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韩国电影《黄海》中的人性表达

【摘要】 韩国电影《黄海》是罗宏镇导演的悬疑犯罪片。这是一部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除了有惊险打斗的刺激镜头吸引观众的眼球，还有剧情和人物的细腻设计，让观众看完后有一些对人性的观照和反思。

【关键词】 韩国电影《黄海》;人性表达;边缘人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9-009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9.031

一、引言

朝鲜族是我国的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东北三省。朝鲜半岛与中国山水相连，比邻而居，历史上经济、文化交流密切，人员往来频繁。自1992年中韩建交以来，两国之间经济、文化及人员交流日趋频繁，朝鲜族凭借族缘、人缘和语言相通之优势，站在中韩交流的前沿，随着两国交流的日益加深，一些人也来到韩国经商或打工。

基于以上背景，韩国电影《黄海》根据其中某个时期的一个真实事件改编。2008年的《追击者》掀起了延续至今的韩国影坛19禁犯罪惊悚热潮，34岁的罗宏镇凭借该片一鸣惊人，也奠定了金允石、河正宇的一线演技派地位。三人之后在一次小聚当中，罗宏镇首次提出了关于“从延边来的男子”30分钟小故事的构想，小故事渐渐变成了大故事。比起《追击者》，《黄海》的剧本更加感性和细腻，导演在当中加入了很多个人的情感因素，但其中最吸引眼球的元素是来自罗宏镇招牌式的刺激场面。

《追击者》的成功已经印证了观众对情节紧迫感的兴味无穷，特别是通过紧张的“追击”实现热血沸腾的观影效果。作为韩国惊险悬疑片的新篇章，从故事架构到拍摄手法，甚至表演风格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闪光点。

影片开头不断地通过镜头展现各种冲突矛盾点，以血腥的打斗、激烈的追逐场面给观众带来视觉的冲击。但在最后主角和各个人物的结局又把人们拉回残酷的现实，不禁让人们思考这些背后的细节，同时剧中用极具现实直接的镜头呈现出了人性中最原始的一面。

二、《黄海》用影像语言来表达人性的冲突

（一）插叙、隐喻叙事手法：人与人命运的悲惨交错

《黄海》属于写实暴力犯罪类型片，充斥着许多暴力、癫狂和阴谋的语境。用狗的故事作为开篇，使用四大段分幕的分段式结构，分别是出租车的故事、杀人者、朝鲜族、黄海。

《黄海》用交叉叙事的方法讲述影片里的两条线，以两拨人对金教授金承贤的谋杀展开。金承贤的妻子因与银行科长金正焕勾搭成奸而雇凶杀人，通过中介找到了中国朝鲜族的绵正鹤，绵正鹤则以六万块的佣金找到了在延边做出租车司机的金久南。而另一边，金承贤的兄弟黑帮老大金泰元的情人则与金承贤有染，金泰元找到崔理事欲杀死金承贤泄愤，崔理事买通了金承贤的司机，司机却又雇佣了两个极为业余的杀手。在金承贤被两个杀手杀害后，金久南急匆匆地割下金承贤的手指，不料自己却已经被绵正鹤抛弃，面临着黑白两道的寻找。绵正鹤和金泰元联手追杀金久南，二者又在追杀过程中自相残杀。视角一开始是男主金久南去暗杀金承贤，在准备刺杀的当天，看到还有其他的杀手，从而引出了金社长这一条线，然后在金社长和绵老大的双视角追击下，同金久南的逃亡路上展开剧烈冲突。

影片中“狗咬狗”的显著隐喻，暗示主人公和各个角色逃不开这悲剧性的命运。朝鲜族的语境中，狗在朝鲜人中被认为是最下贱的动物，狗肉本身是朝鲜族人喜爱的食物，“狗东西”也是朝鲜语中语气强烈的骂人话。第一章标题是狗的故事，并且本片一开场就是男主金久南的旁白，是讲述小时候街坊里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开始，尾声是疯狗病又开始蔓延于世，这段旁白影射出整个电影的发展脉络如同这个“狗的故事”一般。影片中，在绵正鹤找到金久南时，环境就是延边嘈杂的狗市，然后他们在一辆货车上交谈，绵正鹤提出让他去韩国杀人还债的交易，顺带找回媳妇，并对他说道：“你想像那些狗一样，挨揍着活一辈子吗”，直接把金久南内心最深处的刺拔出来。于是金久南在回家看母亲和女儿后，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去韩国的船只，最终失去了尊严和生命。

电影里代表性角色与狗的形象进行类比。一方面体现在行为动作上，片中一群人在一次追杀金久南失败后，在聚集地一起围着大锅吃饭，非常饥饿的他们直接用手拿着大棒骨头大口啃食，就像狗在啃骨头一样。另一方面体现在两种形象的强烈对比，绵正鹤代表金钱至上的残暴形象，象征最原始的野狗形象，他会用大棒骨当作杀人工具、去反杀来偷袭他们的人，最后用火点燃油桶把尸体和房屋来毁尸灭迹;韩国首尔人则代表上等优越的虚伪形象，象征着现代的家犬形象，他们普遍衣着光鲜，有豪车别墅，带有被“文明教化”过的优越，然而罗宏镇所想讽刺的正是后者。金氏兄弟无耻而残酷，是典型的衣冠禽兽，银行科长、司机等人贪婪无情，金氏兄弟的伴侣则红杏出墙，代表正义的警察也庸懦无能，象征家犬的形象。而其后的故事，则反复印证着“狗咬狗”的比喻，电影中人的彼此杀害，正如一幕狗咬狗的闹剧。这些所谓的“上流人”“野蛮人”在面对最原始的欲望和资源时，都变成了得病的疯狗，夺食一般，争来抢去，互相残杀。

（二）激烈的运动镜头和固定镜头：人物行为暴力与内心阴郁的双重展现

《黄海》以固定镜头和运动镜头为主，影片中许多激烈追车与斗殴画面的运动镜头和主角独自在阴暗角落的固定镜头，将人物的外在行为和内心细节全部完整地记录展现。

影片里，金久南在逃亡中有多个被不同人追杀的激烈运动镜头，其中金久南有两次被人追杀的大型追击镜头，以及与金社长和绵老大打群架的暴力鏡头。片中，在金久南准备对金教授动手的时候，发现两名鬼鬼祟祟的人提前进入楼道，在司机载回金教授后，他们就埋伏在楼道等待他上楼。金久南在楼下一直焦急看楼上的窗户，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导演将一个手持镜头对准金久南的面部和他视角的窗户两个画面进行特写，窗户里面金教授与两人进行厮打，导演用快摇的镜头在两人之间转动来拍摄这个场面的混乱。手持镜头拍摄时会有画面轻微晃动的现象带给观众一种呼吸感，表现了金久南他很关注窗户里发生事情的样子和自己接下来该如何的紧张、凌乱的心理。窗户、金久南、打架三种同样都是运动镜头，但是金久南和窗户的镜头只是轻微的晃动，与激烈打架的镜头形成强烈对比，画面在三种场景来回切换，在视觉上造成一种强烈的冲击对比。

与之强烈对比的是许多金久南在黑暗角落的固定镜头，来表现金久南边缘的生活和阴郁。

在韩国，金久南始终没忘记寻找妻子，终于在多方的寻找下，找到妻子可能住的地方，但屋子里打斗痕迹明显，地板上女儿的相框碎片和衣物到处散落，这些迹象表明妻子曾在这里住过并且在他到来不久前发生过一些争斗，于是他拿了一把刀在角落里等着房屋的主人回来。导演先运用一个中景是金久南在黑暗里拿着刀坐在角落，然后一个脸部的特写，接着一个渐暗的黑场过渡镜头又到白天在同样位置的中景，金久南保持同样的姿势，最后一个脸部的特写，这表示金久南可是坐了一夜都没有人进来。在中国延边的家里、逃亡路上躲藏的房间和金久南睡觉时候的镜头，大多数是一个位置较低的中景平视镜头，金久南躺在角落的地板上，能够明显看到两边的墙壁把金久南包裹住，在家乡只有自己在破烂的家中，债主能随意进入他家里，在韩国一直被多方人追杀，在角落的场景体现出金久南被这残酷的生活困住、只能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法挣脱。无论是不喘息的逃亡镜头，还是凄凉的角落镜头，都让人感觉到在现实中人与人的冲突和人物自己内心的冲突不安。

（三）旁白与对白：不同人物角色情绪表达的强烈对比

电影的开头是主角的旁白，往往电影中的角色旁白就是叙述人在故事中但能超越叙事情境的一种回忆、评述。身为主人公的金久南，他的台词很少，多半是沉默寡言，这段开头的旁白占全片台词多数，旁白说道：“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村子里流行起了该死的疯狗病。我家里的狗也得了这种病……我把它埋在了村子的后山，可就在那天晚上，大人们又把它挖出来，煮了吃了，之所以想起那条狗是因为那以后又流行起了疯狗病。”电影开篇是金久南在麻将馆打麻将，麻将馆里的麻将声、人们的说话声非常嘈杂，金久南的旁白没有感情非常平淡讲述，导演将两种声音的交叉作为开篇来引出情节故事以及人物性格使观众感受人物的处境、心情，从而使之情感卷入故事中。

绵老大与金久南的第一次对话是在狗市，旁边都是集市的叫卖声和狗吠声，绵老大跟金久南打招呼握手，金久南不说话只是伸手，后面两人单独去货车上对话，基本上是绵老大在说话，金久南不看对方，偶尔对话语不满时有表情，绵老大说：“听说去韩国的媳妇联系不上是吧，为了给媳妇办签证，欠下的债也没还上”“你这样的人也是少见，脾气这么差，可又不是流氓，每天被人揍，也引不起别人的同情心，真是少见。你叫久南吧”“是的”“你在这是还不上那些钱的，想像那些狗一样，挨揍着活一辈子吗”。然后在金久南与金教授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面的时候，金久南刚从金教授门口踩点完坐电梯下来，就碰到金教授正好把门拉下一半，金教授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说：“吓我一跳，你从哪里下来。”金久南只是尴尬地转到侧面不敢直视金教授，手摸着嘴巴看别处装没听见。“我问你从哪下来？”金教授提高了音量，金久南才小声支支吾吾地说：“从二楼。”“那干吗坐电梯？不要因为冷就随便进”，然后金久南就赶紧出去，金教授又叫住他给了他钱，让他去附近的桑拿房。

这两段是在影片前期还没暴力冲突的两段对话，都是金久南第一次和他们的对话，可以明显看出人物性格特征，金久南不爱说话、不与人沟通、性格沉闷，对话时往往被对方带动，跟对方的思维情绪走，偶尔用一两个字作为回应。绵社长和金教授可以看出在日常生活的人际交往方面占主导，说话地位比较高、自信，往往用命令式的口吻交流。

（四）场景设计：环境塑造个体的宿命感

整部电影里的场景多为街道实景拍摄，现实感的冲击对观众十分强大。以绵老大为首的一伙人是生活在嘈杂、破烂的环境。电影中在表现他们时，有意表现其土气、粗鲁的一面，在他们不修边幅的衣着上，与金社长代表的韩国上流社会所穿戴的西装形成鲜明的对比。

片中，在绵正鹤被金社长安排的手下刺杀失败后，带领一帮兄弟去韩国，在西餐厅里，他们就显得十分突兀，在餐厅门口，也是三五成群地在角落抽烟大声交谈。而以金社长为代表的韩国上流的环境，是衣着光鲜，生活环境优越，有豪车别墅。在金社长的办公室里，是非常整洁干净的环境，椅子后面的书柜上，全部摆放着奖杯和精致花瓶等物品。金社长到哪里都有成群的部下，鞠躬行礼，他发号指令安排属下去做杀人的违法事情，自己身上高级西装却不沾一丝血。

两种完全在不同的环境下生活的人，他们碰到一起，首先一定会在画面上给观众带来一种视觉冲击，鲜明的服饰和行为差异冲突。然后在他们接触交谈的时候，可以明显听到二者口音的不同，带有浓烈的本地口音和韩国都市口音。他们一共有两次集体碰面，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两个不同群体的差异。第一次是在西餐厅，第二次是在别墅，两次交谈主要都是绵老大占主导讲话，他讲话是非常直接的，他知道金社长派手下来杀他的目的，是因为金久南是通过他这个中介来到韩国，就想通过他找到金久南后也一并处理，没想到手下被反杀对方也找来了韩国，这让金社长是很不知所措的，可以看到他一面对无理强势的人有一丝不安，但仍要保持镇定，这是他的处事方式。第二次碰面，仍然是绵老大在说，金社长答应，即使心里想拒绝也会表面先答应下来，然后在离开后命令手下在晚上把他们处理掉。两种生活方式、观念完全不同的人，一旦触碰了对方的利益便产生了冲突，不管彼此曾经是受过什么样教育的人，都会将其抛掷脑后，将人性最深处的愤怒的一面通过一切能使用的方式表现出来。

三、结语

（一）社会环境对人性的影响

影片反映了一些现实中特殊社会现象和典型的人物个案。人构成社会，社会反作用于人，导演用电影的方式讲述，引发观众对周遭一些社会现象的关注与思考。同时，当人们的生活环境、价值观念、思维方式不同时，人类在追求自身利益的过程中，会不惜伤害他人，是一种扭曲的思想，最后得到的将是众叛亲离。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人又在社会生存和被社会影响，同时人也是社会性动物，二者是共生的关系。社会需要一个健康良好的环境体系，人也需要一个健康良好的心理，和谐的社会是需要人们共同努力来打造的，社会也会给人们一个庇护的港湾。

（二）唤起人性的救赎

电影中不同的人物形象，在最后各自悲惨的结尾都有唤起最后的人性救赎。恶人作恶，毫无疑问会令人深恶痛绝;而善人作恶，却难免让人同情，引人反思。东野圭吾曾说：“我认为不可以轻率地判断人性是善良的还是丑陋的……我一直认为人性应该是美好的，只是因为很多无可奈何的原因，人们才会做出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男主金久南从一个落魄负债的赌徒，在他人和现实的逼迫下，变成一个在异国被追杀的杀手，最后在回国的船只上失血过多死亡，妻子的骨灰和女儿的照片被抱在怀中。虽说整部电影是很压抑、现实的，但也正因为电影强调了这种在边缘状态中对家的追寻，使主人公获得了一种不可克服的悲剧冲突，让观众在看到金久南一次次接近故乡而不可得，感到其被命运捉弄，不得不走向毁灭结局的悲哀，电影的感人之处也正在于此，让人们能够感受到金久南对家和爱的渴望，来唤起人们在现实中所拥有的一切并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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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胡琦，女，武汉纺织大学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艺术与视听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