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圣彼得堡收藏的《红楼梦》木刻版插图及民间年画
2022-04-07张晓丹李逸津
○ 张晓丹 李逸津
(1.天津体育学院 体育文化学院,天津 301617;2.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俄罗斯文化首都圣彼得堡,历来是海外“红学”研究的一方重镇。据俄罗斯国立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的两位青年学者E.A.扎维多夫斯卡娅(Е.А. Завидовская,1978-,汉名叶可嘉,现在台湾清华大学工作)和Д.И.马亚茨基(Д.И. Маяцкий,1982-,汉名马义德,现任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副教授)编撰的《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图书馆收藏王西里院士中国书籍目录》(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孔子学院,2012年版),仅该馆收藏的由圣彼得堡大学教授В.П.瓦西里耶夫(В.П.Васильев,1818-1900,汉名王西里)在中国搜罗的《红楼梦》线装刻本就有3种(编号为BУ19、20、21),其中BУ19为1函,5册,共25回(第26-30回、36-40回、46-60回);BУ20为3函(2-4),共18册(第31-120回);BУ21号下为2函,其中第1函17册(第17-19、37-46、53-120回),第2函6册(第61-90回)。还有被书商改名为《增评补全图金玉缘》的光绪己丑年(1889年)沪上石印本(编号BУ137)一种,2函16册,120回。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石印或铅印本《增评补图石头记》两种(编号BУ239、BУ240),扉页上题有“悼红轩原本”字样,120回[1]42-47,98-199,354-325。瓦西里耶夫在他本人写的《关于圣彼得堡大学东方书籍的笔记》中写道:“长篇小说的代表通常被认为是《金瓶梅》,但早就被认为高于它的无疑是《红楼梦》,它表现为在散文形式的迷人故事中的有趣的情节——准确地说,我们很难在欧洲找到这种类型的作品。据说这部书是在一个贵族家庭里写的,当时它只是手稿,而它的印刷本售价很贵。”[2]89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他后来在《中国文学史纲要》一书中对《红楼梦》评论的雏形,同时也可以看到当年《红楼梦》在中国图书市场上受欢迎的程度。
随着《红楼梦》刻本的涌入,各种刻本上附刊的木刻版画插图,中国传统称之为“绣像”,也就进入了俄国汉学家的眼帘,引起他们研究的兴趣。上文提到的叶可嘉和马义德两位青年学者不久前在《圣彼得堡大学学报》上发表论文《圣彼得堡收藏中的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插图木刻版和民间木刻画》(Китайский классический романСон в красном теремев иллюстрированных ксилографических изданиях и на народной ксилографической картине из собраний 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а)①,为我们提供了圣彼得堡收藏中国《红楼梦》插图与年画的比较详细的信息。这里,就摘译其中令中国读者感兴趣的部分,供国内研究者参考。
叶可嘉、马义德(以下简称“叶马”)论文涉及的《红楼梦》插图本和“红楼”题材年画,除保存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M.高尔基科学图书馆东方部的藏本之外,还有一部分来自位于圣彼得堡的国立宗教史博物馆(俄文缩写为 ГМИР)、埃尔米塔日(冬宫)博物馆(俄文缩写为 ГЭ)、俄罗斯科学院人类学和人种学博物馆(俄文缩写为 МАЭ РАН)。
“叶马”在文中指出:“最早的插图本小说是高鹗版第一部120回本②,其封面和标题分别为:《绣像红楼梦》和《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由‘萃文书屋’刊印。该版本的独特性在于它的文本是用活字印制的,而不是用木板印刷的,而插图则是与文本分开剪裁的,这成为小说不同版本出现的原因。……这部书被收藏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东方系图书馆的中国旧书中,并以编号xyl.327存储。这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收藏的《红楼梦》中最古老的版本。正因为如此,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9年6月访问彼得堡大学时向他展示了这本书。”[3]158作者还说:“在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手稿研究所(ИВР РАН)也可以找到保存程度不同的‘萃文书屋’印制的书籍,但其出版年代尚不清楚(藏书代码为C83,C330,C860,C864)。”[4]232、254
“叶马”指出:“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收藏的编码为xyl.327的书册曾经属于在北京传教士团任修士大司祭的彼得·卡缅斯基(1765-1845)的藏品,它保存完好,包括24个册子,分为4函。每册大小为23.1×17厘米,版框大小为21.7×13.4厘米,一页上有10行,每行24个字。折缝上没有信息,只有一道‘鱼尾’③。该书的前言由程伟元(1745?-1818)(小泉程伟元序)和高鹗(高鹗序)撰写,在纸的一侧有24幅带有赞美诗的插图(图赞),另一侧是签名、目录和小说正文。插图按以下顺序给出(名字印在纸张的折页上):‘石头’‘宝玉’‘贾氏宗祠’‘史太君’‘贾政及其妻子王夫人’‘元春’‘迎春’‘ 探春’‘惜春’‘李纨和贾兰’‘王熙凤’‘巧姐’‘秦氏’‘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妙玉’‘薛宝琴’‘李雯李琦和邢岫烟’‘尤三姐’‘香菱袭人’‘晴雯’‘女乐’‘僧道’等。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上写着:‘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终,萃文书屋藏板’。”[3]159
“叶马”文中写道:“‘程甲本’②在新版本中多次转载,出现了‘乙’‘丙’‘丁’等其他版本。它们与第一个文本的主要区别在于,对文本进行了少量更正,在某些地方对文本进行了较小的补充。至于说明部分,它至少在印书馆‘抱青阁’和‘东观阁’出版的书中完全复制了第一版。因此,它们可以被视为同一个版本的不变形式。”[3]159
“叶马”文章说:“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东方系图书馆藏有‘东观阁’出版的小说的不完整版本,编码为xyl.1321。标题写着:‘道光壬午年(1822年)东观阁刻重刻本’,‘东观阁梓行,道光壬午重镌,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背面刻有签名‘东观主人’。专家将此版本称为‘程乙本’。该书共12册,共1函,包括第1-60回。也就是缺少带有其他12册第61-120回的第2函。折缝上写着:《红楼梦》,有一道黑色的‘鱼尾’。这本书的大小是22×14厘米,版框是17×12厘米,页面上有11行,每行有22个字。”二位作者引用冯其庸、李希凡两位中国红学家所著《红楼梦大辞典》④中的说法,指出“这本书属于第一版的重印第二版”。二位作者指出:“其内容包括以下几部分:程伟元和高鹗的序言,小说的目录,24个插图(类似于xyl.327)和小说的正文。插图标题也标记在折缝上。”[3]159-160
“叶马”比较了“程甲本”与“程乙本”同一内容的插图xyl.327和xyl.1321,指出:“它们上面描绘的画面完全相同。其诗句题词(书法内容和风格)与插图标题也是相同的。尽管如此,不难发现,甲本的特点是绘画艺术水平更高和细节刻画更好,而乙本则显得粗糙和简化。尽管两个版本图画的结构组成和关键细节的数量通常相同(例如,所描绘的人、水罐、山峰等数量的相同),版本中的一些小细节可能会稍作修改……在技术上被省略或替换为更简单的细节。”[3]160作为示例,二位作者引证了两幅带有宝玉形象的插图:
xyl. 327:
xyl. 1321:
图1
图2
“叶马”写道:“在 xyl.327 中。这位年轻主人公及其对话者的长袍,以及背景中的栏杆,都装饰有相当复杂、清晰可辨的装饰品。栏杆上可以读到三个汉字:‘虚幻境’(应为‘太虚幻境’,但画面上只出现‘虚幻境’三字——译者注)。而在xyl.1321中,装饰线条更为示意,栏杆中没有文字。签名设计也存在细微的差异。”[3]160
“叶马”进一步指出:“在以后的版本中,史太君图像的标题被更改:女主角名字的第一个字被省略了(在xyl1321版中为‘太君’,而在xyl327版中为‘史太君’)。除此之外,诗句中的字数也可能不同。”他们说:“比如,在为编号xyl. 327的《贾政和王夫人》图配诗的第一行有6个字,第二行是7个,第三行8个,第4行7个;在 xyl. 1321图前三行都是8个字,第四行是4个字。类似的字数差异也可以在为‘探春’‘秦氏’‘林黛玉’‘妙玉’‘李雯李琦和邢岫烟’‘香菱和袭人’‘女乐’‘僧道’画像的赞诗中看到。”[3]160-161
“叶马”文中说:“编码为xyl. 2054的没有标题的刻本很有意思。其第一部分的设计与编码为xyl.327的画面类似,而第二部分类似于编码为xyl.1321的本子。此刻本不完整,由两函组成,分为23册。最初有24册,但第4-8回的第二册已经丢失。在这本书中,带目录的一册以及第1-3、16-25、66-70、76-95、116-120回均属于xyl.1321的第二版,其余部分(缺失第4-8回的内容除外),包括插图属于第一版(xyl.327)。这些插图、它们的标题以及对它们的诗句题词在技术优点和内容上绝对是编码为xyl.327xyl的第一版的复制。唯一的不同是在xyl.2054图像侧面或上方有带有主人公名字和一些图画中的其他信息的标注:‘石头’(在石头图片旁边附注‘宝玉历史的说明’)、‘宝玉’ (以下在附图旁边注有文字名称)、‘探春 ’‘王熙凤’‘薛宝钗’‘尤三姐’和‘晴雯’。”[3]161
“叶马”指出,在清代除了上述第一版插图木刻版画系列外,至少还有两个其他带有木刻版画的主要版本,即嘉庆时期的藤花榭藏板(约1818年),以及道光十二年(1832年)带有王希廉(1805-1877年)评论的双清仙馆本。藤花榭板小说共120回,标题为《绣像红楼梦藤花榭藏板》。“叶马”在文章中介绍说:“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手稿研究所有两本1820年印制的这个版本的保存完好的副本(书籍编号为B82和C45)[4]231。本书的文字完全重复了嘉庆十六年(1811年)东观阁印小说的第一版文字。书的内容包括程伟元的序、目录、15张加赞的插图:在纸页的一面印有肖像,另一面是赞词。插图的技术和数量与其他出版物中的肖像不同。此书的其他版本多次印刷,如‘耘香阁’‘会锦堂’‘聚和堂’‘翠草堂’‘三让堂’本等等。”[3]162
“叶马”文章介绍说:“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在编码xyl.1610号下收录了这本书的耘香阁同治三年(1864年)的完整重印本。全书共24册,分为4函,共120回。标题为《绣像红楼梦,藤花榭原板,耘香阁重梓》。刻板所有人的签名印在标题的背面。在折缝处,印有缩写名称‘红楼梦’,还有两个黑色的‘象鼻’⑤。页面上有11行,每行有24个字。书本大小为 19.8×11.7厘米,版框18.1×11.5厘米,第一册包含程伟元的序言,15幅带有诗句的插图(在纸页的一面是肖像,另一面是诗句)、目录、文本。绣像部分包括以下图画:‘石头’‘宝玉’‘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李纨’‘王熙凤’‘巧姐’‘秦可卿’ ‘宝钗’‘林黛玉’‘史湘云’‘妙玉’‘僧道’。在多数情况下(如‘石头’‘宝玉’‘元春’‘迎春’‘僧道’等图),绣像的思想和内容显然是从早期插图版本(xyl.327,xyl.1321)中借用的。也有些绘画提供了全新的图像,或者使用了经过修改的旧图像——在它们之上,可以看到早期发现的各个可识别的插图细节(如‘林黛玉’画中横梁上的鸟,王熙凤如厕时面前的镜子,惜春面前写字用的桌子,‘探春’画中的书等等)。通常,这些插图的特征是极简主义和制作质量低下。”[3]162
“叶马”文章说:“以圣彼得堡大学图书收藏中插图本《红楼梦》书籍的演进为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方面,曹雪芹作品的木刻插图是规范的(在所有版本中,都可以追溯到显然是经典的程甲本插图的影响);另一方面,从18世纪末起,它们被某种程度上在技术和数量上逐渐被简化的图画所取代。”[3]162-163
“叶马”文章指出:“如果说,一开始小说的再版者试图在插图的定量和实质性操作中与‘程甲本’中包含的24幅图保持相似性,那么在‘程乙本’中,这些图像的细节明显地减少。到1860年代,插图的数量已完全减少到15幅,尽管事实上,绣像本身采用了技术上甚至更简单的关键人物肖像的形式,周围的物品非常有限。显然,这种趋势与图书出版商希望节省雕刻师的作品并降低印刷成本有关。出版商没有根本放弃插图,这表明他们认为插图是作品的重要补充。1860年后,中国向外界开放,并出现了便宜得多的新印刷技术,该小说的石印本开始出现,上面印有大量精美的插图,现在已为该小说的每一回制作了插图。这些变化表明,出版商发现自己处于新的、更方便的技术环境和较少受财务限制的状况中,继续非常重视插图,将它们视为具有艺术意义的附加内容,不仅增加了作品的美感,也可能是出版物本身的需求。”[3]163-164
清代后期,随着绣像本小说《红楼梦》在社会上的流行,出现了专门以《红楼梦》为题材的木刻版画,美国汉学家何谷理⑥(Robert E. Hegel,1943-)等一些西方研究者将它们定义为插图(иллюстрация),认为:“这些插图开始与小说文本分开起作用,甚至失去了与小说的紧密联系。”[5]90“叶马”文中介绍说:“1879年,淮浦居印社出版了由画家改琦⑦的画作印刷而成的四函木刻版画:《红楼梦图咏》,其中包括55幅配诗的人物肖像,主要是明代服饰的女性形象。”他们引用中国学者陆涛的意见[6]63写道:“改琦的画作创作于1814年至1815年之间,影响了杨柳青民俗画中的女性形象。钱慧安⑧(1833-1911)形成了在民间绘画中描绘人物的经典,他还借用了改琦画册中的场景标题。”[3]164
“叶马”文章中指出:“基于小说《红楼梦》主题由杨柳青画坊印制的第一批样本……是钱慧安在1880年代创作的12幅画作,其中包括小说的以下章节:第11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⑨,第23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第30回‘龄官画蔷痴及局外’,第38回‘薛蘅芜讽和螃蟹咏’,第44回‘喜出望外平儿理妝’,第70回‘史湘云偶填柳絮词’。”他们指出:“其中一些场景在国家艺术博物馆收藏的‘戴廉增’⑩作坊的绘画中重复出现。”[3]166二位作者还特意指出:“重要的是要注意,在以鲜花缠绕的栅栏为背景的沙子上写‘蔷’字的绘画场景(见下图)的规范可能是由一系列改琦的画作形成的,后来收录在上海的出版社有正书局的《红楼梦临本》(1923年)专辑中。但是,对于钱慧安可能在什么情况下了解到这些情况,问题尚不清楚。”[3]166
图3
“叶马”文章中还专辟一节介绍圣彼得堡收藏的“红楼”题材民间木版年画,两位作者写道:“国立宗教史博物馆(ГМИР)的藏品有来自小说场景的6幅画作,所有这些作品都通过构图的一致而统一在一起,小说中的场景被装饰在相同类型的装饰框中,场景的名称写在作品的上部。”“叶马”写道:“据博物馆研究员 М.В.柯尔玛诺夫斯卡娅称,这些画作是1938年从前圣伊萨大教堂——国家反宗教博物馆(ГАМБИС,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антирелигиозный музей бывший Исакиев-ский собор)的收藏中获得的,其编号表明它们属于不同的基金。В.М.阿列克谢耶夫院士(1881-1951)在1938年把大约一千幅民间画卖给了博物馆。假设这个系列是他在1906-1909年从中国购得的。我们记得,钱惠安画的系列也有一个框架,这表明该元素要么是从公认的大师那里借来的,要么是在杨柳青画家中已有的。国家宗教史博物馆藏画的画框装饰交织着吉祥的事物:蝙蝠——幸福的象征,牡丹——富贵的象征,桃子——长寿。”[3]167-168
“叶马”二位作者研究了位于圣彼得堡的俄罗斯科学院人类学和人种学博物馆(МАЭ РАН)中收藏的两幅“红楼”题材年画,他们说:“其中一幅与钱惠安的八幅画相似,被收录在王树村的画册中[7]。这两幅画均属于基金第3676号,由一位姓奥古里奇(Окулич)的收藏家于1928年捐赠给人类学和人种学博物馆(该基金包括273幅民间画作,其中多数是宗教、文学和戏剧情节)。编号为3676-148的绘画(见下图)由两幅图像组成,右图是小说中的场景,左图是吉祥的象征物。特别是鼎,意思是‘考试第一’;石榴——‘多子’;桃子——‘长寿’;水果佛手——幸福;牡丹——富贵[8]。右边是第五十回‘芦雪庭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中的场景。注有主人公的名字:宝玉和李琦坐在中间的桌子旁,宝钗在右边,而李纹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放着学者书房的标志物(砚台、书、笔)——希望成为官员,插着花枝的花瓶——宝钗不幸命运的象征。在上边,有场景名称的题字——‘芦雪庭’。构图不像钱惠安绘画那样的构架,也没有题诗。”[3]168
图4
接下来,“叶马”在文中绘制了一份表格,列举了位于圣彼得堡邮政总局街上的俄罗斯国家宗教史博物馆(ГМИР)收藏的《红楼梦》题材民间绘画[3]169-171:
博物馆号和照片:
Д-8882-VII (图5)
图5
第106回讲述了贾母跪在红垫子上祈祷,此时两名女仆——鸳鸯和珍珠站在旁边。
内容和画工标记:
第106回的场景,该回标题的第二部分写在右上角:“贾太君祷天消祸患”,左边是作坊的标志“廉增戴记”。
博物馆号和照片:
В-3632-VII (图6)
图6
第40回讲述贾母如何与鸳鸯、湘云、宝钗、黛玉和迎春一起玩骨牌(文学游戏)。在画中,我们只看到贾母和鸳鸯一起玩。另外两个女孩正在玩手指游戏。
内容和画工标记:
第40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的场景。画上带有“牙牌令”的标题[8]。“骨牌上的命令”。在右下角有“戴廉增”(实为“廉增戴记”——译者注)作坊的标记。在窗帘的折痕下——有数字“十”,表示该图片所属的系列。
博物馆编号和照片:
В-3263-VII (图7)
在贾宝玉和表妹林黛玉发生冲突后,心情不好,就去了大观园,看到一个女孩用发夹在地上画着“蔷”字。在这幅画中,描绘贾宝玉和两名女演员宝官、玉官,这与小说的内容不符。
内容和画工标记:
第30回中的场景。在图片的中心是该回标题的一部分“龄官划蔷痴及局外”。左下是作坊标记:“廉增戴记”。上面是数字“十一”。
博物馆编号和照片:
В-3631-VII (图8)
图8
据推测,这幅画展示了宝玉如何看望躺在床上的病弱的年轻人秦钟,但这个人物看起来更像一个女人,在小说的第7回中没有这样的场景。
内容和画工标记:
第7回《周瑞妻宫花送姑娘 宁国府宝玉会秦钟》中的场景;这幅画的标题是:“宁国府(此处俄译误为秦国府——译者注) 宝玉会秦钟”。在左边的中间是作坊的标记:“廉增戴记”。上方是数字“十二”。
博物馆编号和照片:
В-3637-VII (图9)
图9
这幅画展示了宝玉透过窗户偷听宝钗的弹奏。在小说中,是宝玉聆听女佣妙玉和惜春演奏古琴。因此,小说的内容在图画中被改变了。
内容和画工标记:
第87回《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的场景,但画面上只包含《红楼梦》小说的名字,没有作坊的标记。据推测,这幅画模仿了戴廉增工坊的一系列作品。
博物馆编号和照片:
Д-8805_1-VII (图10)
图10
场景描绘了宝钗和湘云在蘅芜(俄译作香草)苑里聊天。宝钗(俄译作宝玉,误——译者注)的哥哥薛蟠与女仆调情。
内容和画工标记:
摘自第37回的场景。该回标题的第二部分写道:“蘅芜院夜拟菊花题”。没有作坊标记。
“叶马”文中特意提到编号为МАЭ3676-116_1的绘画(见图11),指出:“它表现的是第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的一个场景。本回标题的第一部分写在中间,左侧是拿着手杖的年长的李嬷嬷,圆门后面是好笑的哥哥宝玉和妹妹黛玉,在门的右侧是女仆袭人,她因不尊重而被李嬷嬷责骂。”[3]172-173
图11
“叶马”文中描述这幅画道:“在中心,以盛开的梅花为背景,站立着宝钗。画上没有作坊标记。”他们说,在М. Л. 鲁多娃编纂的《国立埃尔米塔日收藏中的中国民间年画:展览目录》[9]中,有一副博物馆编号为ЛТ-59,于1936年被从人类学和人种学博物馆移交给埃尔米塔日的图画,类似于МАЭ的这幅№3676-116/1号画,“但它们的颜色和表现方式不同”。他们写道:“人类学和人种学博物馆绘画中人物的面部表情传达了不同的情感,似乎在反映小说(第20回)内容方面更为准确。我们也注意到民间绘画中经常出现作诗和诗歌比赛的场景;它们成为传统中国诗歌娱乐的百科全书。”[3]172-173
“叶马”文引述中俄两国研究者的意见写道:“王树村和其他研究者强调,民间绘画中经常出现的刘姥姥证明了画家渴望使小说的内容更接近平民百姓的意愿,这种人的代表是一个农村老妇。上面已经说过,最早根据小说创作的一幅画描绘了这位女主人公在富丽堂皇的花园里散步[10]61[11]23。”他们说:“В. М. 阿列克谢耶夫收藏(编号为№ ЛТ-4306 ГЭ)中的两个场景之一证实了刘姥姥是最受喜欢的角色这一事实[9]。它描绘了第41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中的一个场景。该画显示了本回标题的第二部分(刘姥姥醉卧怡红院)。重要的是,图画中所描绘的与小说内容有所不同。……同时,根据钱惠安的素描,场景的构图重复了以上八幅画中的一幅[7]67。”[3]173
“叶马”指出:“俄罗斯冬宫的中国民间绘画收藏是俄罗斯乃至世界上最丰富的,其一小部分反映在目录中[8]212,可以在互联网上获取到更多的图像。”例如他们自己“除了上述绘画之外”,还在网上找到以下绘画:“编号为№ ЛТ-4777 的《红楼梦庆赏中秋节》,编号为№ ЛТ-4779 的一幅无题画,描绘的是怡红院中的凉亭和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并在其上标有名字。”[3]173-174
叶可嘉、马义德在文末最后总结说:“自从曹雪芹的120回小说《红楼梦》第一版发行以来,中国已经形成了出版该作品所有后续版本并附有插图的传统。直到19世纪60年代主要使用木刻版印刷方法时,由‘程甲本’(1791年)制定的未成文的经典对出版商仍有很强的吸引力。1860年后,石印术变得非常流行。然后,经典被违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插图。这部小说成为许多为它作画的画家们的灵感。创作小说插图的画家和雕刻师的名字是未知的,但可以假定它们受到‘学者画家’(文人画)绘画的影响。”[3]174“叶马”指出:“画家们之所以选择小说的情节,是因为它被禁止,这促使作品的粉丝们在艺术世界以新的视觉体裁对其主人公和场景进行可视化处理。”[3]174二位作者写道:“我们研究的目的之一是弄清为小说《红楼梦》创作绘画的画家与那些为工人们制作模板而创作草图的画家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可以追溯到画家改琦的作品对版画的影响,该作品以版画形式在1879年随专辑《红楼梦图咏》出版,它以专业画家钱惠安的作品为基础,大概是在1880年代,钱惠安应杨柳青作坊的邀请,根据小说《红楼梦》的情节创作了绘画。”[3]174“叶马”写道,改琦的“一系列绘画成为许多作坊复制的模具,带来了各种变化。包括戴廉增在内的著名作坊负责人可能复制了钱惠安的作品,然后其他作坊也从中复制了这些作品”。他们说:“我们注意到许多绘画作品中都存在着流行的场景和人物,这证实了研究的愿望,也就是使绘画作品内容更接近富裕与和谐生活的流行观念,并为绘画作品增添了有益于人生的内容色彩。”二位作者又指出:“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绘画经常重复相同的场景,并以相似的构图和颜色进行描绘。”[3]174这话也说出了杨柳青年画是匠人作坊制作的模式化刻板制品,而非画家凭灵感和艺术个性的一次性独特创作的特点。
俄罗斯是中国山水相连的最大邻邦,也是一个有世界意识的文化大国。由于地理条件和历史机缘,俄罗斯在与中国文化交往的三百多年中,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大量中国图书,成为世界上中国古籍收藏最多的国家之一。但由于历史文化的隔膜、社会需求的不合,这些古籍又长期处于收而不理、藏而不清的状态。当前,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下,国内有关单位正在进行对俄藏中国古籍的调查、整理与研究工作。叶可嘉、马义德二位青年学者的这篇论文,无疑给我们提供了一份俄藏《红楼梦》版画的联络图,便于我们按图索骥,让孤悬海外的《红楼梦》版画得以为自己的故乡所知,为新时代的“红学”研究和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研究,做出自己的贡献。
【 注 释 】
①载《圣彼得堡大学学报》(东方学和非洲学研究),2020年,第12卷,第2分册,第156-177页。
②即“程甲本”,俄译为“程第一本”,由程伟元、高鹗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第一次整理出版一百二十回活字版,从此《红楼梦》有了印刷本。俄文中没有“甲乙”这样的概念,故称“第一本”——译者注。
③古籍版本术语。鱼尾即版心中间用作折页基准的图形 ︻ 因其酷似鱼尾,故名。距版心上边大约四分之一处。有时版心上下方都有鱼尾。鱼尾的作用是用作标示中缝线,作为折页的标准。
④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版。
⑤象鼻,一般是指白口书在鱼尾上方那条未着墨的空白版心与墨色的鱼尾相连的部分,因整体看起来像是下垂的象鼻,所以称为象鼻。另一种说法是指在鱼尾上方至上栏线这一段书口上的中缝左右各雕一道墨线,这两道墨线下方与上鱼尾相连,似是垂下的象鼻,故有象鼻之称。
⑥何谷理(Robert E. Hegel,1943-)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东亚语言文化系主任,迪克曼比较文学讲座教授与中国文学教授。
⑦改琦(1773-1828),清代画家。字伯韫,号香白,又号七芗、玉壶山人、玉壶外史、玉壶仙叟等。回族,先世本西域人,松江(今上海市)人,宗法华喦,喜用兰叶描,仕女衣纹细秀,树石背景简逸,造型纤细,敷色清雅,创立了仕女画新的体格,时人称为“改派”。
⑧钱慧安(1833-1911),字吉生,祖籍浙江湖州,出生于宝山高桥镇(旧属江苏,今上海辖区)。别号清溪樵子、退一老人,因其画室名为双管楼,故又号双管楼主。钱慧安天资聪颖,自少年时代就从民间画师的写真技艺中汲取营养,早年关注明代仇英、唐寅、陈洪绶的画风,继而学习费丹旭、改琦、上官周等名家,对清初《晚笑堂画传》更是心追手摹,终将诸家之法融会贯通。
⑨在这里和下文中,使用了由帕纳苏克(V.A. Pananasuk)做出的小说各回标题的公认译文。——作者原注。
⑩“戴廉增”是杨柳青年画业的著名字号,在杨柳青年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戴家祖籍苏州桃花坞,祖上以印小说、画绣像为生,明代燕王“清君侧”时随移民定居杨柳青。戴廉增是戴家第九代传人,他非常敬业,画得好,经营又好,便以自己名字作为画店的字号,还把字号印在所卖年画上,清末民初洋纸画喧宾夺主,土产画大受淘汰,各画店纷纷倒闭。后来只剩下两家:一是戴廉增,为戴姓后辈;一是廉增戴,为其表亲宋姓。廉增戴并有支店设于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