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迁移的“舒适物”:以香港赴内地跨境人口为例①
2022-04-24郑婉卿刘萍
郑婉卿 刘萍
(1.中山大学粤港澳发展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275;2.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上海201620 )
1 引言:“北-南”迁移研究的中国案例
回归以来至新冠疫情前,粤港澳边境的人口流动十分频繁,已成为三地居民往来日常实践。2019年香港居民往来内地的次数年均高达1.6亿人次,日均达43.23万人次[1]。世界银行根据人均国民收入水平将全球各个国家和地区分为发达的“北方”和发展中的“南方”两类。根据这一标准中国香港和澳门是“北方”发达地区,中国内地则属于“南方”发展中地区[2]。由香港前往内地的流动是典型的“北-南”流动。
长期以来,学术界对于人口迁徙和流动的研究著述甚多,但多关注从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前往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南-北”迁移,探讨“北-南”迁移问题的相对较少。现实社会中,由发达国家或地区前往发展中国家或地区的迁徙和流动人口已达相当规模。根据2010的数据,约有43.5%的外籍人员来自北方国家,如美国、日本和韩国。而2021年,在中国的外籍人员已由2010年的59.38万人增长至84.56万人[3]。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中国的“城-城”流动人口约占21.16%,“城-乡”流动人口约占2.85%[4]。其中城市间的流动包括了从发达的一、二线城市向相对不发达的三、四线城市的“北-南”迁移,据此估算,中国的“北-南”迁移规模约占整体的2.85%至24%之间。
鉴于各界对“南-北”迁移的关注远高于“北-南”迁移,目前的数据很有可能未能充分反映“北-南”迁移的实际增长[2]。因缺乏专项的统计和研究,内地城际及城乡间的“北-南”流动特征也尚不清晰。香港赴内地的流动人口是研究中国“北-南”流动的一个典型案例,可从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的特征和发展趋势中,归纳和分析中国“北-南”流动的特征及其动力。
2 回归以来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的特征和发展趋势
2.1 流动行为特征:流量大、频率高;距离短、逗留短
不同来源的数据显示,香港与内地跨境往来的次数和人口总量都十分巨大。根据2017年数据,在短期逗留方面,香港居民来往内地的日均次数高达43.64万次,与国家公安部年均1.53至1.62亿次的数据接近。而根据香港统计局2013年的调查,统计前一年逗留中国内地累计90晚以下的香港居民达410.62万人,约占当年香港15岁以上人口的69.9%[5]。在长期逗留方面,一年以内在内地累计逗留一个月至三个月的有25.71万人;在广东逗留6个月以上的超过50万人(见表1)。
大多数香港居民前往内地的目的地位于广东省,尤其是珠三角地区。根据香港规划署数据,2007年至2017年香港居民前往广东省比例一直稳定在94.6%或以上。其中尤以深圳、东莞、广州三座城市最多,三城之和占比稳定在75.5%至88.5%之间(见表2)。
表2 粤港居民跨境流动起讫点(2017年)
粤港两地地缘相连,大多数跨境流动者使用边境列车、跨境巴士等中短途交通工具。据统计,跨境流动的频率和每次逗留时间群体差异很大:一方面,逗留时间短。一年内跨境天数少于月均两晚的占绝大多数。2013年这一数字为三百八十多万。而根据香港统计处和香港规划署的数据,93.7%的人在内地只作低于30天的短期逗留 ;87.7%来往于两地者逗留少于两晚,51.1%的人前往内地不过夜。可以说超过半数的香港居民每年总要前往过一次内地,但经常不过夜或最多逗留两晚 。另一方面,往返频率高。每周往来两地一次以上的由2007年的66.27万人,增长至2015年的87.59万人,2017年又回落至72.14万人。这一群体规模最大时,占当年香港居民整体的12.0%。而因工作每日必到内地或每周经常往来(至少三次)的也有8.71至10.37万人 (见表1)。
2.2 流动群体特征:工作的精英和休闲的大众
整体而言,香港前往内地的跨境流动群体有两大部分组成,一是精英化的商务流动群体,一是大众化的探亲休闲群体。数据显示,两者之和约占跨境流动群体的八至九成(见表1)。其中探亲休闲群体的数量又高于跨境工作群体。从教育程度来看,两个群体的专上教育程度比例(跨境探亲休闲群体专上教育程度占比22.6%,跨境工作群体占比32.9%),均高于香港居民整体水平(专上教育占比16.6%)[6]。但从所从事的职业和收入来看,跨境探亲休闲群体与整体更为接近,而跨境工作群体表现出精英化倾向。如表3,对于跨境探亲休闲群体,辅助专业人员、工艺相关、机器操作或装配等职业略高于整体水平,其他职业的分布与香港居民的分布相差不多。这三个略高于整体水平的职业也与两地劳动力市场整合较好的进出口批发行业、制造业等关系密切。而跨境工作群体中经理及行政人员所占比例超过三成,中层中的辅助专业群体也接近三成。从每月主要收入来看(见表4),跨境探亲休闲群体略高于香港整体水平,但与之相差不多。高收入群体(每月两万港币以上)在跨境工作人士中占比超过五成(55.02%),远高于香港的总体水平(27.94%)。
表1 不同来源的香港居民跨境流动数据比较
表3 跨境群体的职业比较
表4 跨境群体的收入比较
根据2017年的数据,在低频跨境的人群中,绝大部分(95.5%)为探亲休闲人士。高频跨境的(即每周一次或以上经常往来于两地的)群体,以工作公干为目的的分别占了两成半。跨境工作群体客观上联结了两地产业和市场,是两地经济社会生活的重要群体。回归以来,香港政府的不同部门对在内地工作的香港居民进行过多次调查。因为统计的口径各有差异,他们对于在内地工作或公干的香港居民的估算,从八万多至三十万不等。综合各类数据来看,低频流动的跨境工作或公干者(每月逗留2.5晚以下)约有三十万人,中频流动的(每月逗留5天以上,或每周至少前往一次)的大约有二十多万人,而高频流动者(每周逗留三天或前往三次以上的)历年的数量在八万至十万之间(表1)。
2.3 回归后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呈倒U型变化
回归以来至新冠疫情发生前,港澳与内地跨境流动的规模增长迅猛。根据香港旅业网,内地前往香港的跨境流动由1997年的236万人次增长至2017年的4445万人次。香港前往内地的流动人次整体也呈高位运行。但从香港政府部门的统计数据来看,回归后香港前往内地的经常往来人士、跨境工作人士呈倒U型发展:经常往来人士在2015年前后达致巅峰后有所下降;跨境工作人士在2006年前后达致巅峰逐年下降(见表1、图1)。从政策限制来看,内地前往香港限制较多,香港前往内地的限制相对较少。但在诸多限制的情况下,前者仍迅猛增长;后者却趋于减弱。个中原因可能与跨境流动的动力机制有关。
图1 跨境群体的收入比较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支持香港、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共享祖国繁荣富强的伟大荣光[7]。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将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定位为新时代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的新举措和推动“一国两制”事业发展的新实践。其中,促进人口等各种要素流动是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区域整合的重点工作之一[8]。因此,探讨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的动力机制,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北-南”迁移的动力机制,也将有助于推进粤港澳大湾区的区域整合。
3 .香港赴内地流动的“舒适物”:制度、社会与文化
3.1 文献综述
影响个体与家庭的迁移或流动的因素,学界主要有两种理论视角。第一种是经济机会视角,认为人们迁徙是为了寻求更多的就业机会,追求劳动效用最大化[9][10]和相对经济地位的提升[11]。第二种是 “舒适物”(Amenities) 视角。这一视角源自于人们发现经济机会难以充分解释人们的迁移行为。人们迁移不仅仅为了工作与收入,还为了提高生活质量,为了那些决定人们幸福和集体福祉的物质和社会环境[12]。如,宜人的气候是解释美国的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佛罗里达等地移民增长最快的重要因素[13]。集体消费品和公共服务水平的对居民的空间流动决策有重要的作用[14]。生活质量,如:买得起更好的房子、有亲属朋友或相同族群、更好的气候、没有污染等的是影响迁移的重要因素[10][15-16]。这些因素整体上可以以“舒适物”来概括。“舒适物”指的是促使人们迁徙的非金钱因素[17]。在不同生命周期,“舒适物“影响程度不同。德国的研究显示,年轻移民更可能因为舒适物而迁徙[18]。阻碍人口流入的因素可称为”反舒适物“,如犯罪率和空气污染等[19]。
已有研究显示,“北-南”移民的增长来自于三个群体:一是回流移民。许多“北-南”移民是早期来自来南方的迁徙者,因发达国家的经济衰退和工作机会缺乏而返回祖国。其次是机构派遣群体。全球化发展使得国际企业扩张,许多“北方”地区的居民被派往“南方”开拓新兴市场。第三是退休移民[2]和环境移民。退休移民如从美国、加拿大到拉美或加勒比海[20],墨西哥[21]和厄瓜尔多[22]的移民。1990年至2000年期间,美国出生又在墨西哥和巴拿马居住的55岁及以上的美国居民增幅高达17%至136%[23]。东南亚的泰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则已成为日本老龄人口退休居住地点[24]。鉴于迁入地与迁出地的经济收入差异,“北-南”迁移的动力不仅仅局限于经济因素,退休移民、环境移民和回流移民都关注金钱因素以外的“舒适物”因素。
国内关于“北-南”移民的研究更多关注社会融合。如长居大陆的台湾同胞会选择性地融入与他们经济状况和惯习相近的中产阶层[25];在华日本移民通常选择族裔聚居,与当地社群存在一定的区隔[26]。本研究以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人口为例,探讨国内学界较少关注的“北-南”迁移的动力机制。
3.2 研究假设
“舒适物”包括有制度的、社会的、文化的和自然的 “舒适物”。制度的“舒适物”,如公共服务和福利制度,美国印第安人倾向于迁徙至高福利地区和低个人税负地区[27-28];社会的“舒适物”,如居民教育程度、低犯罪率[24];文化的“舒适物”,如民俗传统,生活节奏[29];自然的“舒适物”,如宜人的气候、自然景观[30]等等。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的“舒适物”,可从制度、社会与文化等三个主要的方面进行探讨。
在制度的“舒适物”方面,多项研究指出,公共服务、福利和税收制度影响了不同群体的迁移选择,如印第安人群体倾向于选择高福利、低税负的地区居住[27-29]。长期以来,国家推出多种政策促进港人港商在内地的发展。其中以人才引进和创新创业政策最受瞩目。人才引进政策对香港居民的吸引程度,可能直接影响了跨境流动的意愿和行为。跨境工作和生活涉及公共福利跨境转移问题。2018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探索推进港澳居民不同方面享有与内地居民同等的待遇、加强跨境公共服务衔接,提高香港长者社会保障措施的可携性。香港居民在内地可以享受的公共福利也影响了他们跨境的意愿和行动。因此有制度“舒适物”的假设1:人才引进政策或跨境福利制度提升跨境流动意愿或行动。
买得起更好的房子是重要的社会的舒适物[15]。香港经济相对内地发达,但社会贫富悬殊,住房问题日趋严重。香港房价高、面积小、房租贵是中产及低下阶层的切肤之痛。与香港距离相近的深圳、东莞和广州等地,房价及租金相对较低,住房环境也相对较好,可能成为吸引港人北上的重要因素。因此有置业机会的假设2:在内地的置业机会提升跨境流动意愿或行动。
在文化的“舒适物”方面,社会网络在迁移的过程中历来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血缘、业缘和地缘的社会网络对移民的迁移决策有着重要的影响[31-32]。若有亲友或社交圈中有人在内地生活,港人应更可能跨境流动。因此有文化的“舒适物”假设3:在内地的社会网络显著提升跨境流动意愿或行动。
除促进跨境流动的“舒适物”以外,妨碍跨境流动的社会因素也需关注,如“犯罪率高”等公共安全问题是重要的“反舒适物”[19]。因此有“反舒适物”假设4: 公共安全不足降低跨境流动意愿或行动。
3.3 数据和方法
为检验上述假设,本研究采用香港居民跨境置业及流动调查数据。本数据由中山大学粤港澳发展研究院收集,通过随机电话调查方式访问了1069位18岁以上香港居民。访问于2019年4月进行,不受疫情及社会运动影响。因变量有二:一为跨境流动的意愿,操作化为跨境工作或创业的意愿,一为跨境流动的行为,操作化为过去一年跨境流动的频率。
跨境工作或创业的意愿,包括“不曾考虑”、“有考虑过,但没有实施”、“曾在内地工作,现已返回香港”以及“现在时常前往内地工作”四种类别,后三种类别的样本较少,故合并为 “曾在或曾考虑前往内地工作”选项。合并的二分值变量采用logistic回归分析。跨境流动的频率包括四个选项:“1-4次”,“5-12次”,“12次以上”及“没有到过”,采用定序logistic回归分析。除了人才引进政策变量以外,其他自变量和控制变量均已通过定序logistic的平行假定检验。
3.4 研究发现
人才引进政策不能显著影响跨境工作或创业的意愿。这可能与两个方面的原因有关:一则,人才引进和创新创业政策面向45岁以下的青年群体,关注政策和受惠于此的群体相对较少。二则,在田野调查中,内地创新创业的港人普遍反映,人才引进和创新创业政策复杂,解读颇费周折,需要熟悉内地的专家给与指导。制度的复杂性可能限制了人才引进政策在港人中的传播,影响了政策效果。因人才引进政策变量不能通过有序logit的平行性检验,暂时无法检验人才引进政策变量与跨境流动频率的关系。
跨境福利制度能显著提升跨境流动的意愿和行动。无论在内地享受内地的、香港的还是两地的福利,都可显著提升跨境工作或创业的意愿(见表6)。在控制了其他解释变量的影响效应后,若可以享受内地福利,有意愿跨境创业或就业的几率为享受不到两地福利者的 3.52 倍(=e1.259);若只享受香港福利,则为3.04倍(=e1.115);若可享受两地福利,则为2.99倍(=e1.096)(见表6模型4)。在内地享受香港的福利,能显著提升了跨境流动的频率(见表7)。控制了其他解释变量的影响效应后,若可在内地享受香港福利,跨境流动频率提高一个单位的几率是两地福利均享受不到者的1.48倍(=e0.389)(见表7模型4)。可见,两地福利制度衔接是促进跨境流动的重要推动力。
置业机会对跨境流动的意愿和行动有稳定的正向作用。国际文献中,“买得起更好的房子”是重要的舒适物[15]。香港购房痛苦指数长期居高不下,置业机会对香港居民有重大的吸引力。相对于没有在内地购置过房产或不认为在内地买得起楼的群体而言,认为在内地有置业机会的群体的跨境发展的几率是其2.22倍(= e0.797)(见表6模型4)。认为有置业机会的群体,跨境流动频率提高一个单位的几率是其他群体的1.88倍(= e0.632)(见表7模型4)。
在内地的社会网络可以显著提升跨境流动频率(见表7),但不能显著提升跨境流动的意愿(见表6)。社会网络在迁移的选择中历来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移民在迁入地的关系网络有助于其在当地社会定居[31]。本文区分了港人在内地的两种网络:一是工作、生活和学习网络,二是置业和居住网络。发现任何一种社会网络都可以提升香港居民跨境流动的频率。根据表7模型4,有亲友在内地工作、生活或学习的群体,跨境流动频率提高一个单位的可能性是其他群体的1.80倍(= e0.587);而有亲友在内地置业的群体,跨境流动更频繁的可能性是其他群体的1.82倍(= e0.600)。也即,社会网络大约可提高五成跨境流动频率。
公共安全不足显著降低了港人跨境流动的频率(表7),但对跨境工作或创业的意愿没有显著影响(表6)。根据表7模型4,认为内地公共安全不足的港人,其跨境流动的频率降低一个单位的几率是其他群体59.6%(= e-0.517)。相较于改革开发之初,内地公共安全状况已有飞跃式的进步。但依然给港人留下公共安全不足的印象,成为港人北上的妨碍因素。
表5 变量说明和描述统计
表6 跨境工作或创业意愿的回归模型
表7 跨境流动频率的影响因素
4 .结论与讨论:跨境流动的社会基础设施建设
本研究从“舒适物”的视角,探讨了影响“北-南”跨境流动的制度、社会和文化的“舒适物”。从香港赴内地跨境流动的实证资料来看,“北-南”跨境流动的流量大、频率高,逗留时间和流动距离均较短;跨境福利制度、置业机会和社会网络是主要动力,公共安全的欠缺是主要的妨碍因素。在一定的条件下,“舒适物”与“反舒适物”可能发生转化,“舒适物”的欠缺可能成为妨碍跨境流动的因素,而“反舒适物”的改善则可能成为新的“舒适物”。
自十九大以来,支持香港、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是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致力于推动的重要工作。提升内地湾区城市对港澳居民的吸引力,减少和消除跨境流动的障碍,是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核心内容。研究发现,制度、社会和文化的“舒适物”,显著影响了港人跨境流动的意愿和行动。政府可从上述方面着手,为港澳居民跨境流动提供提多的“舒适物:
一是进一步衔接港澳与内地的福利制度。政府和相关机构在该方面已作出了一定的努力。例如,在医疗制度衔接方面,深港合作建设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医院、香港大学深圳医院,推出深医疗服务跨境衔接的多项政策,并将推广长者医疗券在深使用[33];在养老福利制度衔接方面,横琴深度合作区通过延伸珠海的养老福利政策到横琴,借鉴澳门福利制订横琴的养老标准,引进澳门街坊总会提供服务等方式,促使澳门同胞在横琴可同时享受内地及澳门的养老福利[34];在教育福利方面,广州试点设立了市属首个公办性质“港澳子弟班”,并建有“港澳子弟学校”,湾区各内地城市也出台了接受港澳居民及其子女入学的政策[35]。但这些政策一则很多仍处于方案提出或实施的初步阶段,切实落地产生效果仍需时间;二则部分政策的受惠人群过窄,实施效果存疑。例如一些“港澳子弟学校”,每学年收费高达6.8万元至16.8万元,并非普通跨境的港澳居民可以负担。衔接两地福利制度,仍需从港澳居民的普遍需求出发,使港澳的普通民众受惠于国家发展,才能实现融入国家的政策目的。
二是提升人才引进政策和服务。简单的人才引进政策,不一定能吸引更多的香港居民前往内地工作和居住。若能提供更多的专项设施和服务,帮助港澳同胞解读政策,将有助于提升政策效果。田野调查中,在内地生活的港澳居民提出的解决办法包括:设置为内地港人服务的政策专窗,组织专家为港人解读政策,建立港人之间互助解读的社团等等。
三是提供更多的置业机会。囿于香港房屋的高房价、小面积,香港居民往往有北上置业的需求。但近年来,内地房价上涨迅速。例如,与香港相邻的深圳,自2015年起飞涨,迅速进入高房价时代。2014年深圳住房均价为每平米2.4万,2020年已上涨至8.8万[36]。房价高涨,房租也往往随之上涨,港人在内地的生活成本也将提升。根据图1,港人赴内地的日均人次与经常跨境群体规模均于2015年达到巅峰,此后有所回落。这可能与内地房价高涨、港人北上置业或居住的动力不足有关。虽然囿于横截面数据,难以检验置业机会对跨境流动变化趋势的影响,但从描述数据上仍能窥知一二:跨境流动规模“倒U”型的变化,可能与置业机会减少有关。控制或降低内地房价,既可能改善内地居民的民生,也可能促进港人赴内地的跨境流动。
四是发展港澳居民在内地的社会网络。在内地的社会网络对跨境流动频率有正面的提升。过去多数港澳居民为内地移民,港澳居民在内地有丰富的亲缘、乡缘联系。但对于迁入地诞生的新生代而言,亲缘、乡缘已逐渐淡薄。根据2018年及2019年的调查数据,多数香港居民与内地居民交往很少:香港居民的社交网络(有联络的亲友、同事或邻居)中有内地人的比例不足四成,要好的朋友中有内地人的比例仅占四分之一[35]。而受限于内地关于跨境社会组织的限制,在内地为港澳居民提供社会服务的组织有限。内地港澳同胞通过社会组织搭建的社交网络也受到限制。跨境社交网络的缺乏,将降低港澳居民融入内地社会的可能性。要改善此状况,一方面需组建内地港澳同胞的社会组织,如内地港人联谊会等,鼓励港澳同胞之间互助互惠;另一方面也需引进可信的境外社会组织,如澳门街坊总会、香港工商联、新家园协会等,为内地港澳同胞提供服务,帮助他们在内地建立社会网络。
此外,这既可能是香港居民早年对内地刻板印象,也可能来自于近年来香港媒体对内地有偏向性的误导和宣传。政府可重点宣传内地社会日行千里的发展,以改善港人对改革开放初期贫困落后、治安欠缺的刻板印象。也需要对港人担忧的公共安全状况作更细致的划分,有针对性地改善公共安全状况。
推动上述“社会的”基础设施,将有助于提高港人北上的意愿和行动。而大量且高频的跨境流动,方能促使香港居民融入粤港澳大湾区,推动“一国两制”更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