拦的摆在共产党面前,一大批鼓动农民勇于抗争的歌谣、诗句就在这特殊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官家一片灯,民家黑森森。官家吃汤丸,民家锅朝天。”“梭镖亮堂堂,农民齐武装。砸碎旧世界,人民得解放。”“金花籽,开红花,一开开到穷人家。穷人家,要翻身,世道才像话。今天望,明天望,只望老天出太阳;太阳一出照四方,大家喜洋洋。太阳一出照四方,大家喜洋洋……”“打倒土豪,打倒土豪!除军阀,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6](P115-140)“农民协会办得好,男女老少有事搞。斗土豪,打军阀,财主崽子受了法。吃土豪的饭,背财主的米,农友们个个都欢喜。农民协会真正行,禁烟禁赌,修塘修坝好事情。不贪污,不受贿,一切权利归农会。”[18](P27)等等。民歌既是中国民众喜闻乐见的民间文化,也是富有高度感染力与号召力的政治动员资源[20]。北伐时期的早期共产党人,不仅利用歌谣极大的将湖南农民动员起来,造就湖南农村的“大革命”,其赋予歌谣革命化意义的独到手法,还对土地革命、抗日战争乃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农民动员给予重要经验启迪。
直观且生动的画面,激起革命时代的浪潮——北伐时期共产党人利用唱本、戏剧等表演形式对湖南农民的宣传鼓动。早在北伐前夕,湖南农民运动领导人夏明翰便指导青年学生或组织农民同乐会,将各种宣传资料和文化知识编成“相声”“笑林”和有趣的魔术,或组织“农村宣讲队”深入农民群众开展具有革命意义的戏剧表演,这些生动活泼的教育宣传活动,深受农民群众欢迎。同时,利用北伐时期的社会现状编成唱本的表演形式,也是早期共产党人为靠近农民群众、宣传革命思想所探索出的重要宣传手段。1926年5月1日,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在共产党的主持下,推出书本《国民政府北伐歌》,此书内容是典型的运用民间说唱语言进行叙述,其通过通俗易懂且朗朗上口的革命言语,“润物细无声”般地将革命思想输送给农民,其大体内容如下(表4):
表4 《国民政府北伐歌》部分内容
序号内容 说唱3 我们湖南饥荒年岁,荒民到处没有饭吃,如何动刀兵,吴佩孚偏要勾结叶开鑫等进兵湖南,是何用意,他不是把湖南人民火上加油吗?吴贼佩孚好狠心,祸湘勾结叶开鑫,抵押湖北官钱局,倒票害死众商民。农民到处逃荒客,怎能经得走刀兵,兵士人民团结紧,打倒吴贼要除根。4 革命军受了训练,纪律严格,一不掳夫子,二不夺军饷,兵到一处,就开兵农联欢会和农民讲为民除害的缘由,衣村中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为富不仁的土豪,一种是武断乡村的劣绅,这两种人都是直接压迫农民的,国民党帮助农民组建农民协会,农民团结起来,遇到土豪劣绅来欺负,就可以对付;在广东的农民,加入了农民协会的,有了七十多万人,有一些不觉悟的农民被那些土豪买合,来害死我们,国民党又帮助农民组建农民自卫军,保护农民,农民因为要除去自身的痛苦,所以大家来革命,在革命旗子底下,农民工人和兵士联合起来,手牵手一路同行,苦命人一起革命。东洋军阀大地主,三世盘剥要除根,革命大事靠群众,组建团体工农兵。调查官荒空土地,给予失业苦农民,不许奸商拾物价,百物昂费怎营生。多开小学教子弟,补习学校教成人,男女老少有知识,农民出来整乾坤。齐心合力救自己,农民救国救人民,革命国民谁能做,工农兵学小商人。5 国民革命军要北伐,是要替我们农民打抱不平的,我们农民也要帮助国民革命军,我们要替国民革命军带路、报信、输送粮饷,保全后方的秩序。我们农民若没有国民革命军的帮助,是不容易出青天的,革命军若是没有农民帮助,也不能打胜仗的。一不掳夫不筹饷,兵农联合打不平,报告消息当乡导,输送粮饷不留停。兵士开火上前线,后方要靠农民军。组织农民成协会。欺压农属不准行,北伐功成太平日。人民享福万年春。农民团结,革命军兴,兵农联合,万众一心。出师北伐,马到成功,资本节制,土地平均。
早期共产党人在进行革命言语传播时,并不是一开始就成熟有效的,如早期多喊出劳农国家、社会革命、无产阶级专政等一系列空泛口号,在农工群众中影响甚微。“民众是只顾事实的,绝不是什么空口宣传所可收效的,不兑现现交式的宣传倒引起反感”[21](P12)。北伐时期的共产党人,经过理论的求真与实践的磨练,将口号、歌谣、唱本、戏剧、魔术等革命言语宣传与追求农民实际利益结合起来,并成功的运用在实际农民运动斗争中,一定程度上使湖南农民群众看到了革命希望、获得了部分革命果实。
三、党团下沉:提升农民思想觉悟的组织动员
“最受压迫的是工农阶级,最革命的也是工农阶级。我们中国的政党及政府,对于受苦的工农,应具有决心,以解除工农的痛苦”[17](P23)。北伐时期的湖南,解除工农的痛苦,尤其是农民的痛苦,自然而然落在了国共合作时期的共产党肩上。“这些来自农民外部的领路人给农民带来了有效的组织,没有它,农民运动注定会失败”[22](P319)。同时,这些来自农民外部的领路人若不投身于唤醒农民,使他们走上“自己解放自己”的道路,那么他们所热衷的革命理想也注定会幻灭。北伐时期的湖南农民运动,作为20世纪20年代中国农民运动中最为亮眼的一环,在国共两党尤其是共产党与农民群众的融合中,逐步探索出“农民中的党人,党人中的农民”这一良性互动机制,逐步将湖南农民运动推至高潮。
(一)农民中的党人
农民中的党人——北伐时期活跃于湖南乡野田间的党团身影。早在北伐前夕,湖南农民群体中共产党组织的成立与运作,为湖南农民埋下了革命思想醒觉的火种。1924年9月,早期湖南农民运动组织者汪先宗,在湘潭成立湖南最早两个农村党支部之一的中共湘潭县东一区支部;1924年冬,田波扬、潘心源等人深入湖南浏阳农村建党,先后发展工人、农民、小学教师等先进分子入党,并成立浏阳农村第一个党支部——中共浏阳北乡毛公桥刘家庵支部;1925年11月,滕代远等农民运动领导人在长沙近郊区建立第一个党支部——中共古塘坪支部,1926初又于二里牌成立长沙近郊区第一乡农民协会;等等。这些在农民群体中的早期尝试,使湖南农民初步体验了革命发展的成果,为湖南农民的醒觉与湖南农民运动的兴起铺设了一个良好开端。
1926年至1927年,酝酿已久的湖南农民运动走向高潮,在共产党的影响下,处于国共合作时期的国共两党对湖南农民运动的发展与农民利益的保障显得格外重视:本省政府对农民协会之组织,农民群众之要求,必当尽力拥护,吾湘历经水旱,农民收获短少,政府当应设法减轻农民负担,注意于佃农与地主经济上之关系[23](P1);农民问题的中心问题就是一个土地问题[24](P15);今后我们应更努力去宣传民众,组织民众,使武力与民众结合,进一步使农工武装起来,使武力为民众的武力[25](P6);“减轻佃农田租百分之二十五,禁止重利盘剥,息利不得超过百分之二十,禁止预收钱粮,禁止包佃;许农民有自卫的武装组成,如民团、保卫局及团防局等,均须解除武装交给农民;设立农民银行,解决农民目前缺乏资本的问题确定农民永租权,防止农民失去耕地之危险”[26](P9-10);然亦不能空喊革命之抽象口号,而不于可能范围内,实现民众的利益,实现民众利益之方法,固在唤起民众,组织民众,以民众力量,夺取本身利益[27](P5);实业之发展,使农村经济得以改良,而劳动农民之生计有改良之可能,农工业之发达,使人民之购买力增高,商业实有繁盛之新机[28](P4);“现在革命发展,第一当注重的是农运问题,农运是整个革命的根本问题;革命派不要牺牲农民利益而与右派妥协”[29](P845);等等。
同时,北伐时期的国共两党对湖南农民运动的重视与引领还体现在农民事件的处理和农民政策的制定。在农民事件的处理上,1926年2月,湖南早期农民运动组织者汪先宗在组建农民协会过程中,被劣绅土豪等阻止,同时有土匪将汪某小孩捉去,并诬陷汪先宗为匪,运动团防及清乡队将其残杀,8月,在湖南省第二次全省代表大会上,国共两党对此事件作出决议——“此案是政治问题,是反革命势力——劣绅土豪,压迫农民,我们应用镇压反革命的手段,解决此案”[9](P5)。同年,寗乡来电,寗乡农民协会代表梅治城,被寗乡团防局枪杀,并伤农民数人,国共两党针对此事件,首先对事件进行了性质辨别与态度表明,认为“梅是农民运动特派员,努力指导,为农民谋利益,农民相信,组织甚速,团防局土豪劣绅,遂敌视之,枪杀事实,并非临时发生,本会对于此事,应有严重表示”,遂进行解决问题决议:“慰问致电、拿办凶手、颁布农民协会条例、明令各团防局保护农民运动”[30](P7)。湖南农民运动高潮期间的国共两党,对于类似的大部分农民事件均处置妥当,极大推进与鼓舞了农民组织的建立,而这种组织动员的影响又极大的提升了农民的思想觉悟。但在一般情况下,仅凭事件的处理带动组织动员以获得的宣传力,远远不足以维系长期的农民运动,而农民政策的制定往往会使政党的思想动员得到长期性、体系化的发展,从而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北伐时期的湖南国共两党,依据湖南农民运动事实需求,对湖南农民运动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表5),后期虽因国共破裂夭折,但其存在的时期亦对湖南农民运动产生了重要影响。
表5 1926—1927年湖南农民运动政策(部分史实)
(二)党人中的农民
党人中的农民——北伐时期的湖南农民在共产党的组织与鼓动中,“自己解放自己”。如若说轰轰烈烈的湖南六百万农民运动,全然是国共两党处于农民群体之外的“党人”所为,这不仅不符合共产党人的政策导向与理想信念,也违反湖南农民运动的基本事实,即农民群众在共产党的引领下加入农民协会与党组织,自己站起来为自己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权益上做斗争。
在政治上,有了组织的湖南农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击地主阶级,尤其是土豪劣绅,他们通过清算、罚款、捐款、小质问、大示威、戴高帽子游乡、驱逐、枪毙等行为对土豪劣绅进行打击,通过推翻县官老爷衙门差役的政权与打倒都团,获得乡村政治权力。“小劣绅说:我出十块钱,请你们准我进农民协会!农民的回答:嘻!谁要你的臭钱!”[19](P14)生动形象的反映出高潮期间的湖南农民协会对农民政治权益的保障与政治地位的提升。
在经济上,湖南农民通过农民协会传达自身的经济诉求:不准谷米出境,不准高抬谷价,不准囤谷居奇;不准加租加押,宣传减租减押;不准退佃;减息;等等。经济利益的保障是湖南农民斗争中所反映的第一诉求,如湖南农民周远明带领当地农民斗争地主肖老七,喊出“不答应,他没有好谷,我们就挖掉他的粮仓”,并在斗争后宣布“谷子全部收归农民大众分发。”[6](P120)湖南安化已普遍的减了息,其他县亦都有减息的事;衡山等县目下已在进行减押等经济斗争。在进行减租减押斗争的同时,他们还积极开展修路、筑坝等农民经济建设行为。
在思想上,湖南的农民“动摇了族权神权夫权;他们剪发放足,禁赌禁烟等改良习俗的工作”[17](P35),如衡山白果地方的女子们,结队拥入祠堂,一屁股坐下便吃酒,族尊老爷们只好听她们的便;醴陵禁迷信,打菩萨的风盛行;北乡各区农民禁止家神老爷游香;渌口伏波岭庙内许多菩萨,因为办区党部地址不够,把大小菩萨堆于一角,农民无异言,自此以后,人家死了人,敬神、做道场、送大王灯的,就很少了[19](P32)。据《大公报十周年纪念特刊》记载,湖南平民教育运动中“与夫平校平民读书处之组建,及周刊,专刊,新千字课,平教简要办法,各种通俗唱本之编印,露天换灯电影之演讲;而重省视学出发,及学生寒暑假里之便,以推行平教于各县乡僻之区者,收效更宏。”[31](P54)此时期的湖南农民,在思想革新上特别注重教育的发展,他们大力兴办学校,促进农民的知识文化提升。除此之外,“现在的民众已有充分表现武装的要求了,他们虽没有大炮、毛瑟枪,也有短棍、梭镖、鸟枪”[32](P14),湖南农民自卫武装在北伐战争中的英勇表现,也是湖南农民争取自身权益斗争中亮眼的一笔。
北伐时期的湖南共产党人与湖南农民,在“农民中的党人,党人中的农民”这一互动机制中并肩前行。这些先进分子,以党组织为核心保障,以农民协会为动员载体,广泛深入农村乡野田间,走到农民的身边与农民交谈,结合具体的农村农民事实,揭露农民的疾苦根源,极大的唤醒了农民的阶级意识,并坚定了农民与土豪劣绅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等斗争中的革命意志。
四、结 语
20世纪20年代的北伐时期,是中国共产党在湖南农民思想动员中大施拳脚时期,也是攸关中国革命道路选择的关键节点时期。共产党的“文斗”毕竟敌不过国民党的“武斗”[8](P446),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本质上为改良主义的国民党与代表广大工农群众利益、富有战斗精神的共产党终究走向分道扬镳,选择了各自的革命道路。而他们所共同造就的革命事业,至少是共产党主导推动的湖南农民思想动员时代价值并未因此烟消泯灭:
首先,共产党在湖南农民思想动员中推进了传统文化思想的创造性发展。北伐时期的湖南共产党人,将“党化”色彩巧妙的印在文字、图画、口号、歌谣、唱本等多种传统文化宣传资源上,使原本偏重于娱乐性的文化宣传逐渐承载起政治性意义,这种政治性意义侧面折射出传统思想文化与近现代革命文化在内部结构上实现了某种程度的融合,无形间推进了传统思想文化在内容与形式上的变更与发展。
其次,不断形成的“共产党—农民群众”双向互动机制,是共产党在湖南农民思想动员中获得的成功经验。北伐时期的共产党,深入农民群众生活、洞察农民群众心理、倾听农民群众利益诉求,无形间构筑起“共产党—农民群众”的坚固桥梁,在此后的20年里,无数共产党人通过桥梁拉起他的农民兄弟,征服了整个中国。
再次,共产党在湖南农民群体中的思想动员,为“群众路线”思想的提出与发展奠定了丰富的实践基础。与北伐时期国民党单侧重于军事发展不同,北伐时期共产党的所有心思几乎全在群众动员上,虽这种群众动员伴随着对实际“武力”的“轻视”,使共产党在国共破裂后不可避免的陷入阵阵剧痛,但早期共产党人在北伐时期农民思想动员中所倾注的早期“群众路线”思想,为后期共产党在其他领域“群众路线”的贯彻提供了较为科学的样本。
最后,共产党在湖南农民思想动员中出色的运用了“多管齐下”的整体性思维。在湖南农民思想动员中,共产党将手笔为刀的思想启蒙、唱响乡野的宣传鼓动、党团下沉的组织动员有效的结合起来,使之成为一个行之有效的整体,为农民造就了一个直观与深刻、纵向与横向、理论与实践、静态与动态相结合的多维度、深层次革命思想动员“氛围圈”,让农民在不知不觉中接受革命的熏陶,投身于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事业。
实际上,动员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22](P319)。北伐时期共产党在湖南农民群体中的思想动员,成功的将政治参与积极性低、革命思想意识淡薄,或至多带有古代自发骚动性质的农民群众初步引领成具有自主革命意识、阶级斗争意识的农民运动。在共产党思想动员下的湖南农民运动,无疑反映出一个特殊时代下一个特殊的群体——农民的大规模醒觉运动,而其中起重要作用的思想动员手法,不仅对土地革命、抗日战争等革命年代农民思想动员影响极大,还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农民思想动员予以重要启迪: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应在历史的河流中积极搜寻历史的“遗珠”,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群众不懈奋斗的百年党史中获得历史的“启迪”,实现共产党人跨世纪的智慧与灵魂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