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时尚电影中的服装

程若娴

摘 要：电影服装作为电影这门综合艺术的重要部分，影响一部电影的基调，尤其是时尚电影中的人物造型，更是观众的关注重点。2021年，由迪士尼出品的真人动画电影《黑白魔女库伊拉》上映。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聪明、有创造力的女孩艾斯黛拉，挑战时尚权威男爵夫人的故事。影片对不同角色服饰风格准确定位，巧妙运用传统服装元素，成功展现了20世纪70年代伦敦的时尚风貌。以《黑白魔女库伊拉》为例，对时尚电影中的服装进行探究，具有一定现实意义，有助于促进时尚行业和电影行业进一步发展。

关键词：电影服装;时尚电影;《黑白魔女库伊拉》

著名设计师伊夫·圣·洛朗（Yves Saint Laurent）为电影《白日美人》（Belle de jour）的女主角设计服装，充分展现出巴黎女人的优雅。著名服装设计师让·保罗·高提耶（Jean-Paul Gaultier）在电影《第五元素》（The Fifth Element）中，尽情展现着他前卫激进的未来主义美学。由此可见，电影服装作为塑造角色外部形象的手段，在电影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2006年《穿普拉达的女王》（The Devil Wears Prada）这一时尚电影上映，之后风靡全球，电影中的服装也随着电影的火热上映而受到关注，甚至走进观众的衣柜，白领丽人们争相模仿起影片女主角安妮·海瑟薇的时尚穿搭。于是电影作为一种大众传媒，增加了一项功能：提高观众的服装鉴赏力，引导时尚潮流。

2021年6月，一部迪士尼真人动画电影，《黑白魔女库伊拉》（Cruella）在中国大陆上映，受到广泛关注。该影片中的角色库伊拉首次出现在多迪·史密斯（Dodie Smith）的小说《101只斑点狗》中。1961年，迪士尼将该小说改编成长篇动画电影上映，其中的反派角色库伊拉首次出现在荧幕。时隔大半个世纪，这次迪士尼将故事设定在20世纪70年代充斥着朋克摇滚气息的伦敦。《黑白魔女库伊拉》的女主角艾斯黛拉（Estella）是一位极具服装设计天赋的年轻小偷，她具有正邪双重性格，当艾斯黛拉得知母亲被她的老板，也是她所崇拜的服装设计女魔头——男爵夫人害死的真相后，她内心的邪恶面——库伊拉被激发了出来。这部以两位服装设计师为主要角色的电影，耗资两亿美金，在电影服装上下足了功夫。

负责《黑白魔女库伊拉》服装设计的设计师是詹妮·碧万（Jenny Beavan），她曾凭借电影《看得见风景的房间》（A Room with a View）和《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Mad Max 4），兩次获得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奖，又因《高斯福庄园》（Gosford Park）、《国王的演讲》（The King's Speech）等电影，多次提名奥斯卡。为了符合《黑白魔女库伊拉》中的服装设计师身份，詹妮·碧万为女主角库伊拉设计了47套服装，为男爵夫人设计了33套服装。她不仅从剧情所发生的20世纪70年代的服装中获得设计灵感，还借鉴了其他时代的服装设计思路，并受到现代服装设计师的启发，从而设计出符合人物个性的服装。

一、角色服装风格的表现

20世纪70年代欧美世界的通货膨胀、失业潮、经济衰退，让年轻人饱受折磨，他们厌倦了嬉皮士的温和表达，决定用更加激烈的方式反抗。于是摇滚乐成为他们的武器，年轻人用摇滚乐直白有力地批判着社会，具有反叛精神的服饰就是他们的铠甲。建立起朋克风格的混乱美学的鼻祖就是“朋克教母”——薇薇安· 威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她的设计一向是先锋朋克的，有杂格纹、斑马纹等元素，不用传统的坯布剪裁，而是用剪开的、以别针固定住的布进行设计，呈现出破碎的效果，将平平无奇的服装戏剧化、荒诞化。薇薇安曾说：“我对剪裁毫无兴趣，只喜欢将穿上身的衣服拉拉扯扯。”正是她服装中的矛盾感，击中了20世纪70年代激进青年们的心，进而促进了伦敦街头流行文化的发展。

在《黑白魔女库伊拉》中，库伊拉的造型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德国歌手尼娜·哈根（Nina Hagen），与薇薇安· 威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的早期设计风格类似。影片中她的“死对头”—— 男爵夫人的造型停留在20世纪50年代迪奥（Christian Dior）和旧好莱坞名伶风格。观众们从服饰语言上就可以直接看出双方各自的时尚立场。

“我是女人，听我怒吼。”上一秒还在妈妈面前假扮乖巧的库伊拉，走进学校反穿起校服，露出手工涂鸦的里衬。设计师詹妮·碧万为库伊拉衣服的领口别满五颜六色的纽扣和别针，一件普通的校服被库伊拉穿出特色，立刻充满力量。对学校中条条框框的打破，对学生霸凌的勇敢反击，展现着库伊拉的反抗与不寻常。安全别针元素是设计师薇薇安· 威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的代表性设计符号之一，她撕开T恤，再用别针别上，用非传统的方式让服装显得与众不同，从而达到她想达到的设计效果。安全别针这种简单的元素，在当时非常受追求自我表现的街头青年欢迎，被他们应用到衣服设计中。不同于其他设计师，薇薇安· 威斯特伍德不仅不介意，还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

影片中当库伊拉知道了她所崇拜的男爵夫人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后，为了报复，她决定抢走男爵夫人所拥有的一切，特别是男爵夫人在时尚圈的地位。第一次对男爵夫人的报复，是在挤满了记者的伦敦晚会上，当时的背景音乐是金发女郎（Blondie）乐队于20世纪70年代发行的歌曲《这样或那样的方式》（One Way Or Another）。库伊拉乘着机车冲入会场，取下头盔，她一半黑一半白蓬松爆炸的头发，惹得记者们惊呼。这种发型也是20世纪70年代“反叛者们”的自我表达方式之一。库伊拉浓重上挑的眼影、锋利的唇形、不羁的眼神，再现了当时德国朋克教母尼娜·哈根的风采。相比电影中眼线、唇形精致如老荧幕女主角伊丽莎白·泰勒的男爵夫人，库伊拉的妆容更加粗糙，更具硬朗的感觉。库伊拉脸上喷上了the future（未来）字样，暗示着身着20世纪50年代典雅服装的男爵夫人已经过气，她才是时尚圈的未来。这里设计师詹妮·碧万借鉴了20世纪70年代著名朋克乐队——性手枪（Sex Pistols）歌曲中常出现的歌词No future。当时大批喜欢朋克的人将No future作为标语喷在自己的皮夹克上，而影片中库伊拉直接将标语改为The Future并将其喷在脸上，显露出她的时尚野心。设计师詹妮·碧万将库伊拉黑色皮衣的肩部设计成尖锐的造型，在皮衣上增添了“轮胎压纹”，让它更具力量感。这件紧身皮衣让人们想到法国设计师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在20世纪70年代的设计：用皮革或树脂材料，突出女性宽肩细腰的轮廓，展现女性摇曳身姿的同时使其具有一种飒爽气质。设计师詹妮·碧万在库伊拉皮衣下搭配了紧身闪光裤，与她闪耀的红色钻石感唇妆相呼应。如此装扮的库伊拉尽管只在派对停留了十几秒，但一身视觉冲击力极强的行头足以抢走男爵夫人的风采，也与她平日在男爵夫人手下工作时低调的装扮形成强烈对比。

二、传统服装元素的运用

《黑白魔女库伊拉》虽然是一部以20世纪70年代的伦敦为历史背景的电影，但在人物造型上，也运用了一些较为明显的中世纪和19世纪末的服装元素。13世纪服装省道的出现，使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披挂式服装转变为更合身的立体剪裁式服装，西方服装得到进一步发展。18世纪，洛可可风潮兴起，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玛丽·安托瓦内特带起了高级时装定制的风气，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法国巴黎世界时尚中心的地位。由此可见，这两个时期是整个西欧服装史的高光时刻。

库伊拉最令观众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她在电影中所穿的几套带有中世纪暗黑风格的黑白分色服，呼应了她黑白分明的头发，也凸显出她叛逆的性格，同时黑白两色象征着她内心的邪恶与纯洁。Yves Saint Laurent、Vivienne Westwood和日本的Kolor等服装品牌都有过这种分色服的设计。

在影片《黑白魔女库伊拉》开头，男爵夫人的主题派对是很明显的洛可可风格。这种风格最初由蓬帕杜夫人所引领，后由路易十六的妻子玛丽·安托瓦内特继承。洛可可作为一个由女性引导的服装风格，不同于以男性为中心的巴洛克风格，整体基调明快轻盈了许多。紧身胸衣勒紧腰部，用裙撑和蕾丝缎带甚至鲜花装饰裙身，通过淡雅的着色，传递出轻盈的感觉。女士梳的发型叫作“Pouf”，由著名发型师Leonard Autier发明，深受玛丽王后青睐。该发型内部掏空，用金属框架作支撑，内部塞上棉花，只有表面一层是本人的头发，而且发型具有一定主题，贵妇们会在头上塑造出山水、战舰、马车等造型。电影画面中，白色、粉色、浅蓝色的Pouf发型，体现着来宾们尊贵的身份，也可见洛可可风格对色彩的偏好。身着传统的洛可可服饰的来宾，他们所观看的是台上具有开拓创新精神的洛可可服饰造型：保留“双巴尼尔”（Panier Double）裙撑上半部分的结构，展露出双腿线条的大裙撑造型。这和服装设计师杰瑞米·斯科特（Jeremy Scott） 在莫斯奇诺（Moschino）2020—2021秋冬系列中的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参加男爵夫人主题派对的客人，身穿当时风格的服装，但着六十年代流行的珠宝、发型与妆容。

电影中，男爵夫人赫尔曼初次登场时，导演并没有聚焦她的正面，只通过侧面、背影的几个镜头，就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设计师参考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造型，使用巨大的领子，将男爵夫人从人群中凸显出来。该领子是英国拉夫领的变形，拉夫领也被称为轮状皱领，西班牙典型的拉夫领是将长条布折叠，让边缘形成“8”的样式。拉夫领一路传播到英国后，受到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青睐，后发展出有侧翼的敞开式拉夫领。拉夫领在英国是显示特权的载体。在影片《黑白魔女库伊拉》中，男爵夫人不止一次使用了变形后如折扇一般在背后打开的拉夫领，白色精美的蕾丝刺绣熠熠生辉，显示着这位时尚魔头的地位。

三、服装色彩与人物表达

电影是一种视觉艺术，作为“八大艺术”之一，它通过动态影像来讲述故事、表达思想、传递情感以及营造氛围，从视觉与听觉方面刺激观众感官。由于色彩对心情能够产生重要影响，所以色彩在电影中除了具有造型功能，还具有传达情感的功能。影视中服装色彩服务于角色，不同色彩具有不同的情绪语言，可传达不同角色的不同心理与个性。电影是一种再现与表现生活的艺术，所以电影服装应比生活服装更具艺术感染力。

影片开头，库伊拉说道：“从小我就意识到我对世界的看法与其他人不同。”细数库伊拉的童年行为：撕掉养母根据版型给玩偶小熊做的衣服，面對不友好同学的欺凌立刻反击。从中可以看出库伊拉童年时期的叛逆本性，即库伊拉性格中的“黑”。失去养母之后的库伊拉，遇到了她的小偷朋友贾斯伯·巴登，与他的共同生活，激发了库伊拉性格中的“白”。电影中库伊拉性情的转折，表现为库伊拉将在人群中辨识度极高的“阴阳”发色染为深红色，暗示她原本充满叛逆、矛盾的性情，趋于平静和温和。

长大后的库伊拉，除了在工作的时候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黑色、墨绿等暗色是库伊拉这段时期的主要服装色彩。在西方文化中，黑色代表哀伤，这正好暗示了库伊拉对养母的怀念和事业上的郁郁不得志。黑色还代表隐蔽和低调，而库伊拉的主业是一名职业小偷，穿黑色服装符合库伊拉的身份。库伊拉身着深色服装的原因是复杂的，设计师通过对服装色彩的灵活运用，更好地表现人物角色，突出人物性格。库伊拉“黑化”时点燃连帽斗篷后显现的红色连衣裙，样式致敬了Alexander McQueen2009年早秋系列，这一袭红色连衣裙表现了库伊拉当时的情绪状态。红色可以让人联想到火和鲜血，在西方语境中，红色也可表达强烈的、爆发式的状态，如狂热、激进与气愤，如斗牛士会使用红布挑衅牛。此处库伊拉一袭红裙，给观众带来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感染力，表现了库伊拉得知男爵夫人杀死自己养母真相后的愤怒情绪。

电影服装色彩随特定情境不断变换，可将人物角色进行更加全面的展示，有助于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也可丰富电影的表达手法，向观众传达更多讯息。

四、结语

随着大众传媒的快速发展，自媒体、短视频等拓宽了人们对时尚的了解渠道，但时尚电影依旧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几年引起全球关注的时尚电影作品有《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裁缝》（The Dressmaker）、《一个购物狂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 Shopaholic）等。这些时尚电影灵活运用复古和当今潮流元素，表现角色的风格，提高观众的审美能力，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现如今，随着国民经济水平的整体提高，中国电影产业迅猛发展，时尚产业也飞速发展，如何将本国丰富多彩的民族传统服饰与现代时尚相结合，拍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时尚电影，提高大众的审美趣味，是中国电影服装设计师值得探索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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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四川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