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家庭关系与人格的关系:工作嵌入与家庭亲密度的调节作用
2022-04-25李媛媛陈文晶
□ 李媛媛 陈文晶
一、引言
5G 时代来临,互联网经济的迅猛发展对社会生活产生了深刻影响,与此同时,双职工家庭比例增加、三孩政策开放、人口老龄化等社会现象也日益常态化,越来越多的员工都将可能面临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平衡问题。[1]企业经营管理者为跟上社会经济发展的进程,提出类似“996”“007”等工作制,不仅增加了员工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也将导致员工下班回家后难以转换到家庭角色中,影响其家庭生活。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居家办公可能成为未来的新趋势,也将使工作与家庭的边界更为模糊。[2]在此背景下,工作—家庭关系成为心理学和管理学领域的研究热点。纵观现状,工作—家庭关系的结果变量研究主要集中于个体、工作和家庭三个层面[3-4],在个体层面,研究表明工作家庭关系会显著影响主观幸福感[5]、压力[6]和身体健康[7]等变量,也有研究揭示了个体层面的人格会影响工作—家庭关系[8],但个体每日所处的工作—家庭关系是否也会影响人格还有待进一步论证。因此,本研究将致力于探究工作—家庭关系与人格之间的作用机制,以及可能存在的调节作用。
人格是个体独有的、由遗传和环境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心理特征总和[9],大五人格模型是目前国内人格研究领域较为权威的测量模型,用于评估个体在人格上的差异。[10]为厘清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的影响机制,本文基于资源保存理论(conservation of resource)梳理两者之间的关系。资源保存理论提出个体会积极努力地获取、保存和维系自己有限的资源,当这些资源存在潜在或实际的损耗时,个体会认定自己受到威胁。[11]据此,个体拥有的资源也会发生两种不一样的螺旋效应——资源增益螺旋和资源损耗螺旋。[12]资源增益螺旋反映个体不仅拥有充足的资源,也有能力获取更多的资源,而资源损耗螺旋主要在个体缺乏资源时发生,不仅容易遭受资源损耗带来的压力,还需要承受这种压力造成的资源入不敷出和损耗加速的情况。[12]从工作—家庭关系的冲突和增益两个不同视角进行分析,当个体经历工作—家庭冲突时,个体会消耗资源达到解决冲突的目的,当资源的损耗没有得到足够回报时,容易造成个体的负面情绪,不利于塑造积极的人格特质,触发资源损耗螺旋。而个体在经历工作—家庭增益时,在工作中获取的资源有利于个体参与家庭角色的活动,在该过程中收获的积极情感可以帮助个体塑造正面的人格特质,形成资源增益螺旋。
综上所述,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的影响可能会随着不同程度的资源变化而发生改变,意味着个体从工作领域和家庭领域获取资源是很重要的环节。本研究引入能够从工作领域获取资源的变量——工作嵌入和能够从家庭领域获取资源的变量——家庭亲密度,考察二者在工作—家庭关系资源损耗螺旋和资源增益螺旋过程中的调节作用。
(一)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的影响
工作—家庭关系包括工作—家庭冲突和工作—家庭增益两个方面。[13]格林豪斯(Greenhaus)等[14]基于角色冲突理论指出工作—家庭冲突是个体由于承担了工作中的角色,难以兼顾家庭角色而产生的矛盾。格林豪斯等[15]同样基于角色冲突理论提出工作—家庭促进是指工作领域的角色经历及资源可以用来改善家庭领域的角色经历及资源。研究显示,工作—家庭冲突会对个人的身体和心理产生负面影响[16-17],导致个体压力过大、易怒和敏感。基于资源保存理论,经历工作—家庭增益的个体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拥有积极稳定的情绪以及更大的社会资本[18]。
在大五人格模型中,人格(personality)被评估为五个特征: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具有神经质人格特质的个体因情绪不稳定会经常出现沮丧、抑郁、敌意、恐惧或者焦虑的症状。具有严谨性人格特质的个体做事有条理性,踏实勤奋自律,会严格遵守各项规章法则。宜人性人格特质的主要特点是会对他人表现出同情与人文关怀,亲和力强,愿意信任他人。开放性人格特质主要测量个体对待新事物、新观念或其他陌生情境的态度和行为差异,具有该特质的个体有较强的好奇心和创造力。具有外向性人格特质的个体热心、精力充沛、擅长社交、敢于冒险。研究显示,宜人性较高的个体更愿意进行更多的交流,在重复叙述生活事件时,仍然可以保持较高的交流兴致,乐于表达自己观点态度,分享自己的生活。[19]严谨性与不安全的行为负相关,外向性较高的个体比外向性较低的个体更有可能从事不安全的行为。[20]
在资源保存理论的框架下,工作—家庭冲突很容易成为个体日常生活中的压力源,对个体的心理造成持久的负面影响,从而不利于塑造积极的人格特质,可能导致个体高神经质、低严谨性、低宜人性、低开放性以及低外向性。而工作—家庭增益则可以促进个体形成良好的社交关系网络,有益于个体在心理上保持健康积极的状态,有利于塑造积极的人格特质,可能推动个体低神经质、高严谨性、高宜人性、高开放性以及高外向性的形成。
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1:工作—家庭冲突正向影响神经质,负向影响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
H2:工作—家庭增益负向影响神经质,正向影响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
(二)工作嵌入的影响
工作嵌入(job embeddedness)反映了个体与组织的联系和适应程度。[21]基于资源保存理论,工作嵌入有联结、契合和牺牲三个维度,联结和契合两个维度分别指代关系资源和归属资源,而牺牲维度意味着资源损失。[22]有研究指出工作嵌入可以降低个体的离职意愿[23],促进有益的工作成果(组织公民行为和服务补救绩效)。[24-25]当个体遭受工作—家庭冲突时,高程度的工作嵌入会为个体降低工作—家庭冲突对个体的威胁和压力,最终促进个体积极人格特质的塑造,并成为高神经质人格特质形成的缓冲器。当个体发生工作—家庭增益时,个体资源丰富,高程度的工作嵌入也会为个体带来更多的资源和好处,使个体能够体验到更多的积极情绪,有利于心理健康,有助于发展积极人格特质,减少高神经质人格特质的形成概率。
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3a:工作嵌入能够调节工作—家庭冲突与人格的关系。相比低水平的工作嵌入,高水平的工作嵌入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
H3b:工作嵌入能够调节工作—家庭增益与人格的关系。相比低水平的工作嵌入,高水平的工作嵌入能够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
(三)家庭亲密度的影响
家庭亲密度(family cohesion)是指个体感受到的与其他家庭成员之间情感联结的紧密程度。[26]家庭亲密度是双职工家庭(尤其是有子女的家庭)运作中极其重要的概念,具有高水平家庭亲密度的家庭成员之间能够在不同生活背景下交流和分享情感,可以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个体的负面影响[27],促进个体更好地适应家庭变化和处理家庭问题。[28]在资源保存理论背景下,家庭亲密度可以理解成为一种资源,也可以被视为其他有价值资源的渠道。[16]当个体遭受工作—家庭冲突时,个体将消耗资源解决冲突,而拥有高水平家庭亲密度的个体会得到家庭相关的资源,从而降低工作—家庭冲突给个体带来的威胁与压力,最终促进个体积极人格特质的塑造,阻碍高神经质人格特质的形成。当个体发生工作—家庭增益时,个体资源丰富,高水平家庭亲密度也会为个体带来家庭方面更多的资源,使个体能够体验到更多的积极情感,有利于健康的自我发展,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有助于培养积极人格特质。
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4a:家庭亲密度能够调节工作—家庭冲突与人格的关系。相比低水平的家庭亲密度,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
H4b:家庭亲密度能够调节工作—家庭增益与人格的关系。相比低水平的家庭亲密度,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能够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
本研究提出了一个调节模型(见图1),探讨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图1 研究理论模型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通过线上和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对来自全国各地的员工进行问卷调查,涉及包括互联网、金融、房地产、教育、服务业等在内的私有企业、外资企业、国有企业以及事业单位等,共发放问卷1 225 份,回收1 176 份有效问卷,有效问卷回收率为96%。在1 176 名被试的样本中,男性520 人,占44.2%,女性656 人,占55.8%;年龄介于18 岁至64 岁,平均年龄33.1 岁,标准差5.45 岁;19.9%为未婚状态,79.8%为已婚(有配偶)状态,0.2%为离婚状态,0.1%为丧偶状态;74.3%的人有18 岁以下(包括18 岁)的孩子需要抚养。
(二)研究工具
各量表均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要求被试者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对每项题目做出自身的同意程度选择,家庭亲密度量表的“1 ~5”表示从“不是”到“总是”,其他量表的“1 ~5”表示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
工作—家庭关系采用格日瓦齐(Grzywacz)等[29]编制的工作家庭平衡量表,该量表包含工作—家庭冲突、家庭—工作冲突、工作—家庭充实和家庭—工作充实4 个子量表,选择工作—家庭冲突和工作—家庭充实的两个子量表,共8 个题项,如“工作上的压力让我在家容易发火”“愉快的工作让我回家后可以更好地陪伴家人”。本研究中工作—家庭冲突子问卷的Cronbach’s α 为0.787,工作—家庭增益子问卷的 Cronbach’s α 为0.747。
人格量表采用李(Li)等[30]研究中使用的大五人格量表,采用戴晓阳等[31]编制的中国大五人格问卷(简式版),该量表共40 个题项,如“一旦确定了目标,我会坚持努力地实现它”,其中 7 题为反向题。本研究中家庭亲密度问卷的 Cronbach’sα为0.801。
工作嵌入量表采用克罗斯利 (Crossley) 等[32]编制的工作嵌入量表,该量表共7 个题项,如“我感到很难做出离开组织的决定”,其中2 题为反向题,被试得分越高,说明其工作嵌入程度越高。本研究中工作嵌入问卷的 Cronbach’sα为0.724。
家庭亲密度量表采用奥尔森(Olson)等[33]编制、费立鹏等[31]修订的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量表中文版(FACES Ⅱ-CV)的家庭亲密度子量表,共16 个题项,如“在有难处的时候,家庭成员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相互支持”,其中4 题为反向题,被试得分越高,说明其家庭亲密度越高。本研究中家庭亲密度问卷的Cronbach’sα为0.879。
控制变量分别是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有无18 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婚姻状况和有无18 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都属于家庭需求特征,有研究表明这些家庭需求特征会影响到个体的工作和家庭[34]。年龄按照实际的年龄计算,对性别、婚姻状况和有无18 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分别进行虚拟化处理。在性别方面,男性为“1”,女性为“2”;在婚姻状况中,未婚为“1”,已婚(有配偶)为“2”,丧偶为“3”,离婚为“4”;对有无18 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变量中,有为“1”,没有为“2”。
(三)数据处理
采用SPSS25.0 软件及 Hayes 开发的PROCESS 宏程序进行数据处理。
三、研究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为减少共同方法偏差,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对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35]结果显示,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共13 个,第一个因子解释23.99%的方差变异,小于40%,表明本研究中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
本研究对各变量进行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的结果如表1所示,神经质与工作—家庭冲突显著正相关,与工作—家庭增益、工作嵌入和家庭亲密度显著负相关;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外向性均与工作—家庭冲突显著负相关,均与工作—家庭增益、工作嵌入和家庭亲密度显著正相关。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家庭亲密度显著负相关;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家庭亲密度显著正相关;工作嵌入与家庭亲密度显著正相关。方差膨胀因子检验结果表明整体VIF 均小于2,远小于10 的临界值标准,说明本研究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分析结果与相关分析
(三)工作—家庭关系与人格的关系:工作嵌入与家庭亲密度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采用Hayes 插件中的Model 1 在控制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和有无18 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的前提下,考察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的影响机制。结果如表2、表3所示,工作—家庭冲突正向影响神经质(β=0.565,p<0.001),工作—家庭冲突负向影响严谨性(β=-0.094,p<0.001)、宜人性(β=-0.131,p<0.001)、开放性(β=-0.178,p<0.001)、外向性(β=-0.232,p<0.001)。因此,H1 得到支持。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神经质的影响显著(β=-0.079,p<0.05),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3;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严谨性的影响不显著(β=-0.033,p>0.05),R2变化也不显著;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宜人性的影响显著(β=-0.065,p<0.05),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4;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开放性的影响显著(β=-0.072,p<0.05),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4;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外向性的影响显著(β=-0.092,p<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5。因此,H3a 得到大部分支持,相比低水平的工作嵌入,高水平的工作嵌入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但工作嵌入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的影响。
表2 调节分析:以工作嵌入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冲突为自变量,以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为因变量
表3 调节分析:以工作嵌入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冲突为自变量,以开放性、外向性为因变量
由表4、表5可以看出,工作—家庭增益负向影响神经质(β=-0.331,p<0.001),工作—家庭增益正向影响严谨性(β=0.249,p<0.001)、宜人性(β=0.202,p<0.001)、开放性(β=0.387,p<0.001)、外向性(β=0.372,p<0.001)。因此,H2 得到支持。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神经质的影响显著(β=-0.211,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6;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严谨性的影响不显著(β=0.020,p>0.05),R2变化也不显著;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宜人性的影响显著(β=0.077,p<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6;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开放性的影响显著(β=0.125,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2;工作—家庭增益与工作嵌入的乘积项对外向性的影响显著(β=0.115,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7。因此,H3b 得到大部分支持,相比低水平的工作嵌入,高水平的工作嵌入能够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但工作嵌入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的影响。
表4 调节分析:以工作嵌入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增益为自变量,以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为因变量
表5 调节分析:以工作嵌入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增益为自变量,以开放性、外向性为因变量
从表6、表7可以得到,工作—家庭冲突正向影响神经质(β=0.512,p<0.001),工作—家庭冲突负向影响严谨性(β=-0.039,p<0.05)、宜人性(β=-0.069,p<0.001)、开放性(β=-0.131,p<0.001)、外向性(β=-0.183,p<0.001)。因此,H1 得到再次验证。工作—家庭冲突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神经质的影响不显著(β=-0.018,p>0.05),R2变化也不显著;工作—家庭冲突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严谨性的影响显著(β=-0.080,p<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6;工作—家庭冲突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宜人性的影响显著(β=-0.138,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5;工作—家庭冲突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开放性的影响显著(β=-0.181,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22;工作—家庭冲突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外向性的影响显著(β=-0.192,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7。因此,H4a 得到大部分支持,相比低水平的家庭亲密度,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但家庭亲密度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影响。
表6 调节分析:以家庭亲密度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冲突为自变量,以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为因变量
表7 调节分析:以家庭亲密度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冲突为自变量,以开放性、外向性为因变量
由表8、表9可以看出,工作—家庭增益负向影响神经质(β=-0.195,p<0.001),工作—家庭增益正向影响严谨性(β=0.234,p<0.001)、宜人性(β=0.166,p<0.001)、开放性(β=0.343,p<0.001)、外向性(β=0.349,p<0.001)。因此,H2 得到再次验证。工作—家庭增益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神经质的影响显著(β=-0.196,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2;工作—家庭增益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严谨性的影响不显著(β=-0.006,p>0.05),R2变化也不显著;工作—家庭增益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宜人性的影响显著(β=0.068,p<0.05),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4;工作—家庭增益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开放性的影响显著(β=0.123,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10;工作—家庭增益与家庭亲密度的乘积项对外向性的影响显著(β=0.136,p<0.001),R2变化显著,变化量为0.009。因此,H4b 得到大部分支持,相比低水平的家庭亲密度,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能够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但家庭亲密度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的影响。
表8 调节分析:以家庭亲密度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增益为自变量,以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为因变量
表9 调节分析:以工作嵌入为调节变量,工作—家庭增益为自变量,以开放性、外向性为因变量
四、讨论
工作与家庭对个体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两个领域。目前学者们已经关注到工作—家庭关系与人格之间的关系,有研究指出大五人格在工作—家庭冲突与心理健康变量之间发挥中介作用,神经质会影响工作—家庭冲突与工作衰竭、工作压抑之间的关系[36],乐观积极的人格特质与工作—家庭增益正相关,与工作—家庭冲突负相关[37],但针对工作—家庭关系对大五人格的影响和两者之间的调节机制这两个命题的探究还不够丰富。本研究引入资源保存理论,从工作、家庭两个角度完善工作—家庭关系对人格影响的调节机制,进一步验证了工作嵌入和家庭亲密度在工作—家庭关系对大五人格的影响机制中所扮演的角色,研究成果是对工作—家庭领域研究的重要补充。
在控制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和有无18岁以下(包括18 岁)孩子的前提下,本研究发现工作—家庭冲突正向影响神经质,负向影响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工作—家庭增益负向影响神经质,正向影响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根据资源保存理论,个体遭受工作—家庭冲突时会消耗资源,比如时间、精力与金钱,资源的损耗会让个体感受到更多的压力与威胁,可能导致健康恶化。[38]神经质人格特质的典型表现就是个体情绪不稳定和无法排解负面情绪,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人格特质均具有乐观积极性质,因此,工作—家庭冲突会导致个体更容易形成神经质人格特质,也不利于个体塑造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人格特质。工作—家庭增益是工作—家庭关系的积极视角,工作—家庭增益对个体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的正面影响已经得到大量研究支持。因此,工作—家庭增益的发生可以驱动个体更好地塑造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面积极人格特质,减少神经质人格特质形成的机会。
工作嵌入是个体在工作过程中的积极状态,对个体的工作—家庭关系有极为重要的影响。本研究结果显示,相比低水平的工作嵌入,高水平的工作嵌入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正向影响和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以及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但工作嵌入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关系对严谨性的影响。这一结果说明高水平工作嵌入能够有效改善工作—家庭关系对个体塑造神经质、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人格特质的影响,符合基于资源保存理论的假设。高水平的工作嵌入有助于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人格塑造的负面影响,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人格塑造的正面影响。严谨性人格特质的典型表现是谨慎和具有条理性,而个体在工作中的积极状态并不能短时间内削弱工作—家庭冲突对个体塑造严谨性人格特质的负面影响,也不能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个体塑造严谨性人格特质的促进作用。
家庭亲密度是个体在家庭生活中的积极状态,对个体需要处理的工作—家庭关系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本研究发现,相比低水平的家庭亲密度,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能够有效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有效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但家庭亲密度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影响,也不能调节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的影响。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给个体舒缓和放松的感觉,不能缓解冲突带来的负面作用,所以不能立即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人格特质的正向作用,也不能立即削弱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人格特质的正向作用。当个体长时间处于高水平的家庭亲密度的状态中时,有可能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严谨性人格特质的正向作用和削弱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人格特质的正向作用。
从理论视角阐释,本研究的结果丰富了工作—家庭关系和大五人格领域的研究,完善了在工作—家庭领域研究的调节作用机制,为后续研究拓宽思路。从实践的角度出发,一是有利于促进员工工作—家庭领域和自身的和谐健康发展,辅助企业为员工提供必要的人文关怀,与员工家庭共同帮助员工进步,推动企业和员工实现共赢。二是为政府部门提供一系列改善民生的政策建议,促进和谐社会建设。通过关注人们的日常工作—家庭关系,提升人们生活幸福指数,切实加强民生保障。然而,本研究仍然存在不足之处:本研究采用横断设计,横断研究设计无法明显测量出各个人格特质的改变量。因此,我们未来的研究将基于本次研究成果采用纵向追踪调查的方式,在不同的时间段多次测量人格变量,进行深入考察。
五、结论
(1)工作—家庭冲突正向影响神经质,负向影响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工作—家庭增益作用效果与之相反。(2)高水平工作嵌入能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神经质的正向影响,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增强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3)高水平家庭亲密度能缓解工作—家庭冲突对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负向影响,缓解工作—家庭增益对神经质的负向影响,增强工作—家庭增益对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的正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