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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外一则)

2022-04-29陈传平

时代报告·奔流 2022年4期
关键词:副班长哨所女兵

陈传平

一个春天的雨夜,芦恋上深夜班。

她伫立在窗前,两眼紧紧盯住窗外。窗外淅淅沥沥下着春雨。她等,她盼。时间分分秒秒从她身边溜过。雨幕中仍没有他魁伟的身影和远远就能悉听的足音。

她焦急,她不安。

时不她待。终于,她匆匆地走进夜色朦胧的雨幕中……

往日,他接他送,夜夜如是。可今晚他上哪去了?

原本她就不爱他,可谓素无好感。那么她又何以爱上了他呢?是他花言巧语卖弄嘴皮子死搅蛮缠的结果吗?天晓得怎地摇动了她的几分“应酬”心。也许是这小子出奇的厉害,情场上的手腕玩得太圆滑了吧?其后她又在这“应酬”心中稍稍对他动之以真情。现在,她还是有点不能自拔了……

可不是,他对她情深意笃,哪怕甘愿做马牛也乐意!感化的灵药起了作用,巧妙地赢得了她芦恋的爱。从此他夜夜对芦恋有接有送——还是从几华里之遥不辞辛劳匆匆赶来护上护下的呢。

今宵他突然“失踪”,她好像失去了很多很多,感到空寂和怅惘。她开始担忧他出意外的事,她恐他心变……眼前她仿佛看见了一张华丽的席梦思床前有两双锃亮泛光的皮鞋:一双尖尖的,跟子高高的,棕红,乖巧玲珑;一双是他的……

突然,雨幕中闪出一条黑影来截住了她。此人蒙面,芦恋惊骇不已,死死将雨伞护住头颅。蒙面人不言不语,猛地掀开她手中的雨伞。她意欲惊呼,一见寒光闪闪的尖刀正对着她,她不敢高呼,便苦苦哀告:

“……你……你要什么我拿,我给……别……别……”

蒙面人不答话,强扭住她的手臂,抹下她手上的金戒指,就飞快地逃窜了。

失魂落魄的芦恋像落汤鸡般回到了家,紧闭上门,惊恐了一夜。

次日正午。他来了。满面春光。

一见芦恋哭丧的脸,红肿的眼,好不心疼:

“恋,你怎么啦?快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芦恋“哇——”的一声扑倒他怀里痛哭起来……

他听完芦恋昨夜遭不幸的那番叙述后,心里十分难过,安慰道:

“恋,这都是我不好,因事临时出差没能及时赶回来接送你。想不到你……不要难过,恋,一枚戒指算不了什么,只要人没吃亏……”

芦恋见他这样体贴人,言语温柔,心胸豁达,心里获得了莫大的慰藉。她将身子又依偎进他的怀里,脸蛋紧紧贴在他那宽阔而厚实的胸脯上,像一个小婴孩那样努力览寻爱的庇护。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

“恋,抛开这些烦事吧!别挂在心上急坏了身子。过些日,等我发了年终奖,给你再买一枚戒指好吗?”

芦恋望着他那宽宽的额颅之下的浓眉大眼,两行热泪不由从她那深潭的大眼眶里滚滚而出……她不再为昨夜的惊恐而忧伤,不再为他往日的言辞生硬而赌气……她幸福地笑了……

不久他给芦恋买了枚金戒,价值似乎不亚于被劫走的那只。芦恋舍不得戴。照旧同上次一样把金戒拿去镂刻店——雕琢美名。

店主是个戴老光眼镜的瘦干老头,看罢戒指后便问:“刻表面还是里面呢?”

“里面。”

“嗯,女人都爱这样。”瘦干老头点着头说,“不过取戒得一个礼拜。”

一个星期后,芦恋来镂刻店取金戒,那店主——戴老光眼镜的瘦干老头上下瞅了她很久,说: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单据上不是写的有吗”芦恋觉得十分蹊跷,怔怔地瞪着瘦干老头。

“是啊,可是……算了,你拿回去吧!”瘦干老头把戒指交给她,“钱我不收。”

芦恋顿时蒙了……

“我这个人做生意从来不讹诈人。不过你不可能是来捉弄我吧?”

“你说什么?”芦恋没听明白瘦干老头刚才说了些什么。

“自己看看戒指吧!”

芦恋夺过金戒仔细一瞧,却发现自己的芳名已刻上了,不过,这是自己挺熟悉的那两个字样。

瘦干老头说:“这戒指里早就刻有你要刻的名字,怎么还叫我刻呢?”

芦苇难以回答老头的问题,头脑却胀痛欲裂。

与青山同在

临近岁末,阵地上刮起了寒风。夜里,寒风砭人肌肤,逼得人牙齿直打哆嗦。一夜岗哨下来,我的手脚冻得僵硬了。

这一夜,好不容易熬过来。

睡下不久,迷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推我。醒了,睁眼一看,是班长。他说,辛苦我一趟,去前指(前沿团指挥所)接人。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情愿。天气这么冷,何况我刚下哨呢。但这是前线,是打仗,是去执行任务,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

我问班长,接谁去,有多大的官要来视察。班长说,不是官,是演员,来慰问的。

“有女兵?”不知怎么,我竟如此问了一句。

“当然。还是坦克师宣传队的两个美女呢!”班长冲我诡谲地笑笑。

我不喜欢班长那带有揶揄的眼神,说:“算了,你还是派别人吧。看你那眼神儿,好像咱硬是喜欢与美女打堆似的……”说后,便故意蒙头而睡,没再理他。

“假正经!”

班长戏谑了我一句,把我的被褥掀开来。

他笑笑,又说:“是不是真的不去了?我可真派别人去了哟!”

我故意慢腾腾地坐起来,半遮半掩、半推半就地说:“派就派呗,以为咱真的还想这‘美差?这么冷,刚睡热和……你还不是没人手了,才赖了我不成!”

“你难道是诸葛亮神机妙算?就算是吧,没人手了。所以,咱今天就赖上你了!”

班长说完,一把将我拉了起来。他又对我说,去捧两捧水,把脸上的眼屎擦干净。我懂得班长的意思,是让我精神点。

我就问他,还有谁陪同我一起去。

他说,跟副班长一起去。来人一行三人,两个女兵,一个男兵,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年轻演员。据说,还是坦克师宣传队的“梁柱子”。昨天,他们在二团017 号阵地上演出结束后,因道路被越军火力封锁,无法撤回。昨晚,他们就留宿在了哨所里。上头说他们今晨,就要撤离下来,然后到咱们阵地来慰问演出。所以,咱们要立即派人去前指接应,保护好他们途中的安全。

前指离我们阵地约摸有三四里山路,地形险要,崎岖难行。这段路,暴露地段又较为明显,是越军的火力封锁线。以前,来阵地视察的首长,都要提前电话通知,阵地上要派“武装力量”加强护卫。而有女兵前来哨所慰问演出,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不用说,大家那份渴盼,真是喜出望外了。

去的途中,副班长给我讲了件趣事。

他说,你知道为啥叫你接人呢?我说,不知道啊,还有什么秘密吗?

他说,班长说的,坦克师宣传队的女兵妹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尤其是这两个女孩子,更是出色,仙女一般漂亮。听说,透这个“风儿”的,还是军部副军长的秘书,给班长的老乡在电话里头私下“透露”的。所以,我们要派个“门当户对”的兵去接应。开始,班长瓜头瓜脑的,叫“黑娃”(小名)跟他一起去。后又一想,黑娃长得不够周正,没下巴,人有点丑。女妹子家看着心里不悦,还会把人家吓倒。所以,他说,还是挑个标致一点的人去比较合适。这下,他才把我从床上“捉”起来的。

我听后,有点不好意思,说:“副班长,你‘编嘛!”

副班长说:“咱编了,就挨枪子。”

我听他说不吉利话——发誓赌咒了,赶紧说:我信我信。这才把他的嘴给堵了。

随后,一路上,我就老是想:这两个女兵妹子真的是长得仙女一般吗?正思绪间,副班长的步话机响了。副班长通过电话后,心里却沉重了,一副难看的容颜刻写在脸上。

我问,咋呢?

他叹过一口气后,才说:撤——打道回府吧!

原来,班长来电,是让咱们迅速撤回,说慰问的兵不来了。什么原因,班长也再没多说。

我们心里,好一阵失落。因为,我们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既没有听到女兵们的优美歌声,更没有一睹女兵们的英姿风采。特别是我,失落得肚里空荡荡的,惆怅万分,无限遗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回撤”的腿,像灌进了铅一般沉重。

我们回到哨所后,班长这才道出了一个令人沉痛而悲伤的实情。

昨晚,夜宿二团017号阵地哨所慰问演出的一男二女三个战士,在今晨撤离途中,被越军侦观哨运用红外线远程观察仪发现了踪迹,一发炮弹发射来,全部壮烈牺牲了……

这个不幸消息,如同巨雷轰顶。我们阵地上所有战士,全都悲痛得失声恸哭,恨不能立马冲过境去,干掉那帮狗日的敌人……

尽管,我没能一睹他们的英姿。但我深深地坚信,他们那血染的风采,与南疆的青山,永远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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