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深刻洞察,文坛的最美收获
2022-05-30周济
摘要:《金锁记》为张爱玲的代表作之一,主要描写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灵变迁历程。作者通过对曹七巧典型性格描述,真实地塑造了一个由金钱而导致人格裂变的人物形象,深刻地揭示了金钱对人的灵魂的腐蚀和本性的扭曲,具有强烈的震撼力。文章通过对《金锁记》中人物形象的解读来阐述在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具体的生活環境中人性的变化。
关键词:人性;金锁记;人物形象
《金锁记》是张爱玲于1943年创作的中篇小说,这本小说是以民国晚期为背景,以小商人家庭出身的曹七巧为人物故事主线,描述了曹七巧在金钱、欲望驱使下心里扭曲,带给她身边的人很多磨难。曹七巧不但破坏儿子的婚姻,使儿媳被折磨致死,还毁掉女儿的爱情等,为家人与亲人所憎恨。该小说充分展示了在金钱物欲横流的情况下,弱者在钱权折磨下垂死挣扎,最终成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这篇小说为张爱玲的代表作之一,该小说曾经获得许多文学家的赞赏,特别是傅雷先生对其称之为“文坛最美的收获”,夏志清教授则称该小说为中国从古至今以来“最为伟大的中篇小说”。还有很多评论家说“年少曾读,体会不深,再读重读拍案叫绝,从小说中回味再三,越读越爱不释手。”
一、有生命的人物刻画
与张爱玲其他的小说相比,《金锁记》可称得上巅峰之作,无论从艺术手法上,还是从思想层面上,都展现出张爱玲的天赋所在。特别是她善于用不同的笔触对“坏女人”进行描写。《金锁记》更不例外,小说中的女主人曹七巧是麻油店出身的低下阶层女子,她的大哥为了攀权附贵,把她嫁入没落的大家族姜家,而她的丈夫自小便是个久病卧床的残废。曹七巧出身平民,却有着极为刚强勇敢的一面,进入这样死气沉沉、勾心斗角的家族,且嫁给了一个残废做妻子,这样的矛盾注定该小说的结局是一个悲剧。她在姜家处处遭受排挤与冷眼,即使她不断反抗与挣扎,在他人眼中却早已臭名昭著。在七巧的后半生,她的丈夫及老太太相继去世,整个家族对家产进行了划分,七巧获得脱离封建家族的桎梏,这样的封建桎梏,张爱玲将其比作一把金锁。七巧带着儿女搬到了外面,这时的她虽然拥有了经济基础,脱离了压抑的生活,但是她的后半生过得并不如意。曾经的意中人三爷季泽来找她,竟然是为了骗取她的钱财,当七巧知道后,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三爷的把戏,就这样把自己生命中最后的点滴爱情葬送了。与此同时,七巧的儿女渐渐长大,都谈婚论嫁,但七巧却和自己的儿媳妇有着很大的心结,她用不同的方式把自己的儿媳折磨致死。七巧的女儿30多岁仍未出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对象,七巧却从中作梗拆散他们。这样的故事情节,让这样的一个女人在抑郁寡欢中死去,结束了她不幸的一生。从整体内容描述上看,许多描写手法可以看得到《红楼梦》的影子,特别是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并不是在一开头就对人物故事情节进行描写,而是通过两个下人的闲话对家族内容及人物关系进行交代。以这样极具艺术的方式,展现出了对人性的深刻洞察。[1]
不得不说的是,《金锁记》在整体情节安排及人物设置上与《红楼梦》有着极为相似的特点,首先在情节上都是通过他人的对话,将整体的家族内容及人物关系进行了交代,利用巧合、波折、首尾相应的方式完成了整体的故事情节设置。同时,在人物描写方面多是利用古色古香的环境氛围,烘托出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将现代人的精神气质与市井色彩进行了强烈对比,如刚出场的曹七巧,她的动作描写是这样的,“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着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相滚……三角眼,小山眉”,等等。这样的一个细节描写,给读者以无限的想象空间。这样的写作方式是继承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新写实方式,通过观察生活的日常,对现实生活进行细腻还原,并运用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对故事内容进行刻画。而这样的写作手法,并不是原封不动地还原生活,它既源于虚构,又在这种虚构的过程中真实地刻画出现实生活,再通过这种现实的生活层面进入人心里的真实层面。可以说,这样的故事情节既展现了人物内心的心灵世界,也击中了读者的心灵世界。
二、他人他物展现最真实的人性
张爱玲的语言功底极为深厚,小说中以他人他物的方式,用生活化的描写展现最真实的人性,若没有对生活的细心观察,是写不出这样的故事情节的,小说中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是鲜活的。开头运用两个下人的聊天方式,道出了七巧的出身,同时再借助二嫂、三嫂背后的闲言冷语交代出七巧在整个大家族中的低等地位,正因为她是低下贫民出身,同时在日常生活中又是快言快语,所以大家都瞧不上他。在这样一系列的铺垫之后,再让七巧出场,通过为二小姐云泽作媒,仅用三言两语就将二小姐气得直哭。通过这类语言描写,将七巧的个性及人物悲惨结局进行衔接,甚至将姜府内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进行了圆满的交代。巧妙的一处则是在小说后面,通过七巧约准女婿童世舫见面,并要拆散他和她女儿,这时利用童的视角对七巧进行描写,首先是“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并在他的心中对七巧有这样的印象“直觉感到那是个疯子”。通过这样的方式,对七巧老年的境遇进行了描写,而没有通过正面的形象对其进行刻画,这样的方式不仅使读者感受到更加立体的人物性格,也从人物性格对当时的社会文化进行剖析。
整部小说跨度三十余年,对人物、社会的变迁进行了深刻描绘,在小说后面通过物对七巧的晚年进行描写,“七巧把手上的镯子往手臂上推,那镯子在年轻圆润的时候是丝毫推不上去的,可是到了老年,油尽灯枯,镯子能一直推到腋窝,这金镯子就好比一把枷锁”,将三十年的压抑与无奈在这一推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这样的描绘是小说的点睛之笔。在该小说中,张爱玲不断提到月亮,月亮是苍凉寂寞的象征,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期去看月亮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故她以月亮衬托人物内心的感情世界。如小说刚开始时,对月亮进行描绘,“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象赤金的脸盆,沉下去……”,通过这样的方式预示姜府是一个没落破败的家族。描写七巧女儿长安眼中的月亮则是“模糊的状月,像石印的图画”,描写七巧眼中的月亮则是“影影绰绰乌云中的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戏剧化狰狞的脸谱”,儿媳眼中的月亮则是“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黑漆天上的一个白太阳”。以月亮统领意象,显示出故事的悲剧性和悲剧的深刻性。每个人物的举动、行为、对话,都反映出各自心理的进展,无论从框架结构还是人物动作与语言的结合,都达到了一个绝妙的巅峰状态。以语言配合着动作把人性活生生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以静动结合的方式,事物变幻洞察着人间世事,用暗示的方式,将人性刻画地淋漓尽致,所以,该小说被称为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三、触摸最真实的人性
当一个人锁住了自己的人性时,她的生活将会怎样?张爱玲在小说《金锁记》中给了具体的回答。
人性恶之源——封建家族中的矛盾。曹七巧家中是开麻油店的,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姐妹们嫁得一个比一个好,而到自己出嫁的时候,却嫁给了个残疾,生活在一家妯娌三个的封建家庭里。她只有树立自己的威严,才能挡住别人说闲话,告诉别人她曹七巧不是好惹的。所以文中大部分的动作描写是“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着腰”,嘴里的口头禅更是露骨:“横竖你们是看我家那位活不长的,我们静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这样的出场方式难免显得矫揉造作,却又能摆出自己的威风。但这种威风不是次次奏效的,特别是在他婆婆公公死后,整个家族分财产的时候,曹七巧又想用自己的不幸和苦生活逼九老太爷多分点财产,不料九老太爷一眼能望穿曹七巧的如意算盘,便用二房的田地无人照管为由,奚落曹七巧的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的嘴脸,僵持了数日,还是“欺负了孤儿寡妇”。
《金锁记》中“人性中的恶”源于封建家族,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人为钱、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正如曹七巧巴望着自己的残废丈夫早日死去,自己能够承接家产一般。
人性恶之径——封建思想残害下一代。曹七巧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作为在封建社会中成长的母亲,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在新社会里给自己长脸面增光的,这也是曹七巧对自己后半生唯一的寄托。
但不同于别的奶奶做派,曹七巧的教育理念竟然句句离不开金钱。她对13岁的女儿长安教诲道:“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混账,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她给13岁的女儿裹脚,受到别的老妈子的嘲笑,而曹七巧辩解道:“我不愁我的女儿没人要,不劳你们操心,真没人要,养活她一辈子,我也养得起!”她看到姜家大房三房儿女都进了洋学堂读书,她出于“比赛”心理也让儿女进学堂,却不料自己的儿女不是读书的料,儿子在学习之余打小牌、吊嗓子。女儿学校丢了一些小物件,曹七巧大闹学堂,使女儿不愿再去学校。她不喜欢儿媳妇的“厚嘴唇”,在邻居夸赞儿媳妇性情宽厚的时候,她反驳道:“但愿咱们白哥儿的命别送在她手里!”最终在曹七巧的施虐下,儿媳妇悲惨死去。
正如儿媳妇芝寿说的那样:“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丈夫,婆婆也不像个婆婆。”曹七巧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葬送了自己两个儿媳妇的性命,儿子也再没娶过,只经常逛逛妓院。
《金锁记》的“人性中的恶”随处可见,在与新社会抗争的过程中,封建礼俗和个人欲望一点一点腐蚀着新社会新思想。
人性恶之果——新时代的人竟无力反抗。曹七巧的女儿长安在24岁那年得了痢疾,作为母亲的七巧不仅没让女儿及时就医服药,反而让女儿抽鸦片来缓解疼痛,病好之后,上了瘾,她的婚事也受到影响。一直到30岁的时候,曹七巧这般对女儿说:“自己长得不好,嫁不出去,还怨我做娘的耽搁了她,成天挂搭着个脸,倒像我该还她二百块钱似的。”
而长安在自己姊妹的帮助下认识了童世舫,两个人相爱了。没想到母亲这时又出来阻拦,她认为童世舫是“不三不四的歪辣货”,担心他作为洋人肯定会有三妻四妾,更担心自己的女儿会急着嫁出去,腥的臭的往家拉,又诋毁女儿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又对女儿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准备嫁妆,能不能再等上一年半载。
女儿长安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她知道嫁妝这个事情可有可无,担心母亲迟早会使什么手段,让事情无法收场,所以私下和童世舫分了手。但感情的事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童世舫和长安两人私底下时常见面有说有笑,这事儿传到七巧耳朵里,七巧主动约了童世舫来家里吃饭,并向童先生坦白自己的女儿经常吸鸦片,从未间断。只这一件事,长安的一生中再无男性出现。[2]
张爱玲在故事的结尾写到:“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意在批判这种“人性的恶”会再度持续下去,人性的浅薄与黑暗令人触目惊心。
四、结语
作者用文字刻画出现代社会两性心理的意蕴,用语言完成对人性的深入洞察,将故事情节以艺术的形式展现出来,用光怪陆离的方式拉开了两性世界的神秘面纱。《金锁记》产生于这种时空背景,既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也掺杂了张爱玲自身独特的社会阅历和心理感受。作者将现代中国心理分析小说推向了极致,细微地镂刻着人物变态的心理,那利刃一般毒辣的话语产生了令人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
作者简介:周济(1970—),女,四川遂宁人,副教授,本科,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鉴赏。
参考文献:
〔1〕王冠桐.《金锁记》中曹七巧的自我“阉割”过程[J]. 品位·经典,2021(3):1-3.
〔2〕吴志亮.《金锁记》:残酷中的执着与执着中的残酷[J].名作欣赏,2021(5):8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