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符号学理论的鄂伦春语空间设计实践研究*
2022-05-12张诣雪
张诣雪
(格拉斯哥艺术学院,英国格拉斯哥 G36RQ)
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越来越多的语言在逐渐走向衰落,语言的多样性式微,进而导致该语言承载的文化赓续不利。语言作为人类交流的工具,它不仅是人类传递信息的方法之一,也不仅仅是发音和语法规则,而是人类精神的闪光,是各种独特文化的精神实质,也是物质世界信息的承载体。Juri Lotman所提到的文化活动中包含一切能够转化现实的文本,而他则把文本的含义从自然语言概念扩大到了文化符号,也就是从文字的概念扩大到了一切文化事务,那么语言和其他的一切文化事务都是反映一个民族的现实,那么他们之间是否可以存在转换关系呢?答案是肯定的。事实上,基于“文本符号”相互转换的可能,不少的专家学者以及社会机构提出了多种语言保护措施,其中空间设计是语言保护的另外一条重要途径。如此,提出一种新的思考:将如同鄂伦春语一样没有明确文字记载的语言,通过其他的“文本符号”进行转换。本文基于空间设计中使用符号学的相关理论,将语言发音和传递的文化信息通过符号学理论引入空间设计中,深度探讨空间设计在语言保护中的可能性。
一、符号学之于语言文化和空间设计的理论溯源
(一)符号学理论之于语言文化研究的可行性
现代符号学理论思想主要有四大来源:自然科学、社会与人文科学、现代哲学和现代语言学。“符号学研究既是当代比较文化研究的一部分,也是符号学研究普遍化的一个结果”,也就是说符号学作为一门比较学科,它的基本特点就是包容各个相关的学科。所以,将符号学应用于没有文字的濒危语言保护中,具有理论上的可行性,跳脱出语言依附于文本形式的研究方法。
符号学的系统理论强调世界的整体性,并非强调对单个“文本”的研究,而是把文本置于一个更大的视野中去研究。例如,曾有学者对中国的诗歌进行过符号层次的探析,发现诗人追求最大效果的形成机制,其表现在于每一段之于后一段都是一种铺垫,而最后一段则是最高的主题思想,而从未有过直接进入高潮思想的案例。这表明中国诗人在情感表达和形式上强调统一性。某种程度上,通过符号学的方法可以更好地帮助初读者去理解诗歌的含义。
(二)符号学理论在空间设计中的表达
作为现代符号学理论的奠基人之一的皮尔斯提出“三元组合”(triaque)的符号学理论,即“符号媒介”(object)、“指称对象”(symbol)以及“符号意义”(thought),也就是说符号须有一个客体A将其所代表的对象B,其所指的含义对应起来。例如,“马”这个文本文字作为一个符号,通过书面书写的方式呈现出来,然后人们看见这个书面所呈现出来的东西,联想到实物的马,变完成了以此作为符号的信息传递。本文前面所提到的关于“文本”的概念,即是皮尔斯三元理论中的“指称对象”(symbol)。
20世纪70年代,欧洲一些学者开始把符号学引入设计领域,用它来探究视觉世界。例如,意大利哲学家Umberto Eco就曾使用符号学理论分析建筑,根据符号的来源和目的将其分为两类:“某些符号是为了意指而制造出来的客体(OBJECT),而另一些符号是为了满足某些功能的需求而制造出来的客体”。建筑符号属于后一种,它之所以具有实用功能,恰恰是因为“它们被解码为符号”。也就是说,诸多建筑元素通过建筑规则构成,如建筑构建中的门窗样式、柱式比例以及色彩材质都可以被解码为一种符号。
根据空间的要求,符号在空间设计中可以通过三种方式进行:直接表达、象征表达和隐喻表达。通常建筑设计中最简单的便是直接表达,而那种能够使建筑功用(如穿过、进入、停留、上楼、休息、炫耀自我或闭门不出、断绝往来等)得以实现的东西正是与建筑物关联着的含意,是超越这建筑种种可能的功用,显示其特殊功能的东西,便可以理解成为隐喻表达。也就是说,建筑本身的功能性部件,在人们使用过程中已经成了一种符号的存在。例如,楼梯,当人们看到楼梯便知道至上下交通的功能,如果在室内设计中采用了楼梯的符号而不用来作为实际的上下交通载体,这代表的是一种上下的隐喻关系,那么楼梯这个符号便超越了他本身的功能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以此推断,无论是建筑符号,还是生活中其他的符号,都可以用这样的手法作为隐喻设计的手段之一,而诸多的符号通过建筑空间规则布置在一起便完成了符号向空间的转化过程。
概言之,符号学理论在语言保护和空间设计上具有重要价值,其中符号学的运用能够从多方面的角度去分析语言及其所处的文化,而空间设计中符号可以直接通过视觉感受去进行意义的表达,其中皮尔斯的“三元组合”符号论和Umberto Eco建筑解码成符号的思想对于研究颇有启示。
二、语言空间设计的具体案例分析
如何将语言保护和空间设计通过符号学的理论联系起来,这是本次设计的难点。基于鄂伦春语没有文字的特征,抓住语言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声音,从语言声音的角度上探究如何将语言保护,符号学理论以及空间设计联系起来,对此分析如下几个案例。
从符号学到空间设计,其中最著名的之一便是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利用建筑空间光影的对比,将宗教意义中象征光明的十字架烘托出来,跳脱了二维的平面化符号,使得空间增添了更多的哲学氛围。但是,这是基于原有的十字架的二维符号基础上进行的三维空间创作,声音是没有可视化的符号特征。然而,泽纳基斯和柯布西耶共同设计的1958年布鲁塞尔博览会飞利浦馆却在建筑史上呈现了座真正的“凝固的音乐”。泽纳基斯作为著名的作曲家,他将数学,音乐和建筑融为一体,通过曲谱上的线条结合数学领域上的抛物线方程,化作了建筑的外曲面线条,而在音乐谱曲上泽纳基斯也常使用线性音响的方法,也就是乐谱遵循一定的数学线性关系。
需要特殊考虑的是,设计方案面对的人群是普通大众,Philips pavilion的案例在如何将声音和空间结合起来带给了我许多灵感,但是需要更简单的方法来实现这一结果。波兰有一家儿童音乐教育机构Muzykącik tried,为了能够使儿童记住音乐的结构,将乐曲的曲调变化简化成为点线的符号,辅助儿童理解音乐结构,从这个案例上受启发,认为结合Philips pavilion的案例可以找到一个语言声音向空间转换的方法。
根据泽纳基斯的音乐和建筑观点,结合上述案例中Muzykącik tried在帮助儿童理解音乐结构的方法,希望从实验的方法上找到第一步转换鄂伦春语声音和二维图像符号的方法。此处,使用声音软件将鄂伦春语的单词发音和句子发音进行声音赫兹的图像分析,从而得到了一条二维的声音图像。根据皮尔斯的“三元组合”理论,目前在语言的符号转化上实现了“指称对象”(symbol)以及“符号意义”(thought)的方法,还差“符号媒介”(object)。
三、针对鄂伦春语保护的空间设计方案
鄂伦春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通古斯语支,是我国少数民族鄂伦春族使用的语言,但是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并没有文字或其他图面符号的产生,并且其存在大量的元音发音,且多数词语以元音结尾。
(一)针对不断年龄段进行空间划分
社区语言活动中心设计的目的是能够给当地人来带一个相对自由、可以进行语言自主学习的空间环境,可以最大限度吸引不同年龄段的人自发前往。从这点出发,此空间的设计应根据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在语言认知方面的不同来设计各种类型的语言学习空间。加拿大神经心理学家Wilder Penfield(1953)认为最佳年龄是青春期之前,成年人在接受新鲜事物时往往不如儿童,其原因在于儿童是采用图像思维方式,而成人是采用字符思维方式。Danijela Trenkic(2016)曾道:“在我看来,建立情感联结能让你更好地学习语言”。据一项针对初学意大利语课程的英国成年人的研究发现,和其他同学和老师建立联系有助于他们的学习。所以,针对成年人的语言学习应采用符号学习方式,且构建一个新的鄂伦春语社交的圈子。但是,对于没有学习意识的幼儿来说,最初十个月的特定语言经验会使大脑对该语言的语音很敏感,所以声音则是他们对母语产生亲近心里的重要因素之一。根据婴幼儿、儿童、成年人三个年龄阶段的群体的语言学习特点,本次设计会将空间依次分为三种类型的空间:声音为主,游戏为主,简单符号记忆为主。
(二)不同年龄群体语言学习的空间场景设计
根据皮尔斯的三元组合理论,采用符号学理论对鄂伦春语进行空间符号化,其中“符号媒介”(object)是空间,“符号意义”(thought)是语言所代表的句子、单词,“指称对象”(symbol)则是空间设计的核心内容,也就是通过什么样的空间能够达到鄂伦春语的学习目的。
第一,儿童语言学习主要进行了颜色学习、时间学习两个方面。由于鄂伦春人生活在原始森林中,主要以狩猎为主,所发展的主要是自然智力,包括对野生动植物的识别和获取的能力,所以对颜色的认知主要源自自然色,研究发现他们认知中颜色包括非彩色、单色、杂色三类。通过对颜色的学习,儿童可以初步了解到鄂伦春族是一个怎样的民族,他们对于自然的敬畏反应在了他们的色彩语言中(图1)。
图1 儿童鄂伦春语学习空间设计
第二,成年人语言学习采取了简单符号记忆为主的规律性方法。根据前面布鲁塞尔博览会飞利浦馆的案例为灵感,希望把鄂伦春语也可以变成一个看得见的符号运用在建筑中。这里通过软件分析声音的赫兹频率,从而得到了一条可见的曲线,将这些不同的曲线做成了小模块,对应其声音所代表的意思,进行相关的装饰,人可以滑动小模块上的滑轨,随着模块的形状起伏,声音也起伏起来,这样将声音可视化处理后,便于记忆和学习(图2)。抽象词汇的表达采用了沉浸式的情绪盒子方式,不同的情绪采用不同的环境来表达,在这个空间中存在的词汇对应了不同的墙面,走到墙面会产生对应的词汇声音和场景。
图2 成人鄂伦春语学习空间设计
第三,对于婴幼儿来说,采用声音为主的空间设计。婴幼儿不具备认知学习的能力,他们只能通过环境去带给他们一种感官,从而开始无意识的模仿,声音就是其中重要的模仿因素。针对婴幼儿群体,主要希望可以通过创造氛围给他们带来潜移默化的母语影响。在户外的院子里,设计了许多象征白桦树的柱子,这些柱子上的月牙来自白桦树树皮上的纹理,也是一个小音箱,当靠近她的时候可以听见里面各种各样鄂伦春语讲的故事,祭祀的歌谣等(图3)。在周围大多数人都在使用汉语的环境中,构建起一个鄂伦春语的声音环境,这对于婴幼儿来说就是一种直接的母语影响。另外,空间内部设计的小游戏装置,可以诱导幼儿玩耍,刺激之下产生对应的声音,加强幼儿对于母语的模仿。
图3 婴幼儿鄂伦春语学习空间设计
结语
就鄂伦春语这些没有文字的语言而言,精通这种语言的人逐渐减少,其留存也越来越困难。符号化语言并不是为这门语言创建一种文字,而是保留下语言及语言承载的文化记忆。语言是反映族群文化的重要载体,其符号化并不仅仅代表可视可听,更重要的是反映出语言背后的文化含义。简单而言,空间设计在语言保护中的作用就是通过空间三维的方式,呈现一个语言学习者更有兴趣的学习方式。同时,空间反映的文化即是语言承载的文化。但是,一门语言其所包含的文化成千上万,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所形成的复杂的语法和词汇也不是一个空间所能容纳的。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方式,是希望在濒危语言的保护方面加强对于本民族人民心理的建设,只有提高本民族对于自己母语的兴趣和文化认同,才是语言传承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