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的图像化研究
2022-05-30王倩倩张超
王倩倩 张超
摘要:苗族古歌作为民族史诗,是苗族历史和文化的集中反映。语象作为语言中呈现的图像,为语言向图像转化提供可能。苗绣图像是苗族古歌最原始的图像化表现,苗族人将听到的古歌叙事文本,以苗绣图像为媒介,用直观且极具张力的视觉形象对古歌中的语象进行图像化呈现,与古歌内容相互映照。文章通过语言学的指物功能,运用实物考证结合文献资料的研究方法,梳理分析苗族古歌题材苗绣图像,探索苗族人民提取苗族古歌语象应用于苗绣中的图像化呈现特征。
关键词:苗族古歌;语象;图像化;苗绣;民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7.9;J52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1-00-03
0 前言
苗族古歌属于原始性史诗,包含神话、历史、社会习俗、科学技术、原始宗教、哲学思想等内容,承载着苗族的文化和历史。语言与图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历来都是学界关注的话题,在当今的“图像时代”,语言日益图像化,其转化方式可以从语言的形象化特征入手,学者将语言构建的形象或语言的形象显现称为语象[1]。
由于苗族有语言无文字,因此世代传唱的苗族古歌被苗族人民生动表现在生活的物化形态中,如苗族服装中的刺绣图案等,这些苗绣图像正是苗族人对苗族古歌语象的集体选择和图像化解读。由于语言的局限性,苗族古歌最初仅在苗族人民内部传播,随着学者对苗族古歌的整理和翻译[2],打破了传统的口头言语叙事传播,转向文字叙事,推动了苗族古歌的传播和发展,为苗族古歌的相关研究提供了可贵的原始资料。
文章尝试以语言学理论、文献资料结合实物考证等方法,从苗族古歌语象入手,梳理苗族古歌题材的苗绣图像,挖掘其内在联系,并分析苗绣中苗族古歌语象的图像化呈现特征,进而探析苗族古歌语象图像化的转化方式和思路,为传承苗族古歌和创新发展刺绣图案奠定坚实的基础。
1 苗族古歌语象的图像化
“语象作为呈现在语言之中的图像,是文学语言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因为语象的存在,才使得语言向图像的转化成为可能。”[1]语象并非本土概念,系由西方借鉴而来,其概念最早由赵毅衡引入中国学界,他在《诗歌语言研究中的几个基本概念》中提出了语象的概念[3]。此后,国内《诗歌美学辞典》将语象定义为“指由文学表达的形象,尤其是微观(以词语、句子为单位)的语言形象。人的感觉摄取事物显露的诸形象,是这个由感觉组成的意象。如果有人用语言把这个意象或由感觉残留组成的意象描写出来,就产生另一种意象,即前述的语言形象,因此,语象可以说是文字构成的图像”[4]308。
图像化是指“以各种复杂多变的信息来制作‘图像的进程,是以图像来表达意义的文化趋势”[5],是传达信息的重要方式之一。苗族古歌中存在丰富的语象,当地人按照自己的理解提取该语象,并将其广泛运用在苗族刺绣等文化载体中,对其进行图像化呈现。这些文化载体是古歌中的语象与苗族人民的主观情感碰撞、融合的产物,不仅表现了古歌中的传世神话内容,还表达了苗族人民的精神世界。
2 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的图像化
2.1 苗族古歌题材的苗绣图像
整部古歌从神的世界逐渐转为对苗族人民生产生活的描写,以刺绣为载体,将苗族古歌中的创世故事、民族生活等素材内容以可视的物化形态再现。苗族古歌题材的苗绣图像基于苗族古歌内容和对祖先、神灵等原始信仰的审美呈现,展现了苗族人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其图像中出现的人物、动植物等形象,大多由苗族人民根据苗族古歌语象想象创造而来,并利用不同刺绣技法展现苗族古歌所传达的历史故事,对苗族古歌内容展开具像化、形象化的描述。
苗族古歌体现了苗族人民的审美观,蕴含其对自然、人生、社会的审美评价,在一定意义上,它既是美的产物,又是美的载体[6]。苗绣作为苗族古歌的视觉化图案,展现了苗族古歌的文化内容,图案的基本元素是苗族人民对苗族古歌语象的提取结果,是对苗族古歌所述各元素的映照,并提取、组合各元素构成所要表现的故事内容。
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的造型,由苗族人民通过视觉、听觉感知生活环境,根据熟悉的、近在手边的事物判断而来。在理解古歌内容的基础上,对客观物象进行主观再现,从直观感受出发,刻画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如苗族古歌中“雷公”这个语象,古歌中的雷公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词汇的指物功能无法在脑海中形成形象。但在苗族古歌题材苗绣中,呈现的“雷公”形象多为猫头鹰外形。之所以将猫头鹰视为雷公,调研发现是因为猫头鹰对雷电较敏感,在雷雨天的晚上,苗族先民经常看见猫头鹰在雨夜上下翻飞。由此,苗族人民认为雷是猫头鹰召唤出来的,猫头鹰就被视为“雷公”的化身。在古歌中,雷公是人祖姜央的兄弟,是苗族人民的亲人,因此创作出人神化的鸟尾人身雷公形象(见图1)。
2.2 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对应的图像元素
苗族人民在提取语象时,偏爱能表现强大生殖力和生命力的语象,将其表现在苗绣图像中,再缝制于服装上,以表现出一种强大的生命力。根据目前搜集的苗族古歌题材苗绣,可将其中的元素主要分为三类:祖先人物元素、動物元素、植物元素。其中祖先人物造型稚拙、古朴、生动,男女性别一般以发饰和耳坠为区分,人物以正面居多,呈延伸四肢的形态,有的双臂双膝平衡;侧身者多举手蹲坐状,头部正面表现。其中常见的姜央形象有破壳刚露头的蛋生姜央,有持箭牌的央公央婆,也有抱着子孙的央公央婆。据古歌记载,姜央死后变成了一只癞蛤蟆,因此纹样中可见到大量蟾蜍形象。各类代表元素都可在古歌中寻其渊源,与古歌中的语象相互映照。
由于苗族支系较多,分布较广,还与其他族群杂居,加之每个绣娘对于古歌语象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因此不同苗族支系在古歌题材苗绣图案和元素造型上都发生了历时性、共时性的变化,同一元素会有多样造型(见表1)。
3 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的图像构成布局特征
古歌题材苗绣构图总体呈现“大”和“满”的特征。“大”体现在从天上到地下,从水上到陆地的元素浑然一体。苗族刺绣图案具有艺术思维的特点,是万物有灵的体现,鸟可以在下,动物可以在上,这看起来似乎很不合理,但只要仔细看清画面表现的主要形象,便觉得上下左右都是围着主要形象旋转,它以作者为中心。人可以上天下海,人神可以自由交往,真可谓人神杂糅,天人合一。“满”体现在物象繁多,人兽聚集,堆满画面,留白较少。绣娘利用大量“填空”技巧填充纹样之间的空白,发挥填空作用的纹样,不一定与主纹有意义、母题方面的关系。画面主故事四周的人物、动物等图案,更多是从形式构图的完整性、均衡性、传统性来考虑填充,而不是与主故事传说有具体的关联,可以说是为了整体构图的完整而将各元素塞进一幅图中。
古歌题材苗绣的元素构成布局呈现平面化与对称式。平面化布局,即平面排列的构图形式,没有透视效果。绣娘注重古歌中物象本身的完整性结构,各元素绣绘面面俱全,各元素之间没有相互重叠和遮挡,全部平面铺设。为呈现各元素的完整性结构,即使在同一幅苗绣中,图像各元素也大多不以相同视角表现,而是有正视、侧视、俯视等不同视角。对称式布局包括左右轴对称和平移对称两种形式,在画面上并不是几何意义的绝对对称,在色彩和纹样造型上会有细节性的变化。有时左右纹样差异较大,几乎达不到对称的标准,但从整体纹样排放布局来看,仍会给人强烈的对称感。在苗族人民的观念中,绝对对称不美观,因此苗绣呈现出在对称中富有变化的均衡形式美(见图2)。
4 结语
民间流传的苗族古歌记录了苗族的文化记忆,苗族古歌题材苗绣作为苗族古歌的图像化形式,其图像元素是苗族人民对古歌语象的集体创作。苗族古歌以语言叙事形式记载、传承了苗族的历史文化,苗绣图案则以图像描绘了苗族古歌所述的文化内容,不仅表现了古歌中的传世神话内容,还表达了苗族人民的精神世界。
图像是传递信息、传播文化的重要方式之一,梳理苗族古歌语象在苗绣中的图像化特征,有助于分析苗族古歌语象的图像转化方式和思路,为苗族古歌的传承提供更多可能性,使古老文化事象的图像转化得以活态利用。
参考文献:
[1] 陆涛.从语象到图像:论文学图像化的审美逻辑[J].江西社会科学,2013,33(2):73-78.
[2] 潘定智,杨培德,张韩梅.苗族古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24-168
[3] 高吉国.“语象”概念再定义[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7,33(1):115-120.
[4] 朱选树.诗歌美学辞典[M].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89:308.
[5] 王征,梅洪元,赵秋阳.当代建筑形态的图像化倾向[J].建筑学报,2013(S2):149-153.
[6] 賈京生,贾煜洲.苗族服饰图案与母花本的文化解读[J].贵州民族研究,2019,40(12):100-105.
作者简介:王倩倩(1996—),女,河南周口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民间艺术创新设计、民族服饰文化。
张超(1978—),男,甘肃武威人,硕士,教授,系本文通讯作者,研究方向:设计艺术学、民族民间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