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达雅理论下《西江月 · 黄州中秋》英译对比赏析
2022-05-21王璐
王璐
【摘要】 文学翻译尤其是中国古诗词的翻译不只是简单的语言、内容的真实传达,更需要反映出原作所具有的独特意蕴美。苏轼的这首《西江月·黄州中秋》借中秋之景抒写际遇之凄凉,风格婉约,意境幽远。本文以严复的“信达雅”为理论标准,选取三个英译本进行赏析以衡量中诗歌翻译过程的得失。
【关键词】 信达雅;诗歌翻译;《西江月》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9-010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9.034
一、引言
相對于普通文学类作品,古诗言简意丰,意境优美而韵味悠长,以极为有限的词句便能呈现出真实而生动的意境,由汉字组成的诗句,宛如一帧帧动态的图画,使读者能摆脱静态的文字而直接进入诗人描绘的动态之境。因此,中诗英译本身比一般的文学类翻译更具挑战性,中外众多翻译大家也都有对中国古诗词在不同领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以及英译实践[1]。一直以来,严复先生提出的“信达雅”备受译界推崇,在最大限度上符合这三个准则的译文可以算得上难得的佳作。本文欲以“信达雅”的翻译理论为参考,重点从“信”“达”和“雅”三个角度对苏轼《西江月》的三个英译本的选词用语及风格形式进行赏析。
二、原作分析
为了更好地对译作进行评析,首先应理解诗文原作的内容主旨以准确地把握诗词意境及词人的感情色彩。
《西江月·黄州中秋》
苏轼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诗人开篇感叹起伏跌宕的人生命运,诉说难以言表的踌躇之情,为全诗奠定了伤感的感情基调,表现出诗人对人生意义的疑惑,突出内心的彷徨。“人生几度秋凉”,感叹于时光易逝的辛酸无奈,也通过“凉”传达出词人对自己不得志的人生的悲叹之情。三四句词人借景抒情,融情于景,紧承起句,进一步表达内心的惆怅之情。
下阙描写词人遭遇贬谪之后身处异乡,恰逢中秋身边却又无亲朋好友相伴,心情低落孤寂,愁绪万千。词人借“酒贱”委婉地表明自己遭贬后境遇不堪,无人问津的情形;“月明多被云妨”,暗喻自己怀才不遇,官场失意,壮志难酬,这两句也突出了词人此刻对世事无常的命运的愤慨以及自己时运不济的愤懑之情。中秋本是家人团圆之时,而此时词人却只能遥对空中明月,“凄然北望”,突出词人对亲人的无限怀念与凄凉心境[2]。
苏轼所做的这首《西江月》恰是中秋到来之际,该是月圆人团聚之时却遭此际遇,抒写了此刻词人满心惆怅与失意却又无法改变现状的迷茫怅惘之情,同时也有对时光易逝,人生须臾之深深的思考。
三、译文评析
严复的“信达雅”理论源自其《天演论·译例言》:“译事三难:信、达、雅。”[3]该翻译标准自提出以来已有百年历史,为中国译界的翻译实践工作提供了理论指导,在翻译理论领域仍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及影响。其中“信”指译者在翻译作品时应确保将原文的内容真实无误地传递给读者。这就需要译者注重根据原作者所处时代背景,体会其思想情感并传达原文的真实意图,而非想当然扭曲原作观点;“达”指译文应流畅通顺,即在保持原作风貌的基础之上,译者应熟练掌握目的语行文规范,使译文尽量保持与原作同样的流畅程度,便于目的语读者理解接受。“雅”即文雅,原作用词典雅,译文同样需要保持原作的文雅风格,不至于在翻译过程中使其优美的文风遗失殆尽。古诗词历经时光的洗礼与岁月的浸染,更能彰显其博大精深的内涵与历久弥香的神韵,文章以“信达雅”为依据赏析苏轼的《西江月·黄州中秋》以期从中获得启示,为中华优秀古典诗词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提供值得借鉴之处。
(一)思想内容之“信”
首先看该诗词的词牌名翻译。词的格式繁多,多达一千多种,人们为方便记忆因而取了一些名字,然而词的名称与诗词内容并无太大关联。
本首词的词牌名为“西江月”,许渊冲先生译为“The Moon over the West River ”,张畅繁先生的“Xi Jiang Yue”,赵彦春先生的“The River Moon”。可以看出三人关于词牌名的译法各有不同,许先生和赵先生均选择直译,徐先生的翻译尊重了原意,但与原词牌名相比不够凝练;赵先生的词牌名翻译简洁凝练,但内容有所缺失,仅说明“江月”,有所减译。因为词牌名本身并无实际的含义且对诗词内容并无影响,相比之下,张先生选择的音译法更为贴切,翻译不仅简练同时也保留了原文的格式。另一方面,对于外国读者来说,虽然未解其意但也不至于扭曲原意。词牌名作为中华诗词文化的优秀积淀,更是其独特性的体现,相信随着中国诗词不断走向世界,词牌名的精妙文化是可以被逐渐了解并接受的。
该词开篇作者感叹自己的人生际遇犹如一场梦,缥缈无定,同时也感慨时光易逝,人生短暂。三个译文中,都将第一句话理解为,人间之事如大梦一场,分别用“world affairs”或“world”来虚指“世事”,与原文基本意思较为符合。其中,许渊冲先生第一句中的“untold”一词有“难以估量的,无以名状的”的意思,“You can use untold to emphasize how bad or unpleasant something is”该词的修饰进一步传达出原诗句中隐含的对人生命运无常的感慨,这一感情的传达较其他两个译文的感情色彩更为突出。三位译者对“人生几度秋凉”的理解各有不同。这句重点传达人生短暂,许渊冲先生的译文“How many autumns in our life are cold!”给人直观的感觉更多在突出“how many autumns”“cold”,人的一生中又能经历多少个“秋凉”呢?让人难免感慨人生之须臾[4]。且许先生将“cold”处理为形容词放在最后虽然与上句的“untold”押韵,整体更为具音乐美感,其内容的传达上重点突出,与原文表达相契合。张畅繁先生的译文中,融入了中秋的时间背景,将“秋凉”之“秋”理解为“mid-autumn scene”,“In life,how many times can we enjoy the mid-autumn scene?”这句译文让人将中秋的团聚之喜与时间的短暂联想起来,两相对比,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原文的悲凉之情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但原文中仅写“秋凉”,并未强调时间节点,意欲读者从中推测其情感只微妙,译者在此点破,与原文稍有出入。赵彦春先生的译文“Thru life,how many soughs?”“sough”作名词有风声和叹气声之意,此处让人更多感到人生的无奈惆怅之情,忽略了作者借秋之景传递内心之悲凉,将作者隐匿的内心之情诉诸众人之前,从而削弱了原文的人生短暂之意,与原文的重点强调的内容稍背离。
(二)遣词用语之“达”
词的下阙重点写词人对自己不幸境遇的自嘲以及对亲人的思念之情。“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之夜清冷的月光下烛火暗淡,本是团圆之夜,词人的院落却是无人问津,官场失意,前路渺茫,短短的十二字道尽内心的苍凉。许渊冲先生的译文“Of my poor wine few guests are proud;The bright moon is oft veiled in cloud”用词简练且内容表达清晰,“proud”一词也暗含,因酒贱无人以结识自己为傲,有失落自嘲的意味。“veiled”一词给人以月色朦胧之感,画面极富美感,将月色被云所遮挡的画面营造得具体而形象,整句话读起来流畅通达。但就诗人的心境而言,此处的“云”应是官场排挤打压自己的“乌云”,此情此景应有所不同。张畅繁先生的译文“Few guests would want to come when I can only offer cheap wine.Clouds often come to obstruct when the moon is bright”在传达原文句意上还是比较准确的,将原文的表层意思用浅显得话语解释翻译,理解起来通俗易懂,而“obstruct”一词将月亮光辉四射之时,云却如不速之客一般到此添堵的画面展现得淋漓尽致,突出展现了诗人此刻忠而被谤的愤懑之情。赵彦春先生的译文“I’ve few guests,low my wine.The moon’s oft dimmed,no rays.”此句是词人借明月被乌云遮蔽暗指自己遭人诬陷,虽然译者也强调了月光暗淡,但是却并没有说明月亮是因何暗淡无光,这点信息的遗漏对原文意义的展现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三)风格形式之“雅”
在翻译过程中,诗歌形式的改变必然会引起整部作品的美感的改变,译文读者的直观感受与原文作者想要呈现的思想内容或许也会因此截然不同。译者作为源语作者与目的语读者之间的纽带,应尽最大努力尝试使译文保持其原有风貌,这不仅是对原诗词作者的尊重,更是对中国传统古典诗词韵味的保留与传承,这也是译者为实现译作与原作的意义对等和审美对等的追求[5]。中国古诗词的形式独具特色,就走向世界,扩大影响力这一目的来看,应尽量保持其原有的格式特征,发挥其独特优势。
古诗词多用语文雅,苏轼的这首词上下阙对仗工整,读起来朗朗上口。诗歌形式是中国古诗词的独特之处,能否最大限度上保留其形式也是考量诗词翻译的内容之一。就诗词翻译整体形式来看,许渊冲先生的和赵彦春先生的译文更符合形式上的“雅”。许渊冲先生的译文对仗工整,用词简洁,遣词用语也极富考究,与原文的整体风格意蕴较为符合,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原诗词的行文风格及形式特征。另外该译文注重保留原诗的音乐美,句尾采用一定韵式,如“untold,told”;“night,white”;“proud,cloud”等,讀起来节奏感强,符合诗歌简洁凝练且朗朗上口的特点。赵彦春先生的译文更为精简,保留了原文一定的格式,句式整齐,语句短小。尽管该译文也有韵律性,例如,“dream,beam”;“rays,gaze”等,但是整体的韵律性没有许渊冲先生的强烈。
此外赵先生的译文更追求句式上与原文相呼应,侧重传达原作者的真实情感,从而忽略了原文的一些意象特征,造成部分语义内容的缺失。张畅繁先生的译文不拘泥于原诗创作的形式,译文较为随性洒脱,用词贴切且对目的语读者来说更为通俗易懂,淋漓尽致地译出原文意蕴。整体而言,张先生的译文通篇流畅,便于译文读者理解其思想感情,但就语言风格及形式来看,该译文更偏向散文的风格,与原文相比意蕴有所欠缺[6]。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西江月》英译文本的评析,从内容上和形式这两方面来看,若想同时兼顾内容与形式是有一定难度的。综合这几方面的分析,许渊冲先生的译文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与原文最大程度地贴近。赵彦春先生的译作尽管语义表达上不尽完美,但胜在形式与原文贴合。张畅繁先生的译文将原作者内涵情感把握较为通彻,内容表达较为完整,但通篇表述稍显直白,古诗词所具备的文学色彩有所欠缺。中国的古诗词言短意长,翻译中难度较大,从这三为译者的英译作品来看,译诗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不同程度的得失。
中国古典诗词是悠久深厚历史的积淀,历经岁月的长河而愈发璀璨夺目,其用词往往凝练而又具有丰富的意象特征,而对于目的语读者而言,往往中国人所熟悉的意象是否能为目的语读者所理解?短短的几个字词间所蕴含着得丰富的历史典故是否也能像原语读者所理解的那样,使目的语读者为之接受?诗词上下句往往起承转合,衔接自然,而英文则往往需要借助关键连词以衔接,这些差异或将改变原诗句的形式特征,是否又会对其传播所影响?这些都是中诗英译过程中译者所面临的,也是急需解决的问题。对译者而言,古诗词的翻译虽然较为困难,但也是新的尝试与挑战,译者应在充分了解中国古典文化、提升自我文化素养的基础上,同时了解目的语文化及用语习惯,以此为中国古典诗词不断走向世界贡献力量。
参考文献:
[1]常谢枫.是“信”,还是“信、达、雅”?[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1,(04).
[2]林璋.解读严复“信达雅”[J].中国科技翻译,2000,
(04):1-4.
[3]严复.天演论.译例言[A].中国译协《翻译通讯》编辑部.翻译研究论文集(1894-1948)[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4:6.
[4]喻世华.《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系年考辨[J].重庆邮电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5):730-731+743.
[5]温秀颖.翻译批评——从理论到实践[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7.
[6]伍娟娟.《江雪》的英译文对比赏析——以许渊冲和翁显良的英译本为例[J].北方文学,2020,(21):98-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