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尔夫人 打探的人竟是他
2022-04-29郭炯
郭炯
1982年9月,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来中国访问,洽谈关于香港的问题。此时的中国已树起改革开放大旗,经济逐步发展,囯力逐渐增强。1997年,香港终于回归祖国的怀抱,国人无不为之骄傲和自豪。
撒切尔夫人访华期间,有一个小插曲,她曾向邓小平打听郭嵩焘的墓地在哪里,并准备前往拜谒。因历史原因,墓址已经不存,故拜谒之行未果,撒切尔夫人不无遗憾。然而,经此一问,一个蒙尘百年的历史人物——郭嵩焘的名字不胫而走,一时间,官方和业界对郭嵩焘的关注和研讨开始升温,坊间对郭嵩焘的谈论变得热烈。
具有独特见解的洋务观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琛,号筠仙,湖南湘阴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进士,湘军创建者之一,中国首位驻外公使。
道光十六年(1836),郭嵩焘进入岳麓书院读书。在此期间,他与曾国藩、刘蓉相识,三人相互砥砺,共同进步,成为至交好友。
咸丰七年(1857),郭嵩焘奉诏入京,因功授翰林院编修。咸丰八年(1858),在肃顺等人的推荐下,他得到咸丰皇帝的召见,入值南书房。同治元年(1862),郭嵩焘出任苏松粮储道,不久升任两淮盐运使。次年,他署理广东巡抚。在江、浙、粤等地为官过程中,郭嵩焘对西方文明和科学技术等有了较多的接触和理解,逐渐形成具有独特见解的洋务观。
19世纪60年代开始,洋务运动广泛兴起。主流的洋务派都持有“中体西用”的理念,把救国的焦点放在“练兵”“制器”上,努力实现“师夷长技以制夷”。光绪元年(1875),郭嵩焘被任命为福建按察使,时值清政府筹议兴办洋务的方略,郭嵩焘慨然命笔,写成《条陈海防事宜》上奏:“西洋立国有本有末,其本在朝廷政教,其末在商贾、造船、制器。”郭嵩焘的洋务思想不同于一般洋务派的思想,他将洋务划分为“本”“末”两大内容,指出在办洋务过程中除了模仿西方坚船利炮外,还可以学习它们的政教风俗和各种创制,并且认为前者是“末”,后者才是“本”。
全力营救左宗棠
与曾国藩等人并称“晚清中兴四大名臣”的左宗棠虽有雄才大略,但连续三次参加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后来在郭嵩焘等人的推荐下,当了湖南巡抚张亮基、骆秉章的幕僚。因为辅佐巡抚屡立大功,左宗棠当时在湖南很是威风,但是也因为脾气古怪、行事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其中一件事差点让他翻船。
时任永州总兵的樊燮声名败坏,贪污腐败,放纵下属,左宗棠听闻后大怒,建议湖南巡抚骆秉章弹劾樊燮。骆秉章对左宗棠一向言听计从,几天后,就上了一道参劾樊燮的奏折。不料,樊燮也是有背景的人,和时任湖广总督官文的关系很好,之前官文刚刚上奏,保荐樊燮为湖南提督。一个要参,一个要荐,咸丰皇帝接到这两份截然相反的奏折迷糊了,他便向时任南书房行走的郭嵩焘询问左宗棠其人,郭嵩焘答道:“左宗棠才极大,料事明白,无不了之事,人品尤极端正。”
形势一开始对樊燮不利,为了缓和关系,樊燮前往长沙拜谒左宗棠。见了左宗棠后,樊燮只是作揖行礼,并未下跪请安,左宗棠厉声喝道:“武官见我,无论大小皆要请安,汝何不然?”樊燮也不客气地回答:“朝廷体制,未定武官见师爷请安之例。武官虽轻,我亦朝廷二品官也。”左宗棠怒骂:“王八蛋,滚出去!”樊燮一再受辱,气得再次向后台官文求救,官文上书弹劾左宗棠,说他是“天下第一劣幕”。
咸丰皇帝立马下旨查办左宗棠,上谕批示:“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就在左宗棠前途未卜之际,一场以胡林翼、曾国藩、郭嵩焘等人为首的营救行动拉开了序幕。郭嵩焘请托时任南书房侍读学士的潘祖荫呈送保举左宗棠的奏折,两人当时在南书房共事,又是多年好友,潘祖荫接到请求后,自然不敢怠慢,奏折很快送到咸丰皇帝手里,这篇奏折出自郭嵩焘之手,里面的“中国一日不可无湖南,湖南一日不可无左宗棠”成为了后世评价左宗棠的一句名言。肃顺也在咸丰皇帝面前力挺左宗棠,结果左宗棠因祸得福,被破格授予四品京堂候补,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
清廉方正严律己
摇摇欲坠的大清王朝,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不仅仅因为西方列强的入侵,内部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其官僚体制本身存在巨大缺陷,机构臃肿,贪腐成风。郭嵩焘比较清醒地看出晚清吏治腐败的真实情形,咸丰六年(1856)他在日记中写道:“天下之乱源于吏治,国家纪纲法度日弛,由有司之无识始。”
咸丰九年(1859),郭嵩焘奉命前往烟台等地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情况。郭嵩焘向来清廉方正,严于律己,规定‘不住公馆,不受饮食,更不受礼。他的随行人员因不能发财而怨气十足,那些地方官也非常不满。到山东沿海各县后,他认真查账,发现从县官到普通差役,几乎人人贪污税款,贿赂公行,而且税外勒索惊人,超过正税4倍之多。他立即采取种种有力措施整顿税务,堵塞漏洞,并设局抽厘。这些措施严重侵犯了当地大小官吏的利益,他们自然极为怨恨,于是发生了怒捣厘局的事件。尽管如此,这次税务整顿仍然大有成效,查处了一批贪官污吏,增加了政府税收。
郭嵩焘在《玉池老人自叙》中说道:“其初仕宦,即自誓不以不义之财留贻子孙。”他在担任巡抚和出使西洋期间,照例开支,决不乱用国家一分钱。他还公私分明,即使对公款有支配权,如果朋友有借贷,也绝不动用公款。
郭嵩焘生于商贾之家,为官期间,却从不花心思为自家产业谋利。依常人眼光,郭嵩焘所担任的职务,不论是苏松粮储道、两淮盐运使还是广东巡抚,均是肥缺,经手的钱动辄上万,但他除了分内的薪俸和养廉银之外,分文不取,“出客公服,间有添补,居常衣服一袭。家居之旧,未尝更制。日食上下一例,玩好什物,除置买书籍外,未尝浪费一文”。 清末著名学者、湘绅领袖王先谦曾评价他,“廉介不苟得”。
《使西纪程》讲真话
光绪元年(1875),英国驻华使馆翻译马嘉理路过云南时,与当地民众发生冲突,被殴打致死,这一事件被称为“马嘉理案”。次年,英国强迫清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烟台条约》,并提出要中国派一名钦差大臣赴英国公开赔礼道歉。郭嵩焘临危受命,出任中国驻英公使,成为中国历史上首位驻外使节。
郭嵩焘出使英国的消息一经传出,举国哗然,朝廷的顽固派认为他此举会毁掉一世清名,湖南同乡为他的行为感到愤怒,甚至企图毁掉他的老宅。有人竟然编写了这样一副对联来羞辱他:“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见容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
郭嵩焘到达英国后,不但学习各种外交事务,而且考察了西方的政治思想和制度。他还十分留意英国教育和科学状况,访问了学校、博物馆、图书馆、报社等,结识了众多专家学者,以花甲之龄学习英语,出席各种社会活动,甚至列席旁听过下院的辩论。郭嵩焘记录下自己出使以来的见闻,整理定名为《使西纪程》,寄回清廷总理衙门。书中描述了英国港口上百艘轮船进出秩序井然的画面,让他感叹“条理之繁密乃至如此”。他还盛赞伦敦“街市灯如明星万点,车马滔滔,气成烟雾……宫室之美,无以复加”。
在对两国的政体、文化、科技、人口等各方面进行认真考察之后,郭嵩焘认为:中华不是世界的中心,西方也有自己的文明,主张废弃中国传统的夷狄论,从思想上平等地看待西方各国,学习西方先进的制度,树立新的世界观,使大清国走上富国强民的新道路。
郭嵩焘虽然主张学习西方所长,却并没有崇洋媚外,在与洋人打交道过程中,始终不卑不亢,保持应有的风度礼仪,获得洋人赞誉。越是如此,越是受到小人构陷,副使刘锡鸿罗织各种罪名弹劾郭嵩焘,一些理由之荒唐,现在想来很可笑。如指责郭嵩焘在游览炮台时,披了洋人递过来的衣服,应该冻死都不能接受;见到巴西国王竟然擅自起立,有损大国威严;听音乐会时,还学着洋人翻阅节目单,等等。
消息传回国内,郭嵩焘立马被扣上了异类、汉奸的帽子,说他“有二心于英国,欲中国臣事之”。一时间朝野口诛笔伐,纷纷要求将郭嵩焘撤职调回,《使西纪程》也遭毁版封禁。光绪五年(1879),郭嵩焘离开伦敦,黯然回国。乘船抵达长沙,大骂郭嵩焘“勾结洋人”“卖国贼”的标语贴满大街,上至地方巡抚,下至普通老百姓,都对他傲慢无礼,尽管此时的他并没有解去钦差大臣的官职。
光绪十七年(1891),郭嵩焘病逝于长沙。李鸿章上书朝廷,请求宣付国史馆立传,并予赐谥。朝廷谕旨:“郭嵩焘出使外洋,所著书籍,颇滋物议,所请着不准行。”
去世前,郭嵩焘在自己照片后留下了两句预言诗: “流传百代千龄后,定识人间有此人。” 编辑/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