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黎明将至
2022-05-30方文菁
2021年6月,路易丝·厄德里克最新长篇小说《守夜人》一举摘得普利策文学奖的桂冠,成为继斯科特·莫马迪的《日诞之地》后又一部荣获该奖的美国印第安文学作品。巧合的是,这两部作品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印第安人在终止时代的浮沉命运。评委会称其为“一部波澜壮阔的复调小说,以灵巧与充满想象力的笔触讲述了一个保留地社区的故事。20世纪50年代,他们为阻止有关强制迁移与终止几个印第安部落的提案做出了努力”。
厄德里克是印第安文艺复兴第二波浪潮的领军人,著作颇丰,成就斐然。在《守夜人》之前,厄德里克已斩获多项大奖:处女作《爱药》获美国书评家协会奖,厄德里克由此蜚声文坛;悬疑作品《圆屋》被誉为原住民版《杀死一只知更鸟》,获美国国家图书奖;长篇小说《鸽灾》获普利策小说奖提名;《拉罗斯》获美国书评家协会奖。此次《守夜人》获普利策奖对厄德里克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义。
明暗之间:厄德里克与《守夜人》
如书封上那些明暗交替的色块所预示的那样,“黑暗”与“光明”的对抗贯穿了整部小说。《守夜人》既是对昏黑如夜的终止时代的写照,也是对光明如昼的人性之善的讴歌。它以极光般的魔力吸引着全世界读者与学者,将他们引入一个光影交织、色彩斑斓的文学世界。
“我想告诉我的外祖父,是他获奖了。”面对媒体的采访,厄德里克毫不遮掩地将《守夜人》的成功归功于她外祖父帕特里克·古努的故事。他是北达科他州龟山部落首领、保留地宝石轴承厂守夜人,是小说主角托马斯的原型。1953年,帕特里克得知美国国会即将通过一项对五个印第安部落实施终止的决议。他日夜研读相关文件,组织部落代表团前往华盛顿参加法案听证会,最后成功阻止了该决议通过,捍卫了他们的土地。次年6月,厄德里克出生,她幼年一直生活在北达科他州红河谷怀佩顿小镇,作品中充盈着她对这一印第安社区与保留地的眷眷深情。半个世纪后,厄德里克第一次翻阅外祖父从终止时代保留至今的一封封信件,才意识到她作品中时常出现的那片土地正是外祖父和无数印第安先辈留给她的丰厚遗产,而她一生关于龟山保留地的创作都是对于外祖父那份伟大事业的续写。厄德里克将这种命运的联系诉诸笔端,创作了《守夜人》。她第一次在作品中采用了龟山保留地这一真实地名,也第一次以家庭成员为原型创造了作品人物。
《守夜人》的成功不仅源于对历史的还原,更得益于描绘历史的精妙笔法。《守夜人》采用了厄德里克擅长的多重视角的叙事手法,围绕守夜人托马斯·瓦沙什与侄女帕特里斯·帕朗托展开了抗议与寻亲两条平行叙事线。当守夜人托马斯召集部落成员反抗土地回收时,帕特里斯正踏入城市,寻找消失在未知危险之中的姐姐维拉。在两条叙述主线之外,狗的心声,马的独白,幽灵的低诉,灵魂的谵语,多个叙述视角将两条叙述线密密地织在一起,构建起一个混乱、矛盾又极具美学张力的叙事空间,其丰富性与多义性不断拓展着读者想象力的边界。
厄德里克用充满隐喻和诗意的语言将那些叙述者塑造成一个贯穿全文的形象,即小说的标题“守夜人”。守夜人不只是在工厂上班的那个托马斯,更是托马斯、帕特里斯以及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印第安人的集合。当恐惧与不安笼罩着保留地的夜晚,他们仿佛被那浓黑的夜色催促着踏上一条既定的道路,直面終止政策的威胁,走入陌生而危险的城市,卷入金钱与政治的旋涡。他们是历史与民族的看护者,是家庭与家园的守夜人,代表的是一种步入黑夜的勇气、保持清醒的能力和唤醒黎明的责任。通过“守夜人”这一隐喻,小说的叙事主题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探索。厄德里克的讲述富于洞察性与感化力,处处透露她对语言、女性、族裔、历史等方面的思索。通过她的书写,读者得以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俯瞰风雨如晦的终止时代。
步入黑暗:解放是政府的谎言
厄德里克在描述书中人物直面终止时代的“黑暗”、向“黑暗”宣战的过程时,首先关注到了语言的强大力量。语言既是政府的伪装,也是印第安人揭穿伪装、发现真相的武器。小说中,政府的语言通常以条约的形式出现。“他们先给了我们这块碎片大小的土地,他们又试图把我们从这块碎片上赶走。然后他们把这块碎片的绝大部分夺了回去。而现在……他们正将我们推下碎片的边缘。”一如小说中龟山部落的长者比布恩的描述,美国政府与印第安人之间缔结的条约充满了背叛与谎言。建国初期,美国政府与印第安部落签订了一系列“国家间条约”,在承认印第安部落主权的前提下,以对部落的物质资助换取在印第安人土地上居住的权利,并承诺“只要青草还在生长、河水仍然流淌”,这些条约就一直有效。然而,美国政府并没有履行承诺。自19世纪开始,他们以一系列强制性条约巧取豪夺,印第安人因此失去大量土地。即使没有这些条约,长久以来的贫困也使得印第安人不得不“主动”出售他们的土地。20世纪中期,终止时代的到来彻底破坏了本就支离破碎的“国家间条约”。1953年8月,美国国会即将通过《众议院第108号决议》(又称《终止法案》)。作为终止政策的一部分,该决议将取消联邦政府对印第安部落的所有资助,解除二者间的托管关系,并以“解放”的名义终止保留地、剥夺自治权。龟山保留地是美国国会的“解放目标”之一。政府文书的语言有着奥威尔式的恐怖与混乱,而“解放”一词就是恐怖旋涡的中心。在一个又一个苦思冥想的夜晚,这个词始终在托马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印第安人并未被奴役,那又何须被解放呢?”托马斯深感疑惑。法案的真正目的并非将印第安人从某种并不存在的“身份禁锢”中解放,而是将美国政府从那些永久性的“国家间条约”中解放,从那种“土地租赁合同”中解放。通过“解放”印第安人,美国政府获得了更多自由,而那些失去了土地与条约保护的印第安人则被政府弃之不顾,在被殖民屠杀的伤口尚未愈合的时候,他们迎来了更加严峻的生存危机,无助地面对着美国这个现代机器的隆隆轰鸣。厄德里克借托马斯之口一语道破“(美国政府)以摆脱印第安人的方式来解决印第安问题”。“解放”一词美其名曰赋予印第安人与白人相同的法律地位与社会机会,实则是用貌似的平等偷换了真正的正义,使印第安人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解放的真相是终止,而‘终止只差加个前缀就成为‘赶尽杀绝。”托马斯的这一论断简单,精确,又鲜血淋漓。
这种冠冕堂皇的欺骗却十分有效,龟山部落中居然有不少人表示赞同。印第安青年艾迪·明克认为终止政策“挺不错的”,他能趁机把自己的土地卖掉,大赚一笔。保留地白人拳击教练劳埃德·巴恩斯更是“不明白为什么说这个法案很糟糕”,因为印第安人终于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美国人了”。在政府这些文字的麻痹之下,不论是白人还是印第安人,都将发生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印第安人宁愿抛弃土地,用自己的民族身份去换取一个“普通美国人”的名号。面对法案中那些冰冷的文字,托马斯无奈地感慨道:“我们经历了天花、温切斯特霰弹枪与霍奇基斯机枪的扫射以及肺结核,我们挨过了1918年的大流感,我们参与了四五场流血牺牲的战争,最后却没能逃过这堆乏味的文字。”
除了对法案语言的解读与抨击,厄德里克还特别关注女性在终止时代的生存困境,这一点充分体现在帕特里斯这条叙事线上。帕特里斯是一位美丽而独立的齐佩瓦女孩,她依靠在宝石轴承厂的微薄收入维持着整个家庭的生计。她的父亲老帕朗托终日酗酒,游手好闲。帕特里斯、姐姐维拉与母亲扎纳特总是轮流拿着一把斧头坐在门口“守夜”,警惕着老帕朗托回家找碴。在终止政策的影响下,帕特里斯因贫困而遭受不幸的家庭是万千印第安家庭的缩影。风雨飘摇之时,往往是印第安女性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帕特里斯仿佛“在一个框架上伸展着,变成一顶皮肤帐篷”,将她的家庭轻轻罩住,把世上所有的灾难挡在外面。这个“皮肤帐篷”看似脆弱易碎,却因爱而坚不可摧,直到维拉的失踪给了帕特里斯致命一击。
对于女性而言,那种令人恐惧的“黑暗”既源于家庭内部,更来自保留地以外的世界。维拉的消失与终止时代推行的安置计划有关。按照该计划,美国政府会将印第安人从保留地迁移到城市,为他们提供就业培训和工作岗位,使他们“更好地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然而,丰厚的待遇只是一纸空谈,前往城市的印第安人中只有一小部分得到了工作机会,迎接大部分人的只有深不见底的贫困。一些印第安女性迫于生计,做起了皮肉生意,遭受性剥削、性监禁。厄德里克在采访时重点谈及了这一历史现实:“原住民女性的人均监禁率高于美国任何其他群体。失踪和谋杀一直在发生。”帕特里斯的姐姐维拉就是受害者中的一员。为了找到维拉,帕特里斯走进明尼阿波利斯一间歌舞酒吧,成为一名水下表演女郎,而酒吧及其背后的色情交易也逐漸浮出水面。
厄德里克以一贯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描绘了维拉身处的黑暗。帕特里斯偷偷跑进曾经囚禁维拉的房子,房子的每个房间都凌乱不堪、污秽遍地,墙上钉着狗链,其中一间的狗链上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狗。在这幅荒诞的场景里,这只狗竟然开口对帕特里斯说:“她和我一样在链绳的这端死去了。”小说中有一章标题为“痛苦是她的名字”,短短半页全是维拉在苦痛与混乱之中的谵语。“若想逃跑,她必须穿过那些尖刀。若穿过那些尖刀,她将失去所有保护她的皮肤。她会成为一块生肉、一件物品。她会痛苦。”维拉挣扎在“成为一件性交易的货品”与“成为一个有感情、有知觉的人”之间的夹缝里。当她从那个地狱般的监禁场所脱身,走在一条高速公路上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正迈向彼世,因为“她早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维拉并没有死去,她的灵魂哀号着,战栗着,忍受着比死亡更深的苦楚。
在对于女性困境的书写中,厄德里克还采用了大量群像性书写,小说中的女性角色在彼此身上窥见那些她们经历过的、未曾经历过的以及将要经历的人生。在老帕朗托回家找碴的那些夜晚里,她们拿着同一把斧头坐在家门口;追寻着维拉的脚步,她们走进同一个肮脏的角落;在灵魂的感应下,她们在同一场梦境中感受着痛苦;当扎纳特把目光转向女儿,帕特里斯看到的是自己的脸。小说中所有女性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壮美的整体。痛苦是她们的名字,坚忍也是她们的名字。印第安女性就是这样在逆境中用自己的身体支起一个又一个脆弱而坚固的“皮肤帐篷”,在每一个危险即将来临的黑夜中守护着自己的家庭。
跨过长夜:和平是麝鼠的道路
小说中的守夜人们步入了黑暗,但是黎明并不会轻易到来。他们仍需寻觅一条跨过这漫漫长夜的道路。厄德里克借助“本土故事”的力量,从麝鼠的创世传说中找到了一条介于反抗与妥协之间的第三条道路。托马斯的姓氏“瓦沙什”意为“麝鼠”。麝鼠是“一种卑微、勤劳、亲水的啮齿类动物。在这个布满泥沼的保留地中,到处可见它们的踪影……它们一刻不停地修补着自己的洞穴,用任何在泥沼中生长着、活动着的东西填饱肚子”。如同保留地忙忙碌碌的印第安人,他们适应着艰难的生存环境,在平淡的日子里舒展着自己的生命。然而尽管麝鼠“数量众多、普通平凡”,但当危机来临时它们却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变得“至关重要”。当世界被洪水淹没时,造物主召集了最擅长潜水的几种动物来探测水的深浅。渔貂、潜鸟和??纷纷败下阵来,只有那只小小的麝鼠潜得比谁都久。它耗尽自己的生命,从水底带上来一小块泥土,而造物主用那块泥土创造了整个大地。
然而,小说中未曾提到的是,麝鼠要拯救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传说中,灾难来临之前,地球上的原始人类陷入了激烈的厮杀,地球原初的和谐景象分崩离析。目睹了一切的印第安神明奇奇曼尼图决定用洪水涤荡所有罪恶。在这场浩劫中,只有造物主纳纳布祖与一些会游泳的动物活了下来。然而,即使惩罚的洪水已经涌到眼前,幸存的动物也没有停止争斗,体形更大、力量更强的动物嘲笑着那只“不自量力”的麝鼠,直到它小小的尸体带着一抔泥土浮出水面。这时,所有动物都沉默了,不一会儿,水面上响起了悼念与赞美的灵魂之歌,崭新的世界也随之到来。
如果说洪水的起因是罪恶与斗争,那么洪水退去的土壤则象征着和谐与和平。传说中原始人类的手足相残与现实中白人与印第安人的冲突如出一辙。为拯救那个罪恶世界献出生命的麝鼠一如向殖民者奉上瓜果的印第安人,他们都始终以包容和宽恕面对残酷的世界。现实世界的“洪水”迟迟没有到来,终止法案却悄然而至。托马斯就如那只向深水游去的麝鼠,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就像那永远触碰不到边界的水下的黑暗,对于纷争的厌恶、对于拯救的责任以及对于和平的向往……这些情感在他脑海中纠缠,迫使他奋力下潜。然而,对于终止法案的仇恨,对于美国政府的反抗,对于保留地现状的痛惜,如同自下而上的暗流,将他不断推回那个罪恶世界。托马斯一度想两手空空地“返回水面”,回到那个生命相残的世界,对一切不公展开肆意的报复,但如果那样,紧随其后的无疑将是不断加剧的矛盾与斗争。
厄德里克运用两场充满了隐喻意味的保留地拳击赛将这种丑陋的后果表现了出来,而“麝鼠”托马斯静静地坐在观众席上旁观这一切,在一片旁人看不见的水域中挣扎着。拳击赛的对阵双方分别是印第安青年伍德与白人青年乔。第一场比赛前半程,伍德与乔适应着彼此的节奏,他们在平衡而和谐的攻守中展现着各自的拳击技术。比赛到了后程,当伍德使用灵活的进攻技巧几乎快要把乔击倒时,计时员却明目张胆地帮乔作弊,违规喊了暂停,使伍德失去了获胜的勇气。伍德输了比赛,结果如同史书上那句“白人入侵了印第安人”一样无可置疑。他们的第二场比赛是一场为华盛顿抗议之行筹措资金的公益表演赛。比赛开始的气氛十分融洽,印第安人与白人为彼此欢呼,选手们也相互微笑握手。然而,这种友善还是被乔突如其来的粗鲁一拳击碎了。渐渐地,比赛变成了野蛮而丑陋的互殴。比赛结束时,两位选手“眼睛肿胀,双耳嗡鸣,鼻骨断裂”,而他们为之遍体鳞伤的输赢结果早已无人在意。
两场拳击赛初期那种友好的、遵守规则的技巧博弈似乎是解决白人与印第安人问题的理想模式,只可惜观众的煽动、裁判的不公以及选手的舞弊使得赛局愈发暴力。同样,终止法案破坏了“国家间条约”所制定的“规则”,不断挑战原住民愤怒的极限。在历史这场拳击赛中,美国政府率先一拳打在印第安人的脸上,局势即将发生变化,印第安人完全可以攥紧拳头以更大的力气回击。然而,暴力并不是通往和谐的路径。在旁观了伍德与乔的丑陋肉搏后,“麝鼠”托马斯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钻入刺骨的海水,向着深处游去。“这是一场精彩的搏斗,這是一场糟糕的搏斗,这是一场终极的搏斗。这是发生在他们俩之间的最后一次搏斗。”托马斯既在抨击比赛的血腥残忍,亦在叫停政治活动中的暴力反抗,呼唤一种和平守序的谈判方式。《守夜人》对法案听证会进行了近400页的铺垫,几个月后听证会在华盛顿如期举行。然而这场本该使小说达到高潮的听证会却在双方轮流陈词之后草草收场了,没有你死我活的冲突,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论,只有令人窒息的克制,一种暗流涌动的平静,那是托马斯、帕特里克以及历史上许许多多的“麝鼠”,在深水中经历的那段寂寞而艰难的路程,而他们所坚定找寻的那一点水底的“土壤”,既是印第安民族世代相守的和平愿景,也是美国甚至整个世界应该奉行的正义,是那个黑暗的时代里最为珍贵的一线光明。
迎接黎明:笑声在泪水中迸发
《守夜人》是对部落终止、家庭暴力、失踪谋杀、性犯罪等历史事件的真实再现,有着沉重的现实底色,然而这种沉重又始终被一种轻柔的温馨与欢乐所环绕。在托马斯为终止法案困扰的日日夜夜里,家中的旧物时常给予他心灵的安慰。在面对摩门教义对于印第安人的无端指控时,龟山保留地的人们也从不被愤怒冲昏头脑,只当它是个不痛不痒的玩笑。在保留地委员会为各种部落琐事焦头烂额时,成员们也仍然用齐佩瓦语的独特幽默感调节着工作的气氛。仿佛相比于那些法案文书,笑声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才是整个印第安世界得以继续存在的基石。
这种温馨与欢乐的深层含义,借用帕特里斯受困于酒吧时的心理活动来讲,是“一种只能用齐佩瓦语来形容的感觉与思想,面对那种陌生局促,你会觉得有趣,面对周围的危险,你可能会笑出声来,即使它会使你受伤。这其中深藏着秘密与绝望……因为眼下已经无路可走”。印第安人的笑声里有一种深层的痛楚,他们的隐忍中有一种坚定的信仰。如美国诗人路易斯·阿尔贝托·乌瑞亚在对于本书的评论中所言:“面对苦难、斗争与政府溺职,我们还有希望。笑声当如泪水一般爆发。”正是这种信仰与希望支撑着托马斯和帕特里斯勇敢地步入黑暗,反抗不公,战胜偏见。托马斯象征着家园的守夜人,帕特里斯代表着家庭的守夜人,而在遥远的夜幕之中,那些如繁星般闪烁着的印第安人的灵魂则是一代又一代家庭与家园的守夜人。他们在黑夜中守望黎明,在渺小中践行伟大,在泪水中迸发笑声。
在小说的最后,龟山保留地没有被终止,维拉在好心人的救助下重获新生,托马斯回到工厂守夜人的岗位,帕特里斯也继续守护着自己的家人,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样子。守夜人们终于跨过黑夜,迎来保留地翘首以盼的晨曦。而在书页合上的那一刻,厄德里克也仿佛完成了一次“历史的守夜”,她静坐在世界的一隅,深情地凝望着清晨那初现的天光。
(方文菁:上海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