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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论》视阈下的“碳商品”社会关系探析

2022-05-13白春雨

关键词:碳排放权碳中和资本论

白春雨

摘要:《资本论》中有关商品的价值、交换价值、资本和雇佣劳动等一系列范畴的唯物史观分析,有助于辨清“碳商品”的社会关系。“碳商品”的社会关系本质是:置于金融资本中为资本增殖而建立的一种“碳中和”金本位,是取代“石油”金本位的碳价值转移。碳价值的实质是“积累起来的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权”。在“碳商品”财富—权力社会关系中呈现的感性现实就是贫穷与富有的矛盾,它是资本主义自身无法克服的矛盾。中国政府面对气候环境问题,一方面积极解决工业化发展中的绿色难题,另一方面切实把能源与人民群众生活质量的现实问题结合起来,把社会贫富差距与能源安全治理问题联动起来,实现能源问题与贫困问题的“双破解”。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批判;碳商品;碳排放权;碳中和

中图分类号:D033.3; X24;F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595(2022)02-0059-06

“碳中和”的全球新能源技术革命,引领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生产方式的变革,深刻影响着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实践。在资本原则主导下,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对减排工程的技术干预达到碳金融资本全球重组,从而实现其在世界范围内对“碳商品”的垄断与合作。这种围绕着碳排放权形成的“碳商品”市场,加速推进了全球资本金融化的历史进程。本文拟运用马克思《资本论》中“积累起来的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权”的观点,批判审视全球新能源体系对整个人类物质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全面控制与管理,从而揭示“碳商品”的社会关系本质:是置于金融资本中为资本增殖而建立的一种“碳中和”金本位,是取代“石油”金本位的碳商品价值转移。面对以“净零排放”为目标的新型能源再生产和全球利益的再分配,中国以绿色和人民为中心的生态文明观,是对“碳中和”资本逻辑的超越。

一、政治经济学批判视阈中的“碳商品”

“碳”本是自然中的物质元素,构成了细胞和遗传密码,是生命循环系统必不可少的因素,在循环系统的末端以碳废物的形式排出。但在科学理性和构建世界新秩序的主题下,“碳废物”——二氧化碳,一跃成为主宰人类经济活动的商品。商品作为社会的基本元素,其主要的特点就是有价值,《资本论》中 “同一的幽灵般的对象性” [1]51的描述反映了商品的社会属性。 “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1] 89 “碳”一旦以商品的面貌呈现,就成为一种“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可感觉”是就其使用价值来说的,可通过碳足迹明确其轨迹;“超感觉”是就其价值而言的,体现为统一的普遍性,价值源于抽象劳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拷问:把人类劳动的大多数归结为抽象劳动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们有必要从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入手来分析。以美国为核心的资本主义国家最典型的新变化就是美元对世界经济的褫夺,以一国货币充当国际货币体系结算的价格标准是不可能长久的。国际金融资本特别是石油美元向碳价值的转移,使“碳商品”看似扑朔迷离,但却深入而全面地诠释着西方经济学的“真理”的范式,演绎着物对人的关系——利益,看不到人与人的关系——权力,占有尽可能多的利益遮蔽着资本主义金融社会关系的权力本质。重读《资本论》,运用马克思劳动价值论方法,深刻揭示碳排放权商品中所形成的人与人关系的不平等。

(一)“碳商品” 的由来及其内涵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承认地球气候变暖是二氧化碳排放的结果,《哥本哈根协议》中提出“稳定温室气体在大气中的浓度以及防止全球气候继续恶化,我们必须在认识到全球气温升幅不应超过2℃的科学观点后,在公正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上,加强长期合作以对抗气候变化” [2] 。并在遵循全球气温升高幅度不超过2℃的“科学结论”下,制定全球碳中和合作的战略目标。这是“碳商品”形成的政策依据。针对《哥本哈根协议》所谓“2℃的科学观点”提出质疑:气候变暖与二氧化碳排放是必然关联吗?这是真理还是假说?人类生活被意识形态化的假说控制,若要褫夺依附在真理上的假说,就必须揭穿假说源于资本的叙事。显然,2℃是价值判断,而不是科学判断,是建立在碳排放权商品买卖上的国际合作。

与石油、土地甚至技术不同,二氧化碳并不是生产要素,而是生产的副产品。 “碳商品”是与气候问题相联结的存在方式,虽说其皮相是气候言说,但其魂魄却直指生活本身,是一场不可小觑的产业革命,是以资本增殖为目的的能源革命,是围绕CDM清洁能源机制而形成的新技术市场,它以全球化的碳商品市场为舞台,实现对全球资源的新控制。因此,“碳商品”的价值不是由其使用价值决定,而是由其交换价值决定。正如马克思 “一个人长得漂亮是环境造成的,会写字念书才是天生的本领” [1]102所喻示的,商品价值脱离自己“原生态”的使用价值具有了交换价值,二氧化碳作为一种“恶物”本不具有太多的使用价值,但特殊的社会关系使其尊享这个时代耀眼的“位置”,交换价值代替了价值,货币代替了抽象劳动所反映出来的金融资本之社会关系本质决定了“碳商品”特质。以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为核心的“碳商品”为使用价值的一端,以美元、欧元、英镑、人民币、日元等为价值的另一端,二者构成了“碳商品”的矛盾的两端,体现着“碳商品”的物的外壳。总之,“碳商品”的社会关系本质是置于金融资本中为资本增殖而建立的一种“碳中和”金本位,是“石油”金本位向碳价值的转移。

(二)“碳商品”的社会关系

“碳商品”当下的现实性给予我们生活的直接感观就是让生产企业为排放二氧化碳付出成本,其实就是征收产品税。发达国家通过国际投资和国际贸易,将碳排放量大的项目向发展中国家转移,挤占发展中国家的碳排放空间,从而限制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空间。随着碳交易的普遍实行,碳排放的核查和监管也被提到议事日程,发达国家谋划良久的“碳定价权”蓄势待发。通过建立全球新能源体系实现对整个人类物质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全面控制与管理,加剧了全球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的不平等。

“碳商品”不是普通商品,它是作为资本的货币商品。在资产阶级社会,商品的价值形式——货币是经济的细胞形式,其背后要以金融货币即金本位作为计量准则。“作为资本的货币或商品,其价值不是由它们作为货币或商品所具有的价值来决定,而是由它们为自己的占有者生产的剩余价值量来决定。” [3]397-398马克思从“资本与雇佣劳动”的现实社会关系出发,说明积累起来的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权力。以此为依据对“碳商品”形成如下立论,一是 “碳商品”是在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中“继续”运作,不是“新事物”,其自然本性是利润;二是“碳商品”的实质是社会关系,这是形成复利的机制。

依据马克思主义生息资本理论,作为现实生产关系运行起点的货币资本(G′),这种投入银行的资本的最大部分,被转化为产业资本(G),购买生产资本(W)(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并在生产过程中固定下来,形成W′,经过生产劳动创造更大价值(G—G′), 公式表示为:G′—G—W—W′—G—G′……。G′表示已经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拥有对活劳动的支配权,不同于產业资本循环中的一般的商品资本,在售卖后实现货币数量上的增殖(W′—G′),而是作为利润的资本,它本身是社会关系的产物,“社会关系最终成为一种物即货币同它自身的关系。这里显示的,不是货币到资本的实际转化,而只是这种转化的没有内容的形式”[3]441;资本不是作为一种生产关系,而是一种社会关系,是整个社会的资本化,“在这里,货币的使用价值是创造价值,创造一个比它本身所包含的价值更大的价值” [3]441。在G—G′上,我们看到了资本没有概念的形式,看到了生产关系的最高度的颠倒和物化,资本的生息形态,”资本的这样一种简单形态,在这种形态中资本是它本身再生产过程的前提” [3]442。产业资本越来越受金融资本主宰,金融资本通过支配产业资本行使对活劳动的支配权。作为金融资本的“碳商品”转化为三种形态的碳资本:以清洁能源技术开发为目的的“产业资本”,以创造一个几何级数扩大为目的的“商品市场”,随着个人消费的扩大而开辟新的投资场所提供的“货币资本”。商品经济下的“碳商品”实现人类劳动的等同性,必然是以物的形式反映出来,这种物的虚幻形式将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遮蔽在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的可计算性当中。

二、财富与权力:“碳排放权”下的金融资本关系的“必然”

根据感性辩证法①,财富与权力是矛盾体,迄今为止的一切生产关系都是财富在其中形成和发展的社会对抗形式。马克思指出:“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赖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4]43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是在工业创造财富过程中形成的资本与雇佣劳动的感性交往关系。“如果人与人的感性交往是一部分人支配、统治另一部分人的交往,那么,这种感性交往之关系就是一种发展压迫的力量的关系,这种关系既是一种形成人压迫人的力量的关系,他就应当被称为社会权力,因此现代资本既是现代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同时又是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这也就是说资本同时是一种展开社会统治和社会对抗的感性力量。这种力量一身二任;它一方面是现代财富的增长形式,另一方面又是现代社会统治的展开形式。”[5]7因此,抽象劳动展开的只能是不受我们控制的固化的社会权力。

(一)政治经济学批判视阈中的“碳商品”

政治经济学批判视阈中“碳商品”的矛盾集中表现在财富与权力的关系上。现代经济学考虑的是如何使利益最大化、如何将资本逻辑延伸、如何仰仗全球化市场和工业化的技术手段,实现对全球经济的垄断。以资本增值为目的“碳排放权”形成新的垄断资本和霸权,“碳商品”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体现,它占有他人劳动的根据和手段更加合法,采取了科学的、技术的、政治的、伦理的方式。以“格拉斯哥净零金融联盟”②为例,在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由银行家、保险公司和投资者组成的金融资本联盟,他们以推进“碳中和”进程为由,雄心勃勃地投入了130万亿美元。这种资本的投入,不能简单理解为对全球环境和生态公益的努力,其本质上更像是一种预占性的投资或霸权行为,因为发达国家作出的资金与技术转让承诺都有着特定的政治前提和预期。他们关注的不是民众生活和正义公平,关心的是拥有和支配自然资源的权力。

综观“碳商品”,它是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物,是发达国家话语权操控下的一种低碳经济发展模式,通过低碳工业技术和高度市场化取向的资本实现其对财富与权力的垄断。当代“财富与权力”已单方面发展为与民众生活无涉的财富净值。如王德峰所认为,当代经济学研究方法——范畴抽象方法,不仅没有彰显“财富与权力”的矛盾,相反将这一矛盾遮蔽。[5]现代财富夷平了资本与雇佣劳动的关系,相信财富在市场中自我成长的资本逻辑。现代财富在市场平等照面,彼此符合理性的平等,从而把市场平等看作是在经济生活领域中的理性形式,而无法关照现代社会贫困的根源。当代经济学只见到二氧化碳对人的利益关系的真实性,没有看到人与人权力关系的真实性,丧失了对人民生活的现实关怀。

(二)“碳商品”全球化运行所依赖的现实社会关系的生息资本分析

“碳商品”与金融资本的关系犹如孪生兄弟。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关生息资本的探讨有助于我们对“碳商品”的深刻认识。生息资本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特征,它是资本主义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由商业流通进入一般的流通,以国家信用做后盾执行货币作为支付手段的职能。银行家是货币资本的总管理人,既代表货币资本的集中,也代表借入者的集中,这种与货币经营者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货币资本的管理叫做生息资本。“碳商品”就是由货币资本主导,由生息资本发展到主宰全球命运的金融资本,它超出货币价值,如今可以不受任何物质上的限制。

在 “碳商品”的交易中,金融资本俨然成为主导的经济范式。按照资本逐利的品性,金融资本将不仅仅满足于服务的角色,而试图反过来支配工业资本的生产过程,指挥工业生产,以便实现自己利润的最大化。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到,资本作为一个主体,“在这个形式上,商品作为使用价值的差别消失了,因而由这些商品和它们的生产条件构成的各种产业资本的差别也消失了” [3]442。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里,金融资本的作用越来越趋于主导,货币体系越来越远离价值运动体系,越来越脱实向虚。

(三)生息资本把脉“碳排放权”

国际减碳脱碳形成的碳汇交易市场,实际是把地球不可控的资源——风能、潮汐能、太阳能甚至核能等看作“现实资本证书”,为其过剩的资本即积累起来的劳动提供生息的可能空间。“公用事业、铁路、矿山等等的所有权证书,正如我们上面所说的,事实上是现实资本的证书。但有了这种证书,并不能去支配这个资本。这个资本是不能提取的。有了这种证书,只是在法律上有权索取这个资本应该获得的一部分剩余价值。但是,这种证书也就成为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正如提货单在货物之外,和货物同时具有价值一样。它们成为并不存在的资本的名义代表。这是因为现实资本存在于这种复本之外,并且不会由于这种复本的转手而改变所有者。这种复本所以会成为生息资本的形式,不仅因为它们保证取得一定的收益,而且因为可以通过它们的出售而能得到它们的资本价值的偿付。” [3]540马克思有关生息资本有效性的论述有助于我们弄明白“碳排放权”的机理。

第一,碳排放权是现实资本证书。1992年6月在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153个国家和欧共体签署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这一协议是国际社会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上展开国际合作的一个基本框架。1997年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进一步变成可操作的法律文件《京都议定书》,议定书建立了旨在减排温室气体的三个合作机制——国际排放贸易机制、联合履行机制和清洁发展机制。所谓“清洁发展机制”(CDM)是指发达国家帮助发展中国家每减少一吨二氧化碳的排放,在国内就可相应多排放一吨二氧化碳,即多获得一吨二氧化碳排放权。就此“碳排放权”获得法权认可,也就成为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从此新能源被纳入到资本逻辑之中。

第二,碳排放权成为生息资本,还需要既定的社会关系,即积累起来的劳动——货币资本的撬动,“碳排放权”履行义务对全球财富与权力进行一次攫取。至此资本主义内部无法克服的矛盾——“货币是生产的界限”也达到登峰造极,运用银行、股市、证券、保险等金融手段进行融资注水,注定了这种无价值中心线的虚拟经济将为其主观任性付出应有的代价。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强调的,整个资本主义都是建立在如何让财富的攫取更合理,建立在信用制度上的财富就是正义, “信用制度固有的二重性质是:一方面,把资本主义生产的动力——用剥削他人劳动的办法来发财致富——发展成为最纯粹最巨大的赌博欺诈制度,并且使剥削社会财富的少数人的人数越来越减少;另一方面,造成转到一种新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 [3]500。信用作为资本集中的现代工具为“碳排放权”奠定了契约合作的基础。

三、碳中和:“碳商品”社会关系的实践运动

“碳商品”社会关系的实践运动就是“碳中和”。2016年4月22日, 175个国家在纽约联合国总部签署了《巴黎协定》,提出了力争2050年前在全球实现“碳中和”的发展目标,中、美两国都是《巴黎协定》的倡导者和推动者。而中国和欧美国家“碳中和”实践的逻辑基础和目的不同。美国雄心勃勃,意图通过该协定成为世界能源领导者,掌握全球碳排放的主导权。中国从“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角度诠释中国碳中和的绿色发展理念,建构中国碳中和理论模型,完善中国碳中和的实践路径与话语体系。惟有将“碳商品”置于人类发展的可持续性之中,置于合理的契约和制度安排之下,使之成为造福于人类的能源力量,才能达到“碳中和”的制度安排,为美美与共的合作型社会夯实最牢固的基础。

(一)欧美国家“碳中和”路向分析

马克思认为金融资本是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本质和根据的现代文明结出的果实,它是正义的,这里“正义”不是价值评价,而是资本主义自身内部矛盾运动的结果,符合因果关系论。以资本扩张为目的的“净零排放”,它虽然是符合资产阶级广泛利益的资本生产运作方式,但不会解决资本主义根本矛盾,而只会加速资本主义改弦更张的历史步伐。

欧美国家以资本权力扩张为目的的“碳中和”实践路线,不仅无法达成安全地球愿景,而且会给人类生存带来深刻的危机。大卫·哈维用复利增长理论揭示碳交易市场,揭示了资本主义追求“利润”的实质。[6]对于资本的复利性追求所带来的巨大的社会性矛盾,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 [4]37。社会上文明过度,产业资本、商业资本、金融资本过剩,资本生态系统、资本生态运作机制只有通过商品国际贸易、虚拟生态转移,才能达到其复利的资本需求。实际马克思要揭示的是复利增长背后的权力,“权力“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特殊影响力,是一些人对另一些人造成他所希望和预期影响的能力,或者是一个人或许多人的行为使另一个人或其他许多人的行为发生改变的一种关系。

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揭示的“财富—权力”关系是对西方经济学“理性经济人”假设的驱逐,历史的主人是“现实的个人”而不是“理性经济人”,现实的个人有突破“理性经济人”意识形态的能力。特朗普上台后就公开宣称“美国优先“,并于2017年6月1日宣布美国将退出《巴黎协定》,说明以实用主义发迹的美国,一直以追求利益的自然本性为“世界公理”。其价值理念并没有超出亚当·斯密的国民经济学体系,即世界主义只服从本国目的并把国家经济提升为全球的本质和目的。单纯从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关系的角度理解,“碳中和”当然是一种广义的生态主义话语与实践,致力于保护全球生态环境。而在全球碳交易市场和碳中和话语框架中,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并不拥有相同的话语权。无视各国发展的历史和现状,制定碳中和时间表,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空间。其目的是逼迫像中国这样的新兴经济体尽快加入由欧美发达国家主导的“单轨制”的低碳经济体制框架,发达国家的资金和技术(往往在绿色或低碳的名义下)不仅不会是免费的午餐,而且由此成为维持或强化其经济政治相对优势的基本手段。[7]

欧美“碳商品”的全球化是利益本性使然,不仅不具有拯救地球的道德责任,反而会因为利益攫取的变本加厉而导致人类灾难。这不是人性本身较从前更恶了,而是资本全球化带来的统治世界权力加大了。本研究所论述 “碳商品”的社会关系运行不是为资本逻辑的全球化深入的历史提供合理性证明,而是说明“碳商品”的金融资本的社会关系本质不是利益而是权力,资本所形成的权力本质,即“积累起来的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权”带来的财富与权力的不平等,是“碳经济”社会关系的客观揭示,它只会让世界更加分裂。安全地球愿景是一种“假说”,富国对穷国肆无忌惮的掠夺才是真实,资本追求利益的“任性”改变着地方和全球的生活是真实,它不过是资本发动的新的殖民扩张。

(二)中国道路下的“碳中和”对资本逻辑的超越

中国实现“碳中和”目标的合理路径,首先要突破国际金融垄断资本对中国能源的封锁和可能带来的能源安全问题,把中国工业化阶段形成的产业资本保存起来形成中国力量和人民福祉,避免走欧美国家金融资本虚拟发展的道路。其次要突破西方金融资本话语系统,建构充分表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碳中和”历史实践的话语体系,它遵循的不是西方话语逻辑,而是符合中国实践的新的话语表达方式。这就需要国家—政府—企业联动,用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突破西方金融资本的“碳中和”围剿,基于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述说中国故事。

中国政府积极参与全球气候治理对话,主张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下的国际间合作,反对气候霸权。运用“碳商品”解决气候问题,解决环境问题,必须打破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内在限制。一方面西方金融资本为攫取利息的生存空间,必然会引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是零和博弈,发达国家借由气候变化理论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限进行挤压,尤其中国快速发展给其带来压力,发达国家试图把中国发展限定在资本逻辑之中,笃定只要中国注重发展与经济增长,环境问题就会永远被搁浅,他们会不战而胜,这是西方战术;另一方面是中国道路,中国政府通过气候问题不仅解决了工业化发展中的绿色难题,实现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实践转向,切实把环境与人民群众生活质量的现实问题结合起来。习近平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宣布:“中国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8]

向世界表明中国贯彻落实《巴黎协定》的决心,展现了中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国担当。

中国贡献绿色发展方案,“碳中和”正在改变中国人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让绿色发展理念成为中国发展新动力,中国政府把能源安全与人民福祉视为发展的目的。一方面需要全面历史地重新反思生态文明与资本创新逻辑之间的辩证关系。“虽然生态发展的最终目的与资本的生态逻辑之间依然存在着本质对立,但是不可忽视,甚至需要重新认识:资本是推动生态建设的强大历史动力,生态产业是资本创新逻辑的必然产物,绿色资本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全球现实,主张生态领域绝不是阻挡资本深度进入的天然屏障。”[9]另一方面在实践上推进低碳经济生产生活方式的社会引领。国家发展低碳经济的决心表现为碳政策制定,充分发挥政府投资引导作用,构建与碳达峰、碳中和相适应的投融资体系,完善支持社会资本参与政策,激励市场主体绿色低碳投资活力,进行碳技术研发和碳文化的培育,以企业金融资本方式的运作有序推进绿色低碳金融产品和服务开发,设立碳减排货币政策工具。

总之,中国“碳中和”实践中要求气候问题与社会治理问题同步,这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所在。要求自然、人、社会的统一,环境问题就是社会问题,就是人本身的问题,说到底就是政治问题,是财富与权力关系的落实。对内中国政府把乡村振兴与环境治理问题联动起来,生态文明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同步跟进,从根本上实现环境问题与城乡发展差距的“双破解”。对外中国展现作为负责任大国的道义与担当,比如,中国于2015年出资200亿元人民币建立中国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我们需要承认的一个事实:中国从被“全球化”到引领全球化,无论是改变发达国家能源技术垄断所进行的创新,成为世界低碳技术甚至零碳技术的引领者,还是构建与国际通行规则相衔接的制度、体系和监管模式,都说明我们切实在行动,我们为了维护地球安全在行动;我们不是零和博弈,是在互利共赢原则下为实现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等的全球绿色未来在行动。

注释:

① 感性辩证法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所强调的方法,它是以社会关系中表达的“现实的个人”为依据。不同于西方经济学“理性经济人”假设,把利益最大化视为经济学本质。它是对个人现实财富背后权力的社会关系揭示。在国内运用财富—权力感性辩证法,讨论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非自洽性以及当代社会对抗的学者,是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

② 2021年格拉斯哥第26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大会,由联合国气候行动与融资特使马克·卡尼(Mark Carney)推动组成 “ 格拉斯哥净零金融联盟” (Glasgow Financial Alliance for Net Zero),这是一个由银行家、保险公司和投资者组成的组织,他们致力于将气候变化作为“工作”的中心。所谓“工作”强调把气候融资与减排公司利益所得放在首位。这位英国央行前行长卡尼强调,他认为净零排放是新金融体系的关键和基础。他解释说:“这是一个以客户为中心的问题,到存在排放问题的地方帮助降低排放,有减排计划的公司会找到资本,没有减排计划的公司将毫无所得。”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 资本论 :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 中国人民大学气候变化与低碳经济研究所.低碳经济[M].北京:石油工业出版社,2010:264.

[3] 马克思. 资本论 :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 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 王德峰.《哲学的贫困》对于我们时代的意义[J]. 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6):5-11.

[6] 大卫·哈维.资本社会的十七个矛盾[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7.

[7] 郇庆治. “碳政治”的生态帝国主义逻辑批判及其超越[J]. 中国社会科学,2016(3):24-41.

[8] 习近平.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的讲话[EB/ OL]. ( 2020-09-23)[2022-02-15].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8546728556033497&wfr=spider&for=pc.

[9] 任平.生态的资本逻辑与资本的生态逻辑——“红绿对话”中的资本创新逻辑批判[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5):161-166.

责任编辑:曹春华

Research on the Social Relationship of "Carbon Commodity":

A Perspective from Karl Marx s Capital

Bai Chunyu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 (East China), Qingdao 266580, Shandong, China)

Abstract: The materialist analysis of such concepts as commodity value, exchange value, capital and wage labor termed in Marx s Capital is conducive to differentiating the social relationship of "carbon commodity". In light of the social relationship rooted in financial capital and capital proliferation, "carbon commodity" is defined as a "carbon neutral" gold standard, a kind of carbon value transfer replacing the "oil" gold standard. The essence of carbon value is "the control of accumulated labor over living labor", manifesting perceptibly the gap between rich and poor within the social relationship built by "wealth power" of carbon goods, an inevitability of capitalism. How to discard inequality triggered by the "wealth power" social relationship depends on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s an alternative, China seeks to take a balanced approach to solve the problems of both energy and poverty, advancing green industrial development while lessening the impact on climate change and ameliorating people s quality of life by filling the gap between rich and poor and addressing energy security challenges. Key points: 1.the "carbon commodity" viewed critically from political economy; 2.wealth and power: "inevitability" of financial capital relationship imposed by carbon emission trading; 3.carbon neutrality: practicing social relations connecting "carbon commodity".

Key words:  the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 carbon commodity; carbon emission credit or trading; carbon neutr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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