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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背景下企业嵌入式治理行为与逻辑
——基于运动休闲特色小镇的多案例研究

2022-06-08立,张希,姚

闽江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小镇案例运动

林 立,张 希,姚 东

(1.闽江学院公共体育教学部,福建 福州 350108;2.闽江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特色小镇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载体和重要平台。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参与乡村振兴是各地方政府的普遍做法,引导民营企业把参与乡村振兴作为履行社会责任的主渠道。[1]运动休闲特色小镇(以下简称“运动小镇”)作为乡村振兴的组成部分,是特色小镇的下位概念,强调以运动休闲为主题,以独特的体育文化为内涵,以体育产业为主导产业,兼顾生活与生态等多功能为一体的空间区域。目前,运动小镇存在体育产业消费不足、小镇配套滞后、人本理念缺失、文化内涵提炼不足等问题[2],以及规划布局紊乱与体育产业链态缺失、专项法律缺失与政府治理缺位、复合型人力资源与医疗救护体系匮乏、普适性的专业考评与监管体系欠缺等一系列治理困境[3]。在乡村振兴背景下,由于特色小镇的特殊形态,针对包括运动小镇在内的特色小镇治理议题的探讨成为国内学者研究的热点。

不同于国外的运动小镇,国内运动小镇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经济系统,具有多重目标属性[4],不仅包括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人居环境等方面,还要兼顾乡村振兴、文化传承、健康、养老、旅游等多种乡村振兴功能。这种复合的发展目标对运动小镇的治理提出很大的挑战,单独依靠政府的主导作用难以实现,还应调动私营部门、社会组织、居民等不同利益主体的参与,采取多元治理、社会治理等治理范式。然而,现有关于运动小镇治理的研究不仅数量有限,而且更多是从政府主体的角度出发讨论小镇的治理议题,对小镇治理的其他利益主体,尤其是市场主体——企业在乡村振兴中、在小镇建设与治理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缺乏足够的探索与关注。企业在小镇中作为重要的市场主体,除了推动产业发展之外,是否还参与到小镇其他发展目标的建设中?又是以什么形式参与的?其参与逻辑是什么?这些问题关乎运动小镇的可持续发展,亦关乎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实落地,但从现有的相关研究中得不到清晰的解释。运动小镇多重目标、多维功能、多元主体的复合性决定了小镇内不同利益主体的深度互嵌,运动小镇治理的实践与理论亟待总结与梳理。鉴于此,本研究引入嵌入性治理理论,结合企业社会责任理论,选取3个国家级运动小镇的企业作为案例研究对象,运用多案例研究方法,对企业参与运动小镇社会治理的行为与逻辑进行剖析,为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实现多元治理提供理论借鉴,同时为振兴乡村、丰富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及提高特色小镇治理能力提供理论支撑。

一、理论回顾

(一)嵌入性治理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首次提出“社会治理”的概念,随后国内学者将波兰尼的嵌入性理论运用于社会治理领域的研究,提出“嵌入性治理”“嵌入治理”或者“嵌入式治理”的概念和分析框架,认为市场作为一种社会构件,是深深嵌入社会之中的,嵌入政治的市场经济才是现实社会的真实[5];社会治理行动是嵌入于社会结构、社会网络之中的,主要包括主体嵌入、技术嵌入和制度嵌入三种机制[6]。嵌入性治理是将嵌入性的概念结合治理与善治理论而形成的新的分析视角,试图阐释多元治理中不同主体之间的关系与互动机制。近年来,伴随国内学界对社会治理理论研究的深入,学者们运用嵌入性治理的视角分析社区治理[7]、乡村治理[8]、社会组织的治理[9]、企业参与社会治理[10]、治理主体的赋权[11]、社会政策与社会治理之间的逻辑关系[12]等问题。

目前,国内关于嵌入性治理的研究成果不多,从企业的视角去探讨社会治理问题的研究更是非常有限。整体来看,现有相关研究主要划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将嵌入性理论与治理理论运用于某一具体的社会治理议题;二是尝试构建嵌入性治理理论,但是在发展理论的内在逻辑上大多是从理论到理论的逻辑推演,缺乏质性研究方法的规范应用。本文的嵌入性治理是指企业嵌入特色小镇的社会治理,这里的社会治理指的是政府、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社区及个人等行为者,通过平等的合作型伙伴关系,依法对社会事务、社会组织和社会生活进行规范和管理,最终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的过程。[13]

(二)企业社会责任

企业社会责任是要在执行其经济职能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增进社会福利,或者促进企业生存于其中的社会的可持续性发展。[14]32近几年,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学者们逐渐从初期关注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衡量方法及其与企业绩效、公司治理的关系,转向企业社会责任对可持续发展、社会治理等方面的积极作用研究。[15-17]由于欧美国家所提倡的企业社会责任,其制度背景与我国有所不同,因此,我国研究者们并没有单纯借鉴国外的经典理论,而是结合我国国情,以社会福利为终极目标,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本质、逻辑起点和边界等核心问题进行了讨论。[18]近几年转向与乡村振兴、城市发展的结合。[19-21]企业社会责任是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技术的发展水平密切相关的,企业需要承担社会发展不同阶段所提出的要求,在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同时,也推动社会的进步,这已成为学者们的基本共识。

综上所述,本研究从乡村振兴的视角切入,运用嵌入性理论的基本分析框架,探讨企业社会责任及在运动小镇的社会治理过程中的行为与逻辑。本研究尝试回答如下问题: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参与社会治理之间的逻辑关联是什么?企业参与运动小镇治理的路径有哪些?影响企业参与运动小镇治理的驱动与制约因素是什么?通过回答这些问题,旨在为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运动小镇的多元治理提供理论依据与经验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案例研究

企业参与运动小镇治理的行为过程与内在逻辑是复杂多变的,因此本研究采用多案例的研究设计。研究团队一共先后考察了5个国家级、3个省级运动休闲特色小镇,根据研究的问题与设计,按照如下要求选择案例:(1)案例小镇有一家经营体育产业、具备一定规模、在当地具有一定影响力并且正常运营的民营企业;(2)案例企业与案例小镇所在地的政府主管部门和社会组织保持密切的联系与合作;(3)在实地调查案例小镇的时候,能够与案例企业主要负责人、政府主管部门负责人进行深度访谈,还能够获取相关过程性、政策性的文件,以利于数据采集的多元化。因此,最终选择3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国家级运动休闲特色小镇作为案例地,案例地参与企业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案例企业基本信息

(二)数据来源

研究小组成员从2018年12月至2020年11月先后对案例地进行实地调查,主要针对政府主管部门、企业负责人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内容包括该运动小镇的基本建设情况,小镇治理现存主要问题与困难,企业对小镇治理的参与及其与政府、社区等主要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互动情况等。在征得受访者同意后第一时间将文字转录与整理,最终形成案例分析所需的主要数据。除此之外,还通过向案例对象索取相关文件材料,并结合互联网查询的信息,尽可能提高案例数据的丰富性和可靠性。通过不同途径获取资料,形成三角互证[22],案例数据来源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案例数据来源

续表

(三)数据分析

参照Matthew B.等人[23]的质化数据分析流程,对3个案例的访谈资料与二手资料进行数据编码,首先分析单一案例,然后开展多案例横向比较。编码的过程中不断提炼概念性的代码,运用Microsoft Excel实施记录,然后将现有数据的初步分析结果与理论进行浅层对话。依据数据对理论的解释力度,进行数据的再次收集与编码,通过反复迭代完成数据的分析。本研究的编码是先通过双人单独编码,再进行讨论与检验,直至对编码结果达成一致。数据分析过程都根据Robert K.Y.[24]提出的案例研究检验方法,详见表3。

表3 案例研究的信度与效度检验

三、单案例描述

(一)小松镇A企业

A企业是由小松镇当地企业家运用社会资本投资,利用旧厂房、闲置用地改造扩建,集文化体育、竞技体育、健身休闲、教育培训基地为一体的体育休闲综合体项目。综合体室内面积1万平方米,室外面积1.3万平方米,具备羽毛球、足球、射箭等12个运动项目的活动场地与设施。企业前身为机械厂,由于房地产业低迷,关联产业受波及,因此考虑转型体育产业。2016年从机械厂转型到体育场馆,陆续投入1 500多万元资金进行场馆改造与设施建设。由于小松镇原有体育产业的基础较为薄弱,该场馆作为小松镇体育元素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小松镇获评国家级运动小镇提供了重要的业态条件。

(二)龙门镇B企业

B企业于2019年5月挂牌新三板,是龙门镇申报运动小镇的重要产业基础。企业投资、开发与经营福建省泉州市安溪县一个国家3A 级旅游景区,在传统旅游的基础上,以景区为依托为客户提供漂流、攀岩、射击等户外拓展运动和森林生态旅游、养生休闲旅游服务,并提供餐饮及住宿服务。作为福建省最早进军旅游行业的民营企业之一,曾荣获“福建省著名商标”“福建省四星级乡村旅游经营单位”“福建省森林人家”“国家五星级露营地”“福建省一类露营地”等称号。由于企业在当地深耕20年,在周边户外运动爱好者中形成了一定的口碑效应,逐渐发展成为小镇吸引外来游客前来体育旅游的核心构成要素。B企业负责人热心投入运动小镇项目,在特色小镇管委会中担任办公室副主任,从特色小镇的申报、规划初始就参与小镇的建设与治理,并在其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三)石林镇C企业

C企业是北京一家综合性体育产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其母公司于2018年与浙江淳安县人民政府及石林镇人民政府签署达成总投资10亿元的《淳安县“石林港湾运动小镇”投资合作协议》,随后成立了负责整体运营石林运动小镇的C企业。2018年开始,C企业投资2 000多万元,租赁了运动街区几乎全部的私人物业,对镇政府养老院、公共物流中心、村委会,对小镇内景区山庄、民宿、酒店、街区以及水上运动码头等基础设施实施修缮、改造,使小镇初步具备运动休闲业态的基础服务能力。企业还引入摩托艇俱乐部、潜水俱乐部等业态,承办一些运动赛事活动,开拓体育培训、运动研学、团建等新的商业模式。同时,C企业参与完成石林港湾运动小镇总体规划的修编工作,全面深度地参与小镇的投资、建设和运营。

四、多案例研究结果及分析

(一)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是企业嵌入运动小镇治理的表现

国内外学术界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基本内容和范畴的界定有着不同的观点。徐尚昆等人[25]通过归纳性分析,比较中西方企业的社会责任,提出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的9种维度:经济责任、法律责任、环境保护、客户导向(顾客责任)、以人为本(员工责任)、公益事业以及中国企业独有的就业、商业道德、社会稳定与进步等。本研究根据该划分标准,结合收集的案例资料,梳理了案例企业对所在小镇的社会责任承担情况,结果如表4所示。

从表4可以看出, 3家案例企业在运动小镇中主要承担的社会责任涉及经济责任、法律责任、环境保护、公益事业、就业、商业道德、社会稳定与进步等7个维度。但实际上,3家企业在运动休闲文化和健康生活方式的推广上也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A企业于2018年协办的福建省“全民健身百村行”赛事活动,吸引当地群众的积极参与,“展示了具有代表地方特色的民间文化趣味体育节目,让民众有兴趣参加,通过该赛事还提升了民众的参与感、获得感”(1)②③ 资料来源于与企业负责人的访谈笔录,后期与录音转录文字核实。,提高了当地民众的体育健身意识。B企业结合不同资源,突破旅游景区的既有发展模式,引入休闲养生、森林康养等项目,“将心灵课程导入拓展训练中”,“让人们能对自然、生命、思想进行探索”②。C企业负责人认为“当地民众更多在意我们引入的客群有多少购买他们的农产品,我们这些水上运动项目(运动休闲生活方式)目前对他们没有太大影响”③,即认为企业的运营客观上只对当地居民的就业收入产生影响。但实际上,运动小镇发展的一项重要任务是培养小镇居民的体育运动习惯和健康生活方式。[26]由于赛事和研学活动的多次举办,从长远来看是一种物化的体育元素对当地原有社交方式、社区认同的隐性植入,会逐渐唤醒当地居民对运动休闲文化和健康生活方式的自我觉察,从而从被动接纳发展为主动参与,类似的观点在已有的研究中已经获得证实。[27]

根据收集的数据,案例企业在小镇社会责任的承担内容不同,程度不一,但均反映出企业作为经济主体,深深嵌入于小镇当地生产、生活和生态的治理,在促进产业发展、改善生态环境、完善基础服务设施、提供就业和创业机会、丰富运动休闲文化和推广健康生活方式等方面起到实质性的推动作用。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命题1:企业参与运动小镇社会治理的6个维度,包括产业发展、生态环境、基础服务设施、就业和创业机会、运动休闲文化、健康生活方式。

表4 运动小镇案例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

续表

(二)企业嵌入运动小镇治理存在多元复合逻辑

1.以技术为手段、以利益为目标是企业嵌入运动小镇形象定位与塑造的共性

已有研究显示,体育企业兼顾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的本质特征完全契合社会责任理论的逻辑诉求[28],然而这种溢出的社会效应的实现机制却很少经过实证研究的验证。本研究中,“社会稳定与进步”成为3家案例企业承担小镇社会责任的共有维度,均以助力乡村振兴,提供体育相关专业技术服务的形式促进小镇的体育事业与产业的发展。A企业与C企业都是以承办或者协作的方式,对政府输出体育赛事活动的组织策划技术,既为政府举办全民健身活动提供专业技术支持,也为企业增加对外宣传的渠道和营利的机会。2017年,A企业结合地区特色,分别配合国家体育总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等政府部门和组织,承办、协办了以“红色之旅”为主题的多场系列赛事活动,比如“纪念红军长征80周年红色之旅全国自行车邀请赛”等。赛事的举办,促进建瓯“体育+旅游”及相关产业的发展,在周边区域提高小松镇生态、休闲的品牌影响力。C企业所在石林镇举办产品发布会之后的3个月内,举办了“摩托艇公开赛”“自行车爬坡王挑战赛”“欢乐跑中国大赛”等多项赛事,以及“运动港湾音乐节”等节事。通过这些赛事和活动的举办,提高了石林镇运动休闲品牌的美誉度。B企业负责人被任命为运动小镇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作为龙门体育运动休闲小镇总体规划的编制组成员,参与小镇的总体规划,为小镇的建设发展提供专业咨询意见。3家企业均为体育服务企业,以场馆或者场地为依托,提供运动休闲赛事与活动策划作为核心产品,与当地政府共同塑造小镇运动休闲的主题形象。企业既从中获取由于承接政府购买服务所带来的收益、得益于赛事活动承办而提升的营业额,同时还获得因为目的地整体营销所产生的对潜在客源的溢出效应。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命题2:利益嵌入是企业参与特色小镇治理的内在驱动力,而技术嵌入是体育企业参与特色小镇治理的共同路径。

2.关系、组织及企业实质性嵌入运动小镇治理的核心路径

3家案例企业承担的责任内容进一步体现了企业与政府、社会之间的不同互动关系,企业与政府、社会互动程度越高,参与治理的嵌入程度越深。A企业对公益事业的支持,比如,对当地的老年人免费开放,举办一些社区活动,其重要原因是由于A企业负责人是当地人,与当地民众关系密切,熟人社会的关系模式使得企业行为必然呈现更为多样化的社会关联,履行乡村传统的熟人社会的行为规范。B企业在案例地参评运动小镇中占据明显的主导性。企业负责人接受访谈时表示“整个运动休闲小镇从申报到规划的工作,我是具体操刀的”(2)资料来源于与企业负责人的访谈笔录,后期与录音转录文字核实。。由于企业植根当地20年,在不断壮大的过程中与政府部门、企业同行逐渐形成紧密的信任与合作关系,负责人不仅兼任小镇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一职,还兼任由安溪县财政局出资成立的安溪县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一职,以及泉州旅游协会景区分会会长。C企业作为一家外来体育地产公司,通过与县政府签订的特许经营协议,负责特色小镇的运营。“企业做了政府想做的事,带动当地经济发展,比如运动产业助力乡村振兴。政府也为企业提供很多帮助,除了完善道路等公共基础设施配套、与当地民众沟通以外,还及时提供新的政策信息,比如研学基地的申报。”(3)资料来源于与企业负责人的访谈笔录,后期与录音转录文字核实。可以看出,3家案例企业分别以社会关系嵌入、组织嵌入、制度嵌入的形态建构与小镇社会、政府之间的关联。企业参与社会治理的嵌入程度依赖于其与当地政府、市场及社会的关系,A与B企业参与当地社会治理行为的可持续性受到市场资源与政府效能的影响,C企业虽然是外来企业,却通过制度嵌入的方式得到政府稳定、积极的扶持,较好地融入当地政府、社会,与政府、社会形成良性互动。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命题3:关系嵌入、组织嵌入和制度嵌入是企业实质性嵌入运动小镇治理的核心路径,反映企业与当地政府、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关系的稳定程度。3种路径所产生的嵌入稳定程度不同,就稳定性而言,关系嵌入弱于组织嵌入,而组织嵌入又弱于制度嵌入。

3.企业负责人的认知嵌入是企业嵌入运动小镇产业链布局的有效助推力

在调查中发现,3个企业的负责人在关于小镇体育及相关产业链布局发展方面都具有非常清晰的主导逻辑。企业的主导逻辑是管理者和领导者处理业务流程和管理实践的认知结构和心态变化。[29]根据祖金(Sharon Zukin)和迪马吉奥(Paul DiMaggio)[30]的观点,企业的主导逻辑可以视为“认知嵌入”,主要关注企业负责人与高管的认知结构对理性经济推理的影响。

案例企业负责人着力于完善或者创新当地产业链的结构,推动本地产业形态的多元化。A企业负责人认为当地产业形态单薄,应该要丰富体育及休闲业态,形成一定规模的产业集群,提升小镇的知名度与影响力,或可吸引离土人才的回流,使小镇减少人才外流。但是,由于企业的规模和实力有限,对小镇产业的整体布局影响较弱。B企业原先是旅游企业,从户外运动项目的产品延伸开始,逐渐转型“旅游+体育”产业,但是由于安溪县原有经济形态决定了安溪并非旅游目的地,当地酒店住宿行业的供给有限,影响了客流的导入及其消费形态。因此,B企业负责人积极参与小镇的规划和招商工作,希望引入酒店地产开发商和体育产业相关业态,完善当地旅游配套和体育产业链。正如B企业负责人坦言:“于公来说,希望小镇能发展,于私而言,吸引更多的产业,形成产业集群,有利于我们发展。”(4)资料来源于与企业负责人的访谈笔录,后期与录音转录文字核实。C企业负责人回顾小镇的建设与发展历程,认为地方政府对小镇的运营在资金和思路上都比较薄弱。例如,石林镇原有水上项目为冬季专业队训练专用,并没有面向市场的经营性项目,产业发展空间与带动作用有限。C企业利用母公司在体育产业运营管理领域的资源优势,将专业的水上、山地户外等运动项目资源引入小镇,收购原有经营困难的山地项目,改造原有存量的住宿资源,丰富小镇的运动休闲产业及其上下游配套业态。同时,增加研学教育产品,聚焦运动培训、研学教育、企业团建的业态模式。B企业与C企业的负责人通过与政府部门沟通或者自身努力,对小镇产业链布局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命题4:企业负责人在产业链布局方面的主导逻辑以认知嵌入的形式推动小镇产业链结构的整合与发展,直接或者间接影响运动小镇产业链结构的布局。

4.制度压力是企业嵌入运动小镇治理的约束力

调研中B企业负责人认为国家层面出台特色小镇的政策,到了地方却存在资源的对接及其合法与合理性问题。由于中央和地方存在土地性质和指标的协调问题,很多原来有意向入住的项目无法落地,B企业负责人认为这是制约小镇产业发展的因素。C企业负责人接受访谈时表示:“原有发展思路是‘体育运动产业+少部分地产’,以沿湖的地块作为合同标的,想要开发少部分房地产项目。但是,由于国家生态管控的政策性调整,只好从地产开发转向体育旅游运营。这虽然不是我们的专长,但是我们遵守契约精神,继续留在这里把小镇运营下去。”(5)资料来源于与企业负责人的访谈笔录,后期与录音转录文字核实。按照Scott对制度压力的划分标准,包括管制、规范和认知的3个方面[31],目前企业嵌入小镇治理主要是受到国家和地方法律法规的约束。在特色小镇建设的推进中,不仅是不同地方政府间治理协同的过程,同时还面临着市场本位和国家本位的博弈。[32]由此可以看出,特色小镇禁止地产化的政策红线给企业造成的制度压力,迫使企业改变原有发展战略,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继续寻找运动小镇在制度创新中新的发展机会。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命题5:运动小镇作为一种城镇化的创新制度,在建设与发展过程中存在中央与地方多层级的制度压力,一方面约束企业以地产化思路嵌入小镇治理的行为,另一方面迫使企业思考可持续性的发展思路,与地方政府共同推动小镇治理的完善与创新。

五、结论

案例企业的实践证明:企业正在逐渐嵌入运动小镇的社会治理,与当地政府、社会形成治理共同体,承担诸多社会责任,共同推动运动小镇的发展。因此,可以说企业嵌入运动小镇治理,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促进运动小镇高效快速发展的有效途径。结论如下:

第一,企业以不同程度、不同路径嵌入小镇的治理,不仅仅局限于体育产业公共领域的市场化行为,更多地表现为企业为小镇发展所承担的社会责任。虽然一些学者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最大的驱动因素来自对利润的追求[14]53,但由于体育的事业属性,企业带上天然的“社会性”基因,这种社会属性决定了在资源有限的特色小镇,企业无法成为“典型的经济人”,需要以公益性的方式参与地方治理的诸多环节,来缩短企业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与企业经济绩效之间的传导链条。

第二,企业对运动小镇嵌入性治理行为的外在表现形式为企业的社会责任,其治理内容涉及产业发展、生态环境、基础服务设施、就业和创业机会、运动休闲文化和健康生活方式等6个维度。企业参与运动小镇治理的路径包括技术嵌入、关系嵌入、组织嵌入与制度嵌入。技术嵌入是特色小镇中体育企业参与小镇治理的共同路径,企业通过为政府和社会提供专业技术服务,增强自身的生存优势,客观上拓展了企业未来的发展空间。从嵌入关系的稳定性而言,关系嵌入弱于组织嵌入,而组织嵌入弱于制度嵌入。

第三,利益嵌入是企业参与运动小镇治理的根本驱动因素,认知嵌入是企业嵌入小镇治理的助推因素,而来自政策法规的制度压力则是对企业嵌入性治理行为的“双刃剑”。3个企业都是民营企业,对国家及地方政策具有极强的敏感性,既希望获利于政策红利,又受制于法律法规,在企业自身与区域产业的协同发展上,体现了企业对地区嵌入性治理在制度压力背景下的创新力。企业嵌入治理的主观意愿或许不明确,但是由于特色小镇的制度创新客观上使企业成为治理主体。可以说,企业对运动小镇的嵌入性治理是企业作为嵌入主体与地方政府、社会作为客体的相互融合、作用的互动关系与过程。地方政府的支持力度和资源整合能力对企业的主观意愿产生了一定影响,而企业嵌入治理的能力取决于企业自身规模、负责人的主导逻辑、社会关系网络以及企业战略与地方政府发展规划之间的契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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