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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的物质性:物质视野中的阅读实践与知识理路

2022-04-03吕清远

编辑之友 2022年3期
关键词:实践逻辑阅读

【摘要】文章从物质性的视角出发,探讨物质视野中的阅读实践与知识理路,洞察物质要素之于阅读活动的关联结构与作用逻辑,并据此发展出物质性的阅读观念。文章指出,阅读并非纯粹的精神活动,而是展开与存续于物质要素之中的。于阅读而言,物质要素是由文本、身体与环境联结而成的经验装置,它们构成了阅读的总体条件与基本境况。物质要素与阅读活动在关系、知识与行动层面有着紧密联系,这对于构置阅读组织方式、订造阅读内容形态与形塑阅读行为习惯具有积极的能动作用。物质要素作为一种元物质基础,在阅读的生产、劳动与官能实践中发挥着重要的中介作用,有力地塑造了人类的文明制度,建构了社会的文化资本,涵化了人们的认知结构。从物质演化角度来说,数字阅读脱离了传统物质形态的限制,重塑了阅读的物质要素构成,使阅读的仪式化特征逐渐式微,经验性联结日益增强。

【关键词】阅读 物质性 知识理路 关联结构 实践逻辑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3-021-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3.003

受制于二元对立的传统观念,人们多将阅读视为获取信息、学习知识与建构意义的文化过程,侧重关注阅读对于人类文化传承、思想交流、经验分享与认知世界的精神价值,忽视了阅读得以在现实社会中开展并存续的物质维度。基于此,人们通常把物质要素视为阅读的外置条件,而缺乏对于物质要素本身内在结构属性的关注与考量。事实上,物质要素不仅是阅读得以存续的基础构件,更确切地说,阅读就存在与展开于物质要素之中。在布鲁诺·拉图尔看来,物质要素与人类自身共同构成了相互联结的行动者网络,且物质要素也能作为自主性的行动者,在关系网络的交互作用中发挥实际的能动作用。[1]就此而言,阅读不仅是二元范畴中的文化性行为,更是物质范畴中的经验性实践。本文从物质性视角出发,力图突破人类中心主义与二元对立观念的思想束缚,重新审视物质要素与阅读的联结关系和构置意义,进而更好地探索阅读实践的知识理路与内在逻辑。值得注意的是,本文所指的物质性视角并非仅仅把重心落在物质要素本身,而是从关系维度把握物质要素与阅读实践间的逻辑勾连,以此揭示物质要素之于阅读实践的能动作用与联结意义。

一、在物之中:物质要素构成了阅读的总体条件与基本境况

阅读作为一种实践活动,它不是孤立存在的,也不是凭空发生的。仅仅把阅读看成“主体超然物外的精神行为”显然不妥。马丁·海德格尔拒斥“客体围绕主体而存在”的二元对立观念,认为人的存在是“在物之中(处在相互关联的事物构成的总体之中)”的,并且物质要素与人类自身的关联结构塑造了人们在现实社会中的中介化实践逻辑。[2]就此而言,阅读并非一种纯粹的精神行为,其背后是由物质要素联结而成的基础架构与原初动力。在这里,构成阅读的物质要素主要包括文本、身体与环境三个部分,它们在阅读实践中分别扮演了基础装置、具身认知与基本境况的功能角色,共同形塑了阅读实践的经验构型与总体条件。

1. 文本要素:从信息载具到基础装置

文本要素不仅是承载与传输讯息内容的载具管道,更是人们展开阅读行为与实践的基础装置。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们进行阅读的文本(物质形态)发生了多次实质性更迭与变迁。从先秦时期的结绳、石刻、铭文到封建社会的简策、帛书、笔墨纸砚、雕版/活字印刷,从近代以来的书籍、报刊、光盘、广播电视到今天的手机、电脑、电子阅读器、VR/AR设备,无不折射出文本要素在物质形态维度发生的功能结构变化。然而,囿于人类自身的中心主義视野,人们往往将这些物质性的文本要素视为承载与运输内容信息的载体工具,过度关注文本要素之于阅读的讯息形式与内容意义,忽视了对于文本要素本身内在功能结构属性的考量。在戴维·贡克尔与保罗·泰勒看来,介质(文本要素)内容的意义相较于介质(文本要素)来说是浅层的,但人们却往往被介质(文本要素)的内容讯息吸引了注意力,忽略了介质(文本要素)本身的社会影响。因此,人们不仅要关注文本要素在讯息与内容层面的载具作用,更要关注文本要素在结构与功能层面的构置意义,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文本要素之于阅读实践的积极能动价值。

约翰·彼得斯从物质要素的本体论视角出发,将介质(文本要素)的社会范畴从讯息层面拓展到栖居层面,并据此考察了介质(文本要素)在人类社会实践中的基础装置作用。[3]在彼得斯看来,不同的介质(文本要素)具有不同的物质属性与功能结构,它们犹如基础装置般孕育了人们的实践方式与行为模式。对于阅读而言,文本要素不仅表征了人们进行阅读的信息、内容、知识与意义,更在底层向度构置了人们展开阅读实践的基础设施与行动装置。纵观历史视野中的文本形态,以石刻、铭文、雕塑为代表的文本要素通常笨重且难以移动,往往需要人们通过朝觐、瞻仰、守望的方式进行阅读;以竹简、绢帛、印刷纸张为代表的文本要素具有一定的流动性与私密性,让人们能够在特定的时空环境中进行精细化阅读;以收音机、车载广播、音频APP为代表的文本要素用听书解开了阅读的视觉束缚,让阅读成为一种伴随性、生活化的实践活动;而以手机、电脑、电子阅读器、VR/AR设备为代表的超文本要素将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形式凝聚在自身的文本形态中,促使人们以全身心投入的行动姿态展开自身的阅读实践。

2. 身体要素:从精神解码到具身认知

阅读往往被人们视为获取信息、领会知识与传承文化的精神活动,这也使得身体要素在阅读研究中通常不受重视。从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到康德的“哥白尼革命”,人们逐渐确立了自身在现实世界中的主体地位,不断高扬精神的权力意志与能动作用,贬低肉身的官能感受与具身价值。也正是基于此,人们往往把阅读看作一种离身性的精神活动,关注阅读活动在智力层面的符码解读过程,拒斥肉身在阅读实践中的机体机能与官能感受,以此通达阅读的社会文化意义。事实上,身体不仅是人们进行阅读的精神装置,而且作为一种物质要素能动地参与到阅读的实践过程中。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传播的观念史》中直言:“书写宣称自己跟读者一对一交流,但实际上它们对读者不加区分,漠视了读者的灵魂。”[4]在彼得斯看来,文字是冰冷的、生硬的、缺乏内在性的,唯有行为主体的肉身在场与具身沟通,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与对话。于阅读而言,纯粹意义上的精神解码是不存在的。当人们在智力层面解读符码与索寻意义的时候,其背后涌动着肉身要素的感官实践与具身体悟。

身体作为人们赖以存在的物质实体,与周遭的环境要素一起构成了阅读的有机系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与情感体验,并具身性地参与着人们的阅读认知过程。[5]克里斯·希林认为,人类的心智寓于身体之中,与身体密不可分。[6]进一步说,人类的身体是生物性过程与社会性过程耦合而成的产物,它孕育着心理功能与社会意识间的结构性关联,形塑了生命有机体的智力潜能与感受阈限。因此,不同的身体机能及其具身经验往往催生出不同的阅读实践。在梅洛-庞蒂看来,身体是心灵的原初经验空间,它将人类自身与现实世界统一在肉身系统中,并经由肉身不断介入行为主体的思维认知与生命实践中。[7](14-27)在阅读实践中,身体的肉身要素对于人们的认知活动具有物质性的原初意义。人们若要获得良好的阅读体验,就要积极关注肉身要素的在场,让机体机能与官能感受也参与到行为主体的认知实践中。

3. 环境要素:从外置条件到基本境况

环境要素不仅是阅读得以发生的外置条件,更在实践层面形塑了阅读的基本境况。在过去的阅读观念中,人们往往对阅读抱有“一人一书一世界”的美好想象。事实上,纯粹意义上的阅读活动是不可能独立发生的,它必然寄寓在各种各样的环境要素当中,并在潜移默化中經受着环境要素的影响与制约。可以说,环境要素构成了阅读的基本境况。如果环境要素发生异常,人们的阅读实践就会变得难以为继。在日常的阅读实践中,嘈杂的声音与燥热的天气通常难以让人们静下心来,昏暗的灯光极易让人们产生视觉疲劳,而短暂的时间也难以让人们形成有深度的思考。显然,阅读活动的有效开展离不开场所、时间、光线、温度、声音、技术设备、宽带网络等环境要素的物质构成,且这些环境要素不断在底层向度影响着人们的阅读行为实践。尤其是在媒介化日益普及的今天,人们的阅读实践更离不开环境要素的加持,也更容易受到环境要素的影响。罗伯特·斯考伯与谢尔·伊斯雷尔在《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中指出,移动设备、社交媒体、大数据、传感器与定位系统作为五种技术原力,形塑着人们赖以生存与实践的基础环境。[8]可见,数字背景下的环境要素与阅读的物质性联结更为紧密,也更具有构置性意义。

环境要素对于阅读实践的构置性意义通常体现为场景逻辑。欧文·戈夫曼认为,环境要素(时间、地点、机构等)构成了人们展开自我实践的互动场景,暗喻了人们进行自我呈现的社会框架,并要求人们用一以贯之的道德模样完成自身的角色义务。[9]约书亚·梅罗维茨进一步发展了戈夫曼的场景主义思想,认为环境要素对于人们产生的社会影响是通过场景地理的动力机制实现的。在梅罗维茨看来,场景地理是人们展开生活实践的经验场域,它缔造了人们在特定时空环境下的行动模式与交往方式,形塑了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过程与情感结构。[10]于阅读而言,环境要素为人们构造了阅读实践的场景地理,并通过场景逻辑影响了人们进行阅读的实践方式与体验结构。过去,囿于书籍的实物形态,人们的阅读环境通常发生在图书馆、阅览室、书店等场景中,这也暗喻了人们阅读的实践方式是长时间、全身心、精细化的。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电子媒介设备逐渐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场景,人们能够在地铁、公交车、床上、卫生间等场景中进行阅读,这使得人们阅读的实践方式逐渐呈现出伴随化、碎片化、浏览化的特征。

二、物质联结:物质要素之于阅读的关联结构与能动作用

物质要素构成了阅读的总体条件与基本境况,在底层逻辑上勾勒了阅读的功能结构与实践方式。那么,物质要素是如何在阅读实践中发挥能动作用的呢?在拉图尔看来,物质要素若要在关系网络中实现自身的主动性作用,就要与其他行动者要素交互联结在一起,并通过相互界定、相互塑造与相互作用的方式获取自身的能动性力量。[7](56-67)可见,物质要素唯有在阅读实践中与其他要素联结在一起,才能有效地发挥自身的能动作用。

1. 关系联结:物质要素构置了阅读的组织方式

阅读活动是在关系维度中组织开展的。无论是个体向度的阅读实践,还是集体向度的阅读活动,都是在特定的组织方式中展开的,而物质要素又是构置阅读组织方式的重要力量。哈罗德·伊尼斯通过考察口语、字母表、石头、莎草纸、羊皮纸、印刷物等书写媒介物,发现不同的物质要素会发展出不同的阅读方式与知识体系,并据此衍生出不同的阅读组织方式与社会人际关系。[11](33-48)可以说,物质要素的功能结构对于阅读实践的组织方式具有基础性的构置作用。具体而言,物质要素的稀缺性、可移动性、便携性、富媒体性等特征,都会影响人们进行阅读实践的组织方式。在施蒂格·夏瓦看来,媒介物会作为一种本体化的元过程参与到人们的社会情境实践中,并基于自身的属性与动力推进社会的组织性框架与制度化实践。[12]阅读活动是在物质要素中存在与发生的,它的组织方式也必然会受到物质要素功能属性的影响与制约。具体而言,口语阅读通常是亲密与伴随式的,石刻物阅读通常是朝觐与仪式化的,印刷物阅读通常是占有与流动式的,而数字阅读则更具有社交与场景化的特征。

物质要素通过构置阅读活动的组织方式,在潜移默化中形塑了人们的交往形态与权力关系。纵观阅读的历史长河,阅读的物质组织形态始终牵绊着人们的社会交往关系。彼得斯通过对历史时空中的书写媒介物进行考察,发现书写媒介物曾长期被市场、皇家与寺庙等机构占有,这一少数群体长期掌握着记忆垄断与文化存储的权力杠杆,拥有相对较高的名誉地位与社会声望。[13]在我国古代,书写的媒介物(笔墨、纸张等)是稀缺物,这使阅读的组织往往集中在少数文人、士大夫、乡绅等群体当中,从魏晋时期的诗会(金谷酒数、曲水流觞等)、中唐时期的诗社(香山九老会、洛阳诗社等),到宋元明清时期的文人社团(洛阳耆英会、彭城诗社等),无不折射出书写与阅读所赋予人们的优越社会地位。近代以来,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发明与普及打破了少数群体对书写媒介物的垄断,让越来越多的人有机会有条件参与到阅读实践中,这也使阅读的社会关系越来越平权化与大众化。尤其是在当下,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使阅读的获取、存储、收藏、流通与复制变得更加方便快捷,人们能够随时随地展开阅读实践与交流分享,不断推动人们的社会交往关系在各个兴趣社区中重新聚合。

2. 知识联结:物质要素订造了阅读的内容形态

阅读的内容形态与物质要素的属性特征有着紧密关联。从某种意义上说,物质要素的功能结构直接定制了阅读的内容形态与知识体系。麦克卢汉的经典论断“媒介即讯息”指出,媒介(物质要素)对讯息内容具有强烈的反作用,它积极影响着讯息内容的生产模式与感受尺度,能动地形塑着讯息内容的清晰程度与结构方式。[14]在此意义上说,不同的物质要素通常孕育着不同的讯息符码,生产着不同的内容形态。具体而言,石刻文本通常是由线条、字母、笔画勾勒而成的文字与图像,印刷文本则在此基础上增加了色彩、字号与批量复制的元素,而以电子设备为依托的超文本则将文字、图片、音频、视频、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要素聚于一身,极大地提高了讯息内容的清晰度,也丰富了讯息内容的结构方式。在雷吉斯·德布雷看来,讯息内容与象征符码对载体(石头、泥板、鹅毛笔、木纸浆、雕刻工具等物质要素)具有依赖性。[15]可以说,阅读内容形态的发展历程就是物质材料的演化历史,并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经受着物质材料的形塑、更迭、转化与再生产。

物质要素不仅在功能结构上形塑了阅读的内容形态,更在意义实践上构造了人类社会的知识系统。按照彼得·伯格与托马斯·卢克曼的知识社会学理论,知识是经由经验转化而来的社會共识,它不是绝对的理论产物,而是扎根于特定社会群体及其历史情境中的相对产物。[16]在伯格与卢克曼看来,经验能否被转化为知识并被储存进社会知识库,是由语义场(内容形态与符码系统)决定的。就阅读实践而言,物质要素订造了人们进行阅读的内容形态,也据此形塑了人们体验、感知与思维的语义场。不同的物质要素形塑的知识语义场是不尽相同的。石(雕)刻材料的知识语义场通常是重要、深刻且赋有(历史/文化)意义的,这也暗喻了石刻文本的知识体系往往由封禅祭祀、御制诗文、刻经题文、历史事件、名人事迹等构成;印刷材料的知识语义场通常是严肃、正式且符合社会认知规范的,这也使得进入印刷文本的内容知识往往聚焦在理论文献、经典著作、诗词歌赋、奇闻逸事等领域;而数字技术构造的知识语义场通常是快速、轻量且伴随(碎片)式的,这导致了网络文本的知识体系通常以小说、资讯、相声、短视频等轻内容为主,往往缺乏理性思辨与实际意义。

3. 行动联结:物质要素形塑了阅读的行为习惯

物质要素是人们进行阅读实践的基础装置,在经验层面形塑了人们阅读的行为习惯。在人们的主观意识里,阅读往往是行为主体选择与坚持的结果,表征着勤奋、自律、博学等社会意涵。事实上,阅读不仅是人们主动选择的实践结果,更是物质要素对人们的阅读活动不断规训的社会过程。海德格尔认为,技术(物质要素)犹如座架一样将人们集聚起来,并用一种摆置的力量促逼着人们的经验与实践形态,进而让人们以订造的方式获得自身的持存方式。[17]在海德格尔看来,物质要素是具有自主性力量的,它能够将人们构置到自身的整体架构中,并据此对人们的经验与实践方式产生规定性的影响。就阅读而言,它的使用方式与行为习惯也与自身的物质形态紧密关联,并在底层逻辑上形塑了人们的阅读习惯。众所周知,封建社会的物质要素(纸张、笔墨、雕版印刷等)相对匮乏,讯息内容较为稀缺,这在客观上造成了人们精读、细读、重复阅读的行为习惯,孕育了孙敬头悬梁、苏秦锥刺股、匡衡凿壁偷光的历史典故。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一部手机所承载的讯息内容比古代社会的学富五车与汗牛充栋还要多,进而使得人们的阅读速度更快、频率更高、范围更广,而阅读的卷入度却逐渐降低。

在物质要素形塑阅读行为习惯的过程中,身体在其中参与并发挥了重要的具身性作用。正如前文所述,阅读不仅是智力层面的精神活动,更是联结肉身要素的具身实践。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们的阅读习惯是身体实践的结果,并无时无刻不经受着身体官能感受的影响与制约。唐·伊德从人与技术(物质要素)的具身关系出发,考察人与技术(物质要素)间的交互作用,发现技术(物质要素)不仅在具体情境中拓展了人体的机能,而且在中介化的实践中转化与变更了人们改造世界的方式。[18]可见,身体作为一种物质要素,通过与其他物质要素联结在一起,有机构成了人们进行阅读的场景逻辑与实践方式。当人们身处图书馆、自习室、阅览室阅读的时候,阅读方式通常是严肃、认真、聚精会神的;当人们在地铁、飞机、床上、排队等场景中阅读时,阅读方式通常是伴随式、碎片化、即时零散的;当人们身处咖啡馆、茶楼、草坪阅读时,阅读已然变成一种休闲娱乐方式,人们的阅读方式通常是自由、舒爽、没有约束的。一言以蔽之,阅读是具身性的活动,物质要素在具身实践中形塑了人们的行为习惯。

三、物质实践:物质性阅读的文化生产与意义实践

物质要素与阅读的关系、知识与行动联结在一起,在底层逻辑上构置了阅读的组织方式,定制了阅读的内容形态,形塑了阅读的行为习惯。就此而言,物质性阅读的社会实践又会对现实世界与人类自身带来哪些影响与改变呢?在阅读实践过程中,物质要素作为一种元物质基础,发挥着重要的中介作用,参与并构造着阅读活动的方方面面。概言之,物质要素对于阅读实践的社会影响主要体现在生产、劳动与官能三个层面,它们在经验维度上形塑了人类的文明制度,构建了社会的文化资本,涵化了人们的认知结构。

1. 生产实践:物质性阅读塑造了人类的文明制度

物质要素的生产方式不仅在个体向度影响了人们的阅读习惯,更在人类整体的阅读实践中形塑了现实世界的文明制度。伊尼斯通过对黏土、石头与莎草纸上的文字属性进行比较研究,发现不同的媒介物孕育了不同的文明形态。[11](27-30)在伊尼斯看来,以石头、黏土、金字塔为代表的物质要素偏重储存讯息、内容与知识,具有时间上的持久性与延续性,孕育了封建王朝统治的帝国文明;以莎草纸、印刷物、广播电视为代表的物质要素偏重传输讯息、内容与知识,具有空间上的广延性与拓展性,催生了民族集中统一的近代文明。可以说,物质要素的生产、流通、消费与转化直接规定了人们进行阅读的内容框架与行为模式,在潜移默化中塑造了人类社会的文化与文明形态。且物质要素生产方式的变革也会带来文化与文明形态的变迁。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指出,电子媒介技术的快速发展打破了成人与儿童间的讯息内容边界,将暴力、性、着装等成人知识灌输给儿童,摧毁了印刷文明语境中天真无邪的童年文化。[19]童年的消逝折射出人们阅读实践的经验转换,也折射了印刷文明在当下社会的不断式微。

在人类文明的阅读实践中,物质要素通常作为一种元动力参与到文明制度的建设过程中,并在其中扮演制度界面的角色。于阅读而言,物质要素可以表现为一面石壁、一本书、一台电脑、一部手机,它们犹如界面一样将人类自身与现实世界勾连在一起,并基于自身属性特征影响着人类文明的历史形态。德布雷把这种物质要素与人类文明间的现实联结概括为媒介域。在德布雷看来,媒介域是以讯息内容环境生产要素(包括技术平台、时空组合、秩序逻辑等)担保构成的文明史分期,它具有相对独立的时空构型、经验装置与观念形态,如同群落生境一般,形塑着人们的组织方式、游戏规则与交往秩序。[20]德布雷基于自身所处的媒介环境,将媒介域划分为文字域、印刷域与图像域,为人们把握物质要素与人类文明的联结关系提供了有益的参照与启示。在这里,物质要素勾勒了人们进行阅读的文化生境,将人们的认知、情感与态度裹挟到自身的制度界面中,不断构造着人类社会的文明实践。尤其是在数字技术勃兴的今天,物质要素与阅读实践的联结更为紧密,这也预示着人类社会的文明形态日益呈现出数字化的趋向与特征。

2. 劳动实践:物质性阅读建构了社会的文化资本

阅读是一种身心兼具的具身性劳动,这也暗喻了阅读的实践活动与社会的文化资本有着紧密关联。自古以来,我国社会就把读书(阅读)视为一项崇高的事业,并赋予其积极的文化意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等,无不折射出阅读在封建社会的文化意涵。时至今日,阅读依然是被积极推崇的社会活动,承载着人们对于文化、知识与思想的美好想象。皮埃尔·布尔迪厄将这种劳动实践积累的文化意涵与美好想象视为文化资本。在布尔迪厄看来,文化资本指涉三种存在形式,包括具体的状态(以精神和身体持久性的形式)、客观的状态(以图片、书籍、词典等文化商品的形式)与体制的状态(以资格、身份为标示的客观化区别形式)。[21](192-201)于阅读实践而言,阅读能陶冶身心、提升修养、健全秉性与洗涤心灵,让人们获得积极健康的身心状态;阅读能将人与图书、典籍、词典、光盘等物质文本联结起来,让人们有能力使用与积累这些文化产物;阅读能打开知识的大门,让人们通过获取知识建构体制身份。

阅读实践建构了社会的文化资本,而文化资本的获取则需要通过劳动进行积累。布尔迪厄认为,资本是行为主体积累的劳动,是铭写在事物客观性中的力量,需要人们通过物化(具体化/肉身化)的形式花费时间去储蓄与积累。[21](189-192)值得注意的是,当这种劳动具有排他性时,它的积累活动就会演化为基于特定物化形式的社会资源的占有。一直以来,阅读都是获取文化资本的重要劳动方式,尤其是在封建社会,阅读(读书)作为一种崇高的劳动实践,是人们获取文化资本最有效的社会通道。除阅读实践活动本身,与阅读相关的物质要素(书册、字画、诗篇、典籍等)也是人们积累文化资本的重要方式。无论是封建社会的书香门第,还是现代社会的家居住宅,人们都要在家庭宅院中构置出书房的空间形态,使其成为积累文化资本(阅读和储存文本)的劳动装置。近年来,媒介技术的飞速发展让阅读活动日渐脱离了实物的形态,积累文化资本的劳动过程变得更加经济高效。手机、电脑等数字设备不仅能让人们进行即时的场景化阅读,而且能够方便快捷地储存超大容量的文本内容,极大地增强了人们积累文化资本的劳动效能。

3. 官能实践:物质性阅读涵化了人们的认知结构

阅读实践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与行动模式,是人们具身参与和不断培养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人们的身体官能与神经系统不断参与到阅读实践活动中,并在其中潜移默化地被阅读经验装置涵化、加工与改变。弗里德里希·基特勒曾对尼采的写作风格进行考察,发现尼采因视力受损,不得不改用打字机进行写作,这一转改使其语言风格从长篇大论变成了格言警句,从善于辞令的哲学思考变成了短小精悍的双关妙语。[22]在基特勒看来,书写工具也会参与人们的思维过程,影响人们的官能感受与认知模式。阅读是在物质要素中存在与发生的,且受到文本要素、身体要素与环境要素的影响与制约,这也暗喻了物质要素在潜移默化中参与并形塑了人们阅读的情感、态度与认知。布尔迪厄把这种外在影响因素与内在官能结构间的联结方式概括为身体的结构化。在他看来,身体的结构化是“外在性内化”与“内在性外化”交互影响的结果,往往表现为长期、稳定且可持续的倾向系统。[23]对于阅读而言,人们处于不同的时空场景与身体状态,使用不同的文本工具与内容形态,往往呈现出不同的思维模式与情感态度。长此以往,人们的认知结构也在日常生活的阅读实践中被不断形塑与涵化。

阅读活动不仅是个体向度的独特经验,而且是整体向度的生活方式,这也决定了阅读活动能够在普遍经验层面影响与塑造人们的感觉结构。雷蒙德·威廉斯把感觉结构视为特定时空环境下的思维模式与社会性格,是人们在共同生活经验中发展出来的官能感受与观念形态,具有稳定且明确的体验结构、认知方式与情感态度。[24]纵观人类阅读视野中的文明进程,不同的历史时期与阅读环境孕育了不同的感觉结构。在氏族部落社会,阅读的文本多是石刻雕塑,且人们识字水平很低,这时阅读的感觉结构往往充斥着朝觐、信仰与守望的意涵。进入封建社会,造纸術与印刷术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文本的存储量与流动性,且阅读与科举制度紧紧联结在一起,这时人们阅读的感觉结构通常是严肃、认真、富有社会意义的。近代以来,电子媒介与传输技术提升了讯息内容的存储容量与表现形式,让人们都能有条件与能力参与阅读活动,人们阅读的感觉结构日渐呈现出场景化与生活化的趋向。尤其是在当下,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增强了讯息内容的生产能力,人们在丰裕的信息浪潮与富媒体形式中目不暇接,阅读的感觉结构越来越追求信息刺激与情感愉悦的同时,也缺乏理性的思考与价值的考量。

四、数字阅读:物质性的脱离与再物质性的重塑

在人类阅读的文明视野中,物质要素的演化与更迭通常会改变阅读的经验装置与实践方式,催生出新的阅读形态。数字阅读是在数字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阅读形态,它通过数字化的方式阅览与读取数字化的内容,具有明显的非实物性、可移动性与场景即时性特征。[25]

1. 物质脱离:数字技术让阅读的仪式化特征逐渐式微

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改变了阅读赖以存在的物质条件与存在形式,让阅读活动极大地突破了过去实物形态的制约与限制,阅读活动长期以来建构的仪式化特征逐渐式微。数字技术通过对讯息内容进行数字化生产、加工、编排与传输,让人们能够通过数字化的渠道方便快捷地获取与阅览讯息,在文本要素、身体要素与环境要素三个层面脱离了过去阅读的物质条件限制。对于文本要素来说,数字技术突破了讯息内容对于实物载体(石头、莎草纸、泥浆、竹简、绢帛、纸张等)的依赖,人们可以通过便携的数字设备来获取海量的文本内容(电子图书、网络文学、数字期刊、网络漫画、网络报纸等)。对于身体要素来说,数字技术将肉身要素与数字设备联结在“身体在场”的行动装置中,突破了传统阅读活动对于“肉身到场”的要求,让人们不必为了阅读而进入特定的时空与场所。对于环境要素来说,数字技术突破了传统阅读活动对于固定场所(图书馆、阅览室、书报亭、书房等)的要求,使人们能够基于现实生活中的场景(通勤、排队、社交、休闲、娱乐等)需求,方便快捷地参与到阅读活动中。

数字技术打破了物质要素对于阅读活动的诸多制约与限制,也消解了阅读活动本身具有的诸多仪式化特征。仪式是特定群体公开表达社会信仰的文化实践活动,它具有自身的完整性,包括构成仪式活动的内容要件(人群、时间、空间、场所、器物、制度等)与推动仪式展演的规范程序。[26]在过去的阅读实践中,阅读活动通常具有较强的仪式化特征。人们往往会在特定的时空环境(早晨的书报亭、午后的咖啡馆、周末的图书馆等)中展开阅读实践,并通过对实物文本(报纸、书籍、画册等)的购买、借阅、品读与收藏,标示自身的社会与文化意义。数字技术打破了过去约定俗成的阅读规定性,让人们能够通过便携的电子设备(手机、平板电脑、电子阅读器等)随时随地展开阅读活动。在此过程中,数字技术基于自身的大容量存储能力与富媒体表现形式(文字、图片、音频、视频、VR/AR等),孕育了浏览式、导航式与碎片化的浅阅读特征,使人们的阅读实践活动日渐脱离了仪式化的社会意涵。可以说,数字技术在突破阅读实物形态规约与限制的同时,也消解了传统阅读所固有的身份认同、行为象征、价值信仰与文化表征等社会意涵。[27]

2. 物质重塑:数字技术让阅读的经验性联结日益增强

数字阅读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传统阅读的实物限制,但这并不意味着数字阅读是一种非物质性的实践活动。事实上,数字技术在改变传统阅读经验装置与实践方式的同时,也在底层维度对阅读形态进行再物质性重塑。数字阅读平台基于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物联网、区块链等技术,借助智能手机、平板电脑、车联网、智能可穿戴设备、智慧家居产品等介质通道,对讯息内容的生产、加工、运营、分发与监测进行智能化管理,在实践向度重新构置了阅读的经验装置与场域逻辑。[28]相较而言,传统阅读形态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它的经验装置与人们的生活实践缺乏紧密联系,人们往往通过抽出时间与留置空间的方式展开阅读活动。数字阅读则具有较强的嵌入性与交叉性,它的经验装置与人们的生活实践紧密联结,能让人们在碎片化时间与多场景任务的情境下展开阅读活动。尤其是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加持下,数字阅读平台通过对人们的人口属性特征、浏览行为、实时状态与媒介场景进行数据挖掘与分析洞察,为人们生产、分发与推送个性化的讯息内容,进一步增强了阅读活动与生活实践间的现实关联。

数字阅读在物质维度上重塑了自身的经验装置,并将其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增强了阅读与人们之间的经验性联结。在约翰·杜威看来,经验是连接人类自身与现实世界间的通道,它处于一系列事件的进程之中,“发生着、遭遇着和存在着”,不断通过形式与过程的交互构置来推动社会系统的有机运行。[29]对于数字阅读而言,它的经验性联结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数字阅读促进了经验的流动,二是数字阅读处在经验之中。数字技术极大地丰富了讯息内容的表现形式,让人们能够以更加感性、具体的方式获取文本中的经验内容。尤其是超文本的出现,让人们可通过文字、图片、动漫、音频、视频、虚拟现实等方式全息体悟文本承载与传输的经验内容,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能通过文字内容进行思考、甄别与想象。数字技术重塑了阅读的物质要素与存在方式,让阅读活动与人们的生活实践有机耦合在一起。在这里,数字阅读寄寓在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场景中,并在场景逻辑的作用下展开自身的实践活动,不断推动阅读实践与人们的生活经验勾连在一起。

结语

阅读不仅是文化向度的精神活动,更是物质向度的经验实践。本文从物质性视角出发,发展出物质性的阅读观念。首先,物质性的阅读观念不再将阅读视为纯粹的精神活动,而是将阅读置于物质要素中,关注文本、身体与环境要素对于阅读实践的经验装置作用与总体条件意义。其次,物质性的阅读观念考察了物质要素与阅读活动在关系、知识与行动层面的关联结构,剖析了物质要素对于构置阅读组织方式、订造阅读内容形态与形塑阅读行为习惯的能動作用。最后,物质性的阅读观念将物质要素视为一种元物质基础,关注物质要素在生产、劳动与官能向度的中介化实践作用,并指出了物质要素在塑造人类文明制度、建构社会文化资本与涵化个体认知结构中的阅读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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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teriality of Reading: Reading Practice and Knowledge The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terial

LV Qing-yuan(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601, China)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teriality, this study explores the reading practice and knowledge theory in the material vision, provide an insight into the correlation structure and functional logic of material elements in reading activities and develops a material reading concept. Reading is not a pure spiritual activity, but it unfolds and exists in material elements. For reading, material elements are empirical devices connected by text, body and environment, which constitute the overall conditions and basic situation of reading. There is a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material elements and reading activities at the level of relationship, knowledge and action, which plays a positive and dynamic role in constructing reading organization mode, customizing reading content form and shaping reading behavior habits. As a kind of meta material foundation, material elements play an important intermediary role in the production, labor and functional practice of reading, effectively shape the human civilization system, construct the social cultural capital and acculturation people's cognitive struc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terial evolution, digital reading breaks away from the limitations of traditional material form, reshapes the composition of material elements of reading, and makes the ritual characteristics of reading gradually decline and the empirical connection become increasingly stronger.

Key words: reading; materiality; knowledge theory; association structure; practical log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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