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
2014-03-31竹剑飞
竹剑飞
也许是漂亮的缘故,好像漂亮就是金钱, 就是一种价值。她很自由,可以迟到早退, 可以上班干私事,还可以大声地跟老板说话。什么话都敢说,荷尔蒙在起作用, 收入却一点都不少,不会扣她任何奖金、加班费。
9点30分,郊区线最后一趟班车准时从开发区驶出,到市中心大约一个小时。万春燕坐在车内。她早出晚归,晚归时间要看厂子里加班到什么时候,有时7点,有时8点,最晚到9点,但都能赶上班车回到市区家中。今天有点匆忙,似乎心思不定,做工时就已经恍惚,常丢三落四,傻傻的,愣在那儿。同班组的沈艳丽拿眼神提醒她,还用话来说她。说话语气很重,像训人似的。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看看效果实在不好,真是老大妈一个,沈艳丽还是帮了她一下,否则要扣奖金。万春燕几乎要错过这趟班车,她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坐上末班车回家,像鸟飞回了自己的巢。现在,她稳稳地坐在最后一排,而且靠窗。她喜欢坐在最后一排临窗口的位子,不受任何人打扰,乘客上下车都跟她无关,却看得很清楚,车子内每个人心思和外面飘浮的街景。这趟末班车生意清淡,乘坐的人很少,不用为了座位争吵,大打出手。面包都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每人都有座位,而且越到市区乘坐的人越少,大多半路上就已经下车了,你还可以一人占据两个座位,或者干脆躺着,没人会有意见。乘末班车的人大多是附近打工的,而且都加班到很晚,拖着一身的疲倦,劳累,有的刚坐下就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当然,也有精神好的,特别旺盛的,坐上车后两人就开始亲热了,好像手没地方放,迫不及待。也许空闲的车厢朦胧的夜色反而给了激情,给了勇气,四片嘴唇紧紧地粘贴在一起,似乎只有相互拥抱才能休息好,才能将那颗悬空的心放下,得到一点温暖。
末班车穿梭在开发区,在开发区设了很多站点,速度很慢。两边都是工厂,一家紧挨着一家,像打折拉客,清仓销售,诱惑人们快点上车,甭错过这大好机会,否则会后悔的。过了这趟末班车今天再也没有班车了,也许明天也没有了,连后天都没有了。坐在车子里,万春燕还在想沈艳丽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已经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是空话。这女人有两下子,男人都听她的,被她所掌控,玩在手心里。这是沈艳丽亲口说的。她手头上不知有多少男人?不像自己那样。万春燕相信,自己始终学不来,也学不好。像头笨猪,沈艳丽说万春燕,就是一头蠢猪,光会吃。甚至想敲打她一下,敲开脑壳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货色?沈艳丽嘲笑万春燕。沈艳丽年轻漂亮,岁数比万春燕小,几乎是两代人,但人生经验似乎反而丰富,可以说见多识广,天天在锤炼,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什么人没有碰到过?确切地说什么男人没有打过交道。沈艳丽很自豪,这岁数没白活,厂子里收入虽不高,但和万春燕相比,这么年轻倒开上了私家车,一辆红色的跑车。沈艳丽吹着口哨,像男人那样,散发着荷尔蒙,在万春燕身边擦来擦去。万春燕反而说她是个疯丫头,嫁不出去的主,自己不稀罕。沈艳丽上班很休闲,不像万春燕那样忙碌,计件制工作,手一刻都停不下来。也许是漂亮的缘故,好像漂亮就是金钱,就是一种价值。她很自由,可以迟到早退,可以上班干私事,还可以大声地跟老板说话。什么话都敢说,荷尔蒙在起作用,收入却一点都不少,不会扣她任何奖金、加班费。老板也只能对她嬉皮笑脸,拿她没办法,还要顺着她说话。据说,她还不想在这里干了,已经找好了新主。
万春燕望着车窗外,她喜欢一路上望着车窗外,像看宽银幕电影那样看街景,一路扫描过去,一点都不落下,自己还不致于寂寞,不致于烦恼,左思右想,又生出许多事情来。路边有很多大排档,都还没收摊。现在这个时间,夜排档正红火,一朵一朵火焰正在燃烧,充满着激情,要一直营业到后半夜。生意兴隆,人头攒动。万春燕望过去,坐在那里消费的人倒比乘坐末班车的人还多,只是环境差了一点,整个开发区环境都很差,似乎人人都学会了乱扔垃圾,随地吐痰,就差没有在大街上大小便。满地都是废弃的塑料袋、餐巾纸、一次性筷子、空啤酒瓶等,还有东一摊西一摊的油渍,擦也擦不掉。这里是打工居住中心,有很多外地来的打工仔都住在这儿附近,而且大多是年轻人。夜晚闲着,三五成群,有男有女,全部是混搭,都跑到外面来喝酒唱歌,消费娱乐。
沈艳丽对万春燕说,你有心事,看你的脸色就知道,全写在上面了,清清楚楚。沈艳丽猜得着万春燕有什么心事。心想,保证一猜就准。沈艳丽上下打量着万春燕。奔五十的人能有什么心事?更年期撞上了青春期。这是最时髦的话题,影视剧常有。不是孩子的青春期,而是老公的第二青春期。万春燕的老公陆军经营着一家小企业,大小也是老板,生意不错,自然兜里也有几个钱,够买车买房的,也够其他奢侈开支的,自然就有了想法。而万春燕仍然每天跑很远的路上下班打工,似乎老公的钱不是她自己的钱,两码事,他们家实行AA制。老公有多少钱都跟她无关,不沾边。所以,沈艳丽要说她,批评她,说她真傻,真不会在家里享福,做全职太太,也开上一辆跑车兜兜风。如果是自己就待在家里,想干啥就干啥,每天就是怎么保养好自己,上健身房锻炼,上美容院按摩,和小姐妹打打麻将,变得更加漂亮,美丽,更加吸引老公。还干吗出来打工呢?受苦受累。沈艳丽劝她好好地体谅一点自己吧,对自己好一点,还图什么?说万春燕每天的任务就应该守着那点资产,那份家业,看住老公才对。看不住了吧?沈艳丽说。沈艳丽对着万春燕笑了,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笑得不怀好意,好像她知道他们俩的那些事,说看住老公才幸福。在更衣室,沈艳丽又嘲笑万春燕,真不会做女人,也不会在男人面前发嗲,弄一点钱来花。她脱下了工作服,露出很好看的后背,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皮肤白皙细腻,还有前面那两个时隐时现的宝贝,丰满,坚挺。保养得多么好,到底是年轻。年轻是个宝,沈艳丽还不到三十岁,不像万春燕,一张黄脸婆。万春燕不敢大胆地脱衣服,尤其在沈艳丽面前脱衣服,不是担忧自己的身材,那已经不是秘密了,跟她差得远了,全写在脸上。额头上早已爬满了皱纹。而是怕沈艳丽又要嘲笑她,说穿了什么怪衣服啊?钱都存在银行里生小钱啊。沈艳丽肯定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她,像看西洋镜。表现得大惊小怪,好像看外星人表演。万春燕磨蹭了好一会儿,好像很哆嗦,像找一件东西却找不着,四处张望。这个记性。万春燕拍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女人。沈艳丽催促她快点,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梳妆打扮好了。万春燕背转身,像小偷似的,躲藏在另一边偷偷地换衣服,还是让沈艳丽看见里面的内衣。沈艳丽说你还穿这种破衣服,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奔小康年代啊。你可是老板娘啊,有钱。缺钱花就向老公伸手要嘛,天经地义,要多少都行。沈艳丽做着手势,好像她在伸手要钱,已经习惯了,要来了一大把的钱,买这买那。沈艳丽摇了摇头,真让她想不通。
末班车渐渐驶离了开发区,穿过一段城乡接合部。这里像一个盲区,没人管的地方。环境污染特别严重,垃圾都没人清理,而且还越堆越多,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气,连路灯都是忽明忽暗,有的甚至不亮了,好几个月都不亮。就是不亮,似乎没人会关注。当然,人气更差,到了夜晚这大街上没几个人在走动。即使经过,也都是匆匆忙忙,怕出意外。只有几只流浪狗和流浪猫倒显得十分悠闲,大大方方,在垃圾旁慢慢地找食,边找食边还将垃圾一步一步推向了路中央。
万春燕每天早出晚归,也没时间去管陆军他到底在做什么。她不会打手机查哨,问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几点回家?即使问了也是一头雾水。两人见面常在夜晚,时间很短,而大多时间陆军回家时,万春燕早已经睡了。一大早,万春燕又要出发去上班,而这时陆军还在睡觉,像死猪似的,推也推不醒。万春燕只知道他很忙,经营一家企业很辛苦,钱多钱少都辛苦。当然,男人难免需要应酬,喝喝酒,唱唱歌。也许,还要逢场作戏,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话都有。万春燕相信他,也正因为万春燕相信他,才出了事。他们买了一套房子,很大,有两百多平方米,几个月前就交付了。本来这是高兴事,可以改善居住环境,生活也变得越来越美好。但是,也难怪陆军,现在的政策每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谁也摸不着头脑。即使摸着石头过河也会喝上几口水,呛着气管,也会感冒咳嗽。万春燕对钱还是比较计较的,都是一些辛苦钱,即使陆军的钱也是辛苦钱,没日没夜挣出来的。现在,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都是自己的,可以干很多事情,还要装修房子,买很多东西,也许还能买一辆车,像沈艳丽那样开着车子去上班,不用等末班车了。也许,陆军也吃准了万春燕这一点,摸准了这块石头。那天早上,陆军起得很早,和万春燕几乎同步。昨晚没有喝酒,万春燕能感觉得到。有时早上陆军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浓浓的烟味,还在说梦话,但无法保证身上没有女人味。万春燕问他,今天有事?万春燕看了陆军一眼,昨晚很晚回家,今天一大早倒也十分精神。脑子清醒,实在难得。陆军几乎都在半夜里回家,当然,还没有在外面过夜过。这一点万春燕很欣慰,也很自豪,自我感觉良好。陆军说,对,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万春燕说,说吧,我还要上班呢。万春燕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早餐。陆军说,很快的,没什么大事。陆军说得很轻飘,像飘过来的一朵彩云,在万春燕头上停了一下,又飘过去了。万春燕捉摸不透,但相信没什么大事,就说你定吧。家里的事都是陆军定的,像企业发展需要钱,贷一些款等。万春燕几乎不插手钱的事,也解决不了。陆军倒很认真,说,这件事还非得和你商量,看怎么办才好,才能省钱。听到省钱,万春燕也来了精神。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餐。似乎两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各自都很忙。过了一会儿,陆军说,现在房子的政策,第二套房子税收不同,几乎翻一番,差很多钱,也许将来还会有新政策。万春燕说,这么多。放下手里的肉包子,看着陆军,好像税收已经影响到她了,先影响食欲。万春燕舍不得吃了。她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只知道自己埋头苦干,拼命挣钱。万春燕问,有什么好办法吗?她知道老公和税务部门的人熟悉,经常在一起喝酒唱歌,常常能够规避税收,能少交尽量少交。果然,陆军说,办法是有的,别人都在试,效果挺好,马上立竿见影。万春燕很爽快,说,那我们也试试吧,随大流不会吃亏的。万春燕咬了一口肉包子,吃起来还是挺香的,包子会有的,天天都会有。陆军说,你要冷静,听我把话说完。万春燕又停下吃了。好像陆军很稳重,做事考虑周全,处处为万春燕着想。吃好了早餐,陆军才说话。也许他怕影响到肠胃蠕动,出现消化不良。陆军说,他们都在离婚,离婚了就算一人一套房子,就不用交那么多税收了,我算计过我们那套新房子要差十几万元。陆军朝四周看了一下,好像就是这套房子。万春燕忙说,不是这套。陆军说,对,这套房子当初写的是你名字。万春燕有点傻了,心想这算什么政策吗?想叫人离婚。万春燕也不吃早餐了,说吃饱了。
末班车驶进了市区,好像突然开朗了。马路宽了,路灯亮了,连街道也变得清洁了,树上还挂着彩灯,像欢迎这趟末班车似的。到底是城市中心区域,正在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一切都不一样,和开发区更加不一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气十足。车子驶过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那里有别墅、多层商品房,还有高层商品房,已经灯火通明了。两个保安站立在大门口,眼睛直盯着正前方。大概,有的房子装修好了,已经住人了。万春燕不想朝那里多看一眼,每次经过都想回避,但每天都要经过两次。就是这个小区,就是那里的一套房子,把全家人的心思都搞乱了,变成现在这样子。万春燕真的相信了陆军,他们手拉着手去办了离婚手续。很低调,没人知道这件事,连双方父母都不知道,孩子也不知道,朋友则更加不知道了。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过不了几日又像原来那样了,相信一切都恢复正常,平静。离婚要分割财产,要去公正。在财产分割上陆军很大度,万春燕也很大度。好像在做游戏,实际上也确实是做游戏。这是你的,那是我的。这是陆军的,那是万春燕的。分割得很开心,有趣,也省力。公正处的人问,还有什么?答:没有。两人都说没有。万春燕想,陆军说了等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房产证办下来了就复婚,时间不会超过半年。那时又是共有财产,又是合法夫妻。一切都很顺利。万春燕纳闷,问陆军现在离婚怎么这么容易?也不劝劝,调解一下,跑上几个来回。陆军说她真傻,都什么时代了,要对人尊重,结婚自由,离婚也要自由。噢,这就是对人尊重,万春燕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万春燕年轻时看到过单位里的一个男人闹离婚。他有外遇,就是离不了。亲戚朋友都来劝说,踏破了门槛。单位妇联调解、街道妇联调解、民政局调解,把那个男人活活地剥了一层皮。每天就是忆苦思甜,劝他不要做陈世美。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急忙讨饶。饶了我吧,今后再也不敢了。从此,他就规规矩矩,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最近,万春燕还看到过他,退休后和老伴,曾经要离婚抛弃的那个老伴,手拉着手在公园里散步,还蹲下身子为老伴系上鞋带。想不到啊,自己倒要遭遇离婚,也没人劝,是幸福呢?还是悲哀。
下一位,窗口在叫。万春燕和陆军忙走过去。像流水线,像万春燕打工的那条流水线,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自己就是流水线上的一件物品,由不得自己。每个窗口都要盖章,也许也是计件制考核,跟奖金挂了钩。万春燕朝四周打量了一下,人还挺多的,都是办离婚手续,好像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一个目标。陆军说,我们终于赶上了末班车。陆军很高兴,庆幸自己,能挤上末班车实在不容易。万春燕想说,比每天要乘坐的那趟末班车的人要多。想幽默一下,但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想,随大流就摸不准情况,自己坐在里面还不知道外面的变化。
换好衣服,万春燕披上外套。沈艳丽手机响了。刚才,沈艳丽一直打手机,没人接听。她很着急。但是,越着急越没人接。沈艳丽就拼命地按手机,好像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这人也有一股子劲,却不再打扰万春燕,不再教育万春燕要像个女人。万春燕匆匆换好衣服。接通电话,沈艳丽问对方在干吗?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手机那头说正在陪客户喝酒,挺忙。声音很杂,但万春燕听得出是个男人声音。她不想偷听,也不感兴趣,但沈艳丽一点都不回避,还是大声地说。那头也大声地说。都怕对方听不清楚,也不怕别人听到他们说话。沈艳丽开始发嗲,万春燕第一次看到沈艳丽发嗲,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嗲声嗲气,原来男人就喜欢这种嗲声嗲气。沈艳丽说现在想去买两双鞋,想用他的金卡,大概不会超过一万元,行吗?沈艳丽说话语气很柔和,跟上班不同。万春燕心跳得很厉害,莫名其妙地跳动,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好像那钱是她家出的。两双鞋要一万元,是什么鞋?似乎无法想象得出。万春燕听到沈艳丽又说,即使超过一点也行吗?得寸进尺,又进一步了。沈艳丽说话口气完全不同。外面的女人难道都是这么叫春吗?野花就是这么香吗?万春燕想,陆军外遇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吗?是不是就是沈艳丽这个女人?看起来倒挺像的。听出来了,手机那头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陆军。一瞬间,万春燕就是这么认为,而且十分肯定,好像无法拉回自己。
下车的多,上车的少,末班车剩下没几个人了。万春燕还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口的位子。她没有动。万春燕望着窗外,夜色很迷人。离婚后,渐渐的,陆军没有回家过夜了,从法律角度说这里确实不是他的家。万春燕打手机,不接,甚至说不在服务区。难道换了手机?万春燕整理家务,发现少了很多陆军的东西,包括名牌衣服、鞋子和大部分他个人的日用品。各种信息却不断传过来了,陆军外面有女人,而且相好了好几年,有的还说还有个孩子,挺可爱的。万春燕却一点都不知道,蒙在鼓里。当然,那女人比万春燕年轻,漂亮,真的没法可比。万春燕相信了。
沈艳丽打完电话,像换了一个人,走到万春燕面前,做了一个手势,十分得意。今夜很迷人,沈艳丽更加迷人,露出了娇艳。万春燕却按捺不住,你这个臭婊子,钱都是我家的,你就会勾引别人的男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好像闷了好几日,今天终于烧起来了,全喷向了沈艳丽。万春燕拿起更衣室内的一根铁棒,冷不丁儿的,砸向沈艳丽的头部,狠狠的。
快到站了,万春燕做好了下车准备。她拿好了自己的全部东西。这时,一辆警车闪着红灯驶来。渐渐追上,并且和这辆末班车并排行驶。警车里的警察望着这辆末班车,像找人。万春燕也望着这辆警车。
选自《辽河》2013年第11期
原刊责编 刘泉伶
本刊责编 陈智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