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眼
2022-05-30迈克尔·戈菲内
〔美国〕迈克尔·戈菲内
鲍勃·谢泼德坐在红木办公桌后,将下一位客户的档案重温了一遍。他合上档案,打开办公桌上方的小柜子。里面有一面镜子,他经常照,以保证自己的仪表始终保持完美。他总是循着同样的程序,从领带开始。不平整的领带可能使你显得邋遢、业余。他的领带有点不平,于是他整了整。他的程序结束在头发上。即使45岁了,他仍然有一头浓密的赤褐色头发。他打量了一会儿头发。无可挑剔,他想。正准备关上小柜子时,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把脸贴近镜子,仔细瞅着眼睛下面。他开始有眼袋了。他眯起眼睛,鱼尾纹比以前更深了。这不是好信号,他真的需要减肥了。他以前的身材很好,可是过去的15年里他增加了20磅,大多数集中在腹部。他厌恶地关上小柜子,坐回到椅子上。秘书的声音从内部电话里传来:“谢泼德先生,桑德斯夫妇来了。”
“谢谢,莎拉,我马上去见他们。”事实上莎拉不是他一个人的秘书,还为另外四个合伙人服务。强者就是这样没落的。鲍勃向桑德斯夫妇(泰勒和芭芭拉)等候的大厅走去。“很高兴再见到二位。”鲍勃说。寒暄了几句后,鲍勃领着桑德斯夫妇来到他的办公室。桑德斯夫妇刚坐下,鲍勃便开始了他巧舌如簧的推销宣传:“我仔细研究了上次你们给我的资料,为你们拟定了一份完美的人寿保险单。记住,在罗林斯保险公司,我们是独立的经纪人,所以我们的业务不限于一家保险公司。我们为客户寻找最符合需要的保险公司。”桑德斯夫妇面带微笑看着他。“我们先来确定一下事实。泰勒,你目前的年薪是12万美元。”泰勒点点头。“芭芭拉,你是家庭主妇,照顾三个从一岁到十岁的孩子。”芭芭拉点点头。“你的工作肯定更辛苦,芭芭拉。”他们都哧哧地笑了。“我们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母亲,芭芭拉。她们是聪明的女人,确保孩子由始终爱着他们的人来抚养。”
听了这番话,芭芭拉十分受用,“我的天,我和泰勒刚刚谈过这个。现在的女人太自私了,自己的孩子不自己养,而是把他们送到日托中心,所以我们的社会才有那么多的问题。”
“知道吗,芭芭拉,你说得对,所以我坚持让我的妻子待在家里养育四个孩子。”鲍勃说。
“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谢泼德先生,你显然三观正确。”
“谢谢你,芭芭拉。现在,言归正传。你们有40万美元的抵押贷款,另有两辆车共6万美元的借贷。还有别的吗?”
“这两项已经够多的了,鲍勃。我一直以为要是每年能挣10万多美元就算有钱了,可没想到这还远远不够。”泰勒说。
“我知道,生活在这里不容易,但你才35岁,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根据我了解的情况,你的公司给你投了20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对吗?”桑德斯夫妇点点头。“好的,根据我的分析,你应该投200万左右的人寿保险。”
泰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有点恼火,“什么?这听起来真的太多了!”
芭芭拉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我们先听听谢泼德先生怎么说,亲爱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是太多,泰勒。相信我,大多数人意识到他们的保险额是多么不足时都很惊讶。你肯定不想让芭芭拉承担所有这些债务,对吗?”
“对,当然不想。”泰勒申辩似的回答。
“好吧,那芭芭拉马上要付清房贷和车贷,现在可怜的芭芭拉只有150万美元了。”芭芭拉点点头表示同意。“你们最小的孩子才一岁。上帝保佑不会,但万一你明天不幸去了,可怜的芭芭拉只能用150万美元撑过至少17年,每年还不到9万美元。不幸的是,利率不会随着通货膨胀而上涨,所以到那时9万美元只相当于现在的5万美元。”
芭芭拉担心地扬起眉毛,“哇,我从没想到这点。”
“接下来还有大学。你想要孩子们上大学,对吗,泰勒?”
芭芭拉看着泰勒。“我当然想。”泰勒回答,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
“所以你看,200万真的是你免除家庭后顾之忧所需的最小数目。”
“亲爱的,谢泼德先生说得对,我们至少需要200万美元。”芭芭拉说。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鲍勃。”泰勒说。
“泰勒,亲爱的,我们现在就要定下来。我连想都不愿想,万一明天你出了什么事,我和孩子们会怎么样。”
“亲爱的,我不会出事的。”泰勒安慰妻子。
芭芭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泰勒,世事难料,我们现在就需要这张保单。”
泰勒把一只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好的,好的,亲爱的,快别哭了。”
泰勒和芭芭拉带着一份180万保额(年保费8000美元)的人寿保险单走了出去。鲍勃第一年将从中挣得5000美元。不错的一天。虽然远不如他过去为贝尔斯登银行推销债务抵押债券挣的钱多,但他还是很满意。那时挣钱真的非常容易,至少在泡沫破裂、经济陷入萧条之前是这样。过去他靠推销那些没有价值的债券每年能挣100万,可他还是喜欢做推销。他喜欢说服人们买东西,尤其是买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铃声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是他的妻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听了电话:“你好,凯伦。”
“鲍勃,你究竟在哪儿?半小时前你应该去格斗培训班接乔纳森的。”
他翻了翻眼睛,“对不起,与客户见面的时间延长了点。”
“你对这个家庭负有责任,鲍勃。我正在做景观设计时乔纳森给我打电话,我不得不放下工作去接他。我的客户很不高兴。”
“我说过对不起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更负责任。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需要再有一个。”
“我……”鲍勃刚想说什么,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婊子!凯伦没有工作前,他们的生活比现在轻松得多。他的人生失败后,她作为园林设计师回去工作。从那时起他们的关系就改变了。现在,他要做家务事。现在,他必须帮着照看儿子。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有一天,他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吃午饭时,遇见了朱莉。朱莉是新来的女服务员,他们两个一拍即合。她是一股清风,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理解他。她对待他就像对待真正的男人,没有任何要求。他们的关系很简单,就像你在高中时会拥有的那种。没有责任,只有欢乐。他再也无法忍受凯伦,她这个人冷酷无情。在她看来,他从没做过一件正确的事,她待他就像待四岁的孩子。他们有一年多没有做过爱了。他整天都在想着朱莉。昨晚,他和家人坐在餐桌边时,满脑子都是朱莉。他实在受不了凯伦愚蠢的唠叨,儿子乔纳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两个抱怨一切。他的朋友曾对他说,要是你想妻子死掉甚于和她做爱,你也许应该离婚。他的确处于这种境地,但他不能和凯伦离婚。即使房地产市场崩盘,他的公司倒闭,他仍然设法存了200万美元。他不能把一半的钱分给她。钱是他挣的,而她只不过坐在那里照料乔纳森。怎么办?怎么办?
克林特·埃文斯刚刚筋疲力尽地从五金店下班回家。他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又找不到其他活。由于经济不景气,没有多少公司愿意雇用一个前罪犯。前罪犯,他想。他还不习惯这种说法。他出狱才半年,仍然不能相信自己是个前罪犯。他在生活中原本是个负责任的人。看在上帝的分上,他原来是名会计师!他从没迟付过账单,从没错过儿子需要他参加的每一个活动,从没有对妻子不忠。嗯,就是说,直到永远改变了他生活的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那事发生在两年前,但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最好的朋友斯科特要来城里参加一场展示会,两人见面后都很兴奋。自从斯科特搬到佛罗里达后,他们已经有15年没见过面了。他们决定在老地方“乔家酒吧”聚一下。克林特有五年多没有出去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了。他知道一个男人保持对妻子忠诚的关键,在于远离充满诱惑的环境。他们在星期四晚上8点会面,那晚客人很少。他们兴奋地坐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过去的时光。两个小时后,因为还要参加明天上午的展示会,斯科特决定早点回酒店休息。他们互道了晚安。克林特决定再坐一会儿,醒醒酒后再开车回家。这正是他麻烦的开始。劳拉·斯旺森走进了酒吧,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劳拉是个迷人的女人,穿着紧身名牌牛仔裤,红色V字领上衣,露出丰满的乳房,美丽的金发披在修长的脖子上。克林特的荷尔蒙开始飙升。遇见妻子前他是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他怀念那种游戏。小小的调情能有什么害处?只是看看我是否仍然有魅力。他挑起了话头,为她买了酒。我的魅力依旧。劳拉说她来这里会一个女朋友,可是正当劳拉走进酒吧时,女朋友打电话取消了会见,她决定离开前喝一杯。“她所失即我所得。”克林特带着迷人的微笑说。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应该就此打住,但这种感觉太好了。一杯接着一杯,两人都喝醉了。她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卫生间的过道里。他们开始激情拥抱,克林特肩膀上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她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问:“你在卫生间来过快的吗?”克林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使劲咽了口唾沫,没有吭声。可是她拉起他的手,把他带进女卫生间。他们开始狂吻。克林特扒掉她的裤子,然后是自己的。他抱起她,把她的光屁股放在水池上,进入她的身体。她发出愉快的呻吟。几分钟后,两人都到了高潮,紧紧地抱在一起。高潮让克林特清醒了,立刻开始感到后悔。我做了什么呀?他快速说了声再见,跑了出去。回到家后,他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上了床,抱着妻子黛博拉睡着了。他暗自发誓,要做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以弥补他的过错。
两周后,几名警察来到他家,以强奸罪逮捕了他。强奸!他们在胡说什么呀?他们当着他妻子和儿子的面给他戴上手铐,他被带走时他们都哭了。他的脑袋转得就像茶几上的陀螺,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后来他才知道,是劳拉控告他强奸。她承认了调情,甚至接吻,但她告诉警察他把她拖进女卫生间,强暴了她。直到今天,他都没能弄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因为他的突然离去使她光火,或者从头到尾就是她设计好的。不管怎样,他被认定有罪,判处了四年徒刑。两年后他因为表现良好保释出狱了,但余生被打上了性犯罪者的烙印。他失去了房子,在律师身上花光了毕生的积蓄。他的妻子不得不打两份工,以养活自己和儿子。他们的儿子,杰克,蒙受了羞辱。学校并非安宁温馨的场所,杰克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和欺凌他的孩子打架。最终,他和那些坏小子们混到了一起,开始抽烟和喝酒。克林特入狱前,杰克是期末考试成绩的全优生。现在,16岁的他从高中辍学了。克林特想弥补儿子,可是杰克连话都不愿和他说。对五秒钟的高潮来说,这是个过于高昂的代价。就连老虎伍兹都比他容易逃脱惩罚,而那厮还是个经常对妻子不忠的家伙!
在克林特服刑的两年里,黛博拉每星期都去监狱看他,说仍然爱着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必须按照她说的去做。现在,他们合法地分居了,但每星期见一次面。见面是件开心的事,但她仍然不允许他碰她。他渴望女性的注意,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等得更久。事实上,今天是他两年来第一次和女人打情骂俏。有人对自己感兴趣的感觉真棒。这个女人是常客,所以他相信还能再见到她。她叫什么来着?对,凯伦。凯伦·谢泼德。
一个月后。
凌晨3点,简和凯瑞锁好了巴黎俱乐部的大门,注意到停车场里停放着三辆车。简看着凯瑞,“你仔细检查过卫生间了,对吗?”
“对。相信我,卫生间里没有一个人影。”
“哦,那除了咱俩的两辆车,还有一辆车是谁的?”
“你看,有人在驾驶座上。也许是在等人。”凯瑞说。
简和凯瑞向那辆丰田汉兰达走去。来到车旁,她们立刻发现情况不对劲。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你认为她是睡着了吗?”简问。
“不知道,我们再仔细看看。”凯瑞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女人没有动。她又用力敲了敲,女人仍然没有动。
凯瑞伸手去拉车门,简抓住了她的手,“别,我想她可能死了。”
凯瑞赶紧把手缩回来,就像碰到了火,“嗯,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半小时后警察到了。一名警官拉了拉门把手,车门开了。他把手指放在女人的脖子上,没有脉搏。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搏斗的痕迹,但慎重起见,还是给犯罪现场调查小组打了电话。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鲍勃正在床上和他的小女友朱莉做爱。朱莉睁开眼睛,怪怪地看了他一眼,“爸爸,门铃响了。”
他惊讶地问:“你在说什么?”
“爸爸,门铃响了。”
鲍勃狂怒地从她身上翻下来,“你干吗老是叫我爸爸?”
“爸爸,門铃响了。”她脸上仍带着疯狂的表情盯着他,晃动着脑袋,邪恶地大笑着。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得飞快。
“爸爸,门铃响了。”他的儿子乔纳森在另一个房间高喊。
“哦,知道了,乔纳森,我去开门。”天哪,多么古怪的梦,他想。他来到门厅,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警察。他打开门,“我能为你们做什么,警官?”
“你是谢泼德先生吗?”一名警官问。
“是我,警官。怎么了?”
“这个……可以进去说吗?”
“当然可以。”警官们走进房子。“你们开始让我紧张了。”鲍勃担心地说。
“爸爸,没什么事吧?”乔纳森在他的房间里迷迷瞪瞪地问。
“没事,儿子,待在你的房间里。”他看着警官们,“那么,我能为你们做什么,警官?”
“是这样,我们有关于你妻子的坏消息。”
鲍勃扬起眉毛,“我的妻子,她怎么了?要我把她喊起来吗?”
警官们惊讶地面面相觑,然后又都将目光投向鲍勃,“你的妻子在家吗,谢泼德先生?”
“嗯,她当然在家。等一下,我去叫她。”鲍勃走回卧室时警官们困惑地站在那里。不一会儿,他大惊失色地回来了,“我的天,她不在家!”
“你是说,你没注意到妻子不在家?”
鲍勃尴尬地低下头,看着地板,“嗯,门铃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爬起来时头昏眼花,竟然没有发现她不在床上。她出什么事了吗?”
“好吧,我很遗憾成为告诉你坏消息的人,可是你妻子今天早些时候被发现死了。”
他感觉一团东西堵住了喉咙,眼睛开始湿润,“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谢泼德先生。你的妻子被发现死在她的车里,在巴黎俱乐部的停车场。”
“巴黎俱乐部!”鲍勃惊呼道,疑惑地扬起眉毛。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他满眼泪水地抬起头,“她在巴黎俱乐部做什么?”
“我们不知道,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一切太让人困惑了。你们知道,嗯,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们还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搏斗的迹象,她可能只是自然死亡。我们将进行尸检,但我们需要你来一趟停尸房,辨认一下尸体。”
“可以。让我穿上衣服,跟儿子说一声。能给我几分钟吗?”鲍勃走进乔纳森的卧室,把噩耗告诉了儿子。警官们听得见乔纳森在卧室里的哭泣,为这个孩子感到难过。突然,他们听到了令人震惊的声音。乔纳森开始冲父亲吼叫:“都是你的错。你杀了她。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警官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几分钟后,鲍勃穿好衣服回来了,准备动身。
一名警官轻轻咳了一声,“你没事吧,谢泼德先生?”
“没事,乔纳森伤心欲绝,把他妈妈的死怪罪到我头上。”
“为什么?”
“老实说吧,昨晚我和妻子吵了一架。他可能以为她是因为吵架才离开家的。”
“不幸的是,我把这类坏消息带给过许多家庭。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责怪某个人或某件事。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明白不是你的错。”
鲍勃点点头,跟随警官们前往停尸房。
一个星期后,安迪·米奥拉侦探敲响了鲍勃的家门。鲍勃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吗,警官?”
“实际上是侦探,谢泼德先生。安迪·米奥拉侦探。”
“对不起,侦探。我能为你做什么?”
“介意我先进屋吗?”
“当然不介意。”两人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谢泼德先生,我是凶案组的。我们已经正式把你妻子的死归类于凶杀。”
鲍勃瞪大了眼睛,“凶杀!你认为她是被谋杀的?”
“是的。根据尸检报告,她是窒息而死。”
“什么?怎么会?”
“没有搏斗的痕迹,她是在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情况下窒息而死。”
“你知道她是怎么丧失行动能力的吗?”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在她体内发现的唯一药物是安必恩。”
鲍勃打断他,“她睡觉前服用安必恩。”
“这解释了她体内为什么会有安必恩。遗憾的是,我们也许永远弄不清楚她为何窒息而死了。有几种药物可以使人很快失去行动能力,几小时后血液里就检测不出来了。”
鲍勃点点头,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谢泼德先生,能告诉我那晚你在哪里吗?”
“我?你是说我是嫌疑人?”
“此刻,人人都是嫌疑人。”
“我懂。第一嫌疑人总是丈夫。”
“差不多吧。那么,谢泼德先生,那晚你在哪里?”
“我整晚都在床上。我10點左右服用了安必恩,一觉睡到两名警官摁响门铃。”
“你们两个都服用安必恩?”
鲍勃抓着头发,“是的,我俩睡眠都不好。”
“那晚你最后一次看到妻子是什么时候?”
“我想是10点左右,我上床时她还没睡。”
“警方的报告里说那晚你和妻子吵了一架。为什么吵架?”
鲍勃耸耸肩,“一般的家庭琐事。她埋怨我没有尽到责任。”
“我明白。报告里还说你儿子为他妈妈的死责怪你。”
“哦,那只是孩子歇斯底里的发泄。他认为吵架是我的错。他相信要不是那晚我引起了吵架,他妈妈就不会离开家,就不会出意外。”
“你和妻子经常吵架吗?”
“算不上。”
“你妻子可能有外遇吗?”
鲍勃大吃一惊,“这个,我从没担心过,所以我不这么想。不过,我想有些事你真的永远不会知道。”
“你自己呢,谢泼德先生?你有外遇吗?”
现在鲍勃有点慌张了。他红了脸,皱起眉头,“当然没有,侦探。你看,这是非常隐私的问题,我需要叫律师吗?”
米奥拉举起手,“你知道,这由你决定。不过,我只是在排除嫌疑人,缩短嫌疑人的名单,并非有意冒犯。”
鲍勃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你能想象得到,上个星期我和儿子有多难。”
“我懂,谢泼德先生。我只是试图弄清那晚你妻子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你知道,上个星期我为此绞尽了脑汁。那么晚离开家,根本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还服用别的药物吗?”
“没有,只有安必恩。”
米奥拉侦探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谢泼德先生,这是从你妻子的手机里打印出来的联系人名单。你能看看名单,圈出与她关系密切的联系人吗?”
“当然可以。”鲍勃接过名单。圈完后,他把名单递还给侦探。
“我们正在查看她的通话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我们已经查看了她手机里的短信和電子邮件,没发现任何异常。你妻子有电脑吗?”
“有,她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好,我要把它带回警局,请专家从她电脑的电子邮件里寻找线索。”
“没问题,我去拿。”鲍勃离开客厅,不一会儿带着电脑回来,递给安迪,“我什么时候能把电脑拿回来?”
“我们一做完就可以,希望我们能尽快做完。还有问题吗,谢泼德先生?”
“没有了,先生。”
“那,好吧。祝你今天愉快!”米奥拉侦探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鲍勃,“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妻子认识哪个红头发的人吗?”
鲍勃眯起眼睛,“不认识。怎么了?”
“我们在你妻子的车里找到几根红头发。”
“天哪,会是凶手的吗?”
“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个朋友的,甚至有可能是你们儿子的朋友的。”
鲍勃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要是想到别的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安迪打开门时又回过头来,“啊,还有一个问题,你妻子戴婚戒吗?”
“当然戴。为什么问这个?”
“她被发现时,手指上没有戒指。”
鲍勃沉默了一会儿,“也许被人偷走了,那枚戒指值两万美元呢。”
安迪扬起眉毛,“好吧。信不信由你,这可能会有帮助。”
“我看不出会有什么帮助。”
“我会发布一则通告。要是有人偷了它,可能会在当地的典当行把它当掉。”鲍勃点点头表示同意。“你能描述一下戒指吗,谢泼德先生?”
“当然可以。几年前我们为戒指投保时做过评估,评估报告在我的办公桌抽屉里,我会把它传到你的办公室。对了,能给我一份警方报告复印件吗?我得尽快交给保险公司。”
“当然,我们很乐意帮你拿到保险公司的理赔款。”安迪讥讽道。
“对不起,侦探。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无情,但毕竟那枚戒指价值不菲。”
真是个贪婪的混蛋,安迪在心里骂道,继而又问了个问题:“你妻子有人寿保险吗?”
“哦,这个嘛,没有。”
“那好吧。占用了你的时间,谢谢你,谢泼德先生。”安迪出了门。驱车回警局的路上,他回想着和鲍勃·谢泼德的谈话。他说不清楚,但这家伙似乎有点不对头,一定隐瞒了什么。安迪走进警局,回到自己的工位。他刚坐下,克拉拉·安德森警官面带微笑走过来,“你好,安迪,我从谢泼德太太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一些资料。”
“是吗?快说。”
“看来谢泼德家里的一切都不好。”
“快说,克拉拉,把你发现的告诉我。”
“好的,她的一个电话是打给离婚律师的。”
“哇,是吗?这显然是一个动机。你看,我有一份谢泼德太太朋友的名单,我会联系他们。你何不去走访一下谢泼德家的邻居,弄清那晚是否有人看到了什么。”
安迪和前三个女人的会面没有多少发现,但和辛迪·辛克莱尔的会面却收获巨大。他刚见到她时,她声称自己是凯伦最好的朋友。对这话他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前三个女人也这么说。然而,15分钟后,他意识到她所言不虚。她知道一切。“那你知道离婚律师的事吗?”安迪问。
“知道。你不会真的认为是他干的吧?”她问。
“你认为他有能力干这种事吗?”
她咬着下嘴唇,“你知道,他是有点诡异。但我觉得谋杀似乎太极端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离婚吗?”
“你是说,你还不知道?他和一个小荡妇有一腿,那个女人在他公司附近的餐馆上班。”
一阵兴奋传遍安迪全身。又一个动机,他想。
她想了一会儿,“餐馆的名字就在舌尖上,见鬼,一时想不起来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家,对吧?”
“切尔西餐馆。”他说,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
“对,就是它,我知道是C开头。不管怎么说,他和餐馆的一个女服务员有一腿。”
“谢泼德太太知道吗?”
“知道。有一天,她去他的办公室,想给他一个惊喜。秘书说他去切尔西餐馆吃午饭了。凯伦去了那里,刚要进去时,注意到一个女服务员正在抚摩他的头发,然后又揉捏他的肩膀。她惊呆了,转过身,回到车上等着。几分钟后,鲍勃和那个女人手拉手悠闲地走出来,就像一对情侣在浪漫地散步。凯伦恶心极了。她下了车跟着他们。他们走向鲍勃的车,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街角的那一个。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吗?”安迪点点头。“鲍勃的车停在后面空旷的地方。她走过去,看到车在摇晃。那对男女就在车内做爱!你能相信那家伙的胆量吗?凯伦说她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怎么做的?”
“她本想当场揭穿那个混蛋,但反复考虑后,决定最好还是用离婚给那个杂种出其不意的一击。”
“这是为什么?”
“她不相信他。他把钱到处藏。她想在提出离婚前,先搞清楚那些钱都藏在哪里。”
“她在担心什么呢?”
“她想他可能会把钱转移走。他是个非常贪婪的人。”
安迪点点头,想起戒指的小插曲,“有可能他发现了她想离婚,所以决定杀了她吗?”
“也许,他雇人杀了她。”辛迪回应道。
他好奇地扬起眉毛。也许,他想。“也许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辛克莱尔太太。后面如果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安迪离开辛迪的家,打电话给克拉拉,“你好,克拉拉,我是安迪。”
“嘿,安迪,我有些信息要告诉你。”克拉拉兴奋地说。
“我也有重大发现。你先说。”
“好的。我有两条重要信息。第一条,他们的隔壁邻居威尔森太太60岁了,患有失眠症。每天晚上,她都要起来两三次,去厨房喝点热牛奶。她家的房子正对着谢泼德家的房子,从厨房窗户可以看到谢泼德家的车库。她之所以记得那晚,是因为她刚打开厨房灯,就看到谢泼德家的车库门开着。她发誓丰田汉兰达里有两个人。她认不出都是谁,但她声称前排座位上有两个人。”
“天哪,她为什么不早说?”
“她不知道谢泼德太太死于谋杀。”
“这条信息很重要。你也不会相信我刚刚发现了什么。”安迪转述了他与辛迪·辛克莱尔的谈话。
“难以置信!这家伙听起来真是个人渣。”
“没错,我想谢泼德先生需要解释一下。给帕特森法官打电话,看他是否愿意签署一份对谢泼德家的搜查令。”
“好的。我要说的第二条信息是,我还发现谢泼德太太有一份45万美元的人寿保险。”
“什么!我刚刚问那个混蛋他妻子是否有人寿保险,他说没有。把这个也写进给法官的资料里。我要去跟警监谈谈,不过我想我们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他了。”他挂断电话。很好,谢泼德先生,看来你已经成功位列头号嫌疑人了。
当晚,安迪·米奥拉侦探带着三名警官来到谢泼德家。安迪摁响了门铃。当透过猫眼往外看时,鲍勃打了个寒战。他跑回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他打开门,“这是什么意思,侦探?我需要给律师打电话,告知这次骚扰吗?”
“开个门怎么这么久,谢泼德先生?”
“我得穿衣服。”他辩解说。
“好吧,”安迪并不相信鲍勃的借口,递过去两张纸,“你知道,谢泼德先生,叫律师也许是个好主意。”
鲍勃一把从安迪手上抓过纸,“这是什么?”
“一份是对你整座房子的搜查令,一份是对你的逮捕令。谢泼德先生,你因涉嫌谋杀凯伦·谢泼德而被捕。”安迪接着宣读了他的权利。
“什么?这是骚扰,这就是骚扰!你带着三名警官过来,让我在邻居面前出丑。你会为此丢掉工作的。”
“是的,是的,这话我以前听过很多次了。”安迪看着左边的警官,“把他带到车上。”安迪和警官们搜查了整座房子。两个小时后,他们打包并拖走了搜查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鲍勃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首饰。他们把鲍勃带到警察局,安迪让他给律师打了电话,然后做了登记。两个小时后,鲁斯·休尔特走进了警察局。鲁斯是城里顶级辩护律师之一。他们都坐在审讯室的长方形桌子旁。“谢泼德先生,这次谈话将被录音。”安迪说。
安迪摁下录音键,“好啦,我们从明显的问题开始:谢泼德先生,你杀了你的妻子吗?”
鲍勃愤怒地皱起眉头,“哦,天哪,当然没有!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好吧,鲍勃,你告诉我的许多事竟然都不是真的。”
鲍勃从椅子上站起来,“太荒唐了,我可不愿被像小混混似的对待。”
“坐下,谢泼德先生。”安迪严厉地喝道。
鲍勃看了看律师。鲁斯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吧,鲍勃。”他扭头看向侦探,“问你的问题吧,侦探,但请不要耍花招。”
“好吧。我们来澄清一些矛盾之处。首先,你告诉我你没有外遇。”
“没错。”
“你认识朱莉·米勒吗?”
鲍勃的脸一下子白了,“认识,她是切尔西餐馆的服务员。”
“我们和朱莉聊了聊。虽然费了点口舌,但她承认和你有一腿。”
“曾经有一腿,侦探。曾经,过去时。”
“昨天你可是说你没有外遇。”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现在没有外遇。”
安迪严厉地瞪了他一眼,“那你是什么时候和朱莉断了的?”
鲍勃耸耸肩,“真的不记得了。”
“好吧,换个问法。一年前,一个月前,还是一天前?”安迪问。
“我想是最近。”
“你说最近,可是朱莉说你们还在一起。”
“那是她搞错了。”
“真的吗?餐馆里有人说两天前还看到你们一起出去了。”
“我们还是朋友。”
安迪翻了翻眼珠,“别装了,谢泼德先生,你真的指望会有人相信吗?”
鲁斯插嘴说:“侦探,我的委托人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所以要么接着问别的,要么放我的委托人走。”
安迪不甘心地点点头,“好吧,我们暂且把这事放到一边。你还告诉我,你妻子没有人寿保险。”
“这是真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她有45万美元的人寿保险。”
“她曾经有45万美元的人寿保险,是五年期的,三个星期前已经过期了。”
“嚯,好家伙,”安迪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个时态问题。”
“我的英语老师总是说时态很重要。”鲍勃得意地说。
鲁斯又插嘴说:“你看,侦探,这恰好是我的委托人无罪的证据。谁会在妻子的人寿保险过期后杀了她呢?”
“我同意你的看法,如果真的没有保险费理赔的话。”
鲁斯不满地举起手,“保险過期了,当然不会有理赔。”
安迪看着鲍勃,“那么谢泼德先生,你是在告诉我,你不会得到保险理赔吗?”
“他当然得不到,侦探。”鲁斯说。
安迪举手让律师安静,“能让谢泼德先生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吗?”
现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鲍勃。
鲍勃缩进椅子里,汗从额头冒出来,“好吧,有30天的宽限期,在此期间我可以恢复保险单。”
“谢泼德先生,你已经向保险公司提出索赔了吧?事实上,是在你妻子死后第二天提出的。”
“够了,侦探,这什么都证明不了。你和我的委托人之间有误会,但他没有对你说谎。你们凭这点不可靠的证据就逮捕我的委托人,太荒唐了!”
“我们的证据可远不止这些,律师。”
“好吧,让我们洗耳恭听。”
“谢泼德先生,得知你的妻子联系了离婚律师,你是不是很吃惊?”
鲍勃看上去真的很吃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我不相信。”
“还是相信吧。她早知道你有了外遇。”鲍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没错,谢泼德先生。她的一个朋友说,凯伦实际上看到了你和朱莉在地下车库的车里做爱。”鲍勃在椅子上不安地蠕动着。“太不检点了,你觉得呢,谢泼德先生?”鲍勃低头看着桌子。
“这还是证明不了什么,侦探。我的委托人已经承认了外遇,他们在哪里做爱无关紧要。”鲁斯说。
“没错,律师。但他的妻子知道外遇的事并开始离婚诉讼,肯定会影响到动机。”
“你说他的妻子拜访了离婚律师,你有证据证明她实际上开始了离婚程序吗?”
现在,安迪似乎有点不舒服了,“我猜没有,但我们已经调看了她的律师记录。”
“你看,侦探,一个人发现配偶对自己不忠去见离婚律师是常有的事,但大多数人都不会进行下去。我还是看不到逮捕我的委托人的理由。”
安迪从塑料袋里抽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你认得这个吗,谢泼德先生?”
鲍勃深吸了口气,然后长叹一声。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沒说出来。
“你没事吧,谢泼德先生?”安迪问。
鲍勃恢复了镇静,轻轻咳了一声,“是的,我没事。这是我妻子的戒指。太好了,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在你们家衣橱抽屉的深处。”
“真的吗?她一定是出门前把它取下来了。”
“有趣的是,抽屉里全是男人的衬衫。”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选那个抽屉。”
“你能想到什么让她取下戒指的理由吗,谢泼德先生?”
他耸耸肩,“不知道,也许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了外遇。”
安迪之前故意没提那晚凯伦的丰田汉兰达离开时车上有两个人这件事,他要把这个重磅证据放在后面。现在,是时候敲打敲打鲍勃,看看会敲出点什么来。“难道没有可能是你杀了妻子?你开车把她送到巴黎俱乐部,丢在那里让人发现,以便解脱你的嫌疑?可是你的贪婪占了上风,是不是,谢泼德先生?你舍不得这枚戒指,不是吗?你把它从她的手指上取下来,使得看上去像是被偷走了。这样你既可以得到戒指,又可以从保险公司得到赔偿金。”
鲍勃的脸涨得通红,就像要着火似的。他看着律师。
“这也太离谱了!”鲁斯吼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但安迪根本没理他,接着说下去:“难道不是真的吗,谢泼德先生?你已经向保险公司提出了索赔。”
鲁斯转向鲍勃。鲍勃看上去萎靡不振,“没错,是真的,但那只是因为我好忘事。我怕时间长了又忘了,所以得到警方的报告后就去申请了,反正迟早都得去。”
“谢泼德先生,知道我们有个目击证人那晚看到两个人——不是一个,是两个——坐在你妻子的车里离开车库,你会不会很吃惊?”
鲍勃看上去不舒服,身子缩成一团,脸上无精打采。鲁斯立刻站了起来,“会见结束了,侦探先生,我建议我的委托人不要再说一个字了。”
“律师,你的委托人愿意接受测谎仪的测试吗?”
鲁斯咯咯地笑了,“绝对不行。”
“如果他是无辜的,有什么要隐瞒的呢?”
“得了吧,侦探,我们都知道测谎不是百分之百准确,它对我的委托人没有好处。要是他通过了,你们也不会放过他;要是没通过,让媒体知道了,他们就会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鲁斯把一只手放在鲍勃的肩上,安慰道:“别担心,鲍勃,明天上午我就把你保释出去。坚持住!”鲍勃没有吭声,只是盯着桌子。
鲁斯说话算话,第二天上午鲍勃果然获得了保释。他走出警察局,立刻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照相机咔嗒咔嗒地响,记者们大声提问。
“谢泼德先生,你为什么杀害妻子?”
“谢泼德先生,你的外遇有多久了?”
“谢泼德先生,你的妻子有外遇吗?”
提问一直持续到他们走近鲁斯的车。鲁斯把他送回家,有更多的记者等在那里。他冲进房子,快速关上门。他打开电视,新闻里都是他。媒体已经认定他有罪。怎么会这样!他走近冰箱,读着贴在冰箱门上的字条:“爸爸,我到朋友家待几天,等这事过去。乔。”这倒算是个好消息,他不必和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打交道了。他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当真相出来时,每个人都会感到遗憾。
一个星期后,电脑专家沃尔特·琼斯走到安迪的办公桌前,“侦探,有一分钟时间吗?”
安迪抬起头,“当然,沃尔特,有什么发现?”
“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从谢泼德太太的手机里恢复了一些删除的短信。”
安迪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有意思。你打印出来了吗?”
沃尔特把打印纸放在桌子上,指着前面几行字,“这组短信是她被杀一个月前的。”
匿名者:我们今晚在巴黎俱乐部见?
凯伦:我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
匿名者:拜托,我真的想见你。
凯伦:好吧,我会在11点到那儿,要是去不了我会给你发短信。
“这是她被杀当晚的一组短信。”沃尔特又指了指后面几行字。
匿名者:我真的需要见你,我们今晚能在巴黎俱乐部见面吗?
凯伦:好的,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匿名者:好极了,我们11点见。
凯伦:好的。
安迪叹了口气,双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才放下,靠在椅背上,“这对我们指控谢泼德不是个好兆头。也许她的确有外遇。”他想了片刻,“事情似乎不大对头。为什么隔壁的老太太会说看到车里有两个人呢?”
“你知道证人有多么不可靠。也许她完全弄错了,也许她看到了影子或别的什么。”沃尔特回答。
“也许,也许。”安迪低声说,陷入了沉思。
“要是还需要什么请告诉我,侦探。”
安迪回过神来,发现沃尔特已经走出去几步,“等一下,沃尔特。”
沃尔特转身走了回来。
“可以把那个匿名者的所有通话记录都给我吗?”
“今天上午我就查清了,不幸的是,没有别的通话或短信。”
安迪叹了口气,“听起来好像这个匿名者买这部手机,只是为了给谢泼德太太发短信。”
沃尔特耸耸肩,“看来是这样。”
“好的,谢谢你,沃尔特。”现在我该怎么办,他想,地方检察官不会喜欢这个的,他一点都不会喜欢。我们将被视作一群白痴。
第二天,安迪坐在办公桌后。他刚刚从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回来,在那里他们正在讨论是否取消对鲍勃·谢泼德的指控时,下一波爆炸性的信息来了。他赶紧回到办公室,接待了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丹尼斯·托马斯。
“米奥拉侦探,有空吗?”
“有。怎么了?”
“我们刚刚找到了与谢泼德太太车里的头发匹配的DNA。”
安迪立刻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是谁的?”
“根据性犯罪者数据库,那些头发属于一个叫克林特·埃文斯的男人。”
“他犯了什么事坐的牢?”
“强奸。”
“强奸!也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谢谢你,丹尼斯。”他给克拉拉打电话,“克拉拉,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刚刚为谢泼德案子里的头发找到了主人,我要你去弄清一个叫克林特·埃文斯家伙的一切信息。”
一个小时后克拉拉打来了电话,“搞定了,刚刚获得的信息。克林特·埃文斯因在酒吧女卫生间强奸一个女人而被定罪,之前他是个会计。”
“什么?在女卫生间?对一名会计来说,似乎太胆大了。”
“是的。据克林特说,他们是两相情愿。她甚至承认主动吻了他,但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陪审团相信了她的故事?”
“一定是的,因为他被判了四年徒刑。六个月前因为表现良好保释出狱了。”
“他现在在哪里?”
“他和妻子并没有离婚。”
“真是个宽容的女人。换作我的妻子,她会立刻离开我。”
“这是真的。如果是我的丈夫,他就不用坐牢了,因为我会一枪崩了他。”
安迪咯咯地笑了,“我打赌你会的。这么说,他和妻子住在一起?”
“不是,他们合法分居了。不过据他的保释官说,他们正在努力弥合关系。他说六周前克林特在ABC五金店找到了工作,是个模范假释犯。”
“嗯,我猜马上就不是了。他现在在哪?”
“上班。”
“你在哪?”
“离警局五分钟车程的地方。”
“好的,何不过来接上我,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克林特先生。”
安迪和克拉拉带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来到五金店。克林特·埃文斯正在给一位顾客结账时注意到两名警察走进店里,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很可能是便衣警察。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心跳开始加速,就像胸口里有一把风镐。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嘿,你没事吧,伙计?”顾客问。
“啊,我没事,就是累了。”他们不可能是為我来的,他想。他一边为顾客结账,一边注视着警察。他们向店经理走了过去。经理和他们交谈了一分钟后,用手指了指克林特。他的脸色变得灰白,汗水从额头往下滴,监狱生活的记忆回到了脑子里。他们向他走来。我不能回监狱,我不能回监狱。克林特惊慌失措,跑了起来。他跑进第12号过道,那里陈列着许多货物和木门。他把门从架子上拽下来,它们哗啦啦地倒在地板上。他希望能延缓警察的追赶。第一名警察绕过12号过道的警察被木门绊倒在地板上,第二名警察避开了倒下的门。克林特转过屋角,跑到店的后部。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名警察马上就要抓住他。他一个急拐弯,跑进第3号过道。他边跑边回头看时撞到一辆停在过道边的购物车,强大的冲击力把他和购物车都掀翻在地板上。他感觉头昏眼花,但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流,所以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可是已经太迟了。一名警察扑到他身上,就像橄榄球的中后卫球员试图阻止比赛胜利的触地得分。克林特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们撞倒了摆放的花盆,几十朵花落在他们身上和周围。警察把他铐住。他们站起来时,身上满是泥土和花瓣。
警察被克林特造成的麻烦惹恼了,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然后宣读了他的权利。克林特被带到警察局,还被指派了一名公设辩护律师。这名律师是乔·索洛维斯基,大家都叫他威士忌。他身高一般,体形一般,相貌一般,我想你可以说他是个普通人。他戴着金丝框眼镜,留着不长的棕色鬈发。那天他穿了一套蓝色条纹西装,但仍然看起来不到21岁。事实上,这离实际年龄相差不远。乔刚从法学院毕业,这是他的第一个案子。威士忌把他的委托人带进审讯室时,安迪和克拉拉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安迪首先开口:“我只想通知你,这次谈话将被录音。”威士忌点点头。“首先,埃文斯先生,你为什么要跑?”克林特没吭声,咬着下嘴唇。“你为什么要跑,克林特先生?”安迪又问。
克林特耸耸肩,“我真的不知道。一看到警察走过来,我就慌了。”
“可是如果你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跑?”
“上次我也没做错什么,可还是进了监狱。”
安迪扬起眉毛,“在卫生间强奸一个女人还算没做错什么?”
克林特沮丧地抓抓头,“我知道没人相信我,但我用儿子的生命发誓,我没有强奸那个女人。”
“好吧。埃文斯先生,你认识一个叫凯伦·谢泼德的女人吗?”
克林特满脸疑惑,“两星期前被杀的那个女人吗?”
“对,就是她。”
“认识。她是ABC的顾客,经常来。”
“你和她有私人关系吗?”
“我?没有,她结婚了。”
“这个以前并没有阻止你。”
“听着,我没有强奸劳拉·斯旺森。我的确对妻子不忠,为此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但我已经接受了教训,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我们询问了你的一些同事,据他们说,你们两个常常打情骂俏。”
“哦,我不认为那是打情骂俏,但我们确实聊过。”
“那,你们两个从没有勾搭过?”
“绝对没有!你们抓我就是因为这个?我曾被指控为强奸犯,所以仅仅因为我和她说过话,你们就认定是我杀了她?”
“你会做吗?”
“做什么?”
“杀了她。你杀了凯伦·谢泼德吗?”
“天哪,没有!我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记得那天晚上,因为第二天整个店里都在谈论她被杀的事。那晚我在家。”
“有人能证明吗?”
“我8点左右和妻子通完电话后,就上床睡觉了。我必须第二天早上6点半到店开门。”
“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出狱后我就没去过酒吧。我下班后回家,上床,起床,日复一日。要是有空闲时间,我尽量和妻子待在一起。”
“你和妻子不是合法分居了吗?”
“是的,但我们在恢复的路上。她说她可以原谅我,但需要时间。”
“原谅你的强奸?”
“不是,她知道我没有强奸任何人。我是说,原谅我对她的不忠。”
威士忌插嘴说:“听着,侦探,你只有这些理由?这不足以逮捕我的委托人。”
“你说得对。不过请少安毋躁,我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为什么要给谢泼德太太发短信?”
克林特迷惑地扬起眉毛,看看威士忌,又扭头看看安迪,“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给任何人发过短信。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发短信。你有我的手机,查查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你的手机里什么短信都没有。可是你的另一部手机呢?”
“我没有另一部手机,我干吗需要另一部手机?”
“得了吧,埃文斯先生,我们不要再玩游戏了。你买了部一次性手机,专门用来给谢泼德太太发短信。”
威士忌沮丧地举起双手,“够了,侦探,你这是在骚扰我的委托人。他已經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请问别的。”
安迪平静了一下情绪,“很好,埃文斯先生,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你。”
克林特有点乐观地坐直身子。
“你能解释为什么你的头发会在谢泼德太太的车里吗?”
克林特大吃一惊,“不可能!”
“DNA可不会说谎。我们就是通过这条线索找到你的。”
克林特默默地坐在那里,瞪着安迪,然后整个身子变得绵软无力,就像个被割断了线的木偶。他趴下身子,额头撞上桌沿,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板上。几分钟后克林特苏醒过来,护理人员赶来为他做了检查。他没什么大碍,一名警官把他带回拘押室。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安迪对克拉拉说。
“我也没见过,他似乎完全惊呆了。会不会是鉴定人员搞错了?”
“我看不出如何会错。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事让人感觉不大对劲。匿名者给谢泼德太太发短信的那部手机的调查有进展吗?”
“我们已经知道那是部一次性手机。我根据号码查到了卖这部手机的商店,他们看了记录,但这部手机是用现金买的。”
“监控视频呢?”
“他们店里有,但只保留一个月,而手机是两个月前买的。”
安迪扬起眉毛,“两个月前?你不是说克林特在ABC五金店才干了六个星期吗?”
“是呀,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一个家伙买了部一次性手机,打算给他还没遇见的女人发短信?”
“前罪犯都用一次性手机,因为他们无法和正规的运营商签合同。”
“是的。可是沃尔特说这部手机没有用过其他功能,看来购买者买下它只是为了给谢泼德太太发短信。”
克拉拉脸上现出困惑的神情,“对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克林特·埃文斯,可我还是认为所有的事鲍勃·谢泼德都脱不了干系。”
“你不会认为他们是合谋的吧?”
“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我只希望能找到那部手机。”
“我也是。我不会放弃。接下来怎么处理谢泼德呢?”
“我已经和地方检察官谈过了,他给谢泼德先生的律师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们撤销了对谢泼德的指控。”
鲍勃满面春风。他刚刚与律师通完电话,得知地方检察官已经撤销了对他的指控。终于,他想,所有的负面消息现在都变得对他有利了。这个曾被媒体诋毁、被公众舆论判处有罪的可怜的鳏夫,现在被证明是无辜的。随之而来的同情将是空前的!他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于是走到窗前,打开百叶窗,吃惊地看到已经有三辆新闻采访车等在屋前了。天哪,这些家伙动作真快!他走到镜子前,调整了领带,整理了头发,做好了接受媒体采访的准备。他打开门,引起了外面一阵疯狂。记者们一窝蜂地拥过来,连珠炮似的抛出问题。
鲍勃举起手,“一个个地来,”他扫视着人群,然后指向CNN的记者,“从你开始。”
“谢泼德先生,证实了与妻子的死无关,你是什么感觉?”
“正义得到了伸张,这种感觉太棒了。我知道我是无辜的。我认为警察局也知道我是无辜的,可是安迪·米奥拉侦探一心要认定我有罪。我相信这位侦探还是会竭尽全力证明我是有罪的。”他又指向福克斯新闻的记者,“你是下一个。”
“谢泼德先生,你是说,你认为是警察炮制了对你的指控?”
“我想这点很明显,不过我会把这个论断留给陪审团来决定。”
“你打算起诉警察局吗?”
“你会吗?我的生活被毁了,我儿子的生活被毁了。”他再次扫视着拥挤的记者群,指向ABC的记者,“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知道你妻子有外遇吗?”
“我相信她有,为此我很苦恼,这就是我有一段短暂婚外情的原因。很抱歉,我只有这么多时间。”鲍勃退回房子,记者们仍然隔着大门向他抛出问题。
黛博拉·埃文斯在一把脏兮兮的椅子上坐下,这把椅子看上去恐怕有40年的历史了。她拿起电话开始和丈夫通话,一层透明的有机玻璃把他们隔开。“克林特,”她哽咽道,眼里噙满了泪水,“你都干了什么?”
“我知道看上去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发誓那不是我干的。你了解我,我不可能杀人。”他说。
黛博拉用纸巾擦着眼睛,“我不相信你真的杀了她,但并不意味着你和她没有关系。”
“我发誓没有。你看,我和她调过几次情,但仅仅是调情。对不起!但我承认,调情的感觉很棒。我感觉你还是在用鄙视的眼神看我。”
“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不是,我不是怪你。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我想要证明我仍然值得你的感情和爱。但我毕竟是个男人。我想说的是,受到女人的青睐让我感觉很棒。我发誓就是这些,从来没有过任何实际行动。”
“那你如何解释你的头发在她的车里,还有她收到的短信?”
他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的车里为什么会有我的头发。我一直在寻思这件事,我肯定连她的车都没靠近过。至于短信,警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发的。”
“他们知道短信是谁发的吗?”
“不知道,他们找不到那部手机。”
“好,那他们怎么能证明是你干的呢?”
他瘫坐在椅子上,“他们相信那些头发,我的前罪犯的身份,以及我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她把脸埋在手里,“这些听起来很不妙,”她又抬起头,“这次我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知道,亲爱的。要是我被判有罪,你必须和我离婚,继续你的生活。杰克怎么样?”
黛博拉开始抽泣。克林特警觉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出什么事了?杰克还好吧?”黛博拉哭得更厉害了,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黛博拉,求你了,快告诉我。杰克怎么了?”
“我们的儿子离家出走了。”她抽泣着说。
“离家出走!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一听到你被逮捕,他就走了。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吸毒了,但我认为现在更糟,他和那帮坏孩子混在一起了。”
克林特双手揉搓着脸,眼里满是泪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去拿回来,史酷比,去拿回来。”乔纳森·谢泼德把一只网球扔到门厅里,对他的小约克犬说。史酷比跑过去,咬住球飞快地跑回来,放在乔纳森的脚下,然后朝他摇尾巴。乔纳森捡起球,又扔向客厅的沙发。他没算准距离,球从沙发上飞了过去,落在他爸爸作为办公室的备用房间里。球在地板上弹跳了三次,从办公桌上弹开,滚到一个大文件柜后面。史酷比开始吠叫。“把球拿过来,史酷比,把球拿过来。”乔纳森在另一个房间里喊道,可是史酷比还是在叫。乔纳森走进备用房间,看看史酷比为什么没有把球拿回来。“球在哪儿,史酷比?球在哪儿?”乔纳森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寻找。他四下张望,可是找不到球。史酷比摇着尾巴,冲着文件柜的后面叫。“球滚到柜子后面了吗,史酷比?”乔纳森走到柜子前弯下腰,看到球后说:“我会把它拿出来,史酷比。”他看着柜子和墙之间的窄缝。这道缝大约1.5米长,球在60厘米处。他把胳膊伸进去,感觉指尖碰到了球,但抓不住。他缩回手,又试了一次,使劲地把胳膊往里伸,可还是抓不住。“别担心,史酷比,我会拿到的。”乔纳森走进厨房,拿起靠在冰箱右边的扫帚。他回到柜子前,用扫帚把球扒拉过来时,发现更远处有个黑色物体。他拿起球,扔进客厅,史酷比追了过去。他用扫帚把黑色物体扒拉到跟前,拿起来。一部手机,他想。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没见过。他试着把它打开,可是电池没电了。他刚要站起来时,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你在文件柜前面干什么?”鲍勃呵斥道,声音特别刺耳。
“天哪,爸爸,你差点吓得我心脏病发作。你这么早回来干什么?”乔纳森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冷静点,爸爸,史酷比的球滚到柜子后面了。我把它掏出来时,看到了这部手机。”他把手机举起来。
鲍勃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这才平静下来,“谢谢,乔纳森。上周一位客户到家里来,几个小时后打来电话,说他的手机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没想到竟然掉在了柜子后面。”
“哦,一定是这样。”乔纳森说完离开了房间。
鲍勃把手机放进口袋,来到自己的卧室。他躺靠在床上,跷起二郎腿,掏出手机。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惊叹于自己的足智多谋。他的计划完成得非常成功,超出了他的想象。有过一些令人不安的时刻,但那是值得的。他的一位朋友抱怨街区住了一个性犯罪者时,他想出了这个主意。鲍勃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是他的妻子被一个性犯罪者杀了该多好。第二天晚上他的妻子继续喋喋不休地指责他多么不负责任时,他下定了杀死她的决心,还要使得凶手看上去像是一个性犯罪者。他去了图书馆,用公共电脑寻找附近的性犯罪者。之所以使用公共电脑,为的是不在自己的电脑上留下痕迹。他看过太多的电影。电影上,警察在某人的电脑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尽管他们认为已经删掉了。鲍勃把性犯罪者的范围缩小到八个人。他只挑选那些被判性暴力的人。猥亵儿童的人似乎不太会和半老徐娘有外遇。调查了前三名之后,他做出了选择。当发现其中一个就在他妻子经常光顾的五金店工作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跟踪那个人回家,发现他一个人住。又是一个好运。他的计划渐趋成熟。接下来他买了这部一次性手机。等凯伦熟睡后,他抓起她的手机来到他的家庭办公室。他用一次性手机给她的手机发了短信,又用她的手机给一次性手机回短信。他这样做了两次,使得看上去她在和一个情人对话。然后他删掉她手机里的短信。杀她的那个晚上,他重复了这个过程。杀妻的一个星期前,他潜入克林特·埃文斯的公寓,从梳子上取了几根头发。他是从图书馆的公共电脑上学会如何撬锁的。能从YouTube上学到那么多东西,真是太神奇了。他记得那个晚上他真的很紧张。他戴了假发和墨镜,但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他从观察克林特得知,这家伙每个星期一晚上去妻子的家,其余的晚上都待在公寓里。他决定星期四杀妻子。为什么选这一天,他也不知道,只是凭感觉。这一天到来了,他真的感到好紧张。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完成这事。他并不真的想要她死,只是不想她分走一半的钱。他很难过,但真的只能怪她自己。
凯伦是个死板的人,每个上学日的晚上都遵循一成不变的程序。她会让乔纳森上床,倒上一杯红酒,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看完新闻后,她会到卫生间换上睡衣,把妆洗掉,吃一片安必恩,最后上床。星期四晚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就像精确的发条装置,凯伦9点让乔纳森上床。即使儿子16岁了,她还是要为他掖好被子。她真的宠坏了这个孩子。在她走向乔纳森的房间时,鲍勃问:“要我为你倒杯酒吗?”
“那感情好,谢谢。”
鲍勃从口袋里掏出头天晚上准备好的一小包安必恩粉,倒进酒杯里。他摇晃酒杯直到粉末溶解,然后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凯伦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她看到了酒,端起来抿了一口。鲍勃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十分焦急,以至于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来回踱了一会儿步,看了看表。此刻她应该睡死了,他想。这个双关语让他笑了起来。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潜意识的运作方式很有趣。他走进客厅,惊讶地看到凯伦仍然清醒地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空杯子,他知道她把安必恩都喝下去了。我给的够吗?要耐心!他告诫自己。
“有什么好消息吗?”他问。
“得了吧,你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消息。电视台只关注坏消息。”
鲍勃哧哧地笑了,“没错,你说得对。”他回到书房,查看電子邮件。
他再次看了看表,又过去了20分钟。他走进客厅,欣喜地看到凯伦终于熟睡了。他来到过道上,轻轻推开乔纳森的房门,发现儿子睡得也很香。他其实不担心乔纳森会醒来,这孩子睡着后地震都震不醒,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回到沙发前,轻轻拍了拍凯伦的脸,没有反应。他加了点力,还是没有反应。他从茶几上拿起酒杯,放到厨房的水槽里,然后弯腰打开水槽下方柜子的门,从盒子里抽出一个垃圾袋。用这个就行。他回到凯伦身边,把垃圾袋套在她的头上。他把她在沙发上放平,骑到她身上,用膝盖压住胳膊,以防她挣扎。然后,他把垃圾袋收紧,连同脖子一起用力掐住。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快要爆炸了。他很紧张,同时也很陶醉,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是他,又不是他。他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身体起了反应。她的身子抽搐,好像正在做一个噩梦。抽搐越来越厉害,仿佛她就要在梦中死去似的。到了最后一口气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直盯着他。他吓得跳起来,松开了手。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和垃圾袋。他多用了两分钟紧紧地压住袋子,只是以防万一。他将永远忘不了这一幕:在最后一刻,凯伦那双鼓起的瞳孔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和被背叛的眼神。他把她绵软的尸体抱进车库,打开丰田汉兰达的副驾驶座车门,把她放在座椅上,扣好安全带。他坐上驾驶座,打开车库门开了出去。这是他一生中最折磨人的10分钟。他不停地想:
要是出了车祸怎么办?
要是我心脏病发作怎么办?
要是被朋友看见了怎么办?
有无数种可以引起注意的方式。要是我成功了,真的应该得到这笔钱。他把车开进巴黎俱乐部的停车场,停在离入口既尽可能远,又不是远到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他戴上假发,下了车,转到副驾驶座那边。他打开车门,松开她的安全带,连推带搬地把她弄到驾驶座座位上。这比他预料的要难得多。他常听人说“重得像个死人”,现在明白它的意思了。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似乎挺容易,但把她的尸体从副驾驶座移到驾驶座上却极其困难。他让她趴在方向盘上,掏出一小袋克林特的头发,将其中四根撒在车地板上。他正要关上车门时注意到了妻子手指上的婚戒,意识到他可以把戒指拿走,警察会认为是凶手偷走的。他可以从保险公司得到赔偿,过段时间后再把戒指卖掉。事后想来,他不应该拿走戒指,容易弄巧成拙,可是事已至此,没办法了。然后他关上车门,扫视了一下停车场。一个人都没有。他选择巴黎俱乐部,是因为这里离他家只有5英里,他可以在一个小时内走回家。回家的路上,他把假发和垃圾袋扔到垃圾箱里。他以为把一次性手机也带来了,可是没找到。过段时间再把它扔掉吧,他想。终于到家了,他从侧门进入院子,然后从他故意没上锁的后门溜进了屋。一关上门,他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口气。结束了。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他又去乔纳森的房间看了看,儿子还在熟睡。
此后,不是所有事情都如他所愿。他没想到警方在找到克林特之前发现了朱莉。这让他为难。他没意识到妻子知道了他的外遇,并联系了离婚律师。这个婊子!他没考虑到那个好管闲事的邻居,也没料到警察会这么快就带着搜查令来了。当从猫眼里看到米奥拉侦探时,鲍勃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想起还没有处理掉一次性手机。他跑进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扔到文件柜后面。他以为那可能是徒劳,但幸运的是警察一直没找到。之后,他觉得手机在那里其实很安全,可以暂时不用管它。但现在儿子无意中发现了它,他得尽快处理掉这个隐患了。他躺在床上,摸着下巴,盘算把手机丢在哪里最好。我知道那个完美的地方。他爬下床出了门,开车驶向河滨,把车停在第三大街和斯宾塞大街的交叉点上。这里不是最好的社区,但附近这条河绝对是丢弃手机的好地方。沿着斯宾塞大街走两个街区,有个通到河边的入口。他朝入口走去。走得越近,空气中河水的腥味就越重。当他穿过第二大街时,注意到四个少年沿着斯宾塞大街朝他走来,他们离他大约两个街区远。他们看上去就像一群小混混。现在的孩子真够呛!他加快了脚步。当他左拐往河边走去时,他们赶上了他。“嘿,老家伙,你在这里干吗?”一个少年讥讽地问。
“不关你的事,孩子。”鲍勃有点紧张。
这个显然是领头的少年冲着他的同伴们大笑起来,“看来老爷子脾气不小。”他随即转向鲍勃,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听着,老家伙,这就是我的事。没人可以免费从这里经过。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现在,鲍勃真的紧张了,“听着,我只是要到河边去,不会待太久的。”说完,他接着往前走。
“别走这么快,老家伙。从我们的地盘过必须付40美元。”
鲍勃转过身,“什么!我是个纳税的市民,已经为这些街道纳过税了。”
领头的少年冲一个同伴说:“杰克,去拿他的钱包。”
杰克向鲍勃走过去。他很紧张,眉毛上在出汗,但他不能让同伴们看见,“把你的钱包递给我,先生。”
鲍勃只是站在那里。杰克掏出一把弹簧刀,按了一下,刀刃弹了出来。“我是认真的,先生,把你的钱包给我。”他粗暴地说。
“好吧,”鲍勃掏出钱包,“把钱拿去,把我的驾驶证还给我。”
“我都要。”
“干吗要我的驾驶证?”
“这不是讨价还价,快把他妈的钱包给我。”杰克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去抢钱包。鲍勃打开他的手,跑了起来。杰克飞快地追上去,用身子猛地撞向鲍勃,两人一起栽倒在地。钱包从鲍勃手中飞了出去,掉在沥青路面上。杰克站起来,走过去拾起钱包,“看,没什么难的,不是吗,先生?”杰克转过身来,注意到鲍勃身边有一摊血。他看看自己的手,发现刀不见了。哦,见鬼!他想。
“见鬼,杰克,我想你杀了这个老家伙。”领头的少年说,“拿上你的刀,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杰克弯下腰,在鲍勃的身体上寻找刀,可是没找到。“把他翻过来。”领头的少年说。杰克把鲍勃翻过来,发现刀插在对方的右肋上。杰克·埃文斯拔出刀,注视着鲍勃,眼里涌出泪水。我以前总是全优生,我爸爸是城里受人尊敬的会计。我对自己的生活都做了什么?他摇摇头,我需要纠正我的生活。“快点,杰克,我们得走了。”领头的少年说,拉住杰克的夹克。四个少年沿着大街逃走了。
鲍勃·谢泼德躺在斯宾塞大街上,身下是一摊血。这事怎么能发生在我身上?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想。五分钟后,一个陌生人朝他走来,“嘿,伙计,你没事吧?”鲍勃抬头看着这个人,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人注意到了血,“哦,天哪!坚持住,伙计,我马上叫救护车。”鲍勃知道救护人员很快就会赶过来,然后想起来手机还在口袋里。他需要扔掉它。他得把它扔到河里。他试图抬起胳膊,可是他太虚弱了,感觉胳膊重若千斤。经过一番痛苦的努力,他终于把手伸进了口袋。他的手指麻木,很难抓住手机。终于,他抓住了手机,慢慢把它抽出来。他向河的方向扭过头。他离河有20米远,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扔得那么远。这时他意识到警察会在他身上发现手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会把它放在我的私人物品里。警察不应该翻看我的私人物品。我是受害者,不是罪犯。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鲍勃听到了警笛声,他会没事的。然后鲍勃感到一阵剧痛传遍左胳膊。他做了个鬼脸。真他妈的见鬼。疼痛越来越厉害,鲍勃意识到他的心脏病正在发作。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不要在我费尽心机完成一切之后。感觉到自己在渐渐消失时,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救护人员到了,试图救醒他,可是他们来迟了一步。不一会儿,警官迈克尔·奥马利赶到了现场。“是什么情况?”他问救护人员。
“看样子他是被刺死了。”
“好的。别动尸体,我马上呼叫凶案组。”
15分钟后,克拉拉·安德森警官到达了现场。她戴上乳胶手套,“有人碰过什么吗?”
“没有,我们守护了现场。”奥马利警官说。
克拉拉走过去,低头看着尸体。“哦,天哪!”她低声惊叫道。
“怎么了?”奥马利问。
“我认识这个人。他最初因为谋杀妻子被捕,但后来又被证明是清白的。”
奥马利警官凑近看了看尸体,“你说得对,我认识他。他死前好像要打电话。”
克拉拉弯下腰,小心地从鲍勃手中拿过手机。她研究了一会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像是一次性手机。”就是他们在苦苦寻找的那部手机吗?她控制住激动不已的心情,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放进证据袋。法医也赶到了,运走了鲍勃的尸体。
回到警局后,克拉拉从证据袋里取出手机。她走到一个充电箱前,插上一个匹配的充电器,打开了手机。她点开短信图标,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找到那部手机了。她走到安迪·米奥拉侦探的办公桌前,把手机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安迪问。
“我们在谢泼德一案中苦苦寻找的那部一次性手机。”
“你真会开玩笑!”他伸手去拿。
她开玩笑地把他的手打开,“不会吧,安迪,你应该更清楚,不戴手套不能碰它。”
“啊,对,对。”他尴尬地说,从抽屉里取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拿起手机浏览着信息,“你在哪里找到的?”
“你肯定不会相信。听说斯宾塞大街上的凶杀案了吗?”安迪点点头。“受害人正是鲍勃·谢泼德。”
“什么?就是那个妻子被谋杀的鲍勃·谢泼德吗?”他惊讶地问。
“如假包换。”
“谁杀了他?”
“我们不知道,好像是行凶抢劫。没有目击者,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凶手。”
“这部手机在他身上?”
“你说对了。不仅如此,他死时还握着这部手机,我想他打算把它扔到河里。”
“可为什么是现在?”
“我猜他之前一直没有处理它,认为现在是时候了。”
“再问一遍,为什么是现在?”
“这个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但也许他在等待克林特·埃文斯被逮捕。”
“所以你认为是他陷害了克林特·埃文斯?”
“我想是的。我推测他利用性犯罪者数据库找到了克林特,潛入他的公寓,搞到了一些头发。他可能在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一次性手机和她的手机互发短信。”
“你的推测合情合理。干得好,克拉拉。”
“我什么都没做。这是完美的犯罪。若不是这次意外,他会逍遥法外。克林特·埃文斯真的应该感谢这个凶手。”
安迪咯咯地笑了,“你说得没错,这家伙罪有应得。上天真是有眼。”
“我会把证据交给地方检察官,他们可能会撤销对克林特·埃文斯的指控。”
第二天,克林特·埃文斯被撤销所有的指控,从监狱释放了。他本以为自己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他的妻子眼泪汪汪地来接他,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已经多年没有受到妻子如此激情的拥抱了。感觉太棒了。她非常兴奋,要他搬回来和她一起住。“我当然愿意,”他眼里闪着泪花,“又看到你高兴真是太好了。”
“嗯,我不仅仅为你的事高兴。”
“还有什么?”
“昨晚杰克回家了。”
他抓住她的手,“太好了,我真想马上见到他。”
“他现在不在家了。”
克林特纳闷了,“怎么会不在家了?”
“昨晚回家后,他让我坐下,说他很抱歉,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泪水从她的眼里滚落,“他说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他需要专业的帮助,打算进戒毒中心。”
“你是怎么说的?”他问,擦掉自己的泪水。
“我抓住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们两个都哭了。我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如此为他骄傲。然后我开车送他去了爱迪生戒毒中心,那里专门收治青少年吸毒者。”
他伸出手再次拥抱她,吻着她的额头,“我想我们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