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发展、金融结构与制造业服务化
——基于跨国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2-05-10严晓玲涂心语王珊珊
严晓玲 涂心语 王珊珊
一、引言
制造业服务化(Servitization)一词最早由Vandermerwe和Rada(1988)提出,主要指制造业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实物要素的投入和产出逐渐减少,服务要素的投入和产出逐渐增加,将价值链从以制造为中心向以服务为中心转变的过程。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有利于其从“微笑曲线”中较低价值的组装、制造环节向更高价值的设计、研发和服务环节移动。中国是制造大国,但大而不强,原因就在于其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制造业服务化水平不高(刘斌等,2016)。如何提升中国制造业服务化水平是当下迫切需要解决的课题。金融体系是实体经济的润滑剂,也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影响因素(Levine,2005),长久以来,相关研究多聚焦于金融体系的两个方面:金融发展与金融结构。金融发展主要关注金融体系规模和总量的扩张,金融结构主要关注金融体系是市场主导型还是银行主导型。但是,无论是金融发展还是金融结构,其与实体经济的关系至今仍然是一个开放性问题(张晓朴和朱太辉,2014)。本文希望通过考察金融发展与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进一步探讨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的关系,从中找到提升中国制造业服务化水平的潜在路径。
与本文相关的文献主要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制造业服务化的实证研究。现有文献主要通过两类方法对制造业服务化进行测算,即生产消耗系数法与增加值贸易核算法。例如,刘斌等(2016)使用完全消耗系数进行研究,发现中国制造业服务化提高了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与分工地位。对于增加值贸易核算法,代表性文献主要有彭水军等(2017)、戴翔等(2019)。他们通过测算一国(行业)出口中所包含的服务业增加值以衡量制造业服务化水平,与生产消耗系数法相比,其能够区分服务投入的国别来源。第二部分是关于金融体系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研究。金融体系可通过减少金融摩擦和市场交易费用、优化资源配置效率、分散风险及鼓励技术创新和促进专业化分工等途径影响经济增长,具体的影响机制国内外均有文献进行了很好的梳理(Levine,2005;江春和苏志伟,2013)。
上述文献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启示,但现有关于制造业服务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产生的经济效应,较少探讨影响制造业服务化水平提升的因素。本文正是从此角度开展进一步研究。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探讨了金融发展、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丰富了相关领域的研究。对于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的关系,学术界至今仍存在大量争论,本文从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制造业服务化转型视角——入手进行研究,对现有文献是一个有益的补充。第二,尝试性地提出了制造业顺利实现服务化转型的三点关键要素,对促进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相对系统的理论分析,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现有文献的不足。第三,在研究过程中充分考虑了各种异质性情形,使研究视角更为丰富。例如,本文区分了制造业服务化中的国内服务投入和国外服务投入,考虑了金融发展、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的非线性影响等。本文的实证结果表明,考虑上述异质性情形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制造业服务化的理论机理
制造业服务化有两个层次(刘继国和李江帆,2007),一是投入服务化,即服务要素在制造业的全部投入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二是产出服务化,即服务产品在制造业的全部产出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这两个层次的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因素存在一定差异,结合现有文献及本文对现实的思考,我们认为制造业顺利实现服务化转型的关键因素主要有三点:主观意愿、客观条件、自身实力。
主观意愿,主要指在客观条件能够支持企业转型且企业自身具备一定实力的情况下,制造业企业愿不愿意进行服务化转型。虽然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可能会带来更多收益,但其中也存在较大风险。例如,采取服务化战略可能会要求企业优化人力资源、成立新的部门、掌握更全面的专业知识等(Cook等,2006;Kapletia和Probert,2010),由此带来的经营成本和管理复杂程度会大幅上升,企业通过服务化来获得利润增长的难度较高(Gebauer等,2005),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对于转型持谨慎态度。我们认为至少有六大因素会影响企业的主观意愿。第一是竞争因素,为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得优势,企业会设法谋求对现状的突破和改变,行业竞争程度是影响企业服务化转型意愿的重要因素(黄群慧和霍景东,2014)。第二是环境因素,制造业服务化能够促进节能减排与绿色发展(祝树金等,2020),在政府环境规制较为严厉以及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地区,或者在资源约束程度较高的地区,企业更有动力进行服务化转型。第三是组织因素,服务化转型会为一些组织带来机遇,同时为其他组织带来威胁(Mathieu,2001)。即使已经明确服务化转型对企业整体有利,企业内部各个组织由于利益分配等问题也可能会抵制变化。第四是意识因素,即存在制造业企业转型意识不足的问题。以中国为例,虽然近年来政府对“两业融合”日益重视,但地方或者企业长期以来形成的“重工业、轻服务”的思维惯性可能仍然存在,造成制造业企业在主观上拒绝服务化转型。第五是生产因素,刘继国(2008)指出,企业面临的市场波动程度越高、技术波动程度越高,越能推动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因为市场波动会促使企业不断生产新产品,技术波动会使企业的生产工艺频繁变化,这两者会使生产过程更为复杂,因此对服务要素投入的依赖性会增强。第六是盈利因素,黄群慧和霍景东(2014)指出,制造业企业的高附加值提供了制造业服务化的基础能力,但如果维持现状能够继续生存,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的动力也可能会不足。
客观条件,指在企业愿意进行服务化转型且具备一定实力的情况下,外界条件是否适合企业进行转型。我们认为主要有三类条件。第一是服务要素可获得性。制造业服务化实质上就是在增加中间生产性服务投入的种类,因此国内生产性服务业是否发达能够影响制造业服务化的水平。顾乃华和夏杰长(2010)指出,由于中国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外部生产性服务的供给价高质低,因此制造业企业的理性选择是充分利用本土劳动力禀赋优势,压缩服务要素投入,以取得国际竞争优势。但是,服务业专业化水平的提升也会挤压制造业产出服务化的空间。此外,是否可以通过国际贸易获取服务要素同样有重要影响,一些学者发现,贸易自由化、生产性服务进口贸易能够显著促进制造业服务化(杨玲,2015;邹国伟等,2018;肖挺和黄先明,2021)。第二是地区禀赋条件。如果某地区资源、原材料价格较低,劳动力成本较大,则制造业企业会更为谨慎地选择产出服务化转型战略,因为进行售后服务的人力成本可能高于再制造活动的成本(Mont,2002)。此外,信息数字技术能够推动制造业服务化(宋灿,2021;赵宸宇,2021),因此,5G基站等新型基础设施同样构成有利的地区禀赋条件。第三是需求市场特征。例如,顾客对服务化产品的接受程度越高,越能推动企业进行产出服务化转型(Meijkamp,1998;Reiskin等,1999)。
自身实力,指在企业主观上愿意进行服务化转型且客观条件也有利于转型的情况下,企业自身是否具备一定的综合实力进行转型。前文在分析主观意愿时指出,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存在较大风险,因此并不是所有企业均有能力进行转型。我们认为企业的转型至少具备三种能力。第一是研发创新能力。生产性服务大部分是专业性的服务,如研发、设计、可行性研究、市场研究、管理咨询等,无论制造业企业是自身提供还是从外部购买,都需要较多知识资源的支持,若从外部购买意味着企业将集中力量在高附加值核心业务上,这同样需要知识资本与高端人才(刘继国,2008;孙林岩等,2011)。第二是产业链掌控能力。简兆权和伍卓深(2011)提出了制造业企业实现服务化从低级到高级的演进方式:下游产业链服务化、上游产业链服务化、上下游产业链服务化、完全去制造化,并指出后两种方式是相对高级的服务化阶段,需要企业对上下游产业链有较强的掌控能力才能实现。对产业链的掌控能力越强,越有利于控制经营成本,弱化转型风险。第三是竞争力与盈利能力。Mont(2002)指出,企业销售商品会带来短期利润,提供服务获得的则是中长期利润,这种转变所带来的现金流不确定性是服务化的障碍。而有较强竞争力以及盈利能力的大型企业更容易接受上述风险,这类企业通常也拥有足够的资金进行研发创新。
总之,主观意愿、客观条件以及自身实力这三类因素并不是相互割裂的,客观条件越合适、自身实力越强,制造业企业服务化转型的主观意愿也会越强。
结合以上分析,本文认为金融体系在主观意愿、客观条件以及自身实力三个方面均能发挥作用以促进制造业服务化。第一,金融体系有助于提升企业自身实力。金融体系可以通过动员储蓄、优化资本配置效率、分散风险等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提升企业研发创新能力。金融体系可以为个人借贷提供便利,加速教育投资,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积累,这在整体层面上同样提升了企业研发创新能力(盛斌和景光正,2019)。通过供应链金融这种新型金融模式,金融体系能够缓解产业链上下游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并能促进供应链核心企业与上下游企业协作链条的流转畅通(闫俊宏和许祥秦,2007),这增强了企业对产业链的掌控能力。第二,金融体系有助于改善制造业服务化的客观条件。易信和刘凤良(2018)指出,金融体系通过支持现代部门的技术创新,从而推动了经济资源从工业流入服务业,最终使服务业比重不断提升。这在宏观层面提高了制造业企业服务要素的可获得性。第三,金融体系能够增强制造业企业服务化转型的主观意愿。从直接效应看,金融有服务和引导实体经济的作用,通过为制造业服务化转型企业与项目开展融资支持,金融体系有助于缓解企业因认识不到位、担忧风险、盈利能力不足等问题导致的转型意愿不足的情况。从间接效应看,金融体系可以通过提升自身实力、改善客观条件间接增强企业的主观意愿。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有利于推动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
那么哪种类型的金融结构更能发挥金融体系促进制造业服务化的作用?一般认为银行主导型金融在动员个人投资者储蓄、信息搜集处理、甄别项目、监督企业以及管理风险等方面具有优势,而市场主导型金融的优势主要在于信息更为透明、产品更为灵活、更能推动科技创新等(Levine,2005)。根据以上分析,我们认为无法在理论层面得出确定性的结论,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A:银行主导型金融结构更有利于推动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
假设2B:市场主导型金融结构更有利于推动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
三、研究设计
(一)计量模型构建
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研究金融发展、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
lnserviceijt表示年份t国家i行业j的制造业服务化对数,lndevelopijt表示金融发展的对数,lnstructureijt表示金融结构的对数,Xij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λij、μt分别为国家行业固定效应与时间固定效应,εijt为随机误差项。
(二)指标选取
被解释变量。制造业服务化(lnservice),使用制造业出口服务化水平进行衡量。假设有G个国家,每个国家有N个行业,可利用世界投入产出表计算如下GN×GN矩阵:
公式中V为增加值系数矩阵,例如V1表示以第一个国家N个行业增加值率为对角线元素的N×N矩阵,B为Leontief逆矩阵,E为出口矩阵,例如E1表示以第一个国家N个行业出口额为对角线元素的N×N矩阵。根据公式便可将各国各行业的出口进行增加值分解,例如,GN×GN矩阵VBE中第一列表示第一个国家的第一个行业出口中所内含的所有国家所有行业所创造的增加值,而第一行则表示所有国家所有行业出口中所内含的由第一个国家第一个行业所创造的增加值。本文使用的制造业出口服务化水平指标为制造业出口中所内含的服务行业增加值比重,并取对数。
核心解释变量。金融结构(lnstructure)参考Levine(2002)的做法,首先测算金融活力结构(lnstrucactivity)、金融规模结构(lnstruc-size)、金融效率结构(lnstruc-efficiency),然后用主成分分析法得到金融结构指标,此指标越大,表明金融结构越倾向于市场主导型。金融活力结构用股票市场活力与银行活力之比表示,并取对数,其中,股票市场活力为股市交易总值占GDP的份额,银行活力为银行对私人部门的信贷占GDP的份额。金融规模结构用股票市场规模与银行规模之比表示,并取对数,其中,股票市场规模为股市市值占GDP的份额,银行规模用银行对私人部门的信贷占GDP的份额表示。金融效率结构用股票市场效率与银行效率之乘积表示,并取对数,其中,股票市场效率用股市交易总值占GDP的份额表示,银行效率为银行管理费用占银行总资产的份额。金融发展(lndevelop)参考Rajan和Zingales(1998)的做法,用一国国内信贷总额与股市市值之和占GDP的份额表示,并取对数。
控制变量。本文所用控制变量包括国家行业层面和国家整体层面。国家行业层面变量包括:(1)后向GVC参与度(gvcpb),参考Wang等(2017a)基于生产分解方法,用一国某行业生产最终产品中内含的源于GVC活动的增加值份额表示。(2)前向GVC参与度(gvcpf),参考Wang等(2017b)基于生产分解方法,用一国某行业创造的增加值中用于GVC活动的份额表示。(3)国内生产配套率(dominput),用一国某行业中间投入的国内投入的份额表示。(4)增加值出口率(dvar),根据Wang等(2013)的方法将一国某行业总出口进行分解,用其中增加值出口的份额表示。(5)上游度指数(lnup),根据Antràs等(2012)用一国某行业从产品生产端到所有最终需求的距离表示,并取对数。(6)下游度指数(down),根据Antràs和Chor(2013)用一国某行业产品所包含的平均生产阶段数表示。(7)生产位置指数(position),根据Wang等(2017b)对比一国某行业前向与后向总生产长度以计算生产位置指数。国家整体层面变量包括(盛斌和景光正,2019):(1)全要素生产率(tfp),参考林志帆和龙晓旋(2015)的做法,用一国以每年美国全要素生产率水平为基准的横向可比数据和以2011年为价格基准的全要素生产率纵向可比数据的乘积表示。(2)基础设施水平(lninfra),借鉴陈丰龙和徐康宁(2014)的做法,用一国每百人拥有电话线长度、每百人互联网使用人数及每百人手机用户数相加求出算术平均值表示,并取对数。(3)经济规模(lngdp),用以美元计价的一国不变价GDP表示,并取对数。(4)经济发展水平(lnpergdp),用以美元计价的一国不变价人均GDP表示,并取对数。(5)政府规模(lngover),用一国政府消费支出占GDP比重表示,并取对数。(6)贸易开放度(lntradeop),用一国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并取对数。(7)外商直接投资(lnfdi),用一国以美元计价的外商直接投资资本存量表示,并取对数。(8)知识资本(lnk),用永续盘存法测算一国知识资本存量,并取对数,即kt=rt-1+(1-δ)kt-1,其中kt为一国t期的知识资本存量,rt-1为t-1期的研发投入,δ为折旧率,本文假设为15%,基期知识资本存量估算为k0=r0/(g+δ),其中g为一国研发投入的平均增长率。
(三)数据来源及样本
制造业服务化(lnservice)、国内生产配套率(dominput)、增加值出口率(dvar)的数据由本文根据2016版世界投入产出表数据库(WIOD2016)计算得出。前向GVC参与度(gvcpf)、后向GVC参与度(gvcpb)、上游度指数(lnup)、下游度指数(down)、生产位置指数(position)数据来源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UIBEGVC指标体系数据库。金融结构(lnstructure)、金融发展(lndevelop)所需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的全球金融发展数据库(GFDD)。全要素生产率(tfp)所需数据来自格罗宁根增长和发展中心(GGDC)的佩恩世界表(PWT 9.0)。基础设施水平(lninfra)、经济规模(lngdp)、经济发展水平(lnpergdp)、政府规模(lngover)、贸易开放度(lntradeop)所需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WDI)。外商直接投资(lnfdi)所需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与发展组织数据库(UNCTAD Statistics)。知识资本(lnk)所需数据来源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数据库(UISStatistics)。基于数据可得性,本文最终所用样本为2000年至2014年涵盖全球42个经济体19个制造业行业的非平衡面板数据。
四、实证结果
(一)基准回归结果
在基准回归中,本文先将金融结构、金融发展单独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然后将两者同时纳入模型进行回归,结果列于表1。由表1可知,三种情况下的估计结果没有明显差异,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有显著负向影响,金融发展对制造业服务化有显著正向影响。这说明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有利于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而与市场主导型相比,金融结构越倾向于银行主导型,越能推动企业转型,回归结果支持了前文假设1与假设2A。本文认为之所以银行主导型的金融结构更有利于制造业服务化转型,主要原因在于银行导向的金融体系通常具有更加强烈的政府干预倾向,在引导经济、甄别项目方面具备优势,可能更有利于缓解制造业企业服务化转型意愿不足的情况。
表1 基准回归结果
(二)内生性问题分析
一国制造业服务化水平越高,对金融服务的需求也可能越大,进而推动了金融体系的扩张以及金融结构的转变。为尽可能缓解上述内生性问题对本文结论的影响,我们使用了三种方法进行处理。首先,将金融结构、金融发展滞后一阶、二阶、三阶分别进行回归。其次,将金融结构的一阶、二阶滞后值以及金融发展的一阶滞后值作为工具变量(IV)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再次,考虑到一国的制造业服务化可能具有持续性,我们将滞后一阶的制造业服务化纳入解释变量,构建了动态面板模型,并使用差分广义矩估计(DIF-GMM)方法进行研究。综合表2所有结果来看,本文核心结论没有发生明显改变。
表2 内生性问题分析
(三)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考察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使用三种方法进行检验。第一,使用其他方法重新测算核心解释变量金融结构与金融发展。第二,改变回归样本。第三,使用Winsorize处理核心变量。综合所有结果可知,基准回归的结果具有一定稳健性(限于篇幅,未列出相关结果,有需要的读者可向编辑部索取)。
(四)异质性分析
1.金融结构与金融发展的非线性影响
本节我们分别将金融结构、金融发展的平方项加入模型进行回归,以考察其对制造业服务化是否存在非线性影响。由表3列(1)、列(2)结果可知,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不存在“U”型非线性影响,金融发展的影响呈现出倒“U”型,转折点为4.96。有文献指出,金融发展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是边际递减的(Levine,2005),而本文结果则表明,金融发展对制造业服务化的推动作用同样存在边际递减,当金融发展指标超过临界值4.96以后,甚至会抑制制造业服务化。
2.按照国家收入水平分组回归
金融体系的作用可能会随着不同国家收入水平的不同而产生差异,因此本节我们将样本分为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进行回归。由表3列(3)、列(4)可知,金融结构对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均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高收入国家的金融结构多倾向于市场主导,中低收入国家的金融结构多倾向于银行主导(林毅夫等,2009),当把样本分为两组时,各组内金融结构的变化程度并不大。由表3列(3)、列(4)可知,金融发展仅对中低收入国家的制造业服务化有显著促进作用,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国家的制造业服务化程度普遍不高,而金融发展的推动作用存在边际递减效应。
表3 异质性分析
五、扩展分析:区分国内服务投入与国外服务投入
本节将基准回归中的制造业服务化指标进一步拓展为国内服务投入与国外服务投入进行分别研究。由表4列(1)、列(2)可知,金融结构对国内、国外服务投入的制造业服务化均无显著影响,事实上,学术界对于金融结构的研究历来存在较大争议,一些主流研究也支持“金融结构无关论”(Levine,2002),因此,这里出现与基准回归差异性较大的结果可能与金融结构、实体经济两者关系的复杂性有关。表4表明,金融发展对国内服务投入制造业服务化有显著正向影响,对国外服务投入有显著负向影响,这说明金融体系对制造业服务化的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国内服务要素投入的增加,对国外服务要素投入甚至有“挤出作用”,这可能与当前各国在服务贸易上仍存在较多阻力和障碍有关。
表4 区分国内外服务投入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2000年至2014年跨国行业层面面板数据,研究了金融发展、金融结构对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得出结论:第一,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有利于推动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与市场主导型相比,银行主导型金融结构更有利于推动制造业服务化。第二,金融发展对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呈现倒“U”型特征,即过度的金融不利于制造业服务化,金融体系的作用具有边际递减特征。第三,金融发展对中低收入国家制造业服务化的推动作用更大,对高收入国家的制造业服务化没有显著影响。第四,金融发展对一国制造业服务化的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国内服务要素投入的增加,对于国外服务要素会产生“挤出作用”。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于中国进一步强化金融对制造业的支持作用、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首先,本文的实证结果揭示出,虽然金融发展能够推动一国制造业服务化转型,但金融体系的过度扩张会对制造业服务化产生不利影响,而根据本文的计算,中国的金融发展指标在2000年至2014年间从5.05增长至5.30,而金融发展与制造业服务化之间的倒“U”型关系的转折点为4.96。因此,中国的金融体系规模已经足够庞大。不过,本文所计算的数值只具有参考意义,但结合当前中国出现的金融乱象、金融资金脱实向虚等状况而言,本文的结论仍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当前应进一步加强金融监管,引导和促进银行保险机构加大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其次,本文结论指出,对于制造业服务化这种具有一定风险、需要企业主观意愿支持的转型升级行为,银行主导型的金融结构有更强的支持作用。中国当前的金融结构正是银行主导型,这是与中国当前要素禀赋结构相匹配的金融结构。因此,本文结论所带来的另一启示是,不应在金融市场的发达程度上盲目赶超,应进一步加快推动中小银行发展步伐,以打破银行业垄断,优化现有金融结构,以利于推动制造业服务化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