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地域文化的乡村公共空间艺术介入设计
2022-04-23李秋娜史靖塬赵月苑
□李秋娜 史靖塬 赵月苑
重庆乡村聚落具有巴渝文化、山地文化、乡土文化、民俗文化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是乡建活动中艺术再利用的创作源泉。然而,当前重庆乡村环境存在老旧化现象,出现了空间废旧、形象衰败、活力丧失、文化流逝等问题,因此,有必要探索合适的方法以提升空间品质,通过乡建设计满足优化和再利用的需求。本文以多种类型的重庆乡村公共空间为研究对象,总结地域文化背景下艺术介入村落公共空间的设计原则与策略,以实现乡村地域文化环境、村落空间环境与村民日常生活环境的和谐。
一、公共空间的主要类型划分
(一)街巷公共空间
街巷不仅联系了各家院坝,而且是连接重点公共建筑与开敞空间的主要通道,自然成为承载村民日常交流与生活的主要活动场所之一,其社会交流功能远远大于交通功能。重庆一些村落保留了传统的石板步行街,其具有中心组织功能和空间结构规律,将活力与吸引力仍然留在古村镇街道。此外,依据功能、位置与形态的不同,街道空间还可分为生活型与综合交通型、村内街道与村外街道、规整型与有机型等。
(二)广场公共空间
重庆乡村的广场类型包括生活性场地与生产性场地等。中心广场是典型的生活性场地,一般与村委会等重点公共建筑结合设置,设于交通便利处或村落中心地带,以保障其辐射度与村民使用的便利度。重庆乡村中心广场主要用于集会、宣传等,集球类运动、休闲游憩、文化娱乐等于一体,并常与山地地形结合设置(如图1)。生产性场地空间多设于村庄的边缘地带,且多临近田野,如打谷场、晒场、临时堆场等。乡村广场空间在场地面积、座位利用率、座位形式与材质、路径设置、灯光照明、铺地材质及色彩、广场活动安排及周边环境设计等方面应注意村民心理层面的需要。设计者可在对村民展开调研的基础上,研究环境、广场设施与心理的关系,特别是注意村民行为心理和由此产生的行为规律对广场环境设计的要求。各类型广场空间均可根据村民需要使用,兼作村庄的避灾疏散场地使用。
图1 左图:与运动场地结合的村中心广场右图:依据山地地形设置的村广场
(三)入口公共空间
入口公共空间是村落对外交通的重要节点,具有标识性、传达性和公共服务性,通常设于交通便捷地段。其营造手法一般包括结合乡村公共建筑与古树名木、建造标识性构筑物等方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设计者也可以同时将公共建筑、构筑物及景观节点等要素融入入口空间设计。此外,重庆村落的入口环境及大门设计还可结合隐喻等设计手法,以展示独特且灵活的空间形态,彰显当地村落特征,加深居民及观者的心理印象,传达更深层次的乡村文化内涵。
(四)祭祀公共空间
乡村居民在长期繁衍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较强的血缘观念与宗族思想。祠堂则是宗族活动的公共中心。以重庆荣昌区银河村唐氏宗祠为例,人们在祠堂及门前院坝中展示宗族文化,开展日常祭拜活动,并举行唐氏清明大会等重要纪念活动。
除祠堂外,庙宇、道观等则是村民精神崇拜与宗教聚集活动的中心。重庆秀山凤凰寨的土王庙原是个体村民祭拜先祖的田氏宗祠,后来逐渐具有寺庙的集体祭拜功能。村民通过举行先祖田汝弼及其夫人衍国公主寿日祭拜活动,形成共同的社交意识与领域意识。
(五)滨水公共空间
重庆乡村滨水空间是重要的公共资源和生态廊道,其围绕水体形成的公共活动类型较为丰富,景观较为优美。乡村滨水区域具有较强的服务功能,如居民供水、日常洗涤、浇水灌溉等,为乡村居民生活的可持续性与舒适性提供了物质基础。滨水区域也凝结了当地村落的日常生活形态,维持了村落文化的地域性、多样性和特殊性,是乡村地域文化的传承载体。此外,乡村滨水区域往往具有比城市滨水区更加频繁的居民休闲与人际交往活动,为村民提供了公共交往、休闲游憩、垂钓等活动场所。
乡村滨水空间一般具有生态保护、休闲旅游、节庆聚集活动等功能。通过营造开放的活动场所,打造观水、亲水、戏水等“人——水”关系,建立空间连续而功能变化的滨水步行线路,并局部修建亲水平台及修整岸边植物等滨水景观,最终形成生态景观、院坝景观、栈道平台、滨河道路、滩涂湿地、生活休闲、观景平台、亲水游憩等不同的空间功能类型区段。
(六)微型公共空间
乡村居民常在宅前屋后、井边树下、街巷交互等微型公共空间随意驻足、闲坐聊天或散步等。如果说广场空间是较为集中的公共活动中心,满足了村民的集会需求,那么微型公共空间则以镶嵌的形式遍布乡村的各个角落,满足了村民自发性活动与一般性社会活动的需求。乡村的微型空间虽然较小,但却为乡村生活带来了活力,是乡村社会性活动的广泛发生地。
二、自下而上的公共空间调研路径
(一)观察阶段
观察是指通过全方位、全视角的观看调查,对村落的整体空间环境进行把握。由于重庆地区的村落均有一定规模与数量的公共空间,设计者通过现状规划图纸分析、现场观看、拍照等方式,对村落的地势、山水格局、功能布局、村落格局肌理与现有公共空间形态产生初步印象,在宏观尺度上分析公共空间的分布规律与空间特征。
(二)听闻阶段
听闻是指设计者深入村民群众中,仔细聆听村民对现有公共空间的态度与意见并进行记录与整理,这是在乡村公共空间设计中“自下而上”地获取有效信息的重要过程。通过听闻,设计者可以了解乡村群众的真实需求,对现有公共空间的优势与劣势有较为准确的把握。设计者可以通过听闻清楚乡村现有公共空间的群众满意度,对现有空间的尺度规模、使用频率等信息有所把握。听闻的过程可以是与村干部共同讨论的较为正规的形式,也可以是在田间路头与村民随机攀谈的自然交流。
(三)问询阶段
如果说听闻是被动地获取信息,那么问询则是主动地进行调查,可通过调查问卷等形式进行。调查问卷的设定应集中在现有公共空间的合理性、分布情况、满意度等方面,从村民的有效评价中对村落公共空间的使用情况进行分析。调查问卷应对被调查者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从事主要劳动类别、个人及家庭状况、经济收入情况等方面进行分类收集,尽量使询问对象均匀分布在不同类型的乡村居民群体中,以保证询问调查覆盖面较全。调查问卷的具体问题应该集中在公共空间是否缺少、何种公共空间更加必要、对公共空间的未来发展想法等方面。
总之,听闻与问询的过程均是设计者对乡村居民态度的深入了解,也是进行公共空间规划设计的必要准备过程。
(四)体验阶段
体验是指设计者通过真实走访与接触,深入把握村落的公共空间环境,最终目的是验证与寻找。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设计者可在村落中居住一日或数日,在村落内行走一遍,体验当地村民的日常生活,对街巷、场地乃至建筑角落空地等小型公共空间等进行思考,通过切身体验的方式来验证之前的观察、听闻、问询等过程的合理程度。体验是设计者将专业认知与村民需求进行融合的重要过程,也是对乡村公共空间设计准备工作的进阶升华过程。设计者在体验过程中应该从专业角度出发,将村民的各种需求进行统筹,找出村落内真正需要进行设计的公共空间。
(五)提取阶段
提取是乡村公共空间设计调研工作的最后步骤,是将村落中有必要进行设计的公共空间抽取出来,在图纸上进行标示的过程。设计者在提取中应留意街道与小尺度建筑空地的充分利用,尊重村落原本的空间结构与肌理,维系乡村居民的邻里网络交往结构。
三、以村民为本的公共空间设计原则
(一)确定合理的空间结构
重庆乡村公共空间的基本结构可分为单核式布局与散点式布局两种基本模式。单核式布局适用于规模较小的中小型乡村社区,将所有功能要素布置在一个空间区域内。散点式布局适用于规模较大的乡村社区,公共空间包括中心级与组团级两级或多级结构,拥有平衡的服务能力,并在艺术介入设计中具有均衡性。以“中心——组团”的公共空间体系构成为例,两级结构具体是指社区中心(服务整个社区)和各个组团中心(服务各居住组团)。其中,社区中心又包括社区中心与社区副中心,而组团中心则提供休闲活动等公共空间服务。
(二)促进邻里关系的形成
邻里关系在乡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即便是规模较大的乡村建设,也不能阻碍具有邻里关系的村民小团体的形成。这种邻里氛围是整个村落公共氛围的主要组成部分。乡村公共空间的艺术介入设计需要产生较强的归属感与认同度,反对同质化与统一化空间的形成,以避免公共空间的单调与呆板,以及住户孤独感与空虚感的产生。设计者一方面需要营造适宜的邻里交往尺度与合理的辐射距离,另一方面应该努力营造邻里之间的趣味空间,使村民各户之间拥有合适的交往场所,形成多元的、有机的甚至是模糊的交流,真正汇集成为丰富的乡村邻里活动。
(三)存留乡村在地特征
重庆乡村公共空间的艺术介入设计应注意存留在地特征,在设计中发现、挖掘并保护传统性、适应性与生长性。设计者不要轻易地破坏传统格局、空间形制与空间氛围,尽可能地遵从由下而上、自组形成的公共空间格局,以保护乡村的在地特征与历史文化。具有在地特征的乡村公共空间更符合村民的身心需要,能够在新的发展趋势下保护民风民俗,提高村落的稳定性与凝聚力。
(四)注意空间尺度
在乡村公共空间的艺术介入设计过程中,设计者不能一味地追求面积扩大与壮观形式。一味修建较大规模的广场、建造较大面积的艺术景观等势必会冲淡乡村传统氛围,且未必符合乡村居民大量外出务工而留守人员较少等现实情况。设计者可贴合重庆地区乡村居民的实际状态,通过广场长、宽、高等尺寸数据的把握控制整体尺度。重庆南川区金龙村文化广场在设计中对功能进行了二次划分,设立了集散区、运动区、游憩区等,并通过棋盘等艺术景观设施的设置,对原本较大的广场空间进行了限定(如图2)。这种方法在增加广场功能的同时有效控制了尺度,与村民习以为常的空间感知模式相协调,使当地村民体验到亲切自然的舒适感。
图2 重庆南川区金龙村文化广场功能的二次划分设计
(五)保障交通安全性
重庆乡村地区的产业、旅游业等经济活动的快速发展,大大增强了交通性。许多乡村的公共空间设计依据交通优先的原则,或在公共空间场所中间设置高通过度的车行道路,或将空间与主要道路结合设置,这固然会带来一定的便利性与通达性,但也容易破坏公共空间的安全性与停留度。目前,重庆乡村以老人、儿童居多,高通行度的公共空间势必会给村民的步行与停留活动带来较大影响,致使乡村居民外出活动减少,这些都对乡村公共活动有较严重的破坏作用。综上所述,乡村公共空间的适宜尺度与交通性的影响控制也是十分必要的。
四、地域文化的艺术介入设计策略
重庆地区乡村公共空间是人们行为与生产生活环境交融的产物,与本乡本土的地域文化密不可分。设计者应充分了解村民的需求,从地域文化的角度出发解决具体问题,最终达到艺术介入设计的目的。
(一)场景记忆延续策略
通过艺术介入,设计者可以在乡村公共空间中凝聚乡村居民的集体场景记忆。设计者在公共空间的重构与新建过程中融入传统的场景信息,使新旧关系交融共生而非彻底抹灭。新建与传统元素共存,一方面可以满足村民的实际需求,另一方面可以存留历史场景记忆。比如,通过墙绘、涂鸦、壁雕等艺术表现形式在新建墙面融入民俗文化信息,或在保护建筑、古河道、古树、古井等周边安置微型交流场地。比如,重庆万盛绿水村通过公共空间墙绘重现农业生产活动,使乡村传统农业场景得以延续(如图3)。拼贴不同时代和内容的场景,不但可以叠加强化记忆的延续,还可以丰富空间渗透关系,满足村民视觉观感和精神层面的深度需求。
图3 重庆万盛绿水村的农业生产场景墙绘(图表来源:自摄)
(二)乡土元素植入策略
乡村归根结底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即便在乡村振兴与美丽乡村建设的大潮中,乡村居民的生活生产方式发生了变化,但乡土情结仍然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乡村公共空间设计不能一味地追求“新”与“洋”,而应尝试通过艺术手法传递乡土情结。比如,重庆万盛绿水村将菌菇、山水等乡土田园元素植入公共空间,既丰富了空间形态,又能吸引村民和外来访客观赏(如图4)。
图4 重庆万盛绿水村在公共空间通过艺术装置植入菌菇、山水等乡土田园元素(图表来源:自摄)
此外,通过乡土作物营造大地艺术景观,将民居建筑艺术中的构造和材料做法融入公共空间等,均可以体现“守好乡土,留住乡愁”的情结。乡土元素植入是一个融合了当地居民自我意识与固有文化的过程,乡村居民会对公共空间环境产生感情,也能够自发地参与维护和管理,从而在保护乡村公共空间设施的同时增进互动活力。
(三)互动效应促进策略
乡村公共空间应注意村民、游客等群体间的互动,尽量为人的活动提供便利。设计者通过公共空间设计,可以促进村民参与文化艺术活动并形成共振,如坝坝舞、戏剧、乡村艺术建构等活动能吸引村民驻足观看,并触发互动效应。除了触发村落内部的互动效应外,设计者还可以尝试城乡文艺活动的互动,保留并设计一些能够承载城市新型文艺娱乐活动的公共活动空间。比如,重庆江津、武隆等地乡村近年举行的“乡村文艺汇演”“美丽乡村文艺秀”“院坝故事会”等,在促进城乡交流的同时,为满足乡村居民对新型城乡文化交流活动的需求留出空间。
(四)时空多元优化策略
增强乡村公共空间艺术介入在时间、空间层面的多元优化程度,包括零散空间应用、功能混合与时空差异功能等。通过时空聚集特征调研与分析,打造具有生命力的微型公共空间。通过建筑艺术、环境艺术、视觉艺术等实用艺术类型,增强公共空间的功能混合度,以提升人群的聚集度与活动密度。设计者要注意乡村公共空间的时空性,即场地在不同时段可以形成多样化功能。比如,一些旅游型村落的公共广场白天可以观赏艺术景观,夜间又可以举办篝火文艺晚会等。
重庆乡村公共空间的艺术介入设计进程,其实质是空间的更新与再造,需要充分尊重地域文化与村民需求,分析新形态的合理性,保护乡村的内在美,解决问题并避免制造新的矛盾。对公共空间进行类型划分并细化调研工作,是设计工作的重要前提,在此基础上以村民为根本、以地域文化为导向,进一步提出艺术介入乡村公共空间设计的原则和策略,将有助于重庆地区乡村人居环境建设工作的优化与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