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主题——“更加温和的日子”
2022-05-30田陌子
田陌子
摘要:英国浪漫派大诗人华兹华斯说“人心是我的唯一主题”。文章分析华氏田园诗歌中心灵为“和谐中心”的主题,诗人以亲身经历提出心灵的培养离不开大自然的陶冶;山水林田、花草树木都具有神圣的品质,感动心灵进入平静而智慧的思索,从而获得启示和力量,达到身心灵的和谐统一。由此,诗人鼓励人们从大自然这个资源无穷的绿洲汲取能量,让心灵朝着他所向往的“更加温和的日子”即高尚的精神境界进化。
关键词:华兹华斯;心灵;大自然
一、和谐的中心
從不同的角度定义“心灵”,会有不同的说法。浪漫田园派大诗人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认为,心灵是普遍人性的标记,也是清静无为者沉思的对象,心灵能够成为身心的“和谐中心”。[1]诗人相信,人的心灵作为舒缓的中心,调控着血液循环的平稳脉动,心灵的“理性驭手”调控激情和狂乱的冲动,并抑制欲望的过分膨胀,从而使人性变得高贵起来。因此,心灵不仅是一个探索的领域,也是一个避难之所,其在身体里充当调节者,以至真、至善、至美为榜样努力保持身体在限定的范围内运行,保持人们对自身的价值感。心灵永远清醒着、跳动着,感受所有的生命能够承载的形式,尤其是大自然的最原始粗糙的形式。身体在与这个世界的各种能量进行交换转化的同时,也是与更广大的宇宙实现和谐一致的过程,心灵有能力超越或控制各种感觉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欲望。当受到现实世界的压力而感到窒息或混乱时,要提醒自己心灵藏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学会从心灵的绿洲汲取力量,清醒地认识到心灵作为终极和谐的中心的重要作用:“为了人类能征服感性的欲念;只要靠信仰与多思的理性,即享受胜利的平静。”[2]宇宙的秩序、规律与和谐培养和强化了华兹华斯对“人类心灵的强大力量,能够实现一个有秩序的前景”的信仰,他在诗歌中多次重申,正是童年沐浴在大自然的山水风景中、与大自然的“灵交”培养了他坚定、沉稳、自制的性格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让他的想象力与理智并行不悖,协同工作,从而成为一名哲思田园诗人。华兹华斯在生活中以极其平和的心态面对他的人生境遇和抉择,更好地发挥精神力量的作用,安于卑微而不被欲望和野心勃勃的情愫所累。这种心灵内在的庄严是诗人可以依靠的一个恒久的资源,它提供了一个避难所,护他免遭过度激动的损害,让他的精神重获康健、欢乐和满足,也真正带给孤独寂寞和安贫乐道的人们以引导和慰藉。诗人相信,让心灵不受物质捆锁,进入思想的内里,虽然承受着外在的艰难或困苦,里面却拥有喜乐与平安。心灵的光彩具有强大的动力,能与既定的事实和生活的经历达成和解,源于心灵的诗歌具有拯救的力量,能帮助人们摆脱忧郁苦闷的生活,成就精神的奇迹:既能在需要时与暴风雨搏斗,又能在平静的生活中,将小草播种在最平凡的土地,让它们常年青翠,长久芳馨!所以,获得有关心灵真理的诗人热衷于向上的心灵启蒙之旅,他不但自己确信,也引导人们追求一种自我复原与革新的生活模式,由内而外地改变生活处境和外部世界。敏锐而清晰的洞察力、清新而哲理的田园诗正是诗人镇痛的膏油、导航的灯塔。纵然我们不得不接受外在的种种挑战与鏖战,内在的心灵却不必画地为牢,其可以发挥另一种存在价值,以新生的状态再出发。诗人确信人类心灵转化现实的能力,用心灵的诗歌创造一个美善的世界,靠的是情感的真实,靠相信给人希望的理性,也靠对义务的敬重,引导人们的行为走向更加温和的日子。
二、自然的世界
华兹华斯在诗歌中所建立的道德世界开始于心灵的智慧,认为所有的行动都以心灵为基础,并置于心灵的指导之下。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认为行动体现了人的高贵性,而华兹华斯更喜欢柏拉图式的沉思,他认为沉思对于获得真理更加重要,比起繁杂喧嚣的社会,自然的世界是更可靠和更富于同情心的怀抱,他的注意力更易于被这个安静的世界所吸引,找到和谐的认同点,“形成生命与辉光的星河,我胸中就爆发出这情感的共鸣。”恢复内心的安宁与和谐,如同自然界的景物、花朵和星宿那样;“情感来自大自然,安恬的心境也同样是大自然的馈赠 ”。华兹华斯对宇宙自然秩序的推崇体现了他对稳固的社会、道德的秩序及安定的生活的热爱。对宇宙自然秩序的感受引导心灵趋于秩序和理性,大自然是“严峻的立法者”“她依循永恒的法则,完善自己的作用”,让人变得明智而审慎,“她让那个在眼前琐事中沉醉、任瞬间即逝之物狂舞的心灵去面对持久的事物”“大自然成了有才思之人的最好最真纯的朋友;或从她的世界获得能量,借以寻求真理,或有幸收获心灵的平静,使他无需追求即能将真理领受。”
诗人并不否认,自然的秩序绝非总是良性的力量,其是创造者、保护者,有时也是希望和生活的破坏者。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自然的热爱与崇敬,国学名句“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山雨欲来风满楼”等,以自然界的风云变幻来烘托心灵的感悟、感叹人生的际遇。华兹华斯也常有如此的情怀,“放纵一个诗人的淡淡的忧伤,或撩拨他所痴爱的悲思”“常钟爱阴沉的天宇、呼啸的疾风、悲凉的日子;爱黄昏胜过黎明,爱秋光胜过春时”。他的诗歌包括沉静的悲曲和孤寂的沉思,[3]却没有落入怂动郁闷和消沉的感伤主义窠臼,也没有面临清静无为者的隐退危险,多半是因为他此类的情感明显地掺和了超验的感觉,理性意识坐拥沉思的中心,灵魂永久在静卧中等待:“那使灵魂镇定自若的最终依托,在永恒的中心统治着一切有限的物体运动,在辉光中坐稳不变的身躯。”这种始于对自然进行沉思的“明智的消极” 和“心灵快乐的平静”的心理状态适宜我们去接收真理:“灵魂一旦醒悟到一个高尚的理念”“她就会尽饮至纯的幸福,与至善共憩同安。”痛苦与绝望的情绪属于病态的感伤主义,而诗人心灵是平心静气的美善和健康的道德;心灵追求真理,虽然有时要以苦痛的事实为代价,却不必付上情绪化的感伤主义。面对人间的悲曲,诗人不是简单的情绪激动,而是从心灵的视角沉思,置于广袤的宇宙时空背景下,上升到更加宏观和深刻的层面,与宇宙的规律及秩序相联系,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把个人恩怨置身于广袤的宇宙时空和秩序来考察,将有助于跳出个人情绪的藩篱,化解矛盾与恩怨,退一步海阔天空,释然地回过头来休憩于那些悲凉的安静和平和中,如同休憩在母亲的胸怀,“将我们放在大地母亲那铺满花朵的凉爽的膝头”,好像一个孩子站在父亲面前,“我们因获得安适而发出会心的微笑”。
诗人强烈地领悟到了事物的秩序性和规律性的具体内容,能够诠释相对固定与不稳定之间、瞬时性和永恒性之间的本质联系,将对世界本性的预言同现实生活中可观察的事物联系起来,尤其从他自己在大自然中的生活经历找到鲜活的证据。诗人经常探索一个恒久之处,如古老的山峦、宏阔的大海、奔腾的河流或者史前文明留下的巨石阵等。 在他心灵之眼的凝视和安静的沉思反省中,它们都变成了天地间“不受干扰的元素”,安全地远离人世的纷扰与悲伤。“两条壮观的大河、远处耀目的山崖——那些万世不变的形状,蔚蓝以太中纯洁的居民;还有近旁这些令死神无奈、与人类永远共存的森林 ——它们能使人产生想象的冲动,希望能在此思索、期望、崇拜和体味,最终得到抚慰与安宁。”随着这种冥思,他洞见到“一个温慈的精神统辖着这个世界,也主宰着人的内心,它悄悄地来临”。对于善于沉思者,孤寂的、夜晚的宇宙让人感受到的是慷慨和仁爱,给人的感觉是光辉的、温柔的,而不是恐惧的、苦难的。诗人希望在每个自然的现象上建立起永恒性的参照物,宇宙不再是机械性的,而是一个秩序与理性的中心,与人的心灵相呼应,“没有它,灵魂就不会获取引人向善的知识,任何真知灼见都不会为其所享有。”无论承认与否,人与自然息息相通,自然物的种种现象都可以从人身上找到相似的印证;一簇簇风信子、水边的芦苇荡、月桂树丛、天空的星座都是自然的精魂与人心灵相依相通的证据。[4]诗人认为,大地的风景是感悟灵性的最通达的途径,因为这些风景曾经并仍旧坚忍地见证着这个“多变的地球”所有階段的光明、黑暗的周而复始的变化,在这种意义上它们是永恒不朽的,“林木在凋朽,朽极至永恒”“属于最初、最后、中间、永远。”在诗人眼中,不管是高高在上展翅翱翔的雄鹰、外表高大坚实的山岩、象征着宇宙的日月星辰等这些看似力量强大的造物,还是一只小萤火虫、一朵樱草花、一只弱小孤独的羊羔,它们同样具有伟大的灵魂,同样受到大自然的看护,同样承载着永恒不朽。
三、更加温和的日子
诗人的心灵具有卓越的感受力,不但会思考人类在大千世界中的状况,而且能够转化生活中残酷的事实,朝着宏阔、和解的方向发展,软化世界而不牺牲真理,让世界成为身心的安憩之地、心灵的净化之所。华兹华斯认为,人类心灵进化的文明之地,可以幸福地生活和死去的地方,是地球家园——“宁静的陆地”“赐福的大海”,它不会受制于死亡、腐朽或衰退。在这个世界中,庄严和平静的造物享有本性上的神圣和崇高,故能够如此打动人心。与此为伍,人们可以感觉到自己拥有一个宁静的心灵,在平静如天使般的心境里,快乐而智慧、沉思而善好地生活,“升离琐碎,结交最高的真理。”人们因拥有真理而变得高尚优雅,思想和谐,对人间充满爱意,“一切都围绕着爱,最终若正确领悟其含义——都表现欢乐。”华兹华斯的诗歌出于对心灵、自然、人性等这些永恒主题超乎常人的睿智沉思,洞察到人类终要走向“更加温和的日子”,这也是他对社会生活未来的乐观信仰;“曙光永远照耀”“春光依旧返回”“除去你敝帚自珍的镣铐,擦亮你悲伤的眼睛,看到一个更加温和的日子”。诗人所向往的“更加温和的日子”,就好像他诗歌中的山水、动植物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美德那样。他凭借自己的经历、直觉与洞见把握了一个内在的心灵,那个精神的“和谐中心”,他相信通过温和地介入自然的美善,人们的心灵会走向“更加温和日子”。诗人个人的信念、哲学和人生观、世界观等都是从心灵出发,以诗歌形式为载体,有意识地精心编织艺术表现力,颂赞一切生命的神圣性;他努力让人们相信,心灵一定会朝着更加美好的本质进化,达到身心的和谐统一,“找到希望,找到安恬与持久的欣悦,找到平息激愤情绪的慰藉与药方。”华兹华斯相信大自然赋予了人类以善良、美好的潜质,使得他们拥有神圣的潜力,大自然呼出高贵庄严的气息来轻抚人类生命最卑微的脸庞,“使其怀抱中的人们现出外表的神圣,向人世间最卑贱的脸庞吹洒高尚与恢弘。”人类与自然之间完整的链条将会生生不息地传续下去,向感官与直觉开放的具体有形的世界,背后还有另一个存在的永恒本体的秩序。诗人领悟到,如同自然物努力地朝向太阳,心灵努力向善,施行正义、勇敢、节制等美德,最好热爱智慧、关注哲学,那么所有的福气将会由内而外地生出,心灵“完全的力量和最清楚的洞察力”及崇高的理性帮助精神从身体中解放出来。但是,如果“你”只将意愿转向自我,关注自己的肉体生活,顺从自我意志及时行乐,在刚愎自用和自以为是的“机智”里发展,“你”就选择了做一棵莠草,只能拥有低级的生活,就如自然物离开了太阳而无法繁盛,永远迎不来那“曙光重返”和“风和日暖的时光”。
四、结语
作为哲思田园诗人,华兹华斯似乎也变成“如大自然的力量那样”的角色,创造出充满想象的同情来拨动人们的心灵:“通过观察,我学会深沉的思量——去分辨善恶”“凭着积极而端正的行为和领悟力,我将学会热爱生命的意义,以及我们所识所知的一切。”诗人的使命就是“写下来,或许能以此施教,去启发”“向听众倾注欣悦、温慈与希望”,鼓励人们从大自然这个资源无穷的绿洲中汲取能量,促使人们朝着他所信仰的“更加温和的日子”,即高级的精神文化进化:“实在的生命仍将胜利,随即会有秩序和平静,如晨曦的祥光预示着光明的回返和万物的复活。”诗人能够引导人们看到和发现似乎并无意义的经历,带领人们走出精神的困境,那“黑暗的监牢”,走向一个内外兼修的“比这个更美好的世界”,迎接“更加温和的日子”。
参考文献:
〔1〕威廉·华兹华斯.华兹华斯诗选[M].杨德豫 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
〔2〕威廉·华兹华斯.序曲或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M]. 丁宏为 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
〔3〕丁宏为.理念与悲曲——华兹华斯后革命之变[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GEOFFREY D.William Wordsworth[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