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阁老山
2022-04-28庞善强
庞善强
走进云州区聚乐乡阁老山村,是在去年初夏的一个午后。五月的阳光挥洒着暖暖的情愫,不骄不躁,最懂得如何濡养万物迸发的灵性,正所谓“天地始交,万物竞秀”。此时,似乎所有的心思不再是心思,所有的梦不再是梦,包括沉睡了几十万年的火山也睁开了明朗的眼睛,欣欣然舒展开蕴藉在褶皱纹理的故事。而阁老山村却是在五月里似醒非醒,它还在梦中念叨着曾经的春华秋实,以及出走的每一片树叶、每只羊、每只鸡、包括曾经驻足这里或定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阁老山村原叫栲栳山村。《郭登传》载:“(明)景泰元年(1450)春,靖边大将郭登侦察得知数千名敌军(即瓦剌)骑兵,从顺圣川(今阳原县东北沟口河)进入沙窝(今云州区西沙窝村)扎营。郭登率兵跟踪而至,大破敌军,追至栲栳山(今云州区栲栳山村),斩杀二百余人,获得所掠人畜八百多人。”《读史方舆纪要》 载:“景泰初,敌寇大同,镇帅郭登帅兵饵之,行七十里,至水头。追四十里,至栲栳山,尽夺所掠而还。”乾隆年间,栲栳山村十年九旱,然苛捐杂税依然繁重,竟至民不聊生。该村秀才冯良春怀揣糠团,日夜兼程赴京告状,他将大同府衙上下串通一气催粮逼命之事尽述一遍。刑部差人到大同府明察暗访,遂将大同府台等官员缉拿归案,减免了当地百姓一定的粮税,并将大同府粮房强征多余的粮食如数退还百姓。自此,栲栳山村民感念皇恩,便年年积极主动如数缴纳皇粮。后来,大同地區便留下一句民谣:“栲栳山完粮——估够了。”栲栳山作为大同火山的一部分,或因其山形像一个巨大的笸箩,而故名。栲栳山村之所以改为阁老山村,据说是因了一段爱情故事。但我更倾向于其源于发音的问题。大同几千年来积淀了独特的边塞文化,突厥、蠕蠕、敕勒、丁零、女真等等游牧民族都曾在大同地区生活过,受其发音影响,晋北、冀北、内蒙的语言文化灿烂多姿。譬如:呼伦湖,《金史》则称之为“栲栳泺”。“呼伦”与“栲栳”等均为突厥语“湖”的一音多译。除了发音问题,栲栳改为“阁老”,最主要取的是其美好的寓意。
阁老山的村民沐浴党恩,几年前集体搬迁到了县城,只留下一座废弃的村落守望着火山,守望着留在这片黄土地上的祖先,守望着曾经倥偬苍茫的岁月。火山依旧是那几座崔嵬不老的火山,岁月却换上了新的锦衣,如同阁老山的村民,他们的灵魂注入了崭新的根脉。而阁老山的村庄再也走不出今朝的宿命,它源于这片火山热土,最终还得与这片土地融合在一起。村庄将养育了一代代沾满黄土的农民送上了幸福之路,而它甘愿沉默于此、萧条于此、破败于此,然后完满地等待自己最终的归宿。此时的村庄却是欣慰的,它依旧在为自己的子民们祈福,并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中倔强地活着,包括打谷场、碌碡、碾盘、水井、鸽舍、鸡窝、羊圈、牛棚、空落的街巷、或倒塌或挺立的窑洞,以及院落墙壁上砌起的一块块玄武岩和火山石等等,村庄里所有的风物依旧沉静在过去喜怒哀乐的故事中。没有了人烟的村庄,它会以另一种姿态快慰地续结生命的生生不息。譬如,一堵堵倒塌之后留下来一截截突兀的墙,它们不再传承墙体的意义,而是转化成了一个个屹立不倒人,它们与火山一样睁开疏朗的眼,笑眯眯地观瞻着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再譬如,村庄上空的那缕炊烟,此时的村庄是没有炊烟的,有是只是过去的炊烟沁在这片黄土地里永不消逝的味道。失去了人烟的村庄并不会死去,它还会让其它的生命欣欣然蓬勃地生长起来。譬如,野草,遍布街巷和院落的野草,每一株野草都扎根在先民们汗水浸透的足迹上,每一株野草都能长出先民们的精神和毅力,每一株野草都会唱这一条条土炕上曾经留下来的摇篮曲。但是,村庄虽然活着,村庄却始终不语。走进这样的村庄,说不上是喜是悲还是痛,总感觉眼睛无论撞见什么,心里会无端地塞满了百般的滋味,也许这就是所谓刻骨铭心的乡愁。
所幸,在阁老山村靠近火山群的狼窝山栈道附近修建了一处民俗博物馆,已成了我市自然与人文景观为一体的新景区。该博物馆藏品繁多,包括旧农村时的建筑材料、装饰材料、生活用具、农耕用具、家居摆设、衣服鞋帽、古旧钱币、烟酒商标、布票粮票等,是应有尽有;同时还展出了火山蛋、火山石、玄武岩、浮石等系列火山文化藏品。此外,该博物馆专门陈列了一个红色题材展览区,有毛泽东的各种画像、著作、像章、纪念章;还有当年流行的剧本、画册、小人书等等。游客们在此感悟乡愁、了解火山文化的同时,可以再一次接受红色的革命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