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信息不对称环境下供应链契约设计研究进展

胡晓青 蔡建湖 孙海宁

(1.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管理学院； 2. 浙江工业大学管理学院)

“信息不对称理论”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经济学领域，论述了信息在交易双方之间的不对称分布或在某方的不完全性，对市场交易行为和市场运行效率产生的一系列重要影响[1]。仵志忠[2]认为，信息不对称理论的基本内容可以概括为两点：①有关交易的信息在交易双方之间的分布是不对称的，即一方比另一方拥有较多的相关信息；②交易双方对于各自在信息拥有方面的相对地位都是清楚的。实际上，鉴于现代供应链的复杂性和跨地域性，一家企业通常会缺乏另一家企业所拥有的重要信息[3]。可以说，信息不对称是供应链运作中存在的普遍现象。而不同供应链运作环境下，在成员企业之间出现的不对称信息类型是非常多样的，例如需求信息、成本信息、质量信息、库存信息等。在当前的文献研究中，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仍然是专家们关注的重点。并且，在新的经济环境下出现了很多新的特征，需要从新的视角重新审视。鉴于此，本研究意图通过文献综述为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下一阶段的研究提供理论支持。

关于需求信息不对称的研究中，很多学者认为相对于上游制造商而言，下游零售商掌握了产品的销售数据，具有获取需求信息的优势[4]。事实上，上游制造商也可以拥有需求信息，特别是很多大型制造企业为了提升对市场需求的响应能力，通过信息系统、市场调研等方面的投入获取了大量的需求信息[5]。例如苹果公司，在新产品上市之前，会通过发布会公开新产品的信息，来获得潜在顾客的偏好和需求，而这些信息是下游零售商无法获取的[6]。在电子产品行业中，许多制造企业也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取需求信息，例如华为、小米等企业。此外，上游企业通过开通直销渠道直接接触消费端的方式，也掌握了大量需求信息[7]。当然，随着电子商务和大数据的迅速发展，一些数据供应商专门从事消费者网购数据的收集和整理，用来预测市场需求并向企业销售这些信息[8]。可以说，需求信息可能掌握在供应链不同成员企业手中，且这些企业掌握信息的程度不一致。特别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任何企业均有可能通过投入一定的成本来获得需求信息，并且获取途径更加便利，获取方式逐渐多样化。但是，随着企业获取需求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供应链成员之间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可能更加突出。

目前，已有许多学者研究表明，需求信息共享有助于处于信息劣势的供应链成员降低成本并提高期望利润[9,10]。事实上，企业在技术层面进行了许多尝试来实现需求信息在供应链成员之间的共享。早在20世纪末，制造商华纳兰伯特和零售商沃尔玛就采用协同式供应链库存管理模式进行需求信息共享，减少过多的库存[11]。在当前经济环境中，互联网、电子标签、条码技术以及各种应用软件组合起来的信息网络，已经使得供应链成员之间的实时信息共享成为了可能[12]。但是，技术上的可行性并不意味着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信息共享会畅通无阻。如果拥有私有信息的一方能够通过持有私有信息来获得竞争优势，则不愿意进行信息共享，因此，要实现供应链信息共享，还需要解决一个激励机制的设计问题[13]。

1 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的总体研究趋势

在2005～2019年期间，该研究主题得到了持续关注，发文量呈快速增长的趋势。本研究选取“demand information asymmetry”“incomplete demand information”“asymmetric demand information”等主题词，对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进行文献检索，共收集2 852篇2005～2019年间与需求信息不对称相关的英文文献。将数据导入Vosviewer软件进行分析，提取了词频数前20的关键词(见表1)。将“asymmetric information”“information asymmetry”等关键词删除后，通过Vosviewer的密度视图功能，可以直观地反映近15年该领域的研究热点。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高频关键词密度视图见图1。图1中，颜色由浅至深表示关键词的共词密度越来越高，即研究热度越来越高。

表1 中英文文献关于需求信息不对称 相关研究词频前20关键词统计

结合表1和图1(a)可以看出，在英文文献中，模型是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的主要研究方法，学者们重点研究需求信息不对称下，供应链成员企业之间的竞争关系以及如何设计契约方案来实现供应链性能的提升。本研究还选取了“需求信息不对称”“非对称需求信息”“需求信息共享”等主题词，对CNKI数据库进行文献搜索，共收集684篇2005～2019年间与需求信息不对称相关的中文文献，并提取了表1所示的词频数前20的关键词。这些关键词反映出当前中文文献中学者们关注供应链中需求信息不对称造成的牛鞭效应问题，以及如何实现成员之间的信息共享。此外，中文文献梳理还反映出学者们关注了中小企业面临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这种理论研究贴合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需求。但是，目前中文文献关于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的研究比较分散，且缺乏系统性。

利用Citespace对获得的关键词进行聚类并命名。其中，聚类的好坏一般由聚类模块值(Q)和聚类平均轮廓值(S)这两个关键值决定。当Q>0.3时，表示聚类结构显著；当S>0.5时，表示聚类合理；当S>0.7时，表示聚类令人信服。本研究通过对Web of Science数据库获得的数据进行聚类，得到Q=0.899，S=0.961 3；对CNKI数据库获得的数据进行聚类，得到Q=0.761，S=0.955 7，说明聚类结果是可信的。同时，本研究借助时间线视图来呈现聚类后的关键词随时间的演变趋势和关联关系。最后，为了使得知识图谱能够更加清晰地展示，对于Web of Science数据库得到的数据，剔除了小于等于7的关键词；对于CNKI数据库得到的数据，剔除了小于等于2的关键词，最终得到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的关键词聚类(见图2)。图2(a)通过对英文文献的分析，可以发现需求信息不对称呈现出多样化的研究方向，且各个研究方向一直以来都得到学者们的普遍关注。总体来看，英文文献的关键词被聚为10类，其中聚类#0为资本成本(cost of capita)相关研究，聚类#1为道德风险(moral hazard)相关研究，聚类#2为供应链管理(supply chain management)相关研究，聚类#3为信息不对称(information asymmetry)相关研究，聚类#4为不完美信息(incomplete information)相关研究，聚类#5为分析师跟踪(analyst coverage)相关研究，聚类#6为自愿透露(voluntary disclosure)相关研究，聚类#7为不对称信息(asymmetric information)相关研究，聚类#8为信息共享(information sharing)相关研究，聚类#9为供应链(supply chain)相关研究。图2(b)通过对中文文献的分析，发现国内对需求信息不对称的研究热度也是一直持续着。总的来说，中文文献的关键词被聚为10类，其中聚类#0为供应链相关研究，聚类#1为信息需求相关研究，聚类#2为数据共享相关研究，聚类#3为需求相关研究，聚类#4为信贷市场相关研究，聚类#5为需求分析相关研究，聚类#6为信息组织相关研究，聚类#7为信息相关研究，聚类#8为博弈相关研究，聚类#9为建设策略相关研究。

图2 2005～2019年关键词时间线视图

基于对关键词聚类的观察和分析，可以看到，近年来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的关键词主要有大数据、双渠道供应链、风险态度、融资、共享平台等。本研究认为，这些关键词不仅反映了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当前的研究热点，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未来的研究趋势。提出这样的观点，主要是基于以下两个方面的动因：①互联网技术的进步推动了平台经济的迅速发展，也促使了众多企业商业模式的变革，同时也给供应链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带来了新特征。例如，在电商供应链中，电商平台通过大数据等各种信息技术的运用，在获取产品销售数据的同时还掌握了关于消费者消费习性的海量信息，这使得不对称需求信息的内涵更加丰富多彩，也给电商供应链管理带来了新的挑战。②经济社会发展至今，众多企业在商业机会不断增多的同时，也面临着更为突出的资金短缺问题，这是需求信息不对称下的供应链管理不容忽视的。此时，供应链的上下游企业都有可能出现资金短缺问题，而有些实力雄厚的企业为了确保业务的顺利进行，也会提供融资服务，当然也可能是第三方(例如银行)来提供资金服务。当供应链成员受资金约束时，传统契约设计方案往往会失去效力，需要寻找更加灵活的契约来提升供应链性能。鉴于以上两点考虑，本研究认为立足于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和创新商业模式快速发展的现状，研究需求信息不对称下新出现的供应链管理问题，很可能激发更高的研究热度。

2 供应链需求信息共享模型的研究视角

在供应链运作过程中，普遍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现象且产生了许多管理问题。本研究以需求信息为切入点，对信息不对称领域的研究进行总结与归纳，为今后在新经济环境下的进一步研究提供理论支撑。具体选取了以下3个典型研究视角：信息共享方法、信息共享价值研究、契约设计方案。

2.1 信息共享方法

本研究重点关注逆向选择问题，以及解决该问题的两种典型方法：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而通过这两种方法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的模型，可分别表述为信息甄别模型和信号传递模型[14]。

信息甄别主要是运用激励机制获取信息拥有者私有信息的一种方法。ÖZER等[15]假设下游制造商拥有私有需求信息，基于产能保留契约清单构建了信息甄别模型，其中涉及到两个关键的约束条件，即激励相容约束和参与约束，来确保制造商总是基于真实私有信息从契约清单中选择出相应的契约。该模型的最优解表示，供应商设计的契约方案可以在甄别制造商私有信息的同时，获得最优的期望利润。许多学者运用信息甄别模型，通过构建各种类型的契约来实现不同供应链运作环境下的需求信息共享。例如，在供应商管理库存(VMI)的供应链中，供应商可以通过引入适当的契约来甄别零售商关于消费者购买行为的相关信息，确保VMI模式的真正落地[16]。ALP等[17]考虑了上游零售商在需求信息不对称下将库存决策委托给店铺经理的情形，基于信息甄别模型，研究了零售商如何激励店铺经理充分利用其拥有的私有需求信息来进行合理的库存决策，最终实现零售商的成本最小化。此外，刘露等[18]通过构建信息甄别模型，解决了融资系统中生产商与零售商之间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并改进了各成员的收益。信息甄别模型还可以用于同时甄别两种不同类型的信息。KOSTAMIS等[19]假设代工厂同时掌握私有的需求信息和成本信息，基于供应商的视角设计了合理的契约方案来甄别代工厂的两种私有信息。

信号传递主要是私有信息拥有者通过决策变量传递出私有信息的一种方法。ÖZER等[15]认为，制造商有可能会通过提前订购量向供应商传递出其拥有的需求信息，因此重点关注了该信号传递模型的分离均衡，即制造商总是会根据其真实的需求信息来选择提前订购量。分离均衡的存在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即提前订购量与需求信息之间存在着一一对应的关系，且对制造商来说是激励相容的。基于以上假设，得到了不同参数条件下的分离均衡解，论证提前订购契约能够实现制造商真实需求信息的传递。除了分离均衡，信号传递模型还可能存在混同均衡和准分离均衡。例如，JIANG等[5]发现上游制造商掌握着私有需求信息，假设市场需求有高、中和低3种可能的情况，引入批发价契约，研究了信号传递模型的分离均衡、混同均衡和准分离均衡。其中，准分离均衡涵盖了分离均衡和混同均衡的特性。还有很多学者针对不同的供应链运作环境，分析了其他一些有趣的需求信号传递问题。例如，在团购模式中，拥有私有需求信息的零售商先行动时会通过订购量传递出其私有信息[20]；在渠道入侵中，拥有需求信息的在位者可以通过订购量向供应商传递信息，但面临着供应商向市场进入者泄露信息的风险[21]。

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被学者们广泛用于供应链信息共享研究，且他们关注的问题是多样化的。许多学者构建模型来研究需求信息的获取、泄露等问题[21,22]。同时，一些学者开始关注同时对两种不对称信息进行甄别的信息共享模型的构建问题[19]。总体而言，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能够用于解决多样化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也是解决新经济环境下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的有效途径。特别地，同时运用上述两种方法来解决供应链中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并对不同契约方案进行比较分析，将是十分有趣的研究视角，还可以丰富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理论研究的内涵。目前，这样的研究视角已经得到了部分学者的关注[15]，但相关的研究仍然十分缺乏。今后，在构建需求信息共享模型过程中，可以从以下两方面对比研究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模型：①基于不同的供应链权力结构；②根据不同契约中供应链成员的决策方式。

2.2 信息共享价值研究

不同于信号传递和信息甄别，很多学者通过比较供应链成员信息共享与不共享时的最优决策及相应的收益，来分析信息共享的价值，并在此基础上研究如何激励供应链成员共享私有信息。为此，假设信息拥有者共享的信息总是真实的。这一类研究既属于CHEN[23]归纳的竞争环境中的信息共享研究范畴，也属于ÖZER等[24]归纳的信息共享价值研究范畴。VIVES[25]和LI[26]等学者在这一领域做了开创性的工作。这里以LI[26]的工作为例来进行说明，作者关注多个企业组成的寡头垄断市场，并假设市场的真实状态是一个随机变量，且每个企业都拥有私有需求信息。根据所获得的私有需求信息，每个企业可以更新对市场需求的信念。基于这样的假设，作者分别研究了企业之间信息共享和信息不共享时的最优解，并通过比较两种情形下成员的最优期望利润得出最终结论。在文献[25,26]的基础上，众多学者在本领域作了许多扩展研究。总体来说，存在着以下两种典型研究思路：①分析不同运作管理因素对供应链需求信息共享的影响[27,28]；②分析需求信息拥有者不愿共享信息时，如何设计契约方案来激励其共享信息，从而提高供应链的性能[29,30]。当然，学者们研究的现实情境是多样化的，例如团购组织中的需求信息不对称[29]、港航供应链的需求信息不对称[31]、电商供应链的需求信息不对称[32]等。

总体来看，需求信息拥有者是否愿意共享信息取决于多方面的条件和因素。基于信息共享价值的研究视角，可以对多样化的供应链进行理论建模分析，剖析成员进行信息共享的主要驱动力，反映现实中一些企业自愿进行信息共享，而另一些企业希望通过持有私有信息来获得优势的现象。这样的研究视角还有利于处于信息劣势的企业辨析关键影响因素，从而提高契约设计的效率，激励信息拥有者共享信息。特别是在新经济环境下，企业获取的私有需求信息内涵更丰富，驱动企业进行信息共享的因素更加多元化，因此需要明确影响企业进行信息共享的关键因素。例如，电商平台与上游企业实施反向定制来生产适销产品的过程中，电商平台将网络消费数据以及消费者购买行为和偏好等信息共享给上游企业，助力上游企业精准定位产品的研发与生产，从而实现双赢。但是，并不是所有上游企业均能够获得电商平台掌握的私有需求信息。因此，分析影响竞争环境下电商平台共享需求信息的关键因素，以及这些因素对其决策的影响效果，是十分必要的。这里，关键的因素可以体现在上游企业的创新能力、退货策略、渠道权力结构等方面。

2.3 契约设计方案

契约是供应链成员确立交易关系的基础，有效的契约方案是激励供应链成员进行信息共享的重要手段。这里归纳了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的多样化契约方案。

在众多契约中，批发价契约具备简单易执行的特性而被广泛应用于构建信息不对称基准模型[33,34]。但是，纯批发价契约不一定能够实现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信息共享，而转移支付是一种有效的激励方式[33]。实际上，两部定价契约是实现信息共享的有效方案[35]，转移支付方案就属于两部定价契约的范畴。此外，收益分享契约作为一种广泛应用于实践的契约方案，不仅可以用于激励信息拥有者共享信息[36,37]，还可以降低信息泄露带来的负面影响[38]。上述这些契约方案都比较简单，且在实践应用中具有较高的灵活性。但是在很多情况下，面向需求信息不对称供应链的契约设计方案的目的是多重的，例如实现信息共享并提升供应链性能甚至协调供应链。因此，学者们引入的契约往往包含了两个及以上的契约参数。例如，KALKANCI等[39]构建由一个制造商和两个供应商组成的装配系统，设计了包含制造商向其中一个供应商支付的总采购费用和采购量的契约清单，使得供应商能够降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双边际效应，并增加期望利润。谢文明等[40]基于供应商的视角，设计了包含总产能、产能分配比例和产能预定支付的契约清单，甄别了分销商的真实需求预测信息，并实现了供应商的利润最大化。CHEN等[41]研究了制造商如何设计基于预测的契约方案和线性契约清单来激励零售商共享需求信息。KHANJARI等[42]设计了包含批发价契约和线性契约清单的方案来实现需求信息共享。BABICH等[43]通过包含批发价、回购价格、一次性转移支付的契约清单的设计，实现了供应商对零售商私有需求信息的甄别。此外，有些情况下企业获得的需求信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更新的，因此需要基于多阶段来设计契约方案。例如，ZHAO等[44]构建了由单个制造商和单个零售商组成的两阶段供应链，其中零售商可以更新市场需求信息，在此背景下他们设计了期权契约来协调供应链。此外，承诺契约这种具有高度灵活性和实际应用价值的契约形式也引起了部分学者的关注。文献[15]中，作者认为激励制造商向供应商共享需求信息的产能保留契约清单实际上是一种货币承诺，而文中提出的提前订购契约是确保制造商进行需求信息共享的数量承诺。GAN等[45]基于供应商的视角，设计了承诺-惩罚契约清单来实现对零售商私有需求信息的甄别(见表2)。

表2 需求信息不对称下的供应链契约方案

在以上文献中，学者们针对需求信息不对称环境下不同类型的供应链管理问题，设计了多样化的契约方案。可以发现在需求信息不对称下，契约参数越多，其在实现信息共享时的灵活性越强，因此许多学者设计的契约方案包含了多个参数。但是，契约参数的增加使得契约的可实施性下降了。当然，也有学者开始关注如何设计简单的契约方案，增强理论研究的实践应用价值。但总体而言，仍然十分缺乏灵活且易实施的契约设计方案。目前，在信息对称环境下，作为灵活性较强的期权契约和承诺契约已被众多学者关注，并在实践中具有较强的可实施性。因此，今后的研究可以重点关注这两种契约在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的灵活应用。其中，期权契约的形式是多样化的，包括看跌期权、看涨期权等；而承诺契约也有多种类型，例如数量承诺、价格承诺、提前期承诺等。

3 需求信息共享模型的建模思路与创新点挖掘

从上述文献分析来看，尽管学者们关注的管理问题不同，但关于需求信息共享的研究思路大体是一致的。本节重点选取信息甄别、信号传递模型以及信息共享价值研究这三方面，来分析需求信息共享模型的建模思路以及创新点的挖掘。

式中，ρ为零售商的保留利润，上标S表示供应商。通过求解该模型可以得到最优的契约清单，使得供应商获得零售商的需求信息，并最大化自身期望利润。这里，作者引入了经济活动中常见的回购契约，即在两部定价契约的基础上加入回购价格。这样的契约方案，既实现了需求信息的甄别，又协调了供应链。

以上分别为分离均衡和混同均衡必须满足的条件，基于此可以通过逆向归纳法求出分离均衡解和混同均衡解。作者进一步对混同均衡和分离均衡进行精炼，最终得到精炼贝叶斯均衡。在该研究中，作者结合实际案例和文献研究，提炼有趣的管理问题，主要创新点表现为：①通过案例分析发现，新产品的上游制造商比下游零售商拥有更多的需求信息，因此假设制造商拥有私有需求信息。②通过简单的批发价契约构建成员之间的交易关系，并假设制造商可以在获取信息之后决定是否与零售商共享信息；若不共享信息，制造商也有可能通过批发价来传递出其拥有的私有信息。③进一步分析信息精确度和零售商风险规避态度对产品定价和制造商信息共享决策的影响。这样的研究视角符合了当前企业的实际需求，设计的批发价契约具有普遍适用性，丰富的研究结论和管理启示可以为企业提供重要的借鉴意义。

(3)信息共享价值研究在需求信息共享价值的相关研究中，很多学者假设市场需求潜量为a+θ，且θ是一个均值为0，方差为σ2的随机变量。假设零售商能够获得市场需求预测信号Y，且在获得需求信号前决定是否与供应商共享信息。假设信号结构如下：①Y是θ的无偏估计量，即E[Y|θ]=θ；②定义t≡1/E[Var[Y|θ]]，表示零售商需求信号的精确度；③当零售商获得需求信号后，可以通过贝叶斯法则更新对市场需求的判断，即E[θ|Y]=tσ2Y/(1+tσ2)。基于以上假设，构建由供应商和零售商组成的多阶段供应链竞争模型，并将该博弈过程分成信息和运作两个子博弈。在信息子博弈中，拥有私有需求信息的零售商决定是否进行信息共享；在运作子博弈中，供应链成员基于批发价契约进行竞争决策。而在模型的具体求解中，首先分析给定信息共享机制下，运作子博弈中供应链成员的最优决策；然后得到信息共享和信息不共享机制下供应链成员的先验利润；最后比较不同机制下零售商的先验利润，分析信息共享策略。若零售商不愿意进行信息共享，则可以基于供应商的视角，设计有效的契约方案，激励零售商进行信息共享。

根据以上建模方案的分析可知，结合供应链的实际运作以及需要解决的具体问题，选择合适的信息共享模型是展开相关研究的必要条件。而在具体建模过程中，合理的需求信息量化方式和契约方案是关键要素。特别地，在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模型中，契约方案的设计必须满足激励相容约束，才能实现需求信息的共享。在信息共享价值研究视角中，不同信息共享机制下供应链成员先验利润的对比是研究的核心。

总体而言，上述3种建模方案是开展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相关研究的典型思路，而研究的创新性不仅体现在模型构建的本身，还在于对实际管理问题的深刻理解与挖掘。在信息技术变革以及商业模式不断创新的情况下，尽管企业获取信息的能力不断增强，但面临的竞争也愈加激烈，出现了许多新的供应链管理问题。在当前的供应链实践中，需求信息不对称的表现形式和内容变得越来越多样化，需要从更为深入的视角去观察实际情况并提取管理问题，从而丰富理论研究体系。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需要紧紧围绕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的经典建模方案，深入分析现实问题，构建创新的信息共享模型。

4 学者们关注的典型案例

本节对文献中涉及的案例进行总结与归纳，分析当前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关注的管理问题，为今后的研究方向提供借鉴。通过文献分析可知，很多学者关注了沃尔玛、家乐福、亚马逊等大型零售企业与上游供应商之间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其中供应商获取这些信息将有利于其制定更加准确的生产决策、定价决策、促销策略等，但零售商有动机选择隐藏这些信息来获得更多的利润[11,22,24]。也有学者研究了制造企业的需求信息获取以及信息共享问题，典型的企业包括电子产品行业中的苹果、联想、戴尔等[6,16,30]，服装行业的ZARA[5]，汽车行业的特斯拉、丰田、通用汽车等[29,42]，以及日用品行业的宝洁等[5,16,37]。其中，他们关注的问题主要有两类：①上游企业在拥有私有需求信息时，可能有动机隐藏信息从而获得竞争优势，因此需要设计契约方案来激励上游企业向下游企业进行信息共享[5,6]；②实现下游企业私有需求信息共享的供应链契约方案设计[16,29,30,42]。可以发现，学者们研究供应链中需求信息共享的视角比较多样化。同时，随着信息技术以及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企业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和途径来获取需求信息。KADIYALA等[16]认为，虽然VMI模式中下游零售商与上游供应商共享销售数据，但通过信息技术手段还可以获取其他消费者相关的数据，因此需要重新设计契约方案来确保VMI的落实。此外，刘露等[18]以海尔与中信等商业银行合作推出产业链融资服务，解决旗下2万多经销商资金短缺问题为例，认为在融资保兑供应链中，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十分突出且影响着企业的决策，鉴于此开展了相关研究。

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发现，学者们关注的实践问题比较多样化。但总体来说，大数据等信息技术的应用虽然提高了企业获取需求信息的能力，但需求信息不对称始终是供应链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且随着商业模式的创新，表现出新的特征。因此，针对新经济环境中的具体供应链运作模式，深入挖掘有价值的管理问题，将是未来研究的重要内容。特别地，中国拥有丰富的案例研究土壤。例如，在中国市场中电子商务的迅速发展和供应链金融的创新发展，给中小企业带来了新的机遇，同时也给供应链管理带来了新的挑战。还有比较典型的就是新能源汽车行业，由于新能源汽车市场环境尚不成熟，供应链成员企业之间也可能会产生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因此，立足于中国本土案例的调研，开展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建模与优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5 研究展望

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吸引了很多学者的关注，出现了众多研究成果。本研究认为，结合供应链运作实际，设计有效的契约方案来促进成员之间的信息共享，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在此背景下，本研究通过文献计量法梳理了需求信息不对称领域的研究现状和发展趋势。研究表明，电商平台的快速发展和企业的资金短缺问题等将对需求信息不对称下的供应链管理带来新的挑战，是未来研究的热点。本文进一步从信息共享方法、信息共享价值研究、契约设计方案这3个典型研究视角出发进行了文献综述，在此基础上重点分析了3类需求信息共享模型的建模思路与创新点挖掘问题。结合当前的研究现状与运营管理实践，本研究认为今后可扩展的研究方向具体如下：

(1)研究电子商务发展对供应链需求信息共享模型构建的影响电子商务的发展拓宽了产品的销售渠道，企业可以通过线下实体店、电商平台，以及自建线上直营渠道等方式来销售产品。可以说，电子商务本身就是信息技术革新的产物，不仅丰富了供应链的零售模式，还扩大了供应链成员企业获取信息的渠道，也因此出现了更加多样化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现实中，供应商、电商平台均有获取需求信息的能力，且这些需求信息都可以有效支持电商供应链成员企业的运作决策，包括：支持供应商的研发投入和库存决策，支持电商平台的订购决策和促销策略等。目前，已经有部分学者关注了电子商务环境下的供应链信息不对称问题，并开展了相关研究。本研究重点关注需求信息不对称，并且发现虽然电子商务环境下供应链成员企业获取与共享需求信息具有更大的便捷性与实时性，但不对称的需求信息仍然普遍存在。因此，有必要结合电子商务发展过程中涌现出的创新零售模式，进一步挖掘需求信息不对称下多样化的管理问题，并展开系统研究。具体可研究的内容包括：①促销情境下电商供应链需求信息共享模型；②反向定制模式下电商平台与上游企业之间的需求信息共享问题；③研究全渠道供应链中的需求信息共享模型。

这里，以“双十一”购物狂欢节等电商促销活动为例进行说明。构建由一个上游企业和一个电商平台组成的电商供应链，考虑供应链通过价格折扣和促销努力来刺激市场需求的情形。假设在促销活动正式开始之前，电商平台和上游企业协议确定产品的折扣力度，电商平台投入促销努力来刺激市场需求，企业则准备适当库存以满足促销活动中消费者的需求。假设电商平台掌握了私有需求信息，且可以选择持有私有信息或共享信息给上游企业。这里，可以考虑以下两种建模方案：①电商平台在进行促销努力投入决策之后获取准确的需求信息，而企业需要在信息不对称下决定备货量，因此可以研究上游企业获取电商平台私有需求信息的契约方案；②考虑电商平台自营产品，则获取的需求信息可以用于支持其自营产品的库存决策，但如果这些信息透露给上游企业，则可能削弱其自身竞争力，因此需要权衡信息透露带来的利益和损失。同时，由于获取需求信息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因此电商平台需要进一步考虑是否获取信息，以及是提前获取还是延迟获取的问题。

(2)研究资金约束供应链中的需求信息不对称问题企业发展对推动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但企业在运作过程中往往面临着资金约束的问题。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很多融资方式已经在实践中得到了应用，特别是随着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的不断突破，电商平台可以识别上游企业的经营能力和信用状况，形成一套完善的“征信”系统，从而为上游中小微企业提供快速的贷款服务。在这种电商平台提供融资服务的模式中，供应链上游企业可以直接向电商平台进行贷款，大大提高了融资效率，并且已经在电商供应链中得到了普遍应用。可以说，在当前经济环境中，受资金约束企业的融资方式逐渐变得多样化。目前，有学者开始关注供应链成员在信息不对称环境下的融资策略。但总体来看，目前较少出现需求信息不对称下受资金约束供应链管理方面的研究。在该研究方向上，具体可研究的内容包括：①拥有私有需求信息的零售商面临着资金约束问题；②零售商拥有私有需求信息，而供应商面临着资金约束问题；③拥有私有需求信息的供应商面临着资金约束问题；④供应商拥有私有需求信息，而零售商面临着资金约束问题。实际上，受资金约束的既可能是零售商，也可能是供应商，甚至是双方。同时，需求信息既可能掌握在零售商手中，也可能掌握在供应商手中，或者同时掌握在双方手中。因此，该研究方向上，针对具体情况可以构建不同的信息共享模型，并得到多样化的研究结论。特别是，需要针对供应链运作的实际情况，引入相应的融资模式并展开系列研究。

这里，以供应商面临资金短缺问题，电商平台可以提供融资服务且拥有私有需求信息的情形为例，对研究方案进行说明。当供应商受资金约束时，为了确保交易的顺利开展，可以选择向电商平台进行融资。当电商平台拥有私有需求信息时，为了让供应商准备充足的产品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以及从融资服务中获得收益，则有动机隐藏真实的需求预测；但是对供应商而言，若库存过多，既要承担库存积压的风险，又要支付高昂的贷款利息，若库存过少，则会失去部分销售收益，因此希望获取真实的需求信息，并做出准确的库存决策以及融资策略。基于此，需要设计合理的契约方案来实现资金约束供应链中的需求信息共享。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梳理，本研究在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做出了一定程度的理论推进。①理清了需求信息不对称的典型研究视角，特别是通过对契约设计方案的梳理，发现当前仍然缺乏对承诺契约、期权契约等灵活契约方案的设计与引入，尚未充分探讨这些契约在信息不对称环境下优化供应链性能的重要作用；②基于典型研究探讨了需求信息共享模型的建模思路，强调了不同视角下建模方案的差异与创新点挖掘，有助于学术界对信息共享模型建模方案的理解，以及对当前研究现状的把握；③总结了当前文献中学者们关注的现实案例，强调需求信息不对称研究领域在建模过程中需要充分理解现实问题，增强研究成果的实践应用价值。本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如尚未对道德风险问题进行系统梳理，而这也是今后可以重点关注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