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狰狞的商周青铜面具管窥
2022-03-29葛海洋
葛海洋
从目前考古发现可知,新石器时代原始宗教就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礼仪系统,这时不仅有了大型的祭祀神坛、祭台,还有举行大规模宗教活动的场所以及神职人员,而且有了作为宗教仪式的重要道具——体现超自然力和神力的面具及仪式存在。面具是原始宗教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它是一种神力和权力的象征。每个面具都是一个神话故事中的人物,这些人物或是神灵或是祖灵,都受到部落人的追忆和祭奠。在举行仪式时,佩戴面具者就是它们的化身,体现它们的意志。佩戴者是专职的巫职人员,他们世代相传,并保存面具。
到了阶级社会,特别是政教合一的社会,礼仪制度出现后,面具在宗教活动中具有更重要的地位,它是君权与神权的结合,体现的是上天与君主的意志,因此,青铜器特别是礼器出现以后,面具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青铜的了。
商代青铜面具被大量发现,是由于商代为奴隶制繁荣的鼎盛时期,统治者为达到稳定统治的目的,开展大量的祭祀活动,一方面取悦于神灵和祖先,希冀能得到他们的福佑,另一方面是显示他们和神的亲缘关系,让被统治者认为他们的统治是上天的旨意,而服从奴役。
西周时期,虽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但周人更注重的是戎。这时作为巫术法器的青铜面具远不及商代,而作为盾饰的青铜面具却大量出现。考古发现,这时的青铜兽面具远多于人面具,且多出土于车马坑中,可见其与战争的密切关系。青铜面具的作用一方面是作为人或马面部的防卫,另一方面也是祈求神灵的保佑和威慑敌人。由此看来,其与巫术仍有着一定的关系,属于巫术法器的一种沿用。
1.商代青铜兽面具(图1),面阔18.1、面高16.9、厚0.2厘米。薄体面具,浇铸成形,浮雕造型。正面向上隆起,表面做形象的兽面纹状,背面相应凹陷。角大而向内弯曲,酷似羊角,“臣”字形大眼突出,圆形瞳孔。涡纹双耳,眉间有菱形饰,阔鼻中部起脊,大嘴开咧,两侧露出獠牙,眉角间各有一穿。整器造型精巧、风格独特、纹饰精美、工艺精湛。
2.西周青铜兽面具(图2),面阔18.5、面高18.8、厚0.2厘米。正面向上隆起,表面做简化的兽面纹状,背面相应凹陷。细长角向上弯曲,中部起脊,左右两侧各有一穿。圆形大眼突出,圆形瞳孔。桃形小耳,耳面饰有“十”字形凹线叶脉纹。眉间有菱形饰,阔鼻中间起脊,大嘴开咧,两侧露出獠牙,牙和鼻梁间连铸出横梁,是为穿。该器物与图1类似,纹饰所呈现出的是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所表现的,是当时的统治阶级为其统治的利益、需要而想象编造出来的标记,以超世间的神秘威吓的动物形象,表示出对自身统治地位的肯定和幻想。
3.西周青铜兽面具(图3—图6),四件,大小、形狀相同。面阔27、面高22、厚0.2厘米。正面向上隆起,表面做简化的兽面纹状,背面相应凹陷。圆形大眼突出,圆形瞳孔。眉弓如牦牛角,鼻如烟囱,大嘴开咧,獠牙毕露,狰狞可怖。鼻顶、眉角及獠牙两侧各有一穿。出土三面相同青铜面具,两件保存较为完整,一件残缺。该器造型诡异,面容狰狞恐怖,造型与古钺相似,威严凝重,让人不寒而栗。
4.商代兽面青铜胄(图7),面阔17.2、通高23.8、厚0.2、护耳直径11.2厘米。正面为兽面,顶部起脊并与面、顶、颈连铸成一体,从铜胄上没有接缝来看,应为内外合范一次铸造完成。胄面为高浮雕简化的兽面纹,兽面呈长角、大眼、小耳,正视似牛面。宽大的牛角一直向后弯曲延伸至耳部以上,角的下方为两只“臣”字形大眼,大而圆的眼球突出于器表,两眼的中间为菱形的鼻子,眼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只桃形小耳,在相当于嘴的部位,则露出戴胄者的面孔,在胄体周围分别留有14个穿。胄的表面光滑,里面则有较多铸造时的糙面,此胄应是缀合在皮质一类物品所做的头罩上。出土时在胄内侧发现褐色碳化物。胄的左右两侧有护耳,护耳呈圆形,中间有一穿孔,两侧各有一个半圆形环,应为缀合之用。胄的正面脸的两侧分别有两个长方形牙片缀合其上,侧面各有一片。这样就构成了一副比较完整的防护用具铜胄。
5.西周有发人青铜面具(图8—图11),四件,大小、形制基本相同。通高22、宽16.8、腔厚0.6厘米。整器制作正视人面形,仿自人面的眼、眉、口、鼻、耳等人体器官轮廓,并作向上隆起状,面似微笑,背面相应凹陷,形成凹凸不平状。头发细密向右梳理,眉作棱脊状隆起,其上布满平行凸线,是为眉毛。眉毛与头发皆作曲折的平行凸细线。口部为透孔,鼻下端有一近圆形鼻孔。人面具背面的头顶、下颌、有两对小穿孔。该器面饰为3000年前古人之缩影,可以略窥古人之容貌,造型古朴大方,腔体厚实,为不可多得的研究古代容饰的珍贵器物。
6.西周无发人青铜面具(图12、图13),两件,大小、形制相同。高15.7、宽20.8、腔厚0.6厘米。整器制作正视人面形,仿自人的面部形状,正面向上隆起,背面相应凹陷,面似微笑,与有发人面具相比,其面部宽阔,微胖,头顶无发,口、眼部为透孔,鼻下端有一近圆形鼻孔,两耳稍残,双耳呈犄角状。在耳中部的镂空之间连接一个横梁,显然是用来系绳的钮。另一件残损,一耳缺失。
这些造型奇特、狰狞怪异的青铜面具或饰于盾牌,或穿于车马,或系于面部,或立于某一部位,究竟是何用途?却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是《周礼·夏官》记载执掌驱邪避害权力的“方相氏”所戴的面具;有学者认为是“盾饰、马冠饰、车饰和祭祀用具”;有学者解释为“巫师使用的法器”;也有的学者认为是敛葬器物等,当然还有许多另外的推测。
商周时期的青铜面具可能是一种标志所有者身份等级的礼器。因为凡出青铜面具的墓葬和车马坑,墓主人身份均较高,并伴有大量青铜礼器出土,墓主人生前肯定是显赫的贵族。从礼制方面来讲,车马在古代是一个人身份高低的标志,陪葬车的数量多少有严格规定。《礼记·檀弓下》载:“君之嫡长殇,车三乘;公之庶长殇,车一乘;大夫嫡长殇,车一乘。”说明能随葬遣车的人都是各级贵族,作为车马附件的兽面具只能出在身份较高的墓葬或车马坑之中。从宗教方面来讲,中国古代社会是政教合一的制度,巫政是密切结合的,法器的占有便是掌握政权的一个重要手段,也就是说能占有青铜面具这类巫术法器的人,表明他们在政治上掌握了政权,在宗教上掌握了教权,政权教权在物化形式上表现出来,即是铸造青铜面具或其他礼器。面具或饰于盾牌,以求在战争中获得神佑;或饰于车马,以炫耀自己的特权;或系于面部而舞,以降神意;或立于某一部位,供人崇拜。这种教权的无处不在,也就是政权在握的象征。从宗教这一角度来讲,青铜面具具有沟通神人的功能,在阶级社会,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这一特权,只有身份较高的人才能垄断教权,所以青铜面具的主人身份都较高。换言之,商周时期的青铜面具可能是标志所有者身份等级的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