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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以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演变的国家逻辑与未来叩问

2022-05-30崔志钰陈鹏倪娟

教育与职业(上) 2022年10期
关键词:职业教育

崔志钰 陈鹏 倪娟

[摘要]21世纪以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的演变历程遵循以发展为主旋律、以改革为关键词、以类型为指南针的国家逻辑。未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应以高质量发展为主基调、以全面协调发展为总要求,更加突出职业教育改革的系统性、更加注重职业教育改革的探索性,构建完整的职教体系、培植鲜明的类型特征。

[关键词]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政策演变;国家逻辑;教育类型

[作者简介]崔志钰(1974- ),男,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在读博士,正高级讲师;陈鹏(1962- ),男,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陕西  西安  710062)倪娟(1972- ),女,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基础教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江苏  南京  210013)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重大课题“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战略研究”(课题批准号:A/2021/01,课题主持人:倪娟)和2020年江苏省教育改革发展战略性与政策性研究课题“江苏教育领域风险特征与防范机制研究”(课题批准号:ZZ/2020/16,课题主持人:倪娟)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2)19-0005-08

21世纪以来,我国职业教育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建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职业教育体系,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培养了大批技术技能型人才。这些成就的取得,主要源于国家政策层面的高度重视以及大力支持。系统梳理并剖析21世纪以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演变的国家逻辑,对于深刻把握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的未来走向、推动新时代职业教育改革创新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演变的国家逻辑

(一)发展是职业教育政策演变的主旋律

21世纪以来,我国以中共中央、国务院或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名义发布的职业教育重大政策共5项,分别是国务院于2002年发布的《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2005年发布的《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2014年发布的《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2019年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以及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2021年联合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统观5项重大职业教育政策文件,可以发现一个不变的主旋律——发展。以这5项政策文件的出台为标志,可将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大致划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1.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政策实施阶段(2000—2013年)。这一阶段以《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和《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发布为标志,大力发展主要体现在扩大职业教育规模和加大投入两个方面。从职业教育规模看,以在校生数为参照,中职、高职在校生分别从2000年的1044.18万人、216.0719万人增长到2013年的1692.99万人、973.6373万人,增长了62.13%和350%。从教育投入看,中等职业学校生均一般公共预算教育事业费从2000年的1547.32元增长至2013年的8784.64元,增长了468%,生均公共财政预算公用经费从2000年的220.39元增长至2013年的3578.25元,增长了1523%。

2.加快发展职业教育政策实施阶段(2014—2020年)。这一阶段以《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发布为标志,重点在于构建职业教育体系。在纵向上对中职、高职、职教本科的发展提出了明确要求,要求中等职业教育在校生达到2350万人,专科层次职业教育在校生达到1480万人,高等职业教育规模占高等教育的一半以上,接受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学生达到一定规模;在横向上对普职融通提出了明确要求。从实际情况看,在纵向上,受生源下降、高校扩招等复杂因素的影响,中职学校发展态势相对平缓,高职院校得到了较为快速的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开始起步;在横向上,中职普职融通、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独立学院“合并转设”等逐渐展开,基本构建起“纵向贯通、横向融通”的职业教育体系。

3.高质量发展职业教育政策实施阶段(2021年至今)。这一阶段以《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发布为标志,经过多年的“大力”和“加快”发展,我国职业教育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办学规模,基本实现了“做大”的目標。然而,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不强、社会认同度低的状况普遍存在,办学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与办人民满意的职业教育还有差距。要实现职业教育由追求规模扩张向提高质量转变,由构建职业教育体系向建成高质量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转变,变做大为做强,需要完善产教融合办学体制、创新校企合作办学机制、深化教育教学改革,保持职业教育供给与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高度匹配,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

(二)改革是职业教育政策演变的关键词

纵观重大职业教育政策文件,改革始终是关键词、高频词。我国职业教育政策围绕办学体制、制度机制、教育教学三个方面系统回答了“改什么”“怎么改”“改成怎样”这些根本性问题。

1.办学体制改革:由单元办学向多元办学演变。长期以来,我国职业教育基本以职业院校单元办学为主,校企合作不紧不深现象普遍,不断扩大行业企业的参与度成为职业教育办学体制改革的主线。2002年11月,教育部等三部委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发挥行业、企业在职业教育和培训中作用的意见》,提出要“依靠企业、充分发挥行业作用发展职业教育和培训”;2011年6月,教育部发布《关于充分发挥行业指导作用推进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提出要“充分发挥行业企业在职业教育中的作用”;2018年2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进一步明确了校企合作的形式和促进校企合作的具体措施;2019年9月,国家发展改革委、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国家产教融合建设试点实施方案》,要求建立健全行业企业深度参与职业教育的体制机制。由此,清晰地诠释出职业教育办学体制由单元办学向多元办学的政策演变路径。

2.制度机制改革:从建立框架向完善体系演变。在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长期实践中,形成了基本的职业教育制度机制。1996年颁布的职业教育法明确提出“建立、健全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社会进步需要的职业教育制度”,我国职业教育的制度机制开始从框架建立向体系健全演变。《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就严格实施就业准入制度、完善职业资格证书制度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将“现代职业教育制度基本建立”作为目标任务之一,《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进一步提出建立“职教高考”制度、1+X证书制度、产教融合型企业认证制度、中等职业学校生均拨款制度等,我国职业教育制度机制逐渐得以完善。

3.教育教学改革:由教学活动向产学活动演变。由教学活动向产学活动的演变过程不仅是教学改革不断深化的过程,也是校企合作逐步深化的过程,更是国家职业教育教学改革政策落地落实的过程。为了推动教学向产学演变,教育部于2006年3月出台《关于职业院校试行工学结合、半工半读的意见》,同年11月出台《关于全面提高高等职业教育教学质量的若干意见》,要求“推行与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相结合的学习模式,探索课堂与实习地点的一体化”;2014年5月,《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明确提出了“五个对接”;2020年8月、《现代产业学院建设指南(试行)》要求“使用真实生产线等环境开展浸润式实景、实操、实地教学”。由此,直观呈现出职业教育教学改革从教学活动向产学活动的演化历程。

(三)类型是职业教育政策演变的指南针

纵观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演变,始终有一个明确的方向,那就是推动职业教育从“层次”向“类型”转变,而作为类型教育的职业教育要有相应规模、自身特色并自成体系。

1.扩大职业教育规模。职业教育要实现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其规模必须与普通教育相当。在21世纪以来的重大职业教育政策表述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层级不断完善的职业教育办学规模要求,从“中等职业教育与普通高中比例大体相当”到“高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占高等教育招生规模的一半以上”再到最新的“职业本科教育招生规模不低于高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的10%,统筹推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为了达成政策文件的要求,在中等职业教育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对高等职业教育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扩招”,现又对职业本科的招生规模提出了明确要求。只有中等、高等职业教育发展到相应规模并与普通教育相协调之后,职业教育才可能具有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地位。

2.强化职教类型特色。关于职业教育的类型特色,客观上存在一个研究和探索的过程,但有两个方面是明确的、一贯的:一是校企合作,二是就业导向。校企合作是职业教育的本质要求,从最初的“联合办学、订单培训”到“校企一体化育人”再到“产教深度融合”,校企合作经历了从表层合作到深度合作、从单一合作到全方位合作、从“进出”两端合作到全过程合作、从单向的校对企合作到校企双向合作等演变过程。在具体形式上,从“工学结合、半工半读”到现代学徒制再到当下的产业学院,校企合作的载体日趋丰富,形式也更为多样。就业导向是职业教育的基本面向,从最初的“以就业为导向”到后来的“以促进就业为导向”,不论是直接就业还是间接就业,职业教育注重学生就业能力提升这一定位是不变的。

3.健全职业教育体系。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主要体现在纵向和横向两个方面:在纵向上,畅通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层级。从2011年的《教育部关于推进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到“职教高考”政策的落地,从中高职衔接到高职本科衔接,从五年一贯制培養到提高高等职业院校招收中等职业学校毕业生、本科高校招收职业院校毕业生比例,再到建立以职业需求为导向、以实践能力培养为重点、以产学结合为途径的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职业教育纵向人才培养通道逐渐畅通。在横向上,以普职融通为主。从普职简单的课程内容“渗透”逐步扩大到“课程互选、学分互认”,从职业教育向普通教育的单向沟通到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双向互通,从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内部的相互“靠近”到“发展以专项技能培养为主的特色综合高中”,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之间的人才培养“立交桥”得以贯通。

二、未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应指向怎样的发展

(一)高质量发展成为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主基调

1.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在纵向上指向整个职业教育链。从职业启蒙、中职、高职专科到职教本科、职教专业研究生,每一阶段的质量都会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产生关联影响,因而不断提升社会认同度、实现高质量发展是职业教育今后相当长时期的工作重心。第一,由于职业启蒙长期遭到忽视,学生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形成了带有偏见的职业观,为选择和接受职业教育增添了障碍,需要通过高质量的职业启蒙来弥补职业教育的“先天不足”。第二,中职教育虽然取得了一定发展,然而从普职比大体相当是否应该保持的讨论再到中职教育存废的争论,中职教育的基础地位始终难以巩固,这与中职人才培养质量难以满足社会需求密切相关。第三,高职教育近些年取得了长足发展,但并没有改变“高等教育中的低端教育”这一社会认知,“双高计划”的实施为高职高质量发展提供了重要载体,高职需要紧密对接产业链、创新链,不断优化人才培养模式。第四,职教本科招生人数2025年要达到高职教育招生规模的10%以上,因此在规模扩张的同时,需要摆脱专科教育的经验束缚,避免普通本科教育的简单移植,走适合自身的高质量发展之路。第五,职教专业研究生教育要迅速摆脱师资缺乏、设施设备不足、培养方式陈旧等问题,优化制度设计和培养方案,使“职业教育的塔尖”真正成为“塔尖上的职业教育”。

2.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在横向上指向全面的高质量。所谓全面的质量,既包括职业学校内部的教学质量、管理质量等,也包括职业学校外部的政策环境、相关配套等。通常将职业教育的高质量狭义地理解为职业学校办学的高质量,综合《中等职业教育质量年报》和《高等职业教育质量年报》的相关要求,职业学校办学的高质量主要体现在教育教学、校企合作、社会贡献等方面,最终体现在学生的发展上。第一,教育教学。要提高职业学校对社会的吸引力关键在于提高职校课堂对在校生的吸引力,深化职业教育教学改革和育人方式变革依然是提升职业教育质量的基本路径。第二,校企合作。校企合作作为职校办学的基本准则,始终是职业教育深化改革的重点领域,高质量的校企合作依然有待高匹配的政策供给、高品质的环境营造和高效率的职校治理。可以说,校企合作深化到什么程度,职业教育就发展到什么程度。第三,社会贡献。职业教育具有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职能,专业与产业的吻合度、人才培养与产业需求的对接度等直接关乎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质量,教育与产业“迭相为用”始终是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遵循。

3.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在评判时指向质量标准体系。这一质量标准体系应是多层级的,既有达标性的质量标准,也有引领性的质量标准。近年来,国家大力推动职业教育标准化建设,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的职业教育标准,如职业教育办学标准、专业建设标准、专业教学标准、课程标准等。这些职业教育标准大都属于达标性的质量标准,只是规定了职业教育应该达到或者必须达到的质量要求。在达标性的质量标准体系基本完备的基础上,还应进一步加强职业教育高质量标准系统建设,将着力点放在具有引领性的质量标准上。从达标迈向高标,要求未来的职业教育政策更多关注“上位”的职业教育高质量标准体系建设,逐渐形成具有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高质量标准体系。

(二)全面协调发展成为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总要求

1.职业教育各学段的衔接协调。第一,各学段规模的协调。要保持中职、高职专科、职教本科、专业研究生在一个合理的规模比例区间,改变当前职业教育各学段不协调,尤其是中职、高职专科与职教本科、专业研究生比例不相称的现象。未来应在保持中职、高职专科适当规模的基础上,加快发展职业本科教育,适度拓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第二,专业设置上的衔接。《职业教育专业目录(2021年)》通过对原有的专业的增、删、改,一体化设计了中职、高职专科、职教本科三个不同层次的专业,其中中职专业358个、高职专科专业744个、职教本科专业247个,没有职教专业研究生的具体专业设置。从比例上看并不完全协调,还需要进行动态的更新与调整,保证中职、高职专科、职教本科和专业研究生在专业上的衔接。第三,课程内容上的衔接。包括中职和高职专科、高职专科和职教本科、职教本科和专业研究生在课程设置和课程内容上的衔接。

2.职业教育与其他教育的发展协调。第一,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协调。未来将跳出简单、统一的“普职比大体相当”的束缚,赋予各地教育发展的自主权,各地可根据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区域实际,统筹确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发展规模。第二,高职教育与高等教育的协调。根据经济社会发展对各类人才的需求,合理确定高职专科、职教本科、应用本科、普通本科等各类高等教育的规模,并进行动态调整,保证各类高等教育按需发展。第三,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与学术学位研究生教育的协调。当前,职业教育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培养还缺乏完善的体制、机制,很多高校也缺乏相应的师资和实习实训设施设备,需要进行系统的顶层设计。

3.职业教育与教育外源要素的关系协调。第一,专业与产业的协调。全面把握区域产业结构的变化,围绕产业办专业,围绕产业集群建设专业群,始终保持专业与区域支柱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等的较高吻合度。未来职业学校的专业设置调整将更为频繁,国家职业教育专业目录的更新周期也会大大缩短。第二,政行企校之间的协调。无论是当下的职教集团化办学还是混合所有制改革,关键都在于增进政行企校之间的联系,形成现代职业院校治理结构。未来会催生出多种形式的职业教育社会化组织,分担起职业教育的标准制定、质量评价、办学监管等职能,从而将政行企校紧紧地耦合在一起。第三,区域之间的协调。随着职业教育开放程度的提高,中西部职业教育、城乡职业教育、区域公民办职业教育的交流互动将更為频繁、更为制度化。

三、未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应致力于怎样的改革

(一)更加突出职业教育改革的系统性

未来职业教育改革将更为突出系统性,整体把握系统、要素、环境三者的相互关系和变动的规律性。

1.系统。系统是由若干要素以一定结构形式联结构成的具有某种功能的有机整体,整体性是系统最重要的特征。把握职业教育改革的整体性,突出地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通过顶层设计,“描绘”出职业教育改革的“全景图”和“全息图”,形成若干条清晰的改革脉络,使职业教育改革更具可预期性。第二,通过系统推进,以“路线图”为参照强化政策要素整合,形成分进合击的政策执行局面,使职业教育政策执行更具可操作性。第三,通过实践关照,以“效果图”为参照检验政策执行效果,使改革成效更为直观化、可视化。

2.要素。要素是构成系统的必要元素。将改革直接指向职业教育要素不仅是提高政策可执行性的重要举措,也是政策“靶向发力”的重要逻辑,今后出台的职业教育改革政策应更多的是一组政策、一套政策,是各个层级政策的协同发力。第一,政策“靶点”更为精准。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指向职业教育的某一子系统,而各部委出台的配套政策指向系统中的若干要素,地方配套的实施意见或细则指向每一要素的具体特征,组合成一个“政策群落”,形成“立体靶向”的政策执行局面。第二,“政策群落”的调整更具时序性。“政策群落”中包括宏观、中观和微观政策,分别作用于不同的政策对象,群落中不同层级政策的执行周期不同。只有当每一要素政策执行取得预期成效后,新的要素政策才会出现;只有所有的要素政策执行完毕,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才完成调整周期。第三,政策文本更为繁荣。要素政策使职业教育政策文本更为繁荣,尤其是微观的指导性、实施性政策文本。这种繁荣将改变当下政策文本繁荣而实践消沉的现象,使政策文本的繁荣与职业教育积极的改革实践相得益彰。

3.环境。环境是影响职业教育改革的重要因素,环境的差异性、复杂性、嬗变性使职业教育改革面临很多不确定因素,也是很多政策难以取得预期效果的重要原因。比如,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职业学校的“出口”质量,如果职校生在主要劳动力市场存在进入壁垒,只能进入次要劳动力市场,那么就很难吸引家长和学生主动选择职业教育,职业教育就很难实现真正的高质量发展。优化职业教育政策执行环境是今后职业教育改革的重要内容,职业教育政策执行环境可分为硬环境和软环境两个方面。硬环境主要是可见的、能直观感知的职业教育政策环境,如职校生的就业壁垒、职业教育的“上升”通道等;软环境是不可见的,更多地体现在社会观念、心理意识等方面。未来的职业教育重大政策既要消除外在硬环境上的不平等,也要关注内在软环境的塑造。

(二)更加注重职业教育改革的探索性

坚持顶层设计与实践试点相结合是我国职业教育改革的基本遵循,今后我国职业教育改革将更为注重探索性。

1.自下而上的基层探索。广大基层职业院校的探索实践始终是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动力源泉,未来职业教育改革将更为注重基层职业院校的首创精神,以基层职业院校的持续微变革汇聚成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磅礴力量。这种自下而上的基层探索将呈现三大明显变化:第一,更加注重理论的指导与政策的指引。职业院校的改革探索不再是应急和零散的,也不再是无设计的“裸探”和无依据的“盲探”,而是以国家职业教育大政方针为指引,以职业教育主流理论为指导,将自发的改革探索自觉融入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潮流中。第二,更加注重基层职业教育实际。各基层职业院校在推行改革时变得更为理性,不再闻风而动、一哄而起,而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使各项改革深深扎根于现实土壤。第三,更加注重探索成果的凝练与表达。各职业院校不再满足于探索实践,也不再满足于实践效果,而是对取得的改革成果在理论与实践层面进一步凝练,形成可资推广和应用的典型经验。

2.自上而下的改革试点。随着职业教育改革的逐渐深入,改革的难度和面临的风险不断增大,在政策推广之前进行一定范围的试点将成为职业教育改革的常态。这种改革试点将呈现三个基本特征:第一,试点样本的广泛代表性。试点单位不需要进行遴选、申报,也不再“择优录用”,而是在满足试点要求的前提下,采用随机抽取的方式产生,保证试点样本的代表性和随机性。第二,试点环境的纯粹自然性。政策试点应在纯粹自然的环境下進行,不为政策试点营造“小气候”,在普适性的政策支持下,确保政策试点和政策推广两个阶段环境的一致性。第三,试点结果的不确定性。试点结果存在不确定性,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试点只是一个查找和发现政策本身及其执行中存在问题的过程,应该提供正反两方面的参照。

3.上下协同的区域实践。今后,职业教育改革将呈现更多上下协同的区域实践,如部省共建职业教育高地、省市共建职业教育实验区等。此外,在各类改革试点中也注重加入区域元素。这种上下协同的区域实践将呈现三个基本特征:第一,这种区域实践本质上是一种改革试点。区别于通常的政策试点,它通过营造区域职业教育创新发展的“小气候”,形成区域职业教育改革发展样本,以树立典型、确立标杆,为全国职业教育改革发展提供区域方案。第二,这种区域实践形式上是一种重点突破。就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中的热点、难点、痛点问题集中力量进行重点攻关,或者对职业教育进行一些前瞻性的改革,为职业教育重大问题的解决提供实践参照。第三,这种区域实践结构上是一种上下协同。不论部省共建还是省市共建,都依据“国家有需求、工作有基础、改革有共识”的基本原则,将国家意志转化为区域实践,既避免单一样本试点时的势单力薄,也避免区域改革中的本位主义。通过上下协同,使区域实践既贯彻国家意志又体现区域特色,成为今后职业教育政策形成的重要土壤。

四、未来我国职业教育重大政策应塑造怎样的类型

(一)构建完整的职教体系

职业教育是一种类型教育,这种类型教育应该具有完整的教育体系,这一教育体系外化为普职双轨制的“双通”,即纵向贯通、横向融通。

围绕纵向的职教体系构建,今后除了关注职业教育各学段的教育教学改革,如专业衔接、课程内容衔接、教学方式方法衔接等之外,更应大力推动考试制度改革,充分发挥考试制度改革的指挥棒作用。建立与普通高考并行的“职教高考”制度,完善“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招生办法,对于彰显职业教育类型特色是必需的。更为关键的是,要让更多的高等院校向职校生敞开大门,职教本科和普通本科不应存在“层次”上的差别。冲破“层次”教育的桎梏,建立起与普通教育并行、平等的职教体系有太多的“短板”需要补全,因此职教体系建设依然是未来职教政策关注的重点。

对于横向的普职融通,未来职业教育政策应更关注普职融通的机制化、制度化,从根本上回答好“为什么融”“如何融”“融成怎样”等问题。当前,困扰普职融通的基本问题是普职双方并没有深刻地领会“为什么融”,在两种不同的考试模式和人才培养模式下,各自形成了相应的质量标准,对于“为什么融”这一根本问题没有深刻认识,导致普职双方融通的“内驱”不强,未来政策应进一步明晰普职融通对普职双方的重大意义,深化普职双方对普职融通的认同;对于“如何融”,已经出台的政策文件有了原则性的表述,然而并没有出台配套性的实施意见或细则,使普职融通政策难以有效落地,未来政策应进一步提高普职融通的可操作性,为普职融通营造良好的环境;对于“融成怎样”,这关系到普职融通的评价问题,将通过评价制度综合改革加以完善。

(二)培植鲜明的类型特征

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其特征应该是确定的,不论职业教育历史如何演变、政策如何变迁,职业教育始终是职业的,是面向职业、为了职业、服务职业的教育。

所谓面向职业,就是面向产业中的职业岗位,也即面向学生未来的工作岗位,这其实是职业学校办学定位的问题。无论何种层级的职业教育,其培养的人才都应面向特定产业中的特定职业岗位,即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都应有明确的职业岗位定向,是一种定向培养,学生进入职业学校就意味着“入行”和“入职”。这种职业面向决定了职业院校办学的三个重要特点:第一,面向产业尤其是地方支柱和新兴产业设置专业,或面向地方产业集群建设专业群,保持专业与产业的高吻合度,是职业学校专业设置的基本特点。第二,面向职业岗位或岗位群开设课程,保持课程内容与职业岗位标准对接,是职业学校课程建设的基本特点。第三,面向职业编制人才培养方案,无论是先前的“以就业为导向”还是现在的“以促进就业为导向”,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始终以职业和岗位为直接起点。

所谓为了职业,就是为了学生的适合职业,包括两层含义,一是让每个学生获得适合自己的职业岗位,二是让每个学生拥有适合这一职业岗位的知识和技术技能,这其实是职业学校人才培养目标问题。这种人才培养目标决定了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三个特点:第一,人才培养契合市场需求。职业学校的专业开设、各专业的招生人数是由市场和企业需求决定的,是一种按需培养,不论是以前的“订单培养”“冠名班”,还是当下的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产业学院建设等,都是为了让每个学生有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岗位,未来校企合作将更为紧密和制度化。第二,课程教学以职业岗位为中心。当下推行的系列改革,如活页式的教材改革、项目化的课程改革、工学结合的培养方式改革等,都是为了让每个学生有适岗的知识与技术技能,未来围绕职业岗位的教育教学改革将进一步深化。第三,质量保证更为完善。无论是“放管服”改革还是1+X证书试点,都是职业教育质量保证体系建设的一部分,未来围绕职业教育的高质量,会进一步健全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评价标准和质量保证体系。

所谓服务职业就是为学生的职业发展服务,不仅服务于学生当下的发展,更要服务于学生的终身职业发展,将每个学生的职业生涯都纳入职业教育服务的范畴。这就清晰地划定了职业教育的类型职能:第一,职业教育是一种跨时间段教育。职业教育不止于固定的学制教育,也包括时间长度不等的职业培训,不仅有全日制的教育,还有非全日制的弹性教育,在培养时间上具有灵活性,当下正在推行的“弹性学制”改革正是职业教育这一特点的现实写照,未来职业教育的办学时长将更为灵活,时间跨段将更为常见。第二,职业教育是一种跨年龄段教育。职业教育不仅面向应届的毕业生,也面向社会上有职业教育需求的群体,如高职百万扩招的对象就包括应往届普通高中毕业生、中职毕业生、社会考生(农民工、下岗职工、退役军人、新型职业农民等),未来职业教育将真正成为提供职业技能服务的全民教育形态。第三,职业教育是一种跨职业段教育。职业教育不仅应服务于学生的“首岗适应”,也应服务于学生的“多岗迁移”,应为学生提供跨职业段的教育,当下流行的“底层共享、中层分立、高层互选”的职业教育课程体系其实就是一种跨职业段的课程设置,1+X证书试点也契合了这一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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