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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遗产到资源: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乡村角色研究
——以贵州省为例

2022-04-06王月月

东南文化 2022年5期
关键词:手工艺品手工艺技艺

王月月 段 勇

(1.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艺术人类学研究所 山东济南 250300;2.上海大学文学院 上海 200444)

内容提要:传统手工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于特定的历史时期,是动静结合的历史记忆者,其历时性、载体性、传承性体现了遗产角色。传统手工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重要的文化资源类别,各方主体在助其由资源转化为经济效益的进程中存在传承地文化生态衰微、产品同质化严重、产品供需矛盾、缺乏优势品牌等问题。基于遗产保存与资源利用的视角,保护主体应着力保护传统手工艺赖以生存的传统村落生态、助力后继人才的培育,传承主体应在坚守核心技艺的基础上适度创新,利用主体在尊重传统手工艺文化的基础上创新设计与生产,共同助力传统手工艺在乡村振兴中形成持久的内生性造血机制。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传承历史悠久,类型丰富。据统计,中国73%以上的非遗项目保存在传统乡村[1],其中亦有大量的传统手工艺类非遗。传统手工艺是由传承人口传心授而代代相传的,以手工制作为特点,制品兼具实用性和审美性的独特技艺。由于传统手工艺类非遗具有内在经济价值,其保护、利用有助于深度挖掘乡村的特色资源。像贵州乡村底蕴深厚的民间文化特色资源曾在乡村脱贫攻坚进程中发挥过重要的助力作用,然而进入乡村振兴新阶段,传承地的“空心化”、产品的“同质化”等情况未得到显著改善,今后能否持续发力仍需进一步探讨。因此,笔者将从遗产保存到资源利用的角度,梳理并探讨传统手工艺的“前世”与“今生”,力图构建传统手工艺的遗产角色、资源角色、经济角色体系,形成传统手工类非遗助力乡村振兴的持续性内生造血机制,丰富非遗生产性保护的相关理论。

一、文化遗产角色: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遗产特征

遗产指“历史上遗留下来的精神财富或物质财富”[2]。传统手工艺类非遗之所以属于“遗产”,是因为在历代典籍记载、物质载体遗存、传承人活态传承等方面体现了其遗产属性。

(一)历代典籍记载见证其悠久历史

传统手工艺类非遗是历史时期流传下来的手工造物技艺,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在历代典籍中亦有记载。《考工记》《天工开物》《髹饰录》等是专门记载手工艺的文献,记录了主要的工艺种类及制作方法等内容。贵州传统手工艺品在明清以来的文献中有丰富的记载。如纺染织绣方面,明代《(嘉靖)贵州通志》中载,中曹司“腹下系五彩挑绣方幅如绶”[3],又清代《道光贵阳府志》载,“葛布,旧出贵定,甚粗。苗布、苗锦,俱出贵定”[4],反映了明清时期贵州已有挑花绣技艺、织布技艺。文房四宝制作方面,清代《黔书 续·黔书 黔记 黔语》载,“思州之架溪潭庐石,有金银点者可琢为砚,唐秀才源以一枚馈”,“石阡纸极光厚,可临帖”[5],体现了清代贵州思州砚制作技艺、石阡纸制作技艺。食品制作技艺方面,《(嘉靖)贵州通志》载,独山州治近都匀,其地产茶,多以茶为货[6],《道光贵阳府志》载,“醋,人家以法制成者色黄赤而味香,谓之米醋。又市中用酸酒作醋,谓之酒醋”[7],反映了明清时期贵州制茶技艺、酿醋技艺。可见,贵州传统手工艺起源较早,包括纺染织绣技艺、服饰制作技艺、食品制作技艺、文房四宝制作技艺等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手工艺类别,是特定历史发展阶段的重要见证。

(二)物质载体遗存作为文物静态展示

从文化形态来看,传统手工艺类非遗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特殊文化形态。然而,传统手工艺品作为传统手工艺的物质载体是有形的,体现了历史时期手工艺的发达、精湛程度。目前国内可移动文物根据质地、功能、工艺等可综合划分为35个类别,如陶器、瓷器、金银器、漆器、雕塑、竹木雕、家具、织绣、乐器等[8],基本上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民间的造物水平。传统手工艺品由于制作技艺精湛,是历史时期手工制造技艺水平的映射,通常作为可移动文物被不同级别、不同类别的博物馆收藏,静态展示其不同时期的高超手工艺水平。贵州省各级各类博物馆所收藏的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物质载体,年代跨度从西汉至清末民初,涉及种类有服饰制作、编织扎制、雕刻塑造、漆器髹饰、金属加工、纺染织绣、陶瓷烧造、家具建筑、文房制作、器具制作等。如纺染织绣技艺遗存方面,现藏于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民族博物馆的清代制品“苗族彩绣百鸟大花衣”是苗族传统节日服装——牯脏服,所用刺绣工艺为平绣,所用纹饰为鸟、蝴蝶、龙身鸟和八角花等图案;服饰制作技艺遗存方面,现藏于贵州民族婚俗博物馆的清代制品“布依族戏服”采用长衣右衽、高衩、鱼尾形下摆的款式,是布依族服饰的古老样式[9]。博物馆作为传统手工艺制品的静态展示者,保存了手工艺的古老样式、纹饰、材质等,既为传承人提供了具象化的技艺模板,也为研究人员提供了宝贵的民间文物资料。

(三)传承主体口传心授动态传承

除物质载体遗存的博物馆静态展示外,传统手工艺类非遗还依托传承人动态传承,体现鲜明的“活态性”。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遗产特征不仅通过历时久远性来评判,还需评判其核心技艺是否至今仍代代传承未曾中断,这也是判定非遗“真实性”的关键所在。传统手工艺赓续传承的关键在于传承人,传承人是实现原材料到工艺品转换的核心。例如,造纸业在我国传承历史悠久,据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中对“造皮纸”的记载:“凡皮纸,楮皮六十斤,仍入绝嫩竹麻四十斤,同塘漂浸,同用石灰浆涂,入釜煮糜。”[10]贵州省皮纸制作技艺仍保留着古老的造纸工艺,其工序与《天工开物》中的记载相吻合,因此“皮纸制作技艺”(Ⅷ-67)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分布在贵阳市香纸沟、贞丰县小屯镇龙井村、丹寨县石桥村。正是因为传承人的世代传承,古老的工艺在当代社会中仍然能够大放异彩。

二、文化资源角色:乡村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利用现状

非遗作为一笔重要的文化战略资源,是引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快速崛起的最为重要的“文化原动力”[11]。在国家政策的引导和扶持下,活化利用、生产性保护是传统手工艺类非遗当下常见的利用措施,既激活了其固有的经济属性,也长久地保存了优秀传统文化的根脉。

(一)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文化资源价值

美国商务部秘书长特别助理图伊瑟·W.维纳(Louise W.Wiener)在其著作《文化资源:老资产—旅游新市场》(Cultural Resources:An old Asset-A New Market for Tourism)中较早提出了“文化资源”一词,他认为文化资源指艺术、人文、历史保护领域的营利和非营利活动[12],其观点体现了文化资源的营利性与公益性。事实上文化资源是与文化活动密切相关的隐形资产,它无法直接进入经济生产领域,而是需要通过对文化元素的提取或对文化资源的有形转化才能进入经济领域。传统手工艺类非遗制品除满足手艺人自给自足外,也可通过传承人参与市场交易,从而转化为经济效益。传统手工艺的文化资源价值大致体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是手工艺品作为文化产品销售的直接收入。手工艺品大多依赖于旅游景区实现销售。贵州传统手工艺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地域特色,是特色村寨景区不可或缺的旅游纪念品类型,像刺绣、蜡染、扎染、民族服饰、银饰等产品广泛分布。二是蕴含手工技艺的餐饮业、住宿业等其他相关文化服务业的收益。旅游是集吃、住、行、游、购等为一体的体验活动,吃和住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如饮食类非遗技艺主要满足“吃”的需求,其核心技艺一方面为平民百姓所掌握,代表着民众的饮食习惯;另一方面为饮食行业所掌握,随着商品经济的兴衰而兴衰,发挥其固有的经济价值。民宿则体现了游客对“住”的需求,很多村民将家中多余房屋改造成民宿,满足了游客体验当地文化的需求。

(二)传承人创建多种乡村经济组织形式

传承活动是非遗传承人通过口传心授,使非遗技艺世代传承至今的身体活动,正如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文化资本理论中所提出的“身体化的状态”,是行动者身体和心智长期作用而内化于心的秉性和才能[13]。传承人通过口传心授习得核心技艺并通过经验、悟性内化于心而掌握手工艺。他们作为传承主体积极响应政府政策号召,创建公司、合作社、工坊等多种乡村经济组织形式,带动当地乡村振兴。

1.“代表性传承人+公司+农户”模式

各级各类代表性传承人依托所传承的传统手工艺,创办了纺染织绣类、服饰制作类、银饰锻造技艺类、乐器制作类、造纸技艺类等各类手工艺公司。公司招聘的员工以周边掌握技艺者为主,既有代表性传承人,也有掌握类似技艺的普通传承人。随着政府振兴工艺政策的号召,公司招聘周边低收入农户进入公司培训,培训合格者可直接入职公司,或以计件、派单的形式允许他们将原材料带至家中完成订单,使他们实现“灵活就业”,以此带动周边村民增收。如国家级非遗项目“苗族银饰锻造技艺”州级代表性传承人潘仕学于2018年选择返村创业,创办了春富银饰工坊。2021年,他创建了贵州省潘仕学文化创意有限公司,主要经营首饰加工及销售、银饰手工体验服务、首饰主题民俗体验服务等。目前他在本村村民中招收徒弟,直接传授三十余人,其中常驻工坊的有3人,年龄在20岁左右。工坊制作的银饰产品既有传统手艺产品,也有应用现代手艺创新制作的产品,如银餐具、银茶具等[14]。

2.“代表性传承人+合作社+农户”模式

合作社是村民自愿、自发组建的互帮互助、统购统销的集体经济组织,能够代表村集体与外界建立经济联系。很多技艺型村寨在代表性传承人的带领下建立技艺型合作社,整合全村的手工艺作坊,带动村民积极参与手艺培训、订单派发,利用所掌握的手工艺带动农户增收。如贵州省丹寨县石桥黔山古法造纸专业合作社,由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王兴武于2009年带领村内造纸户共同设立,所依托的手工艺为“皮纸制作技艺”(Ⅷ-67)。合作社负责对社员生产加工古法手工纸、书画纸、图书馆和博物馆专用纸等纸品进行技术指导,并集中收购和统一销售。2020年,合作社产值589万元,带动就业人员185人。王兴武为了留住古老的造纸技艺,在当地政府文化部门的支持下,一方面对老式皮纸的制作工序进行了改良,即通过改变纸浆配方比例,研制了新式手工白皮纸及古籍修复纸;另一方面,为迎合市场多样化的消费需求,将植物花草融入传统手工造纸技艺,研制出了花草纸,并以花草纸为原料制作文化创意产品,如花草纸灯笼、花草纸笔记本、花草纸相框等,深受消费者的喜爱[15]。

3.“传承人+工坊+农户”模式

传承人以某项熟练掌握的传统手工艺为基础,在政府推动非遗工坊建设助力乡村振兴的政策支持下,建立非遗工坊,并吸纳周边村民就业。如贵州雷山郎德上寨蜡染技艺非遗扶贫就业工坊依托的技艺为“苗族蜡染技艺”(Ⅷ-25),产品有蜡染包、蜡染挂画等。工坊负责人陈金才多次为朗德片区的36户妇女提供刺绣、植物染技艺培训,采取“非遗+扶贫+旅游”“非遗+旅游体验”的经营模式,辐射带动周边21户贫困户增收。2019年工坊增收29万元,助力村民实现家门口就业[16]。郎德上寨非遗工坊将苗绣、蜡染等传统手工艺与现代审美相融合,制作出蜡染公文包、钱包等当代日常生活用品,扩大了产品市场。

(三)文化企业创新衍生品的设计与开发

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认为,客观化的状态是指物化或对象化的文化财产,以文化商品(如图片、书籍、辞典、工具、机器等)的形式存在,这些商品是理论留下的痕迹或具体体现,或是对理论及问题的批判[17]。其中提出的“文化商品”概念与国内文化经济学领域的“文化产品”概念类似。文化产品与普通产品的区别在于其蕴含的文化性。从这一视角来看,传统手工艺品及文化创意衍生品都属于文化产品的物质产品形式。传统手工艺的利用主体以文化创意公司为主,主要采用提取传统元素进行现代设计,生产出符合现代审美需求的文化创意产品。传统手工艺品与文化创意衍生品两种文化产品的物质载体在本质上存在较大差别。从耗时性来看,前者主要靠手工完成,耗时较长;后者主要靠机械制作完成,耗时短。从生产量来看,前者依靠手工完成多道工序,产量低;后者可以依托机器批量化生产,产量高。从成本来看,前者人工成本高;后者生产前期投入设计、设备的成本高,但一旦正式投产运营,批量化生产后的成本随之降低。贵州省文化创意公司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既有国有企业,也有民办企业。如国有企业贵州榕江月亮故乡文化创意公司对竹编工艺、蓝染工艺、苗绣、苗族银饰锻制技艺等传统工艺进行创意设计,研发融入榕江民族文化元素的文化创意产品,带动周围村寨村民脱贫致富,使传统手工艺文创产品融入现代社会生活[18]。贵州文创公司以传统手工艺元素为基础创作衍生品,虽然有异于传统手工艺品,但有助于黔文化的对外传播。

(四)高校开展研学活动助力跨界创新

当前,服务社会经济成为高校的重要任务之一,产学研协同创新成为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强劲动力之一[19]。部分高校作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研修培训计划”的参与单位,培训代表性传承人群。上海大学传统工艺工作站近年来开办竹艺、苗族银饰锻造、木雕、染织绣等研修班,促进传承人与设计师、研究生的深入交流,帮助传承人打造传统手工艺与现代艺术的融合点,实现传统手工艺的跨界设计扶贫。通过培训,高校一方面为传承人讲授非遗的基本理论,提高对传统手工艺文化内涵的认知,激发传承活动的主动性、自觉性;另一方面,为传承人传达现代艺术设计理念,助力他们在返乡后能够传承核心技艺的基础上,对传统文化与现代审美的融合进行适度创新,推动传统手工艺走进寻常百姓家。

三、文化经济角色:乡村传统手工艺的转化困境及路径

布尔迪厄认为文化资本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本[20],初步探索了文化与经济的转化关系。文化资源需要在生产领域转化才能发挥其经济价值进入文化经济领域,而文化经济取得的效益也能为保护文化资源提供资金支持,从而达到资源保护与开发的良性互动。然而,传统手工艺类非遗在资源转化为经济的过程中面临一定的困境。

(一)传承地文化生态式微亟待保护

乡村是民族文化的根脉所在,保护传统村落也是保护民族文化的根脉。传统村落是传统手工艺的传承地,是文化创意持续发力的不竭源泉。因此,保护传统村落既有利于保护传统手工艺的传承地文化生态,又有利于保持传统村落的整体风貌,为塑造特色乡村奠定基础。然而,近年来传统村落受到了多方面的冲击。首先,传统建筑逐年消失,破坏了乡村的整体风貌。村民出于改善家庭生活条件的需求,普遍使用现代建筑材料建造房屋。因此,很多传统村落失去了原有的民族特色、建筑特色、文化特色,向“千村一面”的趋势发展。其次,中青年群体由于外出务工、求学等原因常年缺席乡村,其中也有部分是迫于生计压力选择外出的传承人。传统习俗逐渐淡化,传统手工艺日趋濒危,导致乡村在外在人口密集度、内在技艺掌握度方面都呈现“空心化”的趋势。从塑造特色乡村需要内外兼修的角度来看,“千村一面”不利于乡村外在风貌的特色化,而“空心化”不利于乡村内在文化内涵的持久性。

政府作为保护主体,应当在政策方面对传统手工艺的传承地加以保护,以维护文化根脉。一是鼓励乡村维持整体风貌,细化并落实传统村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的评选及评估标准。在房屋营造技艺保护方面,鼓励整体保留或部分保留、加固原有的房屋,保存原有的建筑文化;并鼓励按照传统营造技艺建造新的建筑,使营造技艺在实践中得以保存。在内部陈设方面,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可以按照当代人们的生活习惯适当装修。二是出台相关政策促进乡村经济发展,吸引村民返乡。在贵州全省已经迈入“高铁时代”“县县通高速”的背景下,基层政府应着重改善乡村的交通条件,打通通往乡村的“最后一公里”。交通设施的完善能够为资金、教育、产业等方面的引入奠定基础。

(二)产品同质化严重亟需设计人才

目前,参与传统手工艺品的设计群体以代表性传承人群为主。部分代表性传承人经过高校非遗传承人培训班的培训,逐渐掌握了现代设计技能而成为设计师。他们所设计、生产的产品部分为符合现代审美的手工艺品,部分为提取传统手工艺非遗元素的文化创意衍生品。然而,代表性传承人群中掌握设计技能的仍是少数,产品创意不足导致同质化严重。正因为现代的旅游工艺品市场上充斥着大量的机械化制品,各旅游村寨内工艺品店内商品大同小异,缺乏独特风格,同质化严重。从游客消费视角,游客在不同景点所看到的特色商品在图案、纹样、造型等方面大多相似或一致,缺乏民族、村寨辨识度,在一处景点消费后就很少再在其他景点二次消费,所谓的“特色”商品亦不再具有竞争力,降低了不同景点的销售总额。

传承人一方面应当坚守核心技艺,保持核心技艺的赓续传承;另一方面在传承、利用中要适度创新,融入当代的审美元素,吸引年轻群体主动传承技艺。传统手工艺的发展亟需传承设计复合型人才,高校作为培养后继人才的摇篮成为重要的人才孵化器。具体而言,高校应在以下方面有所作为:完善民族非遗资源的知识体系,构建完整的教学体系,使学生熟悉并掌握非遗的传承历史及当代价值;加强与传承人的联系,聘请传承人教授实践课程,提高学生的手工技能,为培养后继人才做准备;继续开办传承人研修班,提升传承人的非遗理论水平、设计水平;建立与手工艺品企业的长期合作,邀请企业参与学生的联合培养,以实习或毕业后入职的形式参与企业手工艺品的设计与生产,提高产品的孵化能力。

(三)产品供需矛盾需优化生产方式

传统手工艺品进入市场需要经过生产、制作等重要环节。目前,手工艺的生产方式主要有三种,三者各有利弊。一是纯手工生产的传统生产方式。该方式的生产主体是传承人,保持了核心技艺,然而由于耗时长、人工费用高而导致售价高,使得很多消费者望而却步。二是半手工半机械的生产方式。传承人结合时代审美需求,适当创新手工艺,借助缝纫机等其他加工机械,提升传统手工艺品美观性。部分文创企业将传统手工艺品与现代物品相结合,生产出具有传统手工艺品元素的现代制品。三是全机械化的生产方式。该方式一方面适用于文创公司开发衍生品,即提取传统手工艺元素重新设计生产,满足消费者求新、求异的多样化需求;另一方面适用于传统手工艺品的仿制品,即带有传统元素(纹样、色彩等)采用机械化批量生产的产品,与传统手工艺品相比,样式相似,但缺少“手工”情感,在各大景区分布广泛。

三种生产方式的核心问题在于手工、机械制作之间的“度”如何平衡。笔者认为,相关主体应当因地制宜地选择生产方式,同时对传统手工艺品与文创衍生品加以区分。一是传承人坚守纯手工生产的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应该以身作则,以保护和传承传统手工艺文化为己任,并带动村内的普通传承人共同参与生产,守护祖辈流传下来的优秀文化;同时也向消费者宣传传统工艺中丰富的文化内涵,适合走高级定制的生产路线,满足个性化、多样化的消费需求。二是传承人手工辅以机械制作创新产品。非遗传承人所开设的公司不仅有部分纯手工制作的传统手工艺品,由于其销量大,也有多数辅以现代机械制作的手工艺品。传承人在用材上应该仍旧使用传统材料,可以在制品的种类、形式、色彩、图案等方面进行创新,辅以机械生产出工整、精美的手工艺品,迎合市场的现代审美需求,实现传统与现代的相互融合。三是文创公司提取元素批量生产。文化产业的典型特征是机械化、批量化大生产,已经不属于“手工艺品”的范畴,而是文化创意衍生品。文创公司追求新、奇、特,以“内容为王”,优秀的传统手工艺便成为其注入文化内涵的源泉。

(四)缺乏优势品牌需完善营销方式

传统手工艺类非遗产品在其发展过程中,由于其技艺的独特性、品质的稳定性为人们所熟知,部分技艺逐渐成为被人们信赖的“老字号”产品。老字号企业往往意味着高超的技艺水平、良好的经营信誉、卓越的品质保障。贵州省“中华老字号”企业有10家,“贵州老字号”企业有96家,且多数为城市中的饮食类企业,还有少数医药类企业。然而,贵州乡村尚未形成特色鲜明的品牌,尚无知名“技艺型”特色乡村,未能形成显著的品牌效应。

品牌是产品的无形资产,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消费者的消费选择,品牌的塑造方向主要包括产品的知名度、美誉度和消费者的忠诚度。利用主体今后应当着力构建传统手工艺品牌,深挖本土文化内涵,走差异化生产路线、营销推广路线。贵州非遗手工艺品企业需要深挖文化内涵,将“黔文化”的文化精髓植入手工艺品之中,增强其表现力的同时也要提升文化的渲染力、感染力。传承主体及利用主体应增加创意元素提高产品的辨识度,细分消费人群及市场相应生产,拓宽宣传方式助力产品营销推广。另外,在乡村整体品牌的塑造方面,乡村可借鉴云南大理新华村经验,先行塑造一批“技艺型乡村”,再打造更多的贵州技艺村,带动乡村经济发展,塑造传统工艺的乡土品牌。同时,贵州乡村在塑造核心技艺品牌时,要结合乡村的传统音乐、传统舞蹈、民俗等非遗类型,与旅游业、演艺业等相关文化产业相融合,整体促进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

四、结语

传统手工艺类非遗是集体与社会记忆的重要体现,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经济价值、科学价值与艺术价值。当前,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已经得到了一定满足,而文化需求远未得到满足。在此背景下,“让文物活起来”成为文化遗产领域的重要发展趋势,应积极探索文化遗产与日常生活的结合点。生产性保护是传统手工艺类非遗的合理利用方式,在保护核心技艺的基础上促进创新,生产出符合现代生活需求的兼具艺术性与科学性的产品。基于遗产保存、保护到资源利用、开发的视角,探索传统手工艺由遗产到资源的挖掘过程、资源到经济的转化过程,是探索精英独有文化到社会群体共享的文化传承需求,也是探索乡村非遗能否形成持续性内生动力的文化经济理论诉求,更是促进远去的手工艺重新回归日常生活的社会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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