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报信息的外观形式能否促进股票流动性？

张秀敏，汪洁玉，张金森

（1.华东师范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0241；2.上海国微思尔芯股份有限公司，上海 201315）

一、引言

2020 年3 月1 日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以下简称新《证券法》），以及2021 年3 月19 日发布的修订后《上市企业信息披露管理办法》，均要求信息披露义务人以准确、清晰、简明的形式传递信息，便于投资者理解企业所披露的信息①根据《新证券法》解读http://www.csrc.gov.cn/jiangsu/xxfw/tzzsyd/202004/t20200410_373645.htm.。然而，从现实情况看来，各类利益相关者关注评析企业状况时仍将重点聚焦于核心的数字化信息，从而难以判定呈现形式是否发挥作用。由于文本信息是企业所披露报告中的重要内容，因此现有研究对文本信息的关注度也在不断提升，部分学者侧重从语言运用状况和文本结构特征等语义分析维度展开研究，但对于信息披露中色彩、图片、表格、图形等纯粹外观形式的研究十分有限。受制于信息形式数据获取手段的限制，既往少量的外观研究更多集中于营销、设计、人力资源等领域，运用了小样本案例、描述性统计或实验的方法，但难以得出普适性结论。因此，关于会计信息外观形式方面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对其内涵和外延尚缺乏清晰的界定和充分的探讨。

信息质量差异是股票流动性的重要影响因素（Amihud 和Mendelson，2006；魏明海和雷倩华，2011）[1-2]。提高企业会计信息披露质量能够减轻市场信息不对称水平，增强投资者的交易信心，吸引更多投资者参与交易，从而提高股票流动性（蔡传里和许家林，2010；王春峰等，2012）[3-4]。但是现有研究在考察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与股票流动性关系时，大都基于传统的财务数字信息，即从会计信息内容的视角考察，从而忽视了信息外观形式对股票流动性的影响。那么年报作为企业信息披露的重要载体，其信息披露外观形式的改善能否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从而提高企业股票流动性，其作用机制又是如何？这在新《证券法》推行的背景下是一个值得深入讨论的问题。

本文借助计算机提取技术，以2011—2019 年我国上市企业年报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年报信息披露外观形式对股票流动性的影响效果。研究发现年报信息形式质量越好，企业股票流动性越强，而分析师关注在这一关系中发挥中介作用。文章的主要贡献在于：第一，明确了年报信息披露外观形式质量的内涵，将信息披露的研究视角从常规的信息内容层面转向外观形式层面，丰富了企业信息披露质量的内涵与外延。第二，通过计算机技术完成了相关形式数据的提取，并由此构建了年报信息外观形式质量指标，实现了信息形式相关研究的大样本分析，拓展了企业信息披露经济后果领域的研究，研究结论将有助于市场各方充分认识信息外观形式的重要性。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

会计信息是决策者进行投资决策时的重要参考依据，而信息形式的文本特征和呈现形式作为信息内容本身的重要组成部分，占据了企业报告的绝大部分比例，其内涵更加丰富，形式更具有多样性。认知适配理论（Cognitive Fit Theory）以及其后续延伸理论便指出，当任务类型与信息形式相匹配时能够减少其认知努力，从而缩短决策时间，提高决策准确性。只有当企业所披露的信息内容依托于高质量的呈现形式时，其才能清晰准确地传达给相关使用者，提高决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葛家澍和王亚男，2011；Rennekamp，2012）[5-6]。

企业信息披露通过影响信息不对称水平来影响投资者交易意愿，从而影响股票流动性。信息披露质量高的企业其股票流动性也较强，具体表现在企业信息披露质量越高，股票买卖价差越低（Heflin等，2001）[7]；提高信息透明度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水平，减少信息使用者的信息处理成本，从而提高股票流动性（蔡传里和许家林，2010）[3]；盈余质量较差的企业其股票也呈现出较低的流动性（韩国文等，2012）[8]。但是除了企业出于自利动机未充分披露真实可靠的会计信息外，如果企业使用了不恰当的披露形式，使得所披露的会计信息无法被市场投资者准确地解读和运用，同样也会导致信息不对称，从而影响股票流动性。

有效市场假说表明资本市场投资者会对企业披露的信息产生一定程度的反应。当企业所披露年报的形式质量较高时，披露了更为详尽的信息、采用更为简洁的表达，同时运用封面色彩和表格的使用进行多样化的信息呈现时，会降低投资者中信息处理过程中的难度，加深对企业的印象，企业会更容易获得投资者的认可。且根据投资者认知假设（Investor Recognition Hypothesis），企业外部的投资者会倾向于投资他们更为熟悉的企业。因此当企业年报信息外观形式质量较高时，会吸引投资者参与其股票交易，从而提高企业股票的流动性。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如下:

H1：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成正相关关系，形式质量越好，企业股票流动性越强。

（二）年报信息形式质量、分析师关注与股票流动性

在信息不对称的市场环境中，分析师充当了信息挖掘、解读和传播的角色。他们通过运用自身积累的专业知识以及信息获取的优势，对企业进行长期跟踪，并对企业披露的各种报告进行分析和解读，将企业报告中的各类信息加工整理形成研究报告，帮助投资者更为迅速和准确地了解企业，从而提高投资者对企业认知的效率和准确性。

关于分析师的追踪倾向，市场投资者会对于信息质量较差的企业提出更高的信息需求，因此分析师更需要去追踪会计信息质量差的企业（Lobo 等，2012）[9]，分析师预测报告成为较差会计信息的一种补充。但是面对复杂和不确定的企业信息，分析师预测的准确性会降低，不同分析师之间的预测差异增大（Lehavy 等，2011）[10]，分析师就可能需要多次修正其发布的预测报告，纠正其预测偏差。而根据声誉理论，分析师市场中的声誉本质上是建立在其信息挖掘和处理质量的基础上，当分析师所发布的研究报告质量较高时会受到市场的普遍认可，而受市场认可度较高的分析师则会获得超额收益（汪弘等，2013）[11]。因此，出于自身职业声誉和收益角度考虑，分析师会更倾向于追踪信息披露质量较高的企业（李丹蒙，2007；方军雄，2007；白晓宇，2009）[12-14]。

分析师作为证券市场上的信息中介，能够为市场中信息使用者提企业的增量信息（俞静和关海燕，2018）[15]。根据委托代理理论，分析师还可以发挥外部监督职，能够有效降低代理问题，提高信息透明度，有助于投资者做出合理决策；在我国证券市场上，分析师跟进能发挥外部监督作用，抑制企业的盈余管理行为，降低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水平（赵玉洁，2013）[16]。关于分析师关注度与股票流动性的关系，Subrahmanyam 和Titman（1999）[17]认为由于分析师不仅会考虑市场中已有的公开信息，还会在分析中融入一些其通过身份优势挖掘到的私有信息、内幕消息等，其存在能有效降低信息壁垒，增强股票流动性。分析师追踪数量增加也可以使市场中信息总量增加，从而会改善市场的流动性（陈辉和汪前元，2013）[18]。因此在声誉的影响下，分析师会更倾向于对年报信息形式质量较高的企业进行追踪，增加市场上关于该企业的信息，从而降低信息不对称和逆向选择程度，提高股票流动性。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如下：

H2：分析师关注在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1—2019 年A 股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所有年报的原始文件均通过巨潮资讯网下载，运用PDF 引擎获取年报页数数据；通过Python 爬虫技术，根据图片的RGB 值实现年报封面颜色的判断①封面颜色的判断是根据图片的RGB 的色值，如果一块连续的区域的RGB 颜色有波动，并且不等于灰度颜色，就认为封面是彩色的。该种方式可能存在的误差在于，当年报封面上只有公司图标为彩色，则该封面主观看上去是灰白，但程序也认为这是彩色封面。；通过新浪财经网站源代码实现年报中表格数量的提取；平均句长数据则根据年报中词语数、句子数计算得到。由此获得年报形式质量指标所需页数、封面色彩、平均句长②能够体现文本篇幅的有字数、句数、段落数、标点符号数量多种等指标。经过实证检验，平均句长这一指标和许多指标能够相互替代反映，由于检验结果中其代表性较好故选用该指标。平均句长指标计算所用年报文本语气数据来源于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及表格数量数据③年报中图形分布较少，多种图形照片在社会责任报告中呈现较多。针对社会责任报告中各类图形及其经济后果，在其他文章另作讨论。。本文所需的其他财务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文构文本数据库（WinGo）及万德数据库（Wind）。在此剔除所有金融企业及ST企业，在删除2011—2019 年期间数据缺失的样本后，经筛选整理共得到16 893 个企业年度观测值。为了消除数据极端值对文章研究结论的影响，对所有的连续变量均进行了1%的缩尾处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股票流动性（Amihud）。衡量股票流动性的指标有多种，本文依据中国资本市场的特点，借鉴Goyenko 等（2009）[19]及张峥等（2014）[20]的方法，采用非流动性指标ILLIQ作为股票流动性的衡量方式。该指标从价格和交易额维度，将股票一段时间内收益率的绝对值除以交易金额，如式（1）所示。

其中，Dit是指股票i在第t年中的交易天数，|Ridt|是指股票i在第t年中第d天的收益率的绝对值，Vidt指股票i在第t年中第d天的交易金额（单位为百万元），|Ridt|与Vidt的比值则表示单位成交金额所带来的价格冲击。流动性约匮乏ILLIQ越大，该股票的流动性越低，因为此时交易所带来的价格冲击较大。由于ILLIQ是流动性的反向指标，同时该指标偏度较大，这里参考Chen 等（2019）[21]、杨兴哲和周翔翼（2020）[22]等的处理方法，对该指标进行了对数转化和反向化处理，如公式（2）所示。

2.解释变量：年报信息形式质量（Format）。结合年报信息形式的内涵，本文从文本特征和呈现形式两个方面构建外观形式质量指标：文本特征方面包含年报页数和平均句长，其中篇幅衡量的是年报信息披露的详尽程度（罗进辉等，2020）[23]，而平均句长则代表年报信息的复杂程度（王运陈等，2020）[24]；信息呈现形式方面，由于年报中表格数量较多，而对于图形、照片等形式运用偏少，且研究发现表格的使用可以对文字所表达的信息做进一步的诠释，使信息更易于理解（林琳和潘琰，2015；吉利等，2016）[25-26]；彩色封面的使用能吸引信息阅读者的注意力，加深其对企业的印象，丰富年报披露的外观形式。因此本文选取年报页数（Page）、平均句长（MUL）、年报中表格数量（Sumtable）、年报是否为彩色封面（Color）作为年报信息外观形式质量衡量的四个分维度。根据已有研究，年报页数、表格数量、彩色封面均为形式质量的正向指标，即年报中页数越多、表格数量越多、使用彩色封面，则信息形式质量越高；而平均句长则是形式质量的反向指标，平均句长越长，表明企业运用了更为复杂的文本形式，信息形式质量越低。

对于上述形式质量各维度指标，本文参考吉利等（2016）[26]的处理方式，消除不同指标量纲，将各分指标同向化、标准化后加总得到形式质量总指标Format，具体处理方式如公式（3）～公式（6）所示。由于是否彩色封面Color指标本身就是0～1 变量，因此不做其他处理。

对于正向化指标的标准化：

对于反向化指标的标准化：

在完成各指标的标准化后，将各个维度相加得到年报信息形式质量总指标：

3.中介变量：分析师关注（Attention）。本文选择年度内分析师对企业进行追踪分析时所发布的相关研究报告数量作为分析师关注度指标（Attention），为了消除数值数量级差异对研究结论的影响，本文对研究报告数量加1 后取自然对数来衡量Attention。

4.控制变量。为了更好检验上市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的关系，本文参考王运陈等（2020）[24]的研究，对企业特征层面、交易层面、企业治理等层面的因素进行控制。在研究年报形式质量时应同时考虑到年报内容和财务数据的影响，由此还对年报文本语调、年报的内容质量进行了控制。此外本文还控制了行业虚拟变量和年度虚拟变量，具体变量及描述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描述

（三）模型建构

为了检验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的关系，基于假设1 构建了回归模型，如公式（7）所示。

根据假设1，当企业披露年报的外观形式质量越好，会降低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水平，吸引投资者参与交易，从而提高了企业股票的流动性，因此预计外观形式质量指标Format的系数α1显著为正。

为了验证分析师关注是否会在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的关系中发挥中介作用，本文参考温忠麟等（2004）[27]的方法，构建了回归模型以检验分析师关注在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的中介作用，如公式（8）～公式（10）所示。根据假设2，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越好，会吸引更多的分析师关注，从而提高股票流动性。本文预计模型（8）中c1显著为正，模型（9）中a1显著为正，当模型（10）中b显著为正时，若c，1不显著，则说明分析师关注在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起完全中介作用，若模型（10）中c，1仍然显著，则说明分析师关注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在上述模型中Controls表示所有控制变量。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及分析

本文通过计算机提取技术获取了所有A 股上市企业年报信息形式维度，并对其进行了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 所示。从年报页数和表格数量维度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中可以看出，我国A 股上市企业年报在页数、表格数量方面差异较大。上市企业年报平均页数为174.5，平均表格数量约为282 个。可见我国上市企业在年报中披露了较为全面和详尽的信息，并增加了表格的使用帮助阅读者进行相关计算和决策。就平均句长指标来说，句号、逗号、分号等标点符号能实现句子分割。汉语句子最佳长度为7～12 个字，而过长的句子将不利于读者进行阅读和理解，而年报中平均句长MUL的均值46.18，远远超过了最佳句子长度范围，我国上市企业年报对投资者来说仍然具有较大阅读难度。衡量股票流动性Amihud的均值（中位数）为-0.129（-0.038），均值明显小于中位数，说明数据整体呈现左偏分布，即股票流动性较低的观测值较多，整体而言我国上市企业股票流动性普遍较低，且不同企业的股票流动性呈现出较大差异。对于解释变量年报信息形式质量Format的均值（中位数）为2.110（2.286），最大值、最小值分别为3.044、0.814，即由于我国上市企业在Format各维度间在较大差异，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也存在较大差距。其他控制变量分布情况较为合理，在此不再赘述。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表

（二）回归结果分析

本文多元回归结果如表3 所示。可以发现，年报信息形式质量（Format）与股票流动性（Amihud）显著正相关，年报信息形式质量越高，股票流动性越强，该结果支持了假设1。这说明当企业年报形式质量越好时，会吸引更多投资者的关注，并参与到交易中，提高了股票流动性。第（2）列表明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分析师关注显著正相关，年报信息形式质量的提高会吸引更多的分析师关注并发布关于企业的研究报告。第（3）列将分析师关注指标Attention引入回归方程，结果显示分析师关注与股票流动性显著正相关，说明分析师在市场中起到了信息中介的作用，为投资者提供了更多关于企业的信息，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提高了股票流动性。同时第（3）列形式质量指标Format与股票流动性仍在1%的水平下显著正相关（0.017，t=4.168），根据中介效应检验模型，分析师关注在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2得到支持①在研究市场关注在年报信息披露形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的中介作用时，本文还以百度搜索指数作为媒体投资者关注度的代理变量，但是实证结果不够显著，原因可能在于百度搜索指数无法区分专业投资者和非专业投资者的关注。此外，本文还对机构投资者的信息传递作用进行了检验，结果同样不够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机构投资者在市场中未能发挥很好的信息传递与解析作用。上述两种中介机制相对模糊和间接。基于此，后文在进行实证检验时采用均以研报数量为代理变量的分析师关注度作为中介效应。。

表3 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回归结果

（三）异质性分析

1.信息透明度异质性。企业信息透明度是影响市场整体信息环境的重要因素，透明度的提高有助于提高投资者决策的准确性。在我国资本市场上散户占比高达85%，这类投资者在专业知识、信息搜集和信息处理方面能力相对较弱。当企业信息透明度较低时，他们很难从会计信息中获取决策有用的信息，降低了对企业所披露的会计信息的利用率（唐雪松和林雁，2014）[28]，此时投资者在进行决策时除了对企业公开信息如年报进行分析外，会更多地依赖如证券分析师报告等信息中介披露的信息。企业出于避免因连续亏损所导致的暂停上市、恶意收购及亏损所带来的较高融资成本等原因，企业会采用盈余管理手段来达到微利状态（许文瀚和朱朝辉，2019）[29]，使得企业信息透明度降低。基于此，本文参考洪昀和李淼（2019）[30]，以微利指标作为上市企业信息透明度的度量。所谓微利是指企业虽然处于盈利状态，但是其数值正好处于盈亏边缘。本文认为若当年总资产报酬率ROA处于0～0.01 之间，企业处于微利状态，其信息透明度低，而处于非微利状态的企业则被划分为信息透明度高的一组，随后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可以看出，在信息透明度高的一组中，年报信息披露形式与股票流动性显著正相关，且分析师关注在二者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但在信息透明度低的一组中，并未发现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的显著关系，表明在信息透明度较低的情况下，非知情交易者面临着较大的逆向选择成本，其在进行决策时受年报信息披露形式的影响较小。

表4 不同信息透明度回归结果

2.审计意见异质性。审计师通过对企业财务信息的审核和鉴证，对投资风险发出预警，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信息传递的作用（张立民和李琰，2017）[31]。企业的利益相关者会对审计意见做出反应（陈晓和王鑫，2001；魏志华等，2012）[32-33]。企业若被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则表示外部审计师对其财务报告真实性和公允性是予以认可的，将会增强各界对企业的信任程度；反之，若企业被出具了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以外的其他类型审计意见，则会导致市场投资者对企业做出不予信任的决策（张勇，2013）[34]。被出具了非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的企业，投资者在进行投资决策时，可能会采用“一票否决”的方式，从而受到年报信息披露外观形式的影响较小。表5 的回归结果证实了这一假设：被出具其他审计意见类型的企业，Format的回归系数不再显著，表明对于被出具非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的企业，其财务报告的真实性、公允性已经遭受质疑，投资者决策时会势必减少对财务报告的利用。

表5 不同审计意见类型回归结果

3.产权性质异质性。在我国独特的政企背景下，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在企业目标（郑志刚，2015）[35]、治理绩效（刘大志，2010）[36]及政治关系（刘欣和李颖，2017）[37]等方面存在诸多不同，导致国有企业在获取政府补贴、优惠政策、信贷融资等资源时更为便捷。鉴于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的诸多差异，投资者在进行投资决策时可能会综合考虑包括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在内的各种因素，但不同企业类型对投资决策的影响程度存在差异。基于此本文将样本划分为国企、非国企进行回归。从表6 可以看出，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非国有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之间均存在着显著正相关关系。但在非国有企业中，分析师关注在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关系中起着中介作用，而在国有企业中并未发现分析师中介效应的存在。这表明对于非国有企业，分析师所发布的研究报告能增加市场中与追踪企业相关的信息，降低信息不对称水平和逆向选择程度，从而提高企业股票流动性；但对于国有企业可能受到其属性因素的干扰与制约，分析师在信息补充和信息传播中所起作用相对有限。

表6 不同产权性质回归结果

五、稳健性检验

（一）内生性检验

为保证实证结果不受到样本企业层面特征的影响，本文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来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选择账面市值比（BM）、资产负债率（LEV）、董事会规模（Board）、收益波动（ROA_sd）四个企业层面特征作为协变量，为年报信息形式较高的上市企业1∶1 匹配选择得分最接近的年报信息形式质量较低的上市企业，生成对照组和实验组，此处设定实验组和对照组之间所允许的最大距离为0.05。在未列示出的平衡性检验中，各协变量在控制组与对照组之间的差异不再显著，说明倾向得分匹配效果良好。表7 是基于PSM 匹配的多元回归结果，列（1）说明被解释变量股票流动性（AMIHUD）与解释变量年报信息形式质量（Format）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在即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会对企业股票流动性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同时结合列（2）、列（3），证实了所得出的结论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

表7 倾向得分匹配后回归结果

（二）其他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假设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除上述内生性检验外后还进行如下检验：首先，对被解释变量股票流动性的衡量指标进行替换。将股票年总交易量取对数作为股票流动性的替代性代理指标。其次，本文将样本范围限制在制造业企业重新进行回归。最后，本文使用年报页数、平均句长、是否使用彩色封面及表格数量这四个指标分别替代年报信息形式质量Format，重新进行检验。未列示的检验结果显示，前两项稳健性检验结果均说明本文实证检验结果是比较稳健的，而在替换解释变量后本文发现年报页数、表格数量、彩色封面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只是平均句长的回归系数为负但不够显著。这表明年报篇幅越长，所包含的表格数量越多，使用彩色封面能够提高股票流动性，同时分析师关注在相关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平均句长对投资者影响较小。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在信息披露相关法规推进的背景下，本文以2011—2019 年我国A 股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首次研究验证了上市企业年报披露外观形式对股票流动性的影响，并且着重探讨了分析师关注在二者关系中所起到的中介作用，以及不同信息透明度、不同审计意见类型、不同产权性质对二者关系的调节作用，拓展了企业信息披露质量的研究内容，有助于落实新《证券法》关于年报披露形式的要求，改善资本市场信息环境。

本文得出的主要结论如下：（1）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与股票流动性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上市企业年报信息披露的外观形式越好，股票流动性越强；（2）市场中分析师能够起到信息传递、降低信息不对称的作用；（3）在信息透明度水平较高、被出具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的企业中，企业年报信息形式质量对股票流动性的影响更为显著，而对于国有企业市场中分析师所起的信息传递作用有限。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实践启示：在既往关于语义分析的经验数据分析中，披露文本的图形外观形式仅仅作为易读性研究中个别学者采用的局部指标，选择的形式单一且从未单独作为一个分析维度独立进行讨论。本文首次通过形式质量指标的构建，综合考虑了色彩、图表等外观呈现形式，扩充了信息披露文本特征实证研究内容，将更多的非财务数据形式维度纳入了研究的范畴。我们认为财务数据的重要性自始至终毋庸置疑，而国内外从2007 年左右开始起步的非财务数据语言特征的实证研究，是对过去财务数据核心作用的延伸和补充，而并非单独的分支、领域。本文提出外观形式数据，是对语义分析思路的进一步拓展延伸。“实质重于形式”，形式也可以反映实质，研究所探讨的“形式”的内涵必将处于一个不断扩充的动态过程中。

本文的局限性在于：（1）企业年报仍然是一种相对严肃规范和格式化的披露载体，其外观形式的呈现相对单一。社会责任报告、招股说明书以及其他文本或者其他网络披露载体的页面，可以探讨的外观形式更加多元丰富。对此对于外观形式提取对象的拓展，以及提取技术手段的精度都需要不断地强化。尤其对于提取出的各种载体、各种形式权重的确定，还需要探索和优化；（2）本文研究的前提是将外观形式作为其他语义分析平行的维度指标加以检验，实际上外观形式和语言指标及财务数据的到底是互补、替代还是独立关系，还需进行更加广泛的数据加以检验；（3）外观形式、语言使用状况和财务数据之间是一脉相承的关系，因而今后在数据足够充分的情况下，是应该将其均纳入成为一个统一的信息披露整体指标。这时候就需要为更为先进的管理科学模型和信息技术手段进行整合，使得整体指标与各类局部指标兼具自身的结构特性和适用场景，这将在今后持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