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风格量表修订版的信效度分析——以福建高校大学生为例

颜培玲，陈 坚

(1.闽江学院学生工作部，福建 福州 350108；2.福建师范大学心理学系，福建 福州 350117)

一、前言

注意风格是一个全新的概念，首见于2018年法国Calstera等人的理论及其编制的注意风格量表(The Attentional Style Questionnaire, ASQ)中。注意风格量表测量的是个体在与任务相关的刺激上保持注意力且不受干扰刺激影响的能力。[1]原研究中注意风格包含了内部控制导向和外部控制导向两个维度。2019年,美国Kraft J.D.等人对该量表的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进行了美国本土化的修订与验证，结果显示，注意风格量表能够对焦虑、抑郁以及担忧行为进行有效预测。[2]由于注意风格的研究才刚刚起步，目前利用注意风格量表进行的实证研究还为数不多，但已有研究均证明了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从理论与实践的角度来看，注意风格量表的翻译和修订对个体的注意控制能力以及精神病理学的研究都具有较为重要的意义。首先，认知过程的伊始是注意，影响心理操作成效的也是注意。注意控制是一种自适应策略, 能够使个体维持对内部状态和外部环境的注意，而过滤掉比较不重要的信息。[3]同时，对于个体的精神健康而言，在需要注意参与的任务中,个体受到干扰物影响的风格差异(注意控制能力差异)是导致部分心理疾病发生的重要因素。个体对注意的控制能力越差，记忆效果就越差,甚至容易导致情绪控制能力差。此外，研究发现社会焦虑的个体深受来自内部干扰物的影响，常将注意转向内部，例如他们总是被失败事件及有关自我失败的内在思维所包围。[4]从焦虑的认知模型及注意力控制理论来看，焦虑也被认为与注意控制不良有关，而注意控制不良不仅会导致焦虑症状，还会导致社交能力低下。[5-7]且有证据表明，由于难以摆脱忧虑、焦虑沉思和威胁信息，缺乏对此类信息的注意控制可能是导致病态焦虑的危险因素，这可能会增加焦虑行为的发生概率。[5,7]另外，根据抑郁的元认知模型，自我聚焦注意是造成抑郁的重要原因[8]，而自我聚焦的产生也与内部刺激，如自我的思维、情感、外表等注意干扰物的影响有关[9]。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来自外界干扰物对患者注意的影响也是重要的。因为抑郁个体也容易受到外界信息影响，但由于反馈往往是负面的，便逐渐内化成认知的偏差。[10-11]因此推测，抑郁个体容易受到内外两种注意干扰源的共同影响，即具有容易同时受内部与外部干扰因素影响的心理特质。同时注意力控制的缺陷，也可能与其他因素有关，如担忧、沉思和重复性等消极思维。[12-14]上述事实说明，个体对内部或者外部干扰物的注意控制能力(注意风格)对理解个体心理健康状况，理解精神病理学的关键机制至关重要。其次，目前国内还没有一个很好的工具来测量个体注意风格。最早的相关量表源于精神病理学的注意力控制量表。[15]该量表测量的是外部导向的注意控制能力，即个体对外部环境进行有意识、有目的处理的能力。然而，对于许多心理疾病而言，影响个体症状的干扰因素更多来自于个体内部，比如抑郁与焦虑中的负性思维和自我概念等。这是一种内部导向的自上而下的注意。而“注意力控制量表”缺乏这一维度的测量，引入注意风格量表将能弥补这一缺陷，为注意力的研究提供更便捷的测量工具。

总之，如果该量表能够被成功修订并在我国推广，将有助于进一步考证量表的文化适用性。该量表可以考察与分析个体对于注意干扰物敏感性的特点，确定个体究竟易受来自哪一方面注意干扰因素的影响，从而有助于采取措施消除干扰因素，提升执行任务时的注意力。这不论是对于有心理疾病的人群，还是心理健康人群，都将具有积极的理论与临床意义。因此，本研究目的在于翻译英文版ASQ，并在福建大学生群体中进行信效度检验。

二、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选取2018年Calstera等人编制的量表[1]，被试年龄为18～45岁。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79，且原量表经过严格的探索性和验证性因素分析，最终形成内部控制导向(7个题项)与外部控制导向(5个题项)两个维度(CFI=0.89, RMSEA=0.08, SRMR=0.07)，共12个题项。量表采用5点计分法(1=完全不同意; 2=不同意；3=有些不同意；4=有些同意；5=完全同意)，得分范围是12～60分。根据内部控制导向和外部控制导向的平均分22和18，又将被试细分为外部控制导向型、内部控制导向型和易受干扰型、不易受干扰型的注意风格个体。外部控制导向型个体主要受外部的刺激控制，容易受外界刺激干扰；内部控制导向型个体主要受内部干扰物，如信念、想法等控制，较不容易受外界刺激干扰；而易受干扰型个体既容易受外部刺激干扰，又容易受内部干扰物影响。由于外部控制导向和内部控制导向的注意状态是对立的，因而量表设计的项目反映了两个注意状态之间的连续性。

(二)研究方法

1.准备施测

本研究在获得原量表作者的授权之后，首先由1名留美心理学副教授将英文版翻译成中文, 然后由另1名英语专业研究生进行回译，并将回译的英文量表与原始量表进行比对和修改，使其既不违背英文原义，又符合中文表达习惯。最后由两位心理学专业博士后阅读翻译后的中文量表，并对其语言表达的清晰度作出评价，结果令人满意。

问卷发放前，笔者对翻译后的注意风格问卷进行了预实验，以20名心理学专业的硕士生作为被试，考察问卷项目的语义表达清晰度。结果显示，问卷的项目表达清晰，项目不存在异议，可用于后续研究。

2.正式施测

选取福建省3所高校的部分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分别进行了3次取样工作，共发放问卷715份，回收715份。对其中明显存在规律填写和填写不完整的问卷进行删除，得到有效问卷671份,有效率为93.85%。被试分布情况详见表1。其中，样本1：被试268人，平均年龄为20.83岁(SD=2.70)，用于量表的探索性因素分析；样本2：被试291人，平均年龄为20.49岁(SD=1.67)，用于验证性因素分析与效标关联效度等信效度分析；样本3：间隔1个月后，重新调查112名，平均年龄为20.00岁(SD=2.30)，用于检验量表的重测信度。

3.基于认知失败量表的效度检验方法

采用由Broadbent等[16]编制、周扬[17]修订的认知失败量表中文版(CFQ)作为校标工具进行效标关联效度的检验。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6，重测信度为0.87。量表共25题，5个维度，采用5点计分法，得分越高，认知失败程度越高。由于注意是认知活动的重要心理条件，无法有效集中注意力将容易导致认知任务失败。认知失败量表是测量个体完成认知任务的表现，即个体本可以在正常能力范围内完成的任务，却因为干扰物、记忆力等影响而导致认知失败。故本研究将其作为注意风格量表中文版的校标问卷。

表1 大学生被试分布情况

4.统计方法

采用SPSS20.0对数据进行信效度分析，用 Mplus Editor 7.0软件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

三、检验结果

(一)项目分析

首先对样本 1采用高低分组法进行项目分析，结果作为筛选和修订量表的指标。结果(表2)显示，所有项目的鉴别度良好，全部进入探索性因素分析。

表2 中文版注意风格量表项目分析结果(n=268)

(二)探索性因素分析

采用样本1首先进行KMO检验及Bartlett球形检验，KMO的值为0.790，Bartlett球形检验的值为584.449，df=66，P<0.001，表明可进行因素分析。随后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旋转法进行分析，抽取得到特征根大于1的两个维度，二者贡献率为40.948%。因项目2经过探索性因素分析被归为明显不属于原量表的外部维度，故将项目2删除。删除题项后重新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同样得到两个维度，并且这两个维度所有项目的贡献率提升至42.673%。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从表3可见，ASQ中文修订版与ASQ英文版中的维度结构一致，表明英文版的ASQ结构具有跨文化性，且各项目负荷均大于0.4，表明各项目负荷良好。

表3 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n=268)Tab.3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results(n=268)

(三)效度

1.结构效度

运用Mplus version 7，对样本2的数据以最大似然法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结果(图1)显示，各路径系数(标准化路径系数)均有统计学意义。同时检验两维度模型的拟合情况，结果(表4)显示，删除题项2 的模型2显著优于12题项的模型1，因此经翻译和修订的注意风格量表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

图1 验证性维度分析(n=291)Fig.1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of the questionnaire(n=291)

表4 注意风格量表验证性因素分析模型拟合指标比较

2.内容效度

本研究依据翻译和修订形成的量表，在邀请相关专家提出修改意见并结合试测结果再次进行调整及修订后，还请了两位心理学副教授对量表内容效度进行评分，针对一些可能引起歧义或误解的词语进行修改，确保所有条目都能够准确表达所要求的内容，从而有效保证了问卷的内容效度。结果显示量表的项目匹配性平均分为2.545(满分3分)，清晰性平均分为2.77(满分为3分)，具有良好的内容效度。

3.校标关联效度

运用样本2将注意风格量表的两个维度与认知失败总分进行皮尔逊相关分析(表5)。

表5 注意风格量表的校标关联效度(n=291)

表5显示注意风格的两个维度均与认知失败呈显著正相关。其中，内部控制导向与认知失败呈中度正相关(r>0.3)，外部控制导向与认知失败呈低度正相关(r<0.3)。为了进一步考察两者的关系，运用样本2进行分层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表6)发现，在控制内部控制导向对认知失败的影响后，外部控制导向不再能预测认知失败总分。

(四)信度检验

对样本2进行内部一致性信度检验。结果显示，总量表的分半信度为0.770，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735，内部控制导向的信度为0.713，外部控制导向的信度为0.609，修订版本信度良好。测试完成两周后，采用样本3的数据，对重测样本进行信度分析，结果显示，总量表的重测信度为0.770，外部控制导向重测信度为0.717，内部控制导向重测信度为0.652，样本重测信度良好。

表6 注意风格两个维度对认知失败总分的回归分析结果(n=291)

(五)注意风格的个体差异分析

依据原作者的做法，以合并后的样本2和样本3被试在内部控制导向和外部控制导向上的平均分18和15作为划分依据，统计个体注意风格4种类型的分布情况，结果如表7、图2所示。

表7 注意风格量表4种类型的占比(n=403)

图2 注意风格量表的4种类型(n=403)Fig.2 Four style types of the questionnaire(n=403)

此外，笔者也运用独立样本T检验对合并后的样本2和样本3进行分析，结果(表8)显示，两个分量表在性别因素上无显著性差异，这和量表原作者的检验结果一致，说明注意风格与性别无关。

表8 不同性别在注意风格上的差异(n=403)

四、讨论

注意风格量表测量的是个体究竟受到哪一种类型的干扰物刺激，体现了个体对注意控制的差异。本研究表明，国内修订的注意风格量表同样包含两个维度，即内部控制导向和外部控制导向，与原量表一致，说明注意风格量表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原量表中的项目2“总的来说，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被其他想法干扰而分散注意力”归属于内部控制导向，然而，本研究的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则显示，该项目被归为外部控制导向，这可能是因为翻译成中文后，大学生被试对其内容产生了不同的理解。为保证项目表达的明确性，对该项目进行删除。删除项目2后的两维度对方差的总贡献率达到42.673%，且删除项目2后的模型2(CFI=0.912)比12题项的模型1(CFI=0.871)拟合度有了较大提升，说明修订后的2因素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修订后量表与认知失败得失呈中度正相关，说明效标关联效度良好。修订版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在0.735以上，一个月后量表的重测信度系数达到了0.777。这些指标说明量表信效度均符合心理测量学的要求，可以应用于判定中国大学生的注意力的影响因素。此外，与原量表作者的研究结果一样，修订后的注意风格量表得分在性别因素上的无显著差异，这说明注意风格不仅具有跨文化一致性，也具有跨性别的一致性。

在效标关联效度的检验中发现，内部控制导向得分与认知失败中度正相关，外部控制导向得分与认知失败呈现低度正相关。在控制了内部控制导向得分之后，外部控制导向得分对认知失败的预测作用就不再显著，这与Calstera等人[9]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结果说明两点，一是进一步证实了注意是认知失败的基础，印证了之前一些学者[18-19]的研究。例如，多项研究表明，个体持续注意的能力与认知失败相关。我们认为，注意风格量表是从相反方向测试个体对相关任务的持续注意的能力，因此今后可以用作测量个体持续注意能力。二是外部干扰刺激对个体认知任务的影响，可能是先通过影响个体内部心理资源，如认知、情绪等，间接对个体的认知失败产生影响。这可能说明，外部干扰刺激是影响个体认知失败的间接因素，而内部干扰刺激是影响个体心理健康状况或活动成效的直接因素。另外，由于注意控制不佳与精神病理学症状的增加有关，而注意力集中能力的增强与精神病理学的减少有关[20-21]，因此区分个体的注意风格可能有助于确定潜在的精神病理学因素，并提供对风险和保护因素的借鉴。

最后，将大学生注意风格分成4种类型，分别为外部控制导向型、内部控制导向型和易受干扰型、不易受干扰型。结果显示，不易受干扰型和易受干扰型分别为30.5%和29%，而内部控制导向型和外部控制导向型约占40.4%，亦即约2/3的大学生属于易受干扰的类型。这说明大多数的大学生都有注意力不集中，易受刺激干扰的问题。

五、结论与建议

首先，因条件所限，本研究只在福建部分高校大学生中进行调研，存在被试群体及地域的局限性，但研究意义在于成功修订了注意风格量表中文版，同时证明了注意风格与认知失败的关系。后续研究可从如何采取措施应对注意干扰物的影响入手，探索如何通过改变个体的注意风格来减少大学生认知失败的发生,建议从正念训练、冥想、练太极等方式入手，尝试改变个体的注意风格。其次，在Kraft等人修订的注意风格量表中，个体的注意风格与个体的焦虑、抑郁及担忧行为有关[2]，但由于是美国修订版，因此笔者仅能推测出中文修订版的注意风格量表也能预测个体的焦虑、抑郁及担忧行为，后续研究可依据现有理论进行推理,继续探讨注意风格对个体负面情绪的影响，甚至对于情绪的调节作用。最后,由于自我聚焦的产生与内部刺激，如自我的思维、情感、外表等注意干扰物的影响有关[9]，因此笔者推断，自我聚焦的产生也与注意风格相关，可以通过引导个体注意风格的改变来减少自我聚焦的发生，并探讨其发生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