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汪曾祺相处的一个下午

侯芊羽

“飘进生命的雨云，是黄昏时分的彩虹。”

江苏高邮的午后，雨初停，日已现。阳光倾泻下几抹浓浓的蜜糖色，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着几分清爽。几滴还未掉落的雨点，终究在推推搡搡中，跌落进了浮着野菱角的池子里去了。

我独自漫步于亭台楼阁中，左瞧右看，寻觅着生活的乐趣，却难在嘈杂的街道里，找出一方宁静。

不经意撇头。

一位老者在茶馆外的长檐下赏景品茶。阳光熨开了暖意，茶香悠悠，热气弥漫。老人在氤氲着暖气的“白烟”中轻抿一口。苦涩微入口，却似甘水下肚，暖意上涌。皱纹渐深，在溢满了深深浅浅的纹理中，浮出幾分笑意……

举手投足间，犹如自然勾勒出的水墨画，微风吹拂、水声叮咚、木叶摇曳。景美，人欢。

我不由得走向这画，情不自禁闯入这一卷烟云墨色中。老人闻声抬头，我却在他一脸和蔼可亲中认出，那位老者竟是我最喜爱的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

“小姑娘，你坐。”在我的一阵又惊又喜、不知所措中，还是老人先开了口。紧接着，伸手拉了一个木椅，示意我坐下。

我对老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坐下，却在激动中，显出些许拘束和紧张……

“第一次来高邮吧？高邮是个很有特色的城市。不如我带你去品品有名的淮扬菜？”老者仍笑着。

我点点头，亦延续着笑意。一边起身，一边为汪老的爽朗豁达打动着。

汪老一路上与我并肩前行，向我讲述着这高邮的一点一滴、一处一角。无论是水里嬉戏着的鸭子，抑或是高邮特有的城砖墙瓦，都显得那么有趣。他的话语似他的文章，有白描的单纯，通俗中却透着雅趣，平淡中又显着清亮……

在与汪老一路的相处中，我被汪老深深感染着，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四方食事，不过人间的一碗烟火。”

桌上的淮扬菜，多半是汪老自创的，味道都是无与伦比的。我猜，那定是因为每道佳肴都包含着汪老对生活的热情和对美食的喜爱。

抿一口大煮干丝，火腿丝、鸡丝、虾米统统入口，鲜味在舌尖跳跃，随着鲜香的不断积累，随即蔓延整个口腔;夹一块狮子头，“斩肉”松而不散，肥瘦相宜，刚下嘴就已是三分油;“汪氏”的油条塞肉，外酥里嫩，油而不腻，肉糜和油条一同散发着不同的香气，轻咬，即是油条的酥脆和肉的松软……汪老大口地吃着，满足的笑容不断在脸上浮现。

汪老虽已被岁月带走了青春，但他却不断为这正在流逝的岁月细细描摹着，一笔一划，都饱含虔诚与热情。

饭过，已是黄昏。被雨打湿的路面依旧潮湿，路灯照射下的一团光晕中，我与汪老相视一笑。欲伸手相握言谢时，却倏然意识到时空的阻隔。但我却分外明白汪老出现的含义。

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里，总有一个角落为我支撑，总有一盏明灯为我亮起。我已有了“在黑白里温柔地爱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简单叫“生活”，有一种幸福叫“生活”。

从此我便更勇敢，去微笑着迎接每一场初阳和雨雪……

评点：李敏

但闻浮生朴素章，一品人间烟火色。质朴的言语间透出清雅的诗意，散入自美味飘出的薄薄香气间。作者在文字水墨间与汪老相遇，以笔做舟，先是寻那生活之乐趣，与汪老度过了一段恬适的美好时光，而后因奇遇而勇敢笑对生活，迈步未来。作者笔下的汪老满怀着对生活的热爱与虔诚，既是勉励自己，也是勉励世人，颇富警醒意味。

（编辑：于智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