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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与农村居民增收

2022-04-21金晓彤路越

当代经济管理 2022年1期
关键词:宽带中国城乡收入差距创业

金晓彤 路越

[摘要]互联网基础设施作为国家战略性公共基础设施,在推动农业发展、农民增收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也在改变着我国的城乡收入格局。文章将“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作为一项准自然实验,基于中国2003年至2018年285个地级以上城市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并进一步探讨了互联网普及背景下的城乡收入格局演变。研究发现,“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带动的网络基础设施普及促进了农村居民人均收入提升。动态特征检验结果表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的增收效应在逐年增强。作用机制分析发现,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带动的创业型经济发展是推动农村居民增收的重要原因。即便如此,由于双向“数字排斥”等原因,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显著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应当辩证看待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的收入分配效应,在加大农村地区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支持力度的同时,提高互联网经济发展的亲贫性和普惠性,充分利用互联网基础设施推动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

[关键词]互联网基础设施;“宽带中国”;农村居民收入;城乡收入差距;创业

[中图分类号] F3238;F224[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673-0461(2022)01-0044-09一、引言与文献评述

受限于市场距离、人口密度、地形和地理偏遠等因素,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成本较高、发展较为滞后[1]。也正因为如此,相对于城镇居民,农村居民的经济活动面临着更强的基础设施约束,基础设施不平等也被认为是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过大的重要原因[2]。为此,国家实施的各项推动农业农村发展政策中,几乎都涉及到农业基础设施建设问题;一些基础设施的投入和使用也更加注重城乡之间的均等化发展[3]。农业基础设施建设为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提供了良好的保障。例如,QIN等(2020)[4]基于苏北地区农村数据研究发现,交通基础设施是农村经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并且具有边际效应递增的特征。DEL RIO等(2017)[5]研究发现,公共交通系统的改善为农村居民创造了更多的就业和创业机会,带动了农民收入和健康水平提升。而互联网作为信息传播和沟通交流的现代化基础设施,也会对农业发展与农民增收产生重要影响。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电信网络越来越成为满足个人或组织基本通讯需求的重要方式,网络也成为商务、交易等经济活动的重要平台[6]。为此,一些国家相继启动了宽带网络建设的国家行动计划,加大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力度。例如欧洲国家推出的“欧洲数字议程”、日本政府推出的“eJapan”战略以及中国推出的“宽带中国”战略方案等。在此背景下,现有研究越来越多地关注互联网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7]。其中,网络普及背景下的农业发展与农民增收成为当前研究的重要话题,并且现有文献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展开了系列研究。

第一,数字排斥(Digital Exclusion)和农村居民面临的互联网基础设施约束。农村居民面临的数字排斥主要源于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农村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的滞后性以及网络使用的知识与技术门槛导致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排斥农村居民[8],这也被称作城乡居民间的“数字鸿沟”[9]。网络建设进程的城乡间差距导致农村居民难以享受到与城市居民均等的网络服务[10],即使是在网络普及度达到90%的加拿大,仍有63%的农村家庭难以获取达到“基本服务”目标的互联网接入服务[9]。LANE等(2016)[11]研究显示,尽管全国互联网基础设施有了显著改善,但澳大利亚农村地区的互联网普及仍面临巨大缺口。另一方面,农村居民对互联网也持有排斥心理,这是由于互联网意味着成瘾与孤立,打破了农村居民内部的亲密感[12]。这种网络与农村居民的“双向排斥”导致农村居民使用互联网基础设施面临着种种约束。例如,REN等(2018)[13]研究发现,农村居民个体对数字金融应用的技能局限以及数字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等条件约束导致农村居民的经济活动面临着金融排斥问题。

第二,互联网对农业发展与农民增收的影响。对于这一问题,现有文献更多探讨的是互联网基础设施在农村产业发展中的作用,并且多数研究肯定了互联网对农业发展以及农村居民就业与增收的重要作用[14]。例如,YIN等(2020)[15]研究认为,互联网等基础设施对于空置农房市场平台建设以及农家乐产业发展至关重要。马俊龙等(2017)[16]考察了互联网对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的影响,研究发现,网络平台能够有效促进农业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和创业。YANG等(2021)[17]研究认为,以互联网为载体的电子商务平台为农村居民创业和增收扩宽了渠道,促进了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邱子迅等(2021)[18]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研究发现,电子商务促进了农村居民增收和农村内部居民收入格局改善。但也有文献认为,由于“数字排斥”以及网络技术的“临界质量”等原因[19],互联网发展对农业劳动力产出的影响并不显著[20]。

第三,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互联网等基础设施发展的不平衡导致城乡收入差距持续拉大,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提出了“互联网+”“数字村”等一系列信息化战略,旨在通过信息技术的普及,促进中国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21]。诸如淘宝村、农村电商服务中心等形式的农村电商产业园区也相继建立起来,为农村电商发展和居民增收提供了便利条件[22]。但即便如此,现有文献对于互联网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仍未达成一致观点。例如,IVUS等(2015)[23]基于加拿大的数据研究发现,互联网普及缩小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GAO等(2020)[24]发现,中国互联网使用促进了城乡资源优化配置,进而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而由于农村居民缺乏网络使用的设施条件和技能条件[25],FUTCH等(2009)[26]等研究认为,农村居民和乡镇企业难以享受到互联网发展带来的收益,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难以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LI等(2021)[21]基于中国面板数据研究发现,互联网普及和电子商务发展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呈现出先拉大、后缩小的“倒U型”特征。

基于上述分析可见,现有文献对于互联网发展对农村居民收入以及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研究结论仍旧存在诸多分歧。并且现有文献对于该主题的研究大多基于微观层面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缺乏对互联网发展的宏观收入分配效应研究。此外,互联网使用和农村居民收入之间存在着逆向因果关系[20]:一方面,互联网使用会促进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升;另一方面,农村居民收入直接决定了其对网络服务的可得性。然而,现有文献并未对这一内生关系做出较好的处理。因此,本文基于“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这一外生政策冲击,从城市层面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以试图补充现有文献。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第一,本文基于“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这一外生政策冲击,运用双重差分模型,从城市层面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影响的宏观特征。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微观层面研究所面临的内生性问题。同时,为了进一步检验回归结果是否存在内生性问题,还基于生存分析方法检验了反向因果关系,并进行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确保了实证结果的可靠性。第二,本文基于中介效应模型分析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带动地区创业型经济发展进而促进农村居民增收的作用机制,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做了Bootstrap检验和Sobel检验。在创业水平的测度方面,本文从就业结构和中小企业数量两个角度加以衡量,并且两次分析得到的中介效应值非常接近。因此,本文的作用机制分析结果是非常稳健的。第三,本文进一步构建城乡收入差距指标,探讨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及其动态特征,丰富了互联网发展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

二、机制分析与研究假说

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会通过多种渠道促进农村居民增收。首先,互联网发展最直接的方式是为农村电商发展提供了平台,促进了农产品直销;并且信息的有效供给降低了农产品流通的中间差价,保障了农产品价格[27],进而提升了农户收入水平。例如,胡伦等(2019)[28]研究发现,使用互联网会显著提升农户收入水平,其中一个重要的作用渠道是网络平台建设促进了农产品价格提升。同时,农村电商平台建设也为农村居民提供了新的创业渠道[17],进而促进农村居民增收[29],因此,当前电商扶贫工程已经成为国家推动和支持农村居民创业和增收的重要方式[30]。其次,互联网在农村地区的普及打破了长期存在的城乡间信息壁垒,提高农村居民信息获取效率,为农村居民增收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和渠道;同时,也有利于我国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促进农村发展和农民增收。例如,刘晓倩等(2018)[31]从信息化角度分析了互联网使用对农户收入增长的促进作用,发现网络通信的建设可以降低农民搜寻、获取交易信息的成本,农民可以通过互联网及时了解市场行情,根据市场信息调整种植结构,优化销售决策,最终实现增收。最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还为提高农民就业水平、增加工资性收入创造了条件。农村居民可以借助互联网获取更多非农就业信息,实现远程职业技能学习,在提高自身技能的同时使自己更好地与劳动力市场需求相契合[28]。例如,马俊龙等(2017)[16]研究表明,互联网信息传递可以从提高劳动者社会资本、减少家务劳动时间两个方面增加非农就业的几率,也会提高自我雇佣的概率,从而改变农民收入来源单一的状况,增加农村居民的非农工资性收入。此外,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普及还会降低农业生产成本,提高经营管理效率;网络信息技术在作物种植、病虫害防治、自然气象预测等多个生产环节得到应用。通过互联网,农民可以更加便捷地学习掌握数字化农业生产技术,提高农业生产技能,并进一步提升农业生产效率[32]。因此,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户的收入提高产生了较为积极的影响,并且有研究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互联网对农村居民增收的边际效应还在不断扩大[7]。

互联网经济发展蕴藏着巨大的创业机会,能够促进经济主体充分挖掘市场创业机会和潜能,带动创业型经济发展,并以此促进农村居民增收。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普及降低了交易成本,减少了交易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为地方创业型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技术上的实现条件[17]。而地方创业型经济发展会通过就业创造效应、社会保障扩散效应等方式促进农村居民增收。例如,李政等(2017)[33]研究认为,创业活动具有较强的正外部性,可以创造就业、吸纳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提高农村居民就业水平,实现收入来源多样化,进而促进农村居民增收。并且在我国强化劳动者保护的政策约束下,创业型经济发展还会促进社会保障向农村居民延伸,间接促进农民增收。因为进入新创企业的农业劳动者也会被纳入国家医疗、住房等社会保障体系,使农村居民拥有社会保障收入[33]。同时,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也为农村居民创业创造了信息和平台条件,促进农村居民创业和增收。例如,周洋等(2017)[34]研究发现,互联网在农村普及会激发农村居民创业意愿;同时,网络也为居民社交关系的维持、扩展提供了便利,进而帮助农户获得更多的创业支持,改善农村居民创业绩效。刘晓倩等(2018)[31]同样发现,互联网可以为创业活动提供更多资源与信息,进而提高农村居民的自主创业与自我雇佣概率,增加农户的经营性收入。此外,农村居民创业有利于促进农业产业化,延长原有农产品产业链,带动配套非农经营活动发展,增加受雇农户的非农经营收入,扩宽农村居民的收入来源[35]。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1: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促进农村居民增收。

假说11: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了地区创业型经济发展,进而带动农村居民增收。

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不仅会促进农村居民增收,而且对城市居民收入也会产生重要影响,并进一步改变城乡收入格局。首先,互联网与农村居民之间存在前述“双向排斥”现象。一方面,农村居民难以获得与城市居民同等水平的网络服务;另一方面,农村居民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使用效率要远远低于城市居民[10]。因此,城市居民更能有效利用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信息平台和创业平台来提高自身收入水平。相对于城市居民,农民接触互联网的机会相对较少[36],对互联网平台使用不充分。由此可见,以电子商务为代表的新型互联网经济形态又具有偏向于城市居民和技能劳动者的特性,这使得互联网普及会拉大城乡收入差距[21]。其次,网络时代的“金融抑制”也是导致城乡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因素之一[37]。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数字金融被视作扩大金融服务规模的一种低成本方式。然而,由于农村地区面临着长期存在的“金融排斥”问题[13],与城镇居民相比,农村居民融资更为困难,由此加剧了城乡收入不平等。最后,互联网经济发展对参与者提出了更高的人力资本门槛,城乡居民技能差异会导致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拉大城乡收入差距。互联网经济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包容性,但由于自身技能条件差异,城镇居民更能够从网络经济中获益,而农村地区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更为滞后,劳动者技能水平偏低[16],以互联网为主要平台的数字经济发展虽然也提高了农村居民福利,但这种边际效应可能会远远低于城市居民[33]。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2: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会拉大城乡收入差距。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是中国自上而下实施的一项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行动,由中央政府主导,并在部分城市实施。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的既有北京、上海等经济发展相对超前、互联网基础设施较为完善的发达城市,也有本溪、吴中等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相对薄弱的城市。总体来看,试点样本的选择具有一定的随机性特征。因此,本文将以“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政策为例,将该政策作为一次准自然实验,基于双向固定效应的渐进双重差分模型考察中国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首先,为了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对农村居民收入的影响效果,本文设定如式(1)所示渐进双重差分模型。其中,i为城市编号,t表示年份。income表示农村居民收入水平,did表示“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X表示影响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一系列控制变量的集合。

本文还借鉴BARON等(1986)[38]的研究思路,构建如式(2)和式(3)所示回归模型,以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影响的作用机制。其中,式(2)检验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地区创业水平的影响;式(3)检验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和地区创业水平对农村居民收入的影响。式(1)至式(3)共同构成了中介效应模型。如果式(1)中α1显著,说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具有显著影响。进一步观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地区创业水平的影响以及地区创业水平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若式(2)中β1和式(3)中γ2同时显著,说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会通过影响地区创业水平,进而影响农村居民收入;若两者不同时显著,则地区创业水平的中介效应不显著。控制了式(3)中创业水平的中介效应后,若γ1依旧显著,则地区创业水平为部分中介变量,表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会直接或通过其他作用机制间接影响农村居民收入;若γ1不显著,那么城市创业水平为完全中介变量,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仅能通过影响地区创业型经济发展进而影响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不存在直接或其他间接作用机制。

(二)变量选取

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使用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加1后取对数值作为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测度指标。同时,本文还将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对比分析,以检验结果是否稳健。

“宽带中国”政策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依据城市是否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设置虚拟变量。若城市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则该城市在入选当年及其以后年份赋值为1,之前年份赋值为0。若样本期内未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该城市的政策虚拟变量始终为0。

借鉴相关研究做法[37],本文设置如下控制变量:①城市化水平,用非农业人口占城市年末总人口的比重测度;②农业生产收入,用人均耕地面积加以测度;③对外开放水平,用城市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金额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测度;④产业结构,用第二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测度;⑤高等教育水平,用高等学校在校生人数占城市年末总人口比重测度;⑥最低工资标准,用各地方政府设置的、当年城区最低工资水平的对数值测度;⑦地区自然资源丰度,用城市就业人口中采矿业从业人员数占年末总人口比重测度。

(三)数据来源与变量特征

本文使用中国2003年至2018年285个地级以上城市面板数据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由作者依据城市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的时间设定;最低工资标准数据由作者依据各城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等政府部门官方网站所披露的市区最低工资整理获得。其余数据皆来源于相关年份《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中国区域统计年鉴》。各变量统计特征如表1所示。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基于式(1)检验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结果如表2所示。从中可以看出,无论是基于对数化处理后的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指标,还是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估计,“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始终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从回归(3)中“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可以看出,城市被纳入“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所带来的互联网基础设施完善使得农村居民人均收入提高了约841元。从动态效应来看,“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的提升效应逐年递增:政策实施当年,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就能够带动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增长近500元;纳入示范城市建设第二年,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带动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增长为642元。而在纳入“宽带中国”示范城市的第五年,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带动农村居民增收达2 366元。由此可见,互联网是提升农村居民收入的重要抓手,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显著提高了农村居民收入,假说1得以验证。因此,新时代推动农村发展和农民增收,应当重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保障农村居民网络服务的可得性,降低城乡居民获取网络服务的不平等程度,弥合城乡之间的“数字鸿沟”,为农村居民收入增长提供更好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条件。

(二)稳健性檢验

1平行趋势检验

基于双重差分模型考察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的影响,一个基本的前提是在试点政策实施前,实验组与对照组具有相同的变动趋势。为此,本文参考事件研究方法进行平行趋势检验。具体模型设定如式(4)所示。

其中,didkit表示“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这一政策实施的虚拟变量,k=-4,-3,-2,0,1,2,3,4。当实验组样本在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之前或之后的第k年时,didkit=1,否则,didkit=0。以对数化处理后的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式(4)进行了估计。为了更为直观地观察平行趋势检验的结果,依据回归结果绘制了在95%的置信区间下didkit的估计系数图示,具体如图1所示。

由图1可以看出,did-4it、did-3it、did-2it的系数均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在推行“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政策前,实验组与对照组的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变化趋势不存在显著差异,满足平行趋势的要求。因此,双重差分模型具有良好的适用性。此外,从试点政策实施后的各年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来看,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增收具有显著且持续增强的促进作用,与表2所示动态回归结果一致。

2基于匹配后样本的再检验

作为一项自上而下的国家行动,“宽带中国”示范城市试点是由中央政府在全国范围内选定的。虽然从实验组样本来看,示范城市的选择具有一定的随机特征,但也并非是完全随机的过程,由此导致模型在一定程度上面临着选择性偏差的问题。为此,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对对照组样本进行筛选,在此基础上重新进行双重差分估计。具体来讲,本文将式(1)中控制变量作为匹配变量,对实验组和对照组进行逐年匹配。在匹配方法的选择上,分别基于半径匹配、核匹配和近邻匹配三种方式进行样本匹配。基于匹配后样本分别进行估计,结果如表3中回归(1)至回归(3)所示。其中,回归(1)至回归(3)分别是基于半径匹配、核匹配和近邻匹配三种方式进行样本匹配并基于匹配后样本进行估计的结果。从中可以看出,三次估计中“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的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与前述结论一致。

3生存分析

为了排除“宽带中国”示范城市的选择与农村居民收入之间存在逆向因果关系的可能,借鉴BECK等(2019)[39]的做法,检验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是否影响城市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具体来讲,本文设定如下风险回归模型:

其中,T表示城市生存时间,income表示农村居民收入水平,Xj表示影响城市是否能够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的一系列控制变量的集合,继续沿用式(1)相同的控制变量。假定城市生存时间服从Weibul分布,并使用加速失效时间模型估计式(5)所示回归模型,结果如表3中回归(4)和回归(5)所示。从中可以看出,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对城市生存时间的估计系数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之前,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对其能否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不存在显著影响。由此可见,前述估计结果不受变量间逆向因果关系的影响,估计结果具有稳健性。

4加入省份与年份的交互项

农村居民收入受到经济、政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而回归分析过程中很难控制影响农村居民收入的所有变量。为了尽可能降低遗漏变量对前述结果造成的影响,进一步加入省份与年份的交互项,即控制省份和年度交互固定效应,结果如表3中回归(6)所示。从中可以看出,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仍显著为正,表明前述结论具有稳健性。

5安慰剂检验

此外,还采取随机设置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方式进行安慰剂检验。在保证数据分布不变的前提下,随机设置每个城市对应的政策虚拟变量取值。具体来讲,保持入选“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的时间不变,如果某一年有n个城市入选了“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试点,那么从当年及其之前年份没有入选试点政策的样本中随机抽取n个城市作为新的实验组,并在此基础上基于新的样本重新估计式(1)所示回归模型。按照上述处理方式重复实验1 000次,并得到1 000个DID的估计系数。计算所有估计系数均值分布,具体如图2所示。从中可以看出,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的t值主要分布在0附近,并且基本在-2到2的范围内,说明随机设置的“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对农村居民收入没有显著影响,前述估计结果有效。

(三)作用机制分析

为了检验假说11,即检验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是否通过促进地区创业水平提升进而带动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升的作用机制,分别以私营和个体从业人员数占城市就业人员比重(创业水平1)以及城市新增中小企业数量(创业水平2)测度城市创业水平,并基于Ender所编写的Stata程序对式(1)至式(3)所示中介效应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回归(1)至回归(3)的中介变量为用私营和个体从业人员数占城市就业人员比重测度的城市创业水平。从中可以看出,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城市创业水平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并且城市创业水平也会显著提升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从中介效应值来看,地区创业水平的中介效应为00039,约占总效应的2605%。此外,为了检验上述中介机制是否稳健,还进行了Sobel检验和Bootstrap检验,结果均证实了地区创业水平的中介机制。以城市新增中小企业数量测度地区创业水平,并将其代入中介效应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如回归(4)至回归(6)所示。从中可以看出,“宽带中国”政策虚拟变量对地区创业水平的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而地区创业水平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估计系数同样显著为正。由此可见,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为地区创业活动开展提供了良好的信息和网络平台,促进了地区创业水平提升,以此带动了农村居民增收。Sobel检验和Bootstrap检验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此外,依据回归结果,城市创业活动的中介效应为00036,约占总效应的2408%。上述结果表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了地区创业水平提升,以此带动了农村居民增收,并且采用不同指标测度地区创业活动的回归结果均肯定了上述机制。从估计系数来看,两次中介效应分析中,地区创业水平的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重十分接近,约为25%,假说11得到验证。

(四)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检验

为了检验假说2是否成立,进一步构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指标,使用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之比测度城乡收入差距,并将该指标作为被解释变量代入式(1)进行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回归(1)结果表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显著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与假说2一致。这可能是由于:一方面,从“数字排斥”的角度出发,城乡居民享受的互联网服务存在差距,相对于农村居民,城市居民享受着更加便捷的互联网服务;另一方面,城市居民往往具有更高的人力资本水平,能够更加熟练和有效地利用互联网平台开展创业活动,提升自身收入水平。进一步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拉大作用分摊到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后的每一年,估计结果如回归(2)所示。从中可以看出,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发展带来的城乡收入差距也呈现出逐渐拉大的趋势。由此可见,在推动互联网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优化城乡收入分配格局,将共享发展内置于互联网经济发展的实践中,是新时代我国面临的重要任务。

五、研究結论与政策建议

作为信息供给和交流的重要平台,互联网发展对提高居民收入具有重要影响。本文基于2003年至2018年全国285个地级以上城市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主要得出如下结论。第一,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显著提高了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并且“宽带中国”示范城市建设带动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普及会促进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增长。同时,基于反事实分析、生存分析、加入省份与年份的交互项等多种方法进行的稳健性检验均支持上述结论。动态分析结果表明,随着时间推移,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的增收效应具有逐年递增的趋势。第二,基于中介效应模型的分析结果表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可以通过带动地区创业型经济发展,进而促进农村居民增收,并且地区创业活动的中介效应约占总效应的25%。第三,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显著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并且随着地区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普及,网络发展带来的城乡收入差距也具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首先,加大互联网基础设施在农村地区的建设支持力度,推动互联网和乡村振兴融合发展。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对农村居民增收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扩大互联网在农村地区的覆盖范围,是提高农村居民收入的重要举措。应加快农村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规划,在提高互联网普及率的同时,增强城乡家庭网络接入能力。应提高农村居民使用互联网的能力,通过技能培训等方式缓解农村居民面临的“数字排斥”问题,帮助农村居民更好获取和充分利用互联网服务。其次,提高创业水平是互联网基础设施促进农村居民增收的重要作用机制。因此,应当优化创新创业环境,制定政策鼓励互联网创业平台和孵化器建设,加强对农户基于互联网创业的培育和扶持力度,完善农村电子商务平台的配套支持政策,为“互联网+农村”发展提供更加完善的软硬件基础设施条件。最后,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虽然促进了农村居民增收,但也会拉大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应当注重城乡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均等化发展,保障农村居民网络服务的可得性。政府应制定农村居民互联网应用技能培训计划,让更多农村居民接触互联网、使用互联网;同时要强化互联网发展的普惠性特征,以共享发展为导向推动互联网经济发展,通过诸如鼓励数字普惠金融、数字农业等措施,弥合城乡之间存在的“数字鸿沟”,更好地发挥互联网基础设施在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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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Xiaotong,LuYue

(Business School,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Abstract: As national strategic public infrastructure,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increasing rural residents’ income. At the same time, it is also changing the income pattern of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 China. Taking the construction of “Broadband China” demonstration cities as a quasi natural experiment, this paper empirically examines the impact of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the income level of rural residents and its functioning mechanism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285 cities above prefecture level in China from 2003 to 2018, and further discusses the evolution of urban and rural income patter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Internet popularization.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Broadband China” demonstration cities has led to the popularization of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and increased the per capita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the test results of dynamic characteristics show that the income increasing effect of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on rural residents is increasing year by year. According to the analysis of the functioning mechanism, the entrepreneurial economic development driven by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is an important factor to increase the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Even so, due to twoway “digital exclusion” and other factors,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has significantly widened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Based on the research results, it is proposed that the income distribution effect of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should be viewed dialectically, and the government ought to increase the support for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in rural areas, improve the pro poverty and universal benefits of Internet economy, and make full use of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to promote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increase rural residents’ income.

Key words:internet infrastructure; “Broadband China”;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entrepreneurship

(責任编辑:李萌)

收稿日期:2021-11-09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 (71902069)。

作者简介:金晓彤(1964—),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村经济与市场营销;路越(1986—),男,辽宁沈阳人,吉林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村经济。DOI: 1013253/j.cnki.ddjjgl.2022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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