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进程中阅读痕迹的实践逻辑与合理想象
2022-04-03黎薇,李林容
黎薇,李林容
【摘要】文章对阅读痕迹的概念所指进行考察,從传统的“提要钩玄”到搭载智能设备的书写行为的重生,不仅强调了阅读实践的重要性,更体现了阅读和记录间由剥离到伴随的演变过程。横向比较相关学科对于痕迹概念的界定,有关阅读痕迹的研究应跳出立足于文本的固化层面,将其看作反馈流程中的一环,以动态眼光进行考察。由此,文章借助具身理论,认为数字阅读痕迹之所以能够收获庞大的用户群体,其本质在于从个体的自我认知到媒介表演、技术更新和身体控制的双向关系、虚拟空间与现实社会的交互作用三个层面,实现心理、物理、社会的远距离在场。文章借助现象背后的内在逻辑,进一步从媒介补偿、技术补偿、需求补偿三个维度为数字出版产业的智能化发展提供借鉴。
【关键词】阅读痕迹 数字出版 智能化 具身理论 媒介补偿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3-029-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3.004
2014年以来,“全民阅读”连续九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中宣部、新闻出版总署等多部门不断出台加强数字阅读建设方面的建议和意见,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与此同时,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改变了原有的信息传播模式,使阅读内容生产、阅读媒介、阅读方式等呈现出多样化特征。在数字阅读经历电子化—移动化—智能化进程之后,用户的体验也得到持续关注,为阅读产业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当前,数字阅读步入3.0时代,即以智能化为发展目标,具有内容立体化、渠道多元化、过程具身化等特征,用户对于阅读的需求也不再停留于二维平面的直观展现,伴随手机、平板等智能终端的普及,用户能够随时随地实现阅读意愿、分享阅读感受。此外,近年来智能终端伴生产品不断涌现,尤其是电子手写笔的出现和应用,使得读与写的关系在新媒介平台得到重新黏合,用户对阅读过程的体验、对阅读文本的理解、对阅读整体的反馈都伴随记录行为得到有效提升。全新的阅读实践打破了时空和媒介形式的局限,线上线下的体验得以勾连。阅读痕迹作为个体与智能终端交互的产物,是伴生于用户阅读过程之中最即时、外化的反馈形式,在内容、技术、应用等多维度都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近年来,学界对于阅读痕迹的探讨更多停留于概念、特征等初级阶段,而它作为一种全新的媒介样态,如何从影响个体的阅读行为演变为重塑整个社会的阅读文化,又为数字出版产业提供了何种现实意义和可完善空间,则需立足现实展开讨论。
一、概念溯源:实践的重要性与痕迹的行动偏向
1. 由剥离到伴随:历史维度下阅读实践表征演变
从历史维度对出版进程进行考察,可大致进行如下梳理。早期文字书写和出版制作的高门槛,将拥有阅读权利的人群严格限制为精英阶层。因此,在古老的阅读情境中,朗读被视为一种公共行为,伴随着仪式性质。[1]阅读的普及得益于技术的大规模应用,印刷术、造纸术的出现使知识固化于纸质载体,保障了知识谱系的稳定性和连贯性,知识生产趋于体系化。[2]以文字符号和纸质媒介为主要渠道的阅读形式,是对先前有声语言传播的具象化表征,正是由于其信息承载的高效性和制作生产的便捷性,才得以延续至今。
正如麦克卢汉所言:“任何新媒介都是一个进化的过程,一个生物裂变的过程,它为人类打开了通向感知和新型活动领域的大门。”[3]自古以来,无数艺术家、文学家尝试通过文字和画面向受众传达景物之外的感觉,而作为读者,想要获取这种感觉,则需借助感官和行为的交互。阅读行为和身体之间并非独立单向的关系。身体既是阅读这个交互过程的感受器、传感器,也是阅读的处理器,是阅读的终端。[4]从唐代文学家韩愈提出的“提要钩玄”读书法,到明末清初大儒顾炎武所说的“尝谓今人纂辑之书,正如今人之铸钱”,均强调了阅读过程中记录行为的重要性。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著名语言学家王力曾说:“在书的天头上加自己的评论。看一本书,如果自己一点意见都没有,可以说你没有好好看……我觉得这本书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合适,都可以加上评论”,“如果你做了笔记,又做了眉批,读书报告就很好写了”。[5]浏览文本仅仅是阅读和思考的基础工作,在文字之上加以理解和融合,才是新价值、新意义的辟新和拓展。
可见,无论是早期伴随仪式的口语传诵,还是多用于辅助文本的“提要钩玄”,均提及阅读过程中实践的重要性。然而,由于传统交互形式趋向单一,尽管顾及读者的感官体验,文本媒介却将身体过分工具化,其本质仍强调对内容文本的解读。而囿于媒介的限制,用以体现主动性、参与性的阅读实践不仅在时空层面表现出明显的先后关系,更与阅读文本相剥离。
在传统媒体时代,人们遵循购买—阅读—记录的流程,且均在线下进行。在跨越时间和空间维度的基础上,无形之中也增加了用户的行动成本。而数字化技术为阅读提供了全新的方式,即付费—阅读—点击流程的线上一体化操作。手写的记录似乎在一段时间内被符号路径的记录代替,瞬时的复制、粘贴和附着了社交属性的评论、点赞、转发等功能,均可依靠简单的点击实现。如今,依托5G技术,数字阅读进入新时代,三维立体的阅读观念逐渐渗入日常生活,更多读者开始借助媒介实现阅读行为与记录行为的在线统一。基于手机、平板等移动端的发展,媒介的形式外延被大大扩展,触控手写笔的重生,使无纸化作为新名词为阅读痕迹的产生提供了新平台。新媒介之“新”,本质上是看其是否为人类社会的连接提供新的方式、新的尺度和新的标准。[6]当技术发展创新了传统的信息传播模式,作为一种新的阅读趋势,数字阅读的行动性特征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优化读者的阅读习惯,进而影响信息生产流程?为数字化出版模式又提供了何种方向及多大限度的转型空间?这就需要将用户阅读中的书写实践作为信息反馈环节的重要一环,从文本、技术、场景等多视角进行考察。
2. 从文本到行为:多学科视角下阅读痕迹的概念延伸
作为一个普通词语,阅读痕迹早已被使用。追溯至我国古代传统文学,可以将札记这一文体看作阅读痕迹的前身,指读书时摘记要点、心得或随时记录所闻所见的文字。其功能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将书中可借鉴之处、待商榷之处等进行摘录,即前文提及的“提要钩玄”;[7]二是读者用以申论的阅读心得,即王筠所说的“或学而有得,或思而有得,辄札记之”。[8]阅读痕迹作为该文体延续并发展至今的某一分支,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作为专业文本的标准化限制,而立足于数字化发展的现实背景,也为其增添了技术支撑下的附加特征。据此可以借鉴传统文学中的概念界定,将所要探讨的阅读痕迹暂定为一个类似的概念范畴,即伴生于阅读过程即时或历时的文本内容。
我国目前立足于新闻传播领域,以阅读痕迹作为研究对象的内容甚少。而将痕迹作为专业的研究方向,当前更多应用于法学领域,如以法律科学为基础的痕迹学学科,就将其主要研究对象明确界定为“能够在这一有形客体上引起另一有形客体的外表结构反映形象的那些反映” 。[9]从痕迹学领域的概念可以看出,其所强调的痕迹是指在客体上发生的变化,而通过这一变化也能反映出客体本身的外部形象、动力结构等特征。而法学领域的这一概念,为人们研究阅读痕迹打开了思路。阅读产生的痕迹,不仅能够反映阅读文本特征(内容质量、层次、实际应用程度等),更能够反映用户的阅读习惯特征(包括阅读时长、投入程度等),以及附着在阅读行为上的物质特征(主要指媒介技术)。因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阅读痕迹是由文本、行为、技术三个不同质的特征共同组成的,三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地共处于用户的阅读痕迹之中,对于某一特定时期的社会阅读史,尤其是社交网络阅读史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
文学及法学领域的相关概念,为研究新闻传播学中的阅读痕迹提供了概念范畴和文本、行为、技术三大研究方向。关于痕迹一词指涉的状态,《辞海》中有两种释义:其一,指物体留下的印儿;其二,指残存的迹象。从上述阐释可看出,痕迹更多强调的是主体行为的结果。但在笔者看来,对于媒介中阅读痕迹的考察,不应仅以某一既定现象为研究切入点,应将痕迹看作一种主体行为,认可其具有的动态性、可塑性等属性,在整个媒介使用进程中以运动的视角对其特征、作用等进行研究。北京大学学者王子舟先前认为:“阅读痕迹是阅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留存下来的有一定含义的原始标记。”[10]这里的原始标记指能够体现读者当下认知的符号,而这里的当下实则强调一种即时性,也为后续笔者研究的阅读痕迹的范畴进行了定位。阅读痕迹是区别于书评、读后感等文体,阅读主体未经多次思考和查证,伴生于阅读过程中的即时行为。阅读实践不仅包括通过感官和大脑输入、接收并处理信息的过程,还包括将这种信息在大脑中进行再加工和输出到身体外部的过程。[11]当阅读痕迹被看作用户的某种书写实践,从行为、媒介、情境等更为宏观的场景中,以动态的眼光进行考察,那么作为一种协助式、共享性的行为,阅读痕迹本身“就给已经出版并产生了固定形态的书籍文本带来了不断产生新意义、新价值(或者反之)的可能性。那些看似固定了的书籍文本,在历史长河的冲刷过程中,有可能因附载更多阅读痕迹而被赋予新的身份和意义” 。[10]
二、内在逻辑:数字阅读痕迹具身性与个体远距离在场
接受美学主要创立者之一姚斯提出的期待视野理论,强调读者在文本意义阐释过程中起的决定性作用,即作者想要表达的意义通常并不能借助文本原封不动地传递给接收者,而是会受到读者自身以往审美及认知经验的影响。此外,接受者的期待视野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始终处于实践并拓宽的过程中。因此,期待视野的概念包含了用户的身体性、实践性等因素。数字出版阶段的内容呈现出极强的流动性特征,在文本表述和意义传达的缝隙之中,用户的期待视野发挥着极强的能动作用。而身体作为个体产生认知及态度的主体,不仅能够作为载体参与媒介实践,感知数字出版中阅读場景的内部结构,重塑内容文本与受众感官的结合方式,更能够作为新的感官经验作用于用户对于阅读媒介具身化发展的期待之中,不断推动数字阅读作为独立的文化实践空间,满足用户心理、物理、社会三个层面的远距离在场。
1. 心理在场:从自我满足到媒介化表演
具身概念是对传统认知主义中认知功能独立化、离身化的重新思考,强调身体感知在认知加工过程中的主体性。[12]借鉴亚当斯在麦克卢汉“媒介即人的延伸”基础上提出的延伸性自我的概念,技术不仅延伸了人的身体,更重新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地方,使自我得以与世界紧密相连。在交互型书写设备和数字化阅读平台的共同作用下,一个虚拟的、由符号搭建的表征空间形成,用户在此展开具身化的媒介实践,实现自我呈现与身份重构。
第一个层面体现在用户主观视角的自我满足上。数字阅读痕迹更多作为一种工具用以辅助用户的日常社会实践,而身体和感官的参与处于核心位置。数字化的书写和记录行为,极大程度上提升了用户的自由度,无论是笔触和色彩的应用、声音和图像的插入,抑或文本和链接的一触即达,都使用户身体的主观性得到极大凸显。用户可以通过身体和感官的参与,将文本中的形象内化为自我并与现实形成反差,从而达到自足的状态。
第二个层面强调社交属性对用户行为的影响。用户在社交平台账号的运营中充当策划者的身份,不仅可以通过图文排版、声画搭配、情景演绎等形式对展示内容进行布置,更能根据身份建构的需要,操控前后台间的调度。戈夫曼认为,表演者故意传达的信息可称为给予,而流露则指不经意间向观众表露的信息。[13]而不论直接给予还是间接表露,其本质都是借助社交路径搭建与他人的联系,帮助自身减弱或强化原有的认知及态度。阅读痕迹长期以来被看作相对隐私的内容,而数字技术的叠加使这种隐私化不断被消磨,这种建立在形式化基础上的传播行为一经发生,就会被受众看作直接的、真实的个人表达,披着看似更接近现实生活的后台表演的外衣,帮助个体完成身份的建构。
2. 物理在场:技术叠加与身体控制的双向性
互联网信息的流动性创造出立足于现实空间之上的虚拟流动空间。相比社会化的大众空间,虚拟空间更趋向私人化。个体的具身行为将私人化的空间范围不断延伸,在技术的催化下,为用户带来短暂跳脱现实社会的快感。
数字阅读痕迹的生成,伴随用户阅读过程的始终,而这种即时标记之所以能够以数字化形式呈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新一代智能触控技术的发展。2015年9月10日,苹果公司发布Apple Pencil,与传统手写笔不同,该手写笔借助蓝牙技术和压力传感器,最大限度还原了原始的笔迹样态和书写体验。随后,2019年11月,华为发布智能手写笔M-Pencil,除压感外,更强调了笔尖的阻尼感和耐磨性,进一步模拟了书写的真实状态。目前,电子通信行业仍在积极尝试扩大智能触控笔的功能效用和应用范畴,为手写笔市场提供更自由的发展空间。技术的进步大大提升了用户的媒介使用效率,推动了阅读和记录的无纸化进程。在智能化书写的过程中,现实空间中的用户行为和虚拟空间中的呈现形式被编织于同一文本,而对于用户来说,无论信息流动于现实还是虚拟空间,都切实地保障了其具身化的媒介体验,即物理层面的在场。
数字阅读痕迹作为将个体和屏幕进行交互的媒介渠道,“使人们得以筛选、控制和管理他们与周围空间以及人之间的关系”。[14]同时,更把身体作为媒介延伸和传播的载体,在基于不同需求的行为产生过程中,身体作为信息交互的动力发射器,必然促使作为技术产物的虚拟空间按照身体实践的习惯重新做出调整。小到单一移动界面的功能设置,大到不同功能节点间的连接样态,都将随着具身体验的深入而发生改变,进而不断优化流动的信息空间。
3. 社会在场:由界面到现实的交互与重构
在移动化阅读阶段,阅读痕迹的产生依托于平台现有的功能路径,即收藏、评论等即时行为,由于功能本身具備极强的包容性和概括性,因此无法精准表述即时行为背后传达的用户感受。而当数字阅读走向智能化后,数字化移动设备与交互式书写工具实现共在,用户的阅读体验具有更强的在场感。立足技术层面,数字阅读痕迹中的具身化表现为自由度更高、表述内容更准确等功能上的拓展。而从宏观社会维度考察,更体现了用户通过自主的媒介实践重新生产和调整空间的可能。
数字空间中,基于阅读行为形成的阅读痕迹反映着社会阅读环境、阅读文化乃至社会生活的变迁,尤其是读者基于文本理解主动生产的评论和感悟等阅读痕迹,从微观视角构成某一历史时期生动真实的阅读史。[15]在智能化的数字阅读阶段,文本的搜索和阅读、阅读实践中的勾画和书写记录等行为往往生成于多个移动界面。换句话说,在线社会的特征之一就是通过连接传播者在不同移动界面的媒介使用行为,重塑社交发生的空间关系。观察阅读痕迹产生始末,首先,身体直接作用于现实空间中的某一位置,这种在场以符号化、文本化的形式呈现;其次,用户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将现有痕迹以画面的形式进行捕捉,配以新的内容文本进行二次传播,对外表现出我在现场的意味。而当用户主动打破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的界限时,阅读痕迹作为传播内容,其意义早已超出文本承载的范畴,突出身体实践就是意义本身。身体以特定的方式介入时空的范畴,表现出强烈的归属感和可控力。身体在阅读中的应用传递了新的象征方式——内容生产源于现实社会,但由于其最大限度实现了具身功能的延伸,使用户内心对于虚实空间的界限逐渐模糊,个体线上的媒介化表演扩散至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为社会关系的重塑带来新的可能。
三、合理想象:数字阅读痕迹对出版产业智能化发展的启发
在传统出版领域,人与机器间始终保持鲜明的界限,而在数字出版的智能化阶段,这一界限将被彻底打破,在实现人机智能协同模式的同时,最大限度提升人在内容生产和传播过程中的价值,即强调具身理论所探讨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的身体究竟能在出版行业中起到怎样强大的作用。届时将借助感官体验、虚拟现实等多维交互模式,实现人与机器间双向的信息收集、处理、转换和存储任务。
1979年,保罗·莱文森在文章中首次提出补偿性媒介理论,认为媒介需要不断得到补偿和补救。随着后续研究的不断深入,他进一步指出,媒介的补偿性不仅存在于媒介本身,更存在于媒介和媒介之间,任何一个新的传播媒介都是对过去某种媒介或某个媒介功能的补偿和补救。从技术维度来看,出版行业的发展经历了纸质媒介出版—磁质媒介出版—光质媒介出版—数字媒介出版—智能媒介出版的演进过程。媒介技术的升级和服务的更新,引发整个出版产业体系的巨变。数字阅读痕迹的应用是线上阅读生态步入智能化轨道的一次很好的尝试,随着行业模式的成熟,无论是内容的呈现形式、产品的交互形态,还是与用户间的连接关系都将发生深刻变革。因此,从媒介、技术、需求三个维度考察当前数字阅读痕迹的发展和应用现状,能够为出版的智能化提供启发,以此挖掘补偿性媒介理论对于出版业改革的理论支撑和实践指导作用。
1. 媒介补偿:内容文本与功能路径的有效连接
纵观数字阅读痕迹应用规律,虽然能够依靠一部移动设备完成,但用户在使用过程中,仍然需要在不同应用间来回切换,体现出功能的剥离和黏性用户的流失。如现有的专业线上阅读平台通常并不具备完整且能够支撑用户生产阅读痕迹的路径。而此时,为满足个人所需,更多用户选择通过付费形式购买功能更强大、更具专业化的记录软件。当阅读行为与记录行为无法在同一界面共存,则会驱使用户根据重要程度、不可替代性等因素进行选择。目前市面上常见的笔记类软件均具备电子文本的阅读功能,用户仅需通过网页搜索便可轻松获取纸质书籍的扫描版,同时满足阅读和记录需求。这种信息获取方式不仅导致专业阅读平台用户的黏性不断降低,更使得参差不齐的电子文本充斥互联网信息平台。随着深度阅读的需求不断加深,版权意识模糊、同质信息泛滥等行业乱象将进一步影响数字阅读生态。
媒介补偿是智能出版中用户行为补偿的基础。数字出版补偿了电子出版中对纸质文本的简单数字化加工,为内容赋予交互属性和碎片化特征。智能出版阶段,更强调将场景化的媒介平台作为连接用户的中枢,前端通过扩大可搭载用户记录行为的媒介领域、拓宽专业阅读平台的记录路径,使现有的交互技术能够与线上功能相匹配。此外,基于后端系统的数据分析,可将用户的使用习惯、记录时长、内容等数据描绘成用户画像,为用户提供精准化、定制化的内容和服务。
2. 技术补偿:资源的精准化适配和专业化聚合
技术补偿是驱动可应用资源精准投放、重新聚合的重要因素。数字出版将电子出版中以二进制代码存储信息的模式补偿为用户可进行二次传播的互动形式。智能出版时代,以数据库为基础的存储模式,一方面,能够将不同文本精准匹配并投放至各智能终端;另一方面,强化后的输入识别和输出关联技术,将实现用户各场景浏览内容的重新整合。
纵观技术驱使下用户阅读习惯的演进趋势,从纸质媒介内容的高度整合,到移动化设备带来的信息碎片化、离散化,未来在智能技术的加持下,出版产业将由初级阶段的内容一体化呈现发展到高级阶段的行业生态化建构。目前纸质书籍和电子书籍所呈现的媒介样态,显然无法满足内容文本与现实场景的适配,而随着5G技术、物联网模块的完善,在阅读阶段,海量文本能够精准投放于不同的应用场景和电子设备,而当用户产生记录、书写的需求时,则可以将各知识生产端口的内容资源在专业设备即平台中进行即时重组。届时,智能设备的便捷性和一体化,将打破现有使用场景的限制,实现内容文本分散、聚合技术的进一步优化和补偿。
3. 需求补偿:多元化媒介体验的唤醒和满足
需求补偿立足用户本身,是前两者的外显性补偿,同时又推动着前两者的发展。电子出版阶段,用户需求集中于对纸质内容进行电子化复制。而数字出版阶段,内容的多样化、阅读的便捷化构成了用户的主要需求。在智能出版阶段,通过内容与应用场景的精准匹配降低用户在海量信息库中的检索成本。同时,除基于内容文本的体验外,更强调通过阅读工具的调度、阅读场景的架设等实际体验,将平面化阅读延伸至可操作、可感知的内容和情感的演绎,从而激活更多潜在的阅读需求。
交互式书写设备的广泛应用使阅读痕跡的生产样态由点击回归书写,同时也为出版产业考察用户所需提供了方向,即随着技术趋于成熟、场景趋于完善,用户的媒介使用需求并非简单的由繁到简的过程,而是建立在内容、工具、情感、行动等多元需求之上、以阅读为本质的一整套流程化的媒介体验。
结语
阅读痕迹的重生,在继承传统文体表现形式的基础上,更强调了数字化进程中以动态的眼光考察媒介表征的重要性。交互式移动书写设备的诞生,实现了阅读+记录的线上一体化,使用户的身体得以参与到媒介实践和内容生产中,在满足个体的自我表达和媒介化表演的基础上,借助身体的控制性,推动技术不断适配用户所需,甚至借由虚拟空间的运行逻辑重塑现实社会结构。作为数字阅读走向智能化阶段的尝试之一,数字阅读痕迹从补偿视角为出版产业的智能化走向提供了媒介、技术、需求三方面的启发。但与此同时,本文尚未提及但仍需关注的是,阅读痕迹的普遍应用及其他智能交互设备的更新,必然促使出版产业在未来更加关注用户的阅读反馈和阅读体验。然而,在强调用户自主性的同时,是否会导致个体自我认知的异化、技术导向压制内容导向、网络乱象流向现实社会等问题,仍然是数字化进程中正确认知媒介实践不能忽略的。过度美化交互技术对行业模式的重构,必然导致用户对于现实生活中感知实践意义的麻木,因此,如何在技术更新和实际应用中寻求平衡,从个人、行业,乃至社会层面建构虚实空间融合发展但却界限分明的媒介理念和应用逻辑,仍是未来媒介产业走向智能化进程中尤为重要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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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nal Practical Logic and Reasonable Imagination of Reading Traces in the Digitization Process
LI Wei1, LI Lin-rong2(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2.Radio, Film and New Media Center,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 This article examines the concept of reading traces. From the traditional searching and transcribing of abstracts to the rebirth of writing behavior equipped with smart devices, not only the importance of reading practice is emphasized, but also a proces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ading and recording, which evolves from separation to mutual coordination, is represented. Furthermore, the concept of trace in multiple discipline indicates that the current research should move beyond the solidified text, regard it as a part of the feedback process, and inspect with a dynamic perspective. Therefore, this article makes use of the theory of embodied cognition and argues that the essential reason why digital reading traces can attract a large number of users group can be divided in three levels, which include the progress from individual self-recognition to media-based performance, the du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echnological update and body control and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virtual space as well as real space. These aspects help to realize the remote presence of psychological, physical and social dimensions. With the help of the internal logic behind the phenomenon, we can further provide direction and reference for the intelligent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media, technical and demand compensation.
Key words: reading trace; digital publishing; intelligentization; embodied cognition; media compens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