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秦淮区利济巷2号东侧六朝建康城遗址2021年考古发掘收获

□南京市考古研究院

一、遗址简介

南京市秦淮区利济巷2号东侧地块，位于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侵华日军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旧址建设控制地带内。该地块南邻科巷，北邻大行宫变电站，东邻长白街，西邻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旧址陈列馆，占地面积2585平方米，属于南京市地下文物重点保护区六朝宫城及御道遗址区域。（图1）地块所在的大行宫是六朝建康宫城遗址分布的重要区域。21世纪以来，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在该区域的新世纪广场、南京图书馆新馆、长发大厦、南京六朝博物馆等多个地块先后发现了大量六朝时期重要的城市建筑遗存，包括高等级道路、城墙、城壕、砖井等建筑遗迹，以及以各类瓦当、青瓷器等为代表的大量遗物，为研究六朝建康城中轴线方向及台城布局提供了重要材料。

图1 发掘位置示意图

二、发掘情况概述

2017年10—11月，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对该项目施工区域进行考古勘探。根据勘探的结果，于次年1—4月对该地块进行考古试掘，试掘面积220平方米。经考古试掘，并综合文献及历年对六朝建康城的发掘成果，初步推测南京市秦淮区利济巷2号东侧地块位于南朝建康城东城墙内侧，与六朝宫城紧密相关，发现的大型黄土堆积可能与六朝建筑基址或河道驳岸有一定的关系，对六朝宫城的研究具有重要价值。

2020年4月，根据国家文物局、江苏省文物局关于在侵华日军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旧址建设控制地带内进行利济巷城市公共文化空间项目建设的意见，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向国家文物局申请了发掘执照，拟在建设区域内开展全面考古发掘工作，以明确地下遗存的性质、时代和价值。考古发掘时间为2020年12月至2021年8月，在建设区域内，共布10米×10米探方12个，因地形限制，未采用正南正北布方，探方依照城市道路走向布设，方向北偏东约17°，由西南向东北依次编号（2021NQLT0101～2021NQLT0602），发掘面积1200平方米。此次发掘清理了一批六朝、宋、元、明、清时期的遗存，发现了道路、房址、井、灰坑等遗迹现象，出土了大量瓷器、陶器等遗物。

三、地层情况介绍

本次发掘对地层堆积做了统一划分，以T0602东壁剖面为典型地层剖面简述如下：

第①层：现代建筑渣土层，厚1.2米。土色杂乱，包含大量砖瓦和混凝土块等。

第②层：清代至民国地层，厚0.35米。灰褐色土，土质松散，含少量瓦片、砖块、青花瓷片、釉陶片、韩瓶残片等。

第③层：明代层，厚0.35～0.4米。黄褐色土，土质松散，含瓦片、韩瓶残片、青花瓷片、釉陶片等。出土遗物有青花瓷碗、瓷盘、青白瓷碗、青灰瓷盘、黄釉琉璃板瓦等。H3开口于此层下。

第④层：宋元层，厚0.5～0.65米。深灰色土，土质松散，含木炭烬、瓦片、青灰瓷片、白瓷片、釉陶片、韩瓶残片等。出土遗物以龙泉窑、吉州窑的碗、盘、三足炉等为主。H5开口于此层下。

第⑤层：六朝层，厚0.4～0.5米。灰黄色土，土质松散，含少量灰陶片、釉陶片、青瓷片等。出土遗物有青瓷盏、碗、高足盘、莲花瓦当等。

第⑤层以下为生土。

四、主要遗迹概况

通过发掘，发现遗迹34处，分6类：房址遗迹1处、灰坑遗迹28处、沟类遗迹2处、道路遗迹1处、水井遗迹1处、水池遗迹1处。分属于六朝、宋、元、明、清时期。现就部分六朝遗迹（封二）介绍如下。

（一）灰坑遗迹

1.H11 位于T0102东侧，东面延伸至探方外。开口于④层下，打破⑤层。方向25°。坑口平面呈不规则形，发掘部分南北长1.1～3.1米，东西宽0.4～2.26米，深0.25米。近直壁，平底。坑内填土呈灰褐色，土质松散，夹杂木炭颗粒。出土瓦片、青釉瓷片、釉陶片等，时代为南朝。（图2）

图2 H11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2.H14 位于T0402东北侧，北面部分延伸至T0502内，东面延伸至探方外。开口被扰乱不存，打破⑤层。方向25°。坑口平面呈长方形，发掘部分南北长3.3米，东西宽1.1～1.3米，深0.82米。近直壁，平底。坑内填土呈灰黄色，土质松散，夹杂蚌壳、木炭颗粒。出土青釉瓷片、灰陶片等，时代为南朝。（图3）

图3 H14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3.H15 位于T0402东侧，东面延伸至探方外。开口被扰乱不存，打破⑤层。方向25°。坑口平面近圆角长方形，发掘部分南北长2.16米，东西宽1～1.2米，深0.5～0.8米。近直壁，底部不平。坑内填土呈灰色，质地松散，夹杂木炭颗粒。出土瓦片、青釉瓷片、釉陶片等，时代为南朝。（图4）

图4 H15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4.H16 位于T0401西侧，西面部分延伸至探方外。开口被扰乱不存，打破⑤层。方向25°。坑口平面呈弧角长方形，发掘部分南北长1.65米，宽1.4米，深0.5米。近直壁，平底。坑内填土呈灰黑色，质地松散，夹杂木炭颗粒。出土青瓷片、灰瓦片、兽面瓦当等，时代为南朝。（图5）

图5 H16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二）水井遗迹

J1 位于T0102内，开口于LG1下，打破⑤层。井坑平面呈椭圆形，东西长2.55米，南北宽1.5米。现井口直径0.55米，直壁，深2.6米，井底未见木板，井壁砌砖，砌法为单砖侧立平砌，残存9层。J1填土分5层。第①层，厚0.3米，灰褐色土，土质松散，夹杂少量木炭颗粒、红烧土颗粒。出土瓦片、青釉瓷片等。第②层，厚0.4米，灰绿色土，土质松散，夹杂红烧土颗粒。出土少量青釉瓷片、酱釉瓷片等。第③层，厚1.3米，灰黄色土，土质松软，夹杂少量砖块。出土青釉瓷片、釉陶片、瓦片等。第④层，厚0.4米，灰绿色土，土质松软，夹杂少量砖块、蚌壳、木屑。出土青釉瓷片、酱釉瓷片等。第⑤层，厚0.2米，深灰色土，土质松软，夹杂少量蚌壳、动物骨骼。出土青釉瓷片、青瓷罐等，时代为东晋。砖长28.5厘米，宽13厘米，厚3.5厘米，平面饰粗绳纹。（图6）

图6 J1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三）道路遗迹

L1 位于T0101、T0102内，呈东西走向。开口于④层下，打破J1及生土。方向125°。L1发掘部分长18米、宽5～8米、厚0.32米。通过发掘发现，L1堆积分两层，其中：第①层，深灰色土，土质坚硬紧密。夹杂少许碎砖、青瓷片、蚌螺颗粒、红烧土颗粒、釉陶片等。第②层，灰黄色土，土质紧密，夹杂少许碎砖、青瓷片、蚌壳颗粒等。发现数十道车辙，方向一致，辙痕宽0.1～0.2米、厚0.05～0.18米，车辙断面呈“V”字形或“半弧形”。（图7）L1北侧残存砖砌路沟一条，编号LG1。LG1开口及距地表深度同L1，发掘部分长16.25米、宽1.4米、深0～0.3米，砌法为以单砖横向错缝平铺一层为底，其上两侧以双砖并排顺向平砌一层，仅残存北侧一段。用砖规格是长36厘米、宽18厘米、厚4厘米。部分砖端面模印阳文“同夏善柱”“同夏黄琴”“善柱”。出土器物有青瓷碗、青瓷盘、青瓷盒、莲花瓦当等。（图8）

图7 车辙断面

图8 LG1发掘现场及出土文物

五、初步认识

1.L1修筑时期及以往的发掘。此次发掘的L1与2006年江苏省美术馆新馆工地所发现的南朝道路极为相似。据资料记载，江苏省美术馆新馆工地南朝道路L1叠压L2之上，L1呈南北向，方向31°，残长6米，宽1米，黄褐色土，土质坚硬致密，西侧残存砖砌路沟一条[1-2]。（图9）L2呈南北向，方向31°，残长19.5米，宽7.5米，黄褐色土，土质坚硬致密，西侧残存土质路沟一条。有学者认为此路是建康都城中从北门延熹门到南门清明门之间的大道的一段。史书中称其为“二宫中大路”，其是都城中重要的南北向通道。其前身可能是东吴昭明宫东门（弯碕门）外的南北向大道[3]。而此次发掘的L1，结构与之类似，据《景定建康志》卷十五载：“同夏县，梁武帝生于秣陵同夏里，大同元年因以置县。陈属建兴郡。隋省入江宁。《图经》云：‘县东十五里有同夏浦，旧有城，今上元县长乐乡是其地。’”[4]354又《万历上元县志》卷六“同夏城”条注载“在长乐乡，地有同夏浦，梁武帝所生处。大同元年置县，因城焉”[5]。故初步推测L1修筑时期为南朝梁。L1应为都城中重要的东西向通道。

图9 江苏省美术馆新馆工地南朝道路L1发掘现场

2.L1是否与宫门有关。建康宫由东吴苑城改建，初开五门，南面二门，东、西、北各一门。南朝宋、齐、梁、陈时期，建康都城和宫城进行过多次、大量的建筑活动。据《宋书》卷五《文帝本纪》载：“（元嘉）二十年春正月，于台城东西开万春、千秋二门。”台城东、西两面原各开一门，分称东、西掖门。宋元嘉二十年（公元443年），东、西各增开一门，东为万春门，西为千秋门。到南朝时，台城东、西两面各有二门，东为万春门、东掖门，西为千秋门、西掖门。据史料记载，台城东、西两面城门使用频率较高。如宋少帝时，徐羡之等废少帝，“是旦，道济、谢晦领兵居前，羡之等随后，因东掖门开，入自云龙门”[6]。宋元嘉三十年 （公元453年），逆贼刘劭诛杀其父宋文帝，“劭以朱服加戎服上，乘画轮车……卫从如常入朝仪，从万春门入”[7]。宋大明年间（公元457—464年），曾引殿内诸水经太极殿由东、西掖门下注台城南面的护城河[4]434-436，齐东昏侯出宫游玩，经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于郊外[8]等。有学者认为，刘宋初年，东、西掖门仍是建康宫城东、西两侧的门。宋元嘉二十年后，东、西掖门还在，但位置移动到建康宫城南面。即宋文帝新开的万春、千秋二门，是用于取代原来的东、西掖门的，而非在东、西掖门之外又增加了两座宫门。结合此次发掘，L1方向大致与宫城中轴线方向垂直，结构保存较好，车辙清晰。据发掘情况来看，遗物均不晚于南朝，综合文献记载，其西延方向极有可能为台城东面某城门，不过是否为万春门（梁改称东华门），有待考证。

宋元嘉十五年（公元438年），南朝东宫初建，位置在原来的永安宫。《景定建康志》卷二十一引《舆地志》：“吴东宫，在城之南。晋初，东宫在城之西南，其后移于宫城之东南。宋、齐、梁、陈又在城之东北。”复引《宫苑记》：“永安宫，在台城东华门外。孝武太元二十一年新作东宫，本东海王第。安帝立，以何皇后居之。桓元拆其材木移入西宫，以其地为细射宫。至元嘉十五年，筑为东宫。陈太建九年，移皇太子居之。”[4]503其大概位置在今长江路以北、珠江路以南、六朝博物馆以东、大悲巷以西区域。东宫城四周建造城垣，城垣开门，同于建康宫。《景定建康志》卷二十引《宫苑记》：“南面正中曰承华门，直南出路。东有太傅府……东面正中曰安阳门，东直对东阳门，西对温德门。西面正中曰则天门，西直对台城东华门。”[4]497即东宫城南、东、西三面各开一门。其中西门则天门正对台城东门东华门。此次发掘的L1位于东宫之南，距长江路直线距离约400米。L1西延方向如为台城东面某城门，结合东宫西门则天门正对台城东门东华门这一记载，可佐证，即宋文帝在原有东、西掖门之外的确又增加了两座宫门，而非以万春、千秋二门，取代原来的东、西掖门。此次发掘，为研究六朝建康城中轴线方向、台城布局及筑造工艺等提供了重要的研究材料。

执笔：王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