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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痕的表达:数字漫画的阅读痕迹生产

2022-04-03孔正毅,程粮君

编辑之友 2022年3期

孔正毅,程粮君

【摘要】在阅读史研究中,文本、物质形态和阅读构成的研究框架是分析各阶段阅读过程的基础,这三者间的关系既包括作者意图与读者理解间的内在张力,也包括书籍物质形态与文本意义间的联系。互联网媒介发展进程下的数字阅读,围绕读者、阅读文本和文本形态构建出特定的循环关系,而贯穿于循环关系中的节点则是受众留下的阅读痕迹。通过分析阅读痕迹可以更好地了解数字阅读生态的关系构建和数字阅读空间中的意义生产。文章从媒介可供性视角出发,选取快看漫画为数字漫画产品典型案例,分析其阅读痕迹的产生与变化,对数字阅读行为和阅读文化进行更详细的探析。

【关键词】阅读痕迹 可供性 快看漫画

【中圖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3-035-05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3.005

一、阅读痕迹的概念探讨

关于阅读痕迹的定义,比较流行的说法是指阅读主体在阅读过程中对阅读客体留下的标志。[1]这些标志包含范围较广,如标注、摘抄、勾画、读书笔记等。而如果从分类角度来看,阅读痕迹则可分为直接阅读痕迹和间接阅读痕迹,所谓直接阅读痕迹,即阅读客体上显示的勾画、标注、直接引用以及章印,间接阅读痕迹包括书评、读书笔记、文献引用、摘抄、书序等。[1]在大部分阅读过程中,阅读客体留存的阅读痕迹最常见的是批注和摘抄,批注是最原始的阅读痕迹体现方式,也是出现时间较早的一种留痕形式。根据希瑟·杰克逊的考察,从1700年开始,书籍出版数量急剧增加,人们购书渠道越来越多,脚注形式开始出现,杰克逊根据这些脚注重建了十八、十九世纪英国早期的阅读环境以及读者与文本互动的模式。[2]而随着读者发现自己作为阅读主体在书中留下批注是件彰显个性的事情,留下批注开始成为当时英国读者流行的阅读方式,批注也成了学习的工具、对话的渠道、学术交流的方式。间接阅读痕迹最常用的摘抄则脱离了阅读客体本身,体现了阅读痕迹的可转移性。摘抄又名书钞,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最初只是一种收集格言警句并分类编排的读书窍门,后来普及为习道讲学的必备技能。[3]通过对这些书钞的内容分析,可以构建出读者的阅读行为,但读者书钞也有解构内容的行为,有的读者在做书钞时,对文本内容重新加工编排,甚至自创人物、生活细节和情节。[4]在这个再创造过程中,读者与作者、读书与写作的界限变得模糊。尽管如此,经过鉴定,书钞可用来准确复原个人的读书品位,更进一步接近阅读本身。[5]通过对阅读痕迹的定义及分类可以发现,留痕能够对阅读主体精神状态进行细致描绘,研究阅读痕迹,是一个研究读者与阅读客体、阅读客体与旁观者、旁观者与读者的循环社会网络体系,使作为阅读主体的读者、作为阅读文本的阅读客体与作为研究阅读痕迹的旁观者形成一种共同体,探讨阅读痕迹对阅读主体与阅读客体造成的影响。

二、媒介变迁与阅读痕迹的变化

在口耳相传时代,人们对内容的获取并没有一种具象化的媒介载体,主要依赖听觉渠道获取信息,由于客观物质条件限制,这个阶段并未产生阅读的显性行为,但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已具备阅读的初级意识。人们很早就意识到,口头指示、协议、记账之类的事情很容易被歪曲、引起争执或忘记。因此需要一个特别的证人或“不朽的见证者”准确无误地回想交易的商品和数额,于是诞生了书写形式,人类的声音以石刻形式留存。[6]这种石刻的形式奠定了阅读载体的形式,而诸如青铜器、龟甲、木头、陶瓷等材料上所刻的文字使阅读行为逐渐具象化,阅读痕迹也逐渐被大众所知。早期的阅读痕迹多为一些指示性文本,如象形文字、几何图形等,这些符号的产生使书写成为一种意义性符号的排序,而这些意义性符号可以将人类的思想意识和活动形态表达出来,从而使其他人通过阅读这些符号了解其背后的意义,实现人与人的沟通,进而达成共识。

进入印刷时代后,纸质媒介真正成为文本的媒介载体。随着生产印刷媒介的技术不断提高,书籍销量也不断攀升,人们获取文本内容的渠道更为便捷,与之伴随的则是读者的阅读习惯发生改变,从过去的碎片化信息获取转为阅读长篇幅的文章,从追求信息文本的数量到追求文章内容的质量。在纸质媒介技术尚未成熟的时候,文本内容本身是权威的中心,受众只能被动接受而无法进行内容对比,而在纸质印刷技术日益成熟的阶段,作为受众的读者开始挑战正统的文本中心地位,个人见解、读者评价逐渐成为印刷时代的推崇,而这些见解和评价作为印刷时代的阅读痕迹客观上也推动了社会观念的变化。此时,人本主义开始兴起,读写能力不再是特权阶层的专属,如书中批注等阅读痕迹倒逼书籍生产商开始关注读者需求,通过调查读者评价,生产符合读者需求的书籍,这导致书籍本身不再只是获取知识的媒介,更是一种读者与文本内容进行交流的工具,并影响读者的阅读期待。夏蒂埃认为,阅读就是读者世界与文本世界结合产生意义的过程。所谓读者世界则是受众自发形成的一种社群,而文本世界则是由文本本身、物质形态、社会规范构成的,这个世界的结构、规范、制度约束文本意义的生产。[7]从夏蒂埃的观点出发,在书籍生产中,读者与文本结合产生意义的重要标志则是阅读痕迹。印刷时代最具有代表性的阅读痕迹便是各种文本批注,这些文本批注的意义最初是代表个人对文本内容的评价,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本批注的象征性意义逐渐大于批注内容本身,如一些名家大师在书籍、字画上的批注成为某些书商、收藏家的地位象征,一些毫无名气的书籍因无意间得到有名气的大师、作家的批注而变得声名鹊起,批注开始成为一种书籍售卖的高档附加品。

而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电子媒介时代到来后,阅读行为开始多样化,各种电子书及软件,使读者的文本阅读选择性大大增加,屏幕阅读成为阅读行为的主要载体。随着屏幕阅读逐渐大众化、日常化,文本类型也呈现多样化特点,不仅存在传统的文字符号,图像、声音、表情包、色彩等符号也开始融入文本中。电子媒介带来的屏幕阅读消解了传统的读者与文本间的联系,形成了读者与文本、读者与读者、读者与作者的三重格局。印刷时代,文本的接受中心往往以作者为主,受众根据作者生产的文本内容进行反馈,形成作者—文本—读者—作者的循环系统。而互联网打破了这样的循环,技术成为阅读行为的中心,读者、作者、文本可以作为独立的行为主体构建多种循环格局。这样的阅读生态下,阅读痕迹成为数字痕迹,读者的分享,超链接的插入,对内容的点赞、跟帖、关注都成为阅读痕迹的一种,这些经过人机互动产生的阅读痕迹更具广泛性和多样性。在痕迹商业化的互联网社会更具有行为价值,读者对文本内容的关注量、转发量、浏览量都可视为一种量化数据,作为阅读动机来衡量内容价值。但在实际操作中,这种衡量标准难以客观评价文本内容的真正价值,如恶意点踩、水军刷榜等行为扭曲了文本内容本身的价值,加之流量易操控,进而扰乱了互联网阅读生态秩序,这在部分互联网原创文学作品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卡尔普夫认为,如果将所谓的超链接、关注者数量、浏览量等指标作为衡量工具,那么内容的可信度与这些数据的经济或政治价值成反比。[8]综上,在互联网屏幕阅读时代,阅读生态已发生了巨大变化,阅读痕迹的类型、形式、载体也呈现出多样化特点,为互联网阅读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三、可供性与数字阅读痕迹

可供性这一概念自国内学者引进之后,逐渐被学界认可接受。在吉布森看来,可供性是个环境心理学的概念,其将可供性概括为生物或有机体与环境间的协调,从生态学视角出发,使周边环境引发的相互协调、相互关联、相互补充等关系与生物或有机体产生触碰,从而根据感知采取的行动将其纳入意义生产的空间。[9]从吉布森对可供性的界定可以看出,可供性不仅是一个属性,还是人或有机体与周边环境发生联系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强调有机体与环境的互补性。可供性的提出为之后的知觉生態学提供了分析路径。

特维从吉布森的可供性理论脉络出发,进一步明确可供性为环境的属性或倾向。根据特维的解释,这种环境的属性或倾向范围广泛,既可以是所处环境的属性,也可以是带有一定倾向性的行动主体。[10]Thomas Stoffregen从知觉与行动的生态取向出发,对可供性的范畴进行量化分析,认为可供性指引起行为的个体与环境的相对属性关系。[11]社会学家Hutchby从技术决定论立场出发,将可供性定义为技术物给行动提供的可能性。而Lievrouw在Hutchby、吉布森早期论述的基础上提出了中介模型,即动态勾连技术物/再配置、实践/再中介和社会归置/再型构,三者分别与可供性的三种特质相对应,其中任何一方的变动都在其他两者间生成相应的变动。从Lievrouw对可供性的论述延展可以看出,可供性已经超越原本的技术决定论框架,更多是强调技术与物间的联系与复杂性,讨论其与社会理论的结合。[12]

自潘忠党等学者将可供性引入传播学界后,可供性被抽象为研究新媒介的一种框架。根据潘忠党的概括,新媒介的可供性理论框架可抽象为生产可供性、社交可供性、移动可供性,每种层面的可供性又可细分为不同要素,如生产可供性包括可编辑、可审阅、可复制、可伸缩、可关联;社交可供性包括可致意、可传情、可协调、可连接;移动可供性包括可携带、可获取、可定位、可兼容等各项可供力。[13]很多国内学者根据可供性的外延和多种形式相继进行了其他方面的研究,如具身研究和身体的传播,随着各种虚拟技术的发展,身体缺席成为虚拟社会的常见形式,而媒介可供性为脱离身体的物质性研究提供了很好的观察视角。

在梳理可供性的基础上,借鉴潘忠党对媒介可供性的理论框架进行阐释,将其引入数字阅读,从媒介可供性出发,将数字空间的阅读痕迹分为文本痕迹、自我痕迹和互动痕迹,分别对应生产可供、移动可供和社交可供。[14]这恰好迎合了当下互联网媒介发展下的数字阅读状况。数字阅读生态在互联网媒介的影响下,无论是类型还是文本内容都呈现出多样化特点,如微信阅读、蜗牛阅读、豆瓣阅读、有书共读等移动阅读软件的兴起,目前对这些阅读媒介的分析大多以文字符号为研究对象,鲜有图像符号的文本分析,而数字阅读不应局限于文字符号的研究,图像符号的文本分析更符合互联网碎片化、移动化的特点。因此,本文跳出以往过多强调对文字符号的数字阅读分析框架,转向漫画阅读这一图像文本形式,从媒介可供性理论框架出发,探讨数字媒介迭代下漫画阅读如何通过阅读痕迹勾连文本、读者、作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形成意义空间。

四、媒介可供性下的漫画阅读

漫画作为阅读的一种另类形式一直广受读者追捧,借助形象化的视觉符号和口语化的文字符号,使受众在阅读漫画时极易调动大脑中的感性思维,对漫画内容的印象也更为深刻。在传统印刷时代,漫画主要是连环画形式的纸质媒介,色彩以黑白为主色调,画面以静态为主。随着电视时代的到来,漫画开始登上荧屏,动漫则成为电视媒介下的新型产物。但无论是印刷时代的静态漫画还是电视时代的动态漫画,变化的只是漫画的媒介形态和画面呈现方式,本质上还是属于单一型的漫画阅读传播。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使漫画阅读形式发生了重大改变,漫画不仅是文本内容与读者之间的单一传受形式,还是具有可互动、碎片化、多形态的复合型数字漫画。这种数字漫画将新媒体的渠道优势与漫画内容优势有效结合起来,经过新媒体的各种渠道,数字漫画的创作思维、表现形式、呈现形态、阅读方式都发生了巨大改变。[15]

艾瑞数据显示,从2014年开始,互联网漫画阅读呈现快速发展趋势,相继出现布卡漫画、爱动漫、快看漫画、腾讯动漫、网易动漫、咪咕动漫等移动数字漫画APP,其中快看漫画总用户量超过1.3亿,其通过整合各种渠道,形成漫画社区、商城、付费阅读、游戏推广等多模块漫画形式,在诸多数字漫画阅读APP中占据主导地位,被第三方平台评为最受“00后”欢迎的移动平台。本文以快看漫画为研究对象,从媒介可供性的理论视角出发,分别从文本痕迹、互动痕迹、自我痕迹角度对漫画的阅读痕迹进行微观分析,[14]探讨阅读痕迹对整个数字漫画空间产生的意义和影响。

1. 消解的文本意义:文本痕迹的消费性生产

技术搭建的平台可供性对痕迹的消费性生产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赋能,根据吉布森对可供性的分析,外部环境为可供性的生产提供了重要影响力,技术平台无疑充当了这一角色。在数字媒介构建的空间中,任何一条评论都可作为文本痕迹来体现,这些文本痕迹让用户得以在数字空间中进行意义再生产,使每一条文本痕迹都可脱离原有的意义框架进行能指的狂欢。在数字漫画中,大量的评论、点赞、解释都可视为受众个体对漫画内容的意义阐释。在快看漫画的运营体系中,其布局社区、看漫画、商城、音视频、直播等多个板块,每个板块又对应着一个个根据个体兴趣设置的微观栏目。在快看漫画中,分布着浏览历史、推荐和追更漫画等栏目,在这些栏目中,作为个体的用户都可在漫画文本中留下文本痕迹,进行消费性的意义生产,浏览帖子栏目中包括转帖、点赞、评论、话题标签、阅读、筛选收藏等功能,这些功能让不同的个体可按自己对漫画内容的喜好进行快速筛选,从而为漫画内容的传播贡献流量,不断产生新意义,而漫画内容的价值也不断被重构,原本的漫画内容在个体的文本痕迹叠加下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成为受众阐释下的新漫画,而漫画的内容文本生产和文本接受叠加,形成数字漫画中的意义空间。

对于数字空间的文本痕迹来说,传统的文本概念已被数字媒介消解,取而代之的则是具有多种媒介特征的超文本。尼尔森认为,超文本是一种非序列生产的意义形态,且无法在传统的纸质媒介中呈现,它是多种文本形态相互关系的一种呈现,可能包括注释、摘要、评论、解释等多种形态,[16]而文本痕迹正是超文本的形态体现。在快看漫画中,个体在追全集漫画时,可自己制作漫画标签,可撰写评论,而优秀的漫画评论将有可能被其他个体评选为高赞评论,增加漫画内容的人气,推动优质漫画出圈。在漫画相关话题里,个体可通过点赞、评论、分享、话题关注、内容阅读量形成不同规模的话题圈,这些话题圈类似一种流量池,用户在里面所留下的每一种文本痕迹都可异化成流量,形成话题热度。可以说,快看漫画的内容生态正是通过个体用户留下的文本痕迹建构出来的。在数字媒介时代,传统的文本观被消解和反思,Katherine Hayles基于传统文本观的反思提出文本的物质性概念,指一个具体化的文本物质性是由它的实体特性与意指化策略相互作用形成的。[17]数字媒介时代的文本是一种关系产物,更加强调文本延展出来的意义,快看漫画上留下的文本痕迹,有些并不是只对漫画内容本身进行阐释,而是根据可供性外部环境的变化而生产,这体现了文本意指化作用形成的意义表达。

2. 互动关系的建构:社交需求的文本表达

技术的革新带来互动关系的变化。在数字平台中,各种社交关系的互动都是个体身份的象征,用户在数字平台留下的痕迹也为人际关系的建立提供了注脚。在数字阅读中,用户浏览的书目、阅读内容的时长都会不断添加并强调用户本身的身份标识,这种身份标识成為其他人是否愿意与之建立虚拟人际关系的重要参照坐标。在数字阅读生态中,互动性是吸引流量的关键所在,只有调动受众的阅读积极性和兴趣,才能使受众自发为文本内容买单从而形成阅读生态中的流量池变现,快看漫画也不例外。在快看漫画这个充满社交可供性的阅读平台中,其通过各种特色栏目吸引受众,围绕文本内容进行讨论解读、交流互动,从而留下各种互动痕迹。在快看漫画中,社区的设置、私聊窗口的建立、直播打赏功能的开发都为受众留下互动痕迹提供了多种可能性。在社区板块,快看漫画围绕每期的漫画内容营造话题热度,吸引受众发帖打榜,受众的发帖数量越多,漫画内容的影响力越大。而在漫画社区关注中,通过推荐关注和发帖关注使用户发布最新帖子和分享话题,这些发帖和话题分享留下的互动痕迹为一个个话题榜的形成提供了土壤,每个话题榜都附带不同的话题标签,进一步吸引受众留下更多互动痕迹,推动话题榜单提升热度,从而吸引更多流量。

除社区营造外,私聊窗口的个体化互动痕迹也拓展了漫画阅读所产生的社交关系。在快看漫画聊天窗口中,分布着消息对话列表、我的好友等社交平台界面。作为个体的受众可关注漫画作者以及漫画爱好者,聊天窗口中的消息记录、各种表情包的发送、访客记录的产生都是一种互动痕迹的体现,这些互动痕迹拉近受众与漫画作者间的距离,利用聊天界面这样的私密方式增加彼此间的交流,同期漫画的爱好者们也可通过这样的私密方式增加亲密关系,用户间可以浏览彼此的访客记录、分享感兴趣的漫画、制作漫画内容的同人表情包,扩大漫画内容的影响力。如果说社区互动是一种广场式的互动痕迹生产,那么私聊窗口则是一种虚拟亲密式互动痕迹生产,这些互动痕迹使协作式阅读成为可能,每个阅读主体都是漫画阅读生态的关系节点,贯穿于漫画生产者、接受者和传播者间,形成漫画生态内外循环。

3. 自我情感的文本呈现:漫画阅读中的自我痕迹

伴随阅读空间和阅读观念的变化,阅读行为从公共阅读转为私密阅读。最初的阅读行为大多集中在图书馆、学校等公共场所,随着个体空间的扩大和隐私意识的增强,私密阅读成为大众青睐的阅读行为,很多人习惯在一个密闭的私人场所进行阅读。数字平台的发展使私密阅读行为开始从书房式的实体空间转向个人式的虚拟空间,各种数字阅读平台的出现使虚拟式的书房成为流行的阅读场所。在虚拟阅读空间中,作为阅读主体的个体可将自己喜好的阅读文本添加在虚拟书架中,这些虚拟书架既可设置为仅自己所见,也可设置为公开所见,而书架上排列的书目则象征着个人的阅读品位,由此形成一种文本表演。在以数字漫画为代表的快看漫画软件中,充满着数量繁多的文本表演,这种文本表演本质上是一种自我阅读痕迹的生产过程,用户关注的漫画题材、漫画内容、漫画作者都体现出用户的兴趣和品位。漫画内容的阅读时长、阅读数量都是用户在虚拟空间的形象包装,对某一漫画内容和题材的阅读时长成为用户在漫画阅读空间的阅读许可证。在快看漫画中,用户在任务中心、商城栏目中可添加自己的阅读标签。在任务中心,用户通过每日签到来增加积分,随着积分的增多,用户可以看到每日、每周的快看漫画排行榜以及好友的漫画阅读排行榜,这些漫画排行榜在无形中使用户调整自己的漫画阅读行为,塑造自己的漫画阅读形象,形成一种仪式化私密阅读,这种仪式化的阅读行为使自我阅读形象管理变得更为重要,漫画的内容则成为其依附符号。

数字平台中,用户的个人隐私被平台无限收集,用户在阅读平台中留下的阅读痕迹为平台监视提供了机会,导致用户自我痕迹的管理更为明显。在快看漫画中,用户可能并不是出于兴趣进行发帖、浏览、关注,而是根据其他用户的漫画阅读题材和阅读时长进行自我调整,也就是说用户产生的自我痕迹为其他用户的自我痕迹管理提供了参考,这些自我痕迹的管理与生成形成了前台的文本表演,影响用户的阅读行为。

结语

研究阅读史的过程中,阅读痕迹无疑提供了重要参考。千百年来的阅读实质上是读者与作者间的心灵交流,而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阅读痕迹则为后来的读者提供了文本共享的纽带。在互联网媒介日益发达的今天,阅读痕迹的形式、载体更加丰富多样,以往的阅读痕迹大多以简单的批注、划线、摘抄为主,而数字阅读所产生的阅读痕迹留存性更久,呈现立体化特征。对于数字漫画这种新型阅读文本来说,阅读痕迹的产生则充满了多重意义,用户的收藏、浏览历史、标签添加、点赞、评论、话题打榜等都为漫画内容的生成增加了更多的意义阐释,这些自发性的意义阐释无疑是由各种阅读痕迹堆积而成的。在媒介进化速度越来越快的互联网时代,从媒介可供性视角看,微观阅读平台的阅读痕迹突破了纸质媒介时代的种种束缚,使阅读意义得到更广泛的阐释,数字阅读的空间不断得到扩展,也有助于理解数字阅读过程中的阅读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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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pression of  Traces: The Generation of  Reading Traces in Digital Comics

KONG Zheng-yi, CHENG Liang-jun(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601, China)

Abstract: In the study of reading history, the research framework of text, material form and reading constitutes the basis for analyzing the reading process at different stages. The relationship among the three includes the internal tension between the author's intention and readers' understanding, as well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terial form of books and the meaning of the text. In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Internet media, digital reading builds a specific circular relationship concerning readers, reading texts and text forms, while the nodes running through the circular relationship are the reading traces left by the audience. The relationship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reading ecology and meaning production in digital reading space can be better understood by analyzing reading trac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dia affordance, this paper selects Kuaikan comic as a typical case of digital comic products, analyzes the generation and change of its reading traces, and makes a more detailed analysis of digital reading behavior and reading culture.

Key words: reading trace; affordance; quick-read com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