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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意表达、政府回应与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一个探索性分析框架

2022-03-24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公共部门民意公众

刘 伟

一、问题的提出

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是现代国家治理过程中的一对基本的关系映射。提升两者的耦合水平是推动民主政治发展和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双重需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继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把人民当家作主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党治国理政的政策措施上来,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党和国家机关各个方面各个层级工作上来,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工作上来。在现代国家治理过程中,民意表达和政府回应是两股交互作用的能量,两者能否在交汇中实现交融,对民主政治发展和国家治理能力提升具有重要意义。一方面,民意的充分表达和高效输入对民主政治的良性运转,以及国家治理能力提升都具有基础性意义。戴维·伊斯顿运用系统分析方法,对政治运行的“黑箱”进行推演后指出,民主政治的精髓在于公民向政治精英表达偏好,政治精英据此制定出与之相一致的政策。基于此,政治被视为一个偏好输入与政策输出的系统过程[1];另一方面,民意表达的内容与形式会随着社会环境、制度生态和技术条件的变迁动态演化。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以创造和分配知识与信息为基础的时代。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彼得·德鲁克就指出,“知识生产力已经成为生产力、竞争力和经济成就的关键因素”[2]。进入21世纪以来,虚拟公共空间的崛起和“在线”生存方式的形成,不仅促进了基层民主的发展,也深刻改变了公众参与的“场域”与路径,“在线式”的话语表达逐渐取代了“在场式”参与,成为知识经济时代民意表达的基本形态,也形成了独具时代特色的政治景观。如果将网络、数据、信息、知识这些关键词连缀起来,对新时代民意表达进行“多维成像”,我们发现,网络提供了空间场域,数据和信息的符号意义只是表层,民意表达的深层意涵与知识的生产应用紧密相关。因此,随着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之间的通道不断扩展、互动触点越来越多、关系黏度越来越强,考察公众表达之知识与话语体系的变迁,把握民意表达的时代特点及生成逻辑,以加强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为依托,不断提升政府回应水平,对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加快推进政府治理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

“回应”是对社会生活中主体之间相对稳定的互动关系结构及其过程的抽象和概括。罗伯特·达尔认为,“民主政治的特征就是对公民的选择做出一视同仁的回应”[3]。社会环境变迁改变了公众的价值偏好和行动逻辑,也重塑着公共部门的组织形态和政府运行的生态系统。福山认为,在“向知识经济转型的过程中,通过向人们开放信息的获取而赋予他们权力,削弱了等级制的统治”[4]。从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角度看,这也是政府适应开放和复杂的治理环境,运用知识管理进行自我赋能,更加精准高效地回应民意表达的过程。公共部门承担着管理和服务职责,处在政府与公众对话、互动、协商与合作的一线,是政府回应的直接责任主体。当前,适应知识经济和信息社会的基本特点,“许多组织不得不转变为学习型组织,以便发展人力和智力资本,并且它们不得不更加依赖‘知识系统’,以便有效运作”[5]。多媒体时代散射状的民意表达也“倒逼”公共部门要创新回应方式,构建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新型关系的重要性不断显现。改革试点、政策实验、创新示范等实践探索大量涌现,既为公共部门扮演知识生产、扩散、转化和应用的“孵化器”角色提供了条件,也对公共部门知识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因此,基于这一目标和思路,把握新时代公众话语表达的风格与知识应用的特点;研究公共部门知识生产、应用和管理的组织体系、运行机制和制度架构;阐释政府回应的知识类型、分析知识应用与创新方式与路径;揭示公共部门知识管理内容、方式、路径及其构成要素的内在关系;科学评价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水平、存在问题和创新发展方向等,成为持续优化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关系的重要议题。

二、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过程中的知识性要素

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和信息技术的普及应用,为公众参与国家治理和政策过程提供了更多“端口”,民意表达不再是“整齐划一”地有序导入,而是获得了多样化和个性化的呈现方式。另一方面,知识生产的外溢性和知识应用的便捷度不断提升,不仅改变了公众参与“形态”,也持续塑造着民意表达的“质态”,从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角度看,这也是政府适应开放和复杂的治理环境,运用知识管理进行自我赋能,更加精准高效地回应民意表达的过程。迈克尔·吉本斯认为:“知识生产越来越少地作为独立活动而存在……科学不再只是某些特殊类型机构的专属物,人们期待科学能通过外溢或衍生来为其他部门谋利……知识生产正渐渐成为一种社会弥散式的过程”[6]。随着公众权利意识和参与能力的增强,独立判断、理性表达、有序参与的水平持续提升,也更加善于运用各种策略、技术和工具,吸引政府注意力和放大自身影响力。民意外围包裹的价值要素也变得日趋复杂。诸如,公平、公正、公开、透明和法治等价值理念已经高度内化在公众话语表达和行动逻辑中。民意表达过程中形成了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政府回应的有效性较大程度取决于对公众表达知识体系的适应能力。公众表达过程中的知识类型主要包括:信息的获取、筛选、分析和甄别能力,能够从海量信息中提取有效信息;问题的认知判断能力,能够对社会问题、政策问题、政府行为进行相对专业的分析;价值分析和评价能力,体现为运用相关价值标准,进行信息—事实—价值的逻辑分析;正确运用相关技术和工具的能力,包括选择符合制度、法律和公共价值判断的策略,掌握利益诉求表达的技巧和艺术;话语表达和政策协商中的沟通谈判能力。诸如此类能力和素养都建立在公众知识成长的基础之上。概而言之,随着知识生产、传播和共享作为嵌入性要素对公共生活和公众行为的锻造功能持续强化,社会公众的价值偏好和行动方式形塑过程中,发展出了一套时代性的全新知识体系,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之间的“知识黏连”不断加强。

政府回应是价值、技术、行为、过程的统一体。詹姆斯·卡罗尔认为,行政是知识,知识是力量,所以行政就是力量……持续反复这一“简单的三段论”就是后工业时代的重要现实[7]。公共部门应该秉持何种理念、体现何种态度、选择何种技术,以及采用何种方式、按照何种流程、展现何种话语风格,都与公共部门知识管理密切相关。为了适应全方位、多触点和动态化民意表达特点,政府回应内容和方式的系统性重塑也在加速,公共部门不仅要拥有“海量”的专业知识、增强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还要掌握与公众交往的话语技巧和沟通艺术。同时,公共部门知识的类型化特征也越来越明显。根据知识应用层面不同,可以划分为业务类知识、政策类知识和制度类知识;根据知识应用方式不同,可以划分为技术知识、工具知识和技巧知识等。本文认为,公共部门的知识包括公务技术知识、人机交互知识和人际交流知识三种基本类型。(1)公务技术知识是公共管理者履职所需要的常规专业知识,这方面的知识会随着管理实践的发展而不断更新。例如,“线上”“线下”工作流程的整合打通,加快了政务服务知识的生产。又如,政府治理面临的“深度不确定性”对公共部门的专业知识提出了更高要求。从近年来突发事件中的各类“救命文档”,都反映出公共部门加强此类知识生产和应用的重要性。(2)人际互动知识是在公共管理和服务过程中应该掌握和应用的,与特定行政相对人或不特定的公众进行沟通、对话、交流和协商等方面的知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与群众打交道”的知识,这也是公共部门知识体系中最活跃的部分。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着力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和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对公共部门创新和应用此类知识提出了更高要求。(3)随着信息技术迭代升级和普及应用,人机交互知识日渐成为公务技术知识的重要类型,这实际上是一种“跨域”类型的知识。它既是一种新型的专业技术知识,也具有人际交流知识的数字化和虚拟化的应用形式。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也在加速助推此类知识的生产和应用,而且信息和知识的集成化、知识需求的个性化特征更加明显。

全球治理变革为构建基于知识管理的政府回应体系创造了有利条件。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种新型治理范式逐渐形成。这种被冠以“新治理”的理论范式和实践模式,着力寻求以整个知识体系的更新发展来服务于政策制定者、执行者以及其他越来越多参与到公共问题解决的合作者,让他们在新工具使用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中获益[8],也持续改变着政府回应的能力结构。随着信息技术的日新月异,知识经济发展与数字技术应用交互作用、迭代升级,持续改变着政府施政的生态环境,也带动了政府治理创新的步伐,近年来学者们提出了“知识治理”的概念。事实表明,大数据技术理性带来的平权与民主将使政府信息公开的主体角色发生根本性转变[9],互联网时代的知识生产和传播权力已不再是由公共部门一家掌握。在传统的公共行政范式下,政府将依托行政手段的管理与控制视为核心能力,专业知识结构相对单一、知识生产、更新、转化和应用的速度比较慢。知识垄断性的隐去和公共性的凸显,要求公共部门必须成为知识生产和应用的“枢纽型”组织,不仅要提升知识生产的活跃度、增强应用和创新能力、改善知识管理水平,促进自身的信息系统和知识体系进行重塑,还要对民意表达子系统的知识生产与应用进行引导和规范,扮演好“穿针引线”的角色,促进多元主体实现价值共情与行动共轭。“界面治理”的兴起要求我们必须将注意力从传统的线上与线下流程对接,转向信息管理和知识应用层面的创新。面对“线上”“线下”合而不融等突出问题,必须着力从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角度寻求破解之策。这要求政府必须注重公共管理“知识库”的建设;重视加快基于知识管理的组织、流程和职能再造,将其作为决策能力和执行能力建设的基础;注重理解、倾听、说理、谈判和协调等柔性治理工具的选择和运用;注重对民意表达的跟踪分析和动态研判。

三、作为“链接”要素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一个探索性框架

公共部门作为知识生产和创新的重要策源地,理应为知识流动、共享、应用和创新提供深源动力。公共部门知识管理已经成为政治过程、政府过程和治理过程的链接要素。政府回应必须注重以开放、平等、柔性的方式,加强行动者网络中的要素统合与关系优化。基于此,探讨公共部门知识管理需要思考和回答以下几个方面问题。

第一,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理论内涵和实践指向。根据科层制的经典理论,对知识的依赖是这种组织形态的基本特征。知识创造理论认为,组织创新是知识创造的过程……(它是)由组织的隐性知识与显性知识不断变化,由个人层次和群体层次的延伸与循环,在连续过程中产生的创新[10]。达文波特等人将知识定义为:结构化经验、价值、系统信息及专家观点的流动综合体。在他们看来,知识源起于认识者的思想并加以运用,它提供了评估与整合新经验及信息的架构[11]。公共部门知识管理恰似一部稳定而高效的灵敏装置,其基本功能是正确处理政府与多元主体之间的关系,提升政策选择、治理行动与民意的契合度。我们认为,公共部门知识管理是通过完善政府系统内部知识生产、应用和创新的组织架构,加快外部多元行动者关系网络的形塑和优化,在民意表达和政府回应触点比较多的政策制定、政务服务、民生保障、公共服务、网络舆情等领域,以促进公共知识的生产、传播、共享、应用和创新为互动工具和手段,持续提升民意表达质量和改善政府回应水平,促成高质量的社会共意行动,形成高质量的利益诉求表达和有序化的民意输入,实现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同频共振的过程。从目标定位看,构建适应新型民意表达特点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系统,直接目标是围绕着知识生产、传播、应用和创新,构建和优化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新型互动关系,让知识性要素在政府回应过程中发生“化学反应”;长远目标是加快技术升级与工具创新集成化,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公共部门知识治理模式,在畅通多元利益表达中寻找社会最大公约数,不断提升政策生产质量和国家治理能力。

第二,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基本类型和主要内容。行政权能的实现高度依赖于知识。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全球治理变革高扬管理主义价值取向,将大量治理技术引入到公共管理领域,加之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发展和电子政务迭代升级,公共部门绩效管理等技术创新和应用的制度化,为扩展民意表达的空间提供了技术支持。公共部门的知识管理不再是隐喻,而是将民意表达的理性化、有序化与政府回应的及时性、高效性统一起来的过程。有学者认为,公共部门的知识主要包括两种类型:其一,通过专业训练得到的专业知识,这种知识在最宽泛意义上可以被称作“技术”知识……其二,公务知识,是与官员所从事工作密切相关的具体信息,它只会为通过行政部门的手段的官僚所获得[12]。还有学者指出,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系统主要是由技能、认知与制度构筑起来的完整体系[13]。我们认为,可以从三个层次描述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系统。第一个层次主要是关于组织结构、运行程序、资源配置机制、外部关系等方面的知识。例如,关于有限政府、责任政府、服务型政府、治理善治等理论和改革方案主要是这个层次的知识。第二个层次主要包括组织成员的观念、价值观和态度等方面的知识。“顾客导向”“人民中心”“一站式”“便民利企”等价值、观念和态度等知识主要体现在这个层次。第三个层次主要包括组织成员应该掌握的技术、专业、信息和社会技能层面的知识。“最多跑一次”“不见面审批”“全科政务”等知识集中在这个层面。这三个层次的知识构成了纵向立体架构,与横向知识类型结构共同勾勒出了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体系的骨架。

第三,公共部门知识管理需要从政府角色定位进行具象。新时代政府的角色定位不仅体现在职能转变维度,还表现为公共部门在多元主体互动关系中的自我角色认知。后者主要体现为如何与公众打交道,如何有序、有效地回应民意表达。面对国家治理生态的变迁,政府回应不再是信息“留言板”,它需要对自身角色和行动方式有新的定位,公共部门必须担当起“知识催化师”“知识企业家”“知识管理员”等时代赋予的新角色。有学者指出,公共管理者应该将民意形成公共政策决定的过程,视为创造、撷取、转化与使用政策知识的过程。公共管理者必须成为民意政治运作中的“知识长”(CKO:Chief Knowledge Officer),负责特定政策领域中民主社会政策知识管理的工作[14]。如同政策议程设置过程中的“政策企业家”一样,“知识长”也要拥有企业家特质,要有创新的思维意识和使命感、能够寻找创新的机会和形成创新的行动。伴随民意表达结构和内容的复杂化与多样化,公众利益诉求表达的方式和影响政策过程的技巧不断翻新,适应这些变化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体系必须持续更新,并着力提升知识应用能力和水平。政府回应不仅要注重改进实质性内容,还要符合民主行政的价值、程序和话语标准,提升公共部门对民意表达的引导能力。因此,公共部门一方面要持续创新和丰富“知识工具箱”,针对治理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不断提升知识生产和应用速度;另一方面,加快公共知识的传播和共享,引导和助推公众的知识学习和应用。

第四,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功能领域及运行机制。广义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是要素配置和关系调处的过程,知识生产、知识应用和知识创新是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核心“功能域”。首先,公共部门知识管理是嵌入多元主体关系网络中的柔性力量。与传统的以机构、权力和职能等要素为支撑、以硬性控制和分配为主要方式的管理风格和实践模式不同,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主体结构是开放的、动态的,所有行使或参与行使公共权力,履行或帮助实现公共管理职责的主体,都是知识管理的行动单元。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系统的运行要着力消解政府与体制外行动者的话语抵牾和知识对抗,通过促进民意畅通、有序表达,携手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的治理难题,努力实现国家治理生态系统的海晏河清。其次,公共部门知识管理指向知识生产、应用和创新三大功能领域。此外,还有包括知识传播、知识学习、知识共享等连接性要素分布在这些功能领域之间。这些连接性要素反映了知识管理过程中的关系向度,体现了政府与多元主体在知识生产、共享、应用和创新中的互动关系。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体系建设的基础是数据链—信息链—技术链—知识链的无缝对接和资源要素无障碍流转,围绕这一目标当前还有许多制度、法律建设和机制创新的任务。再次,公共部门知识管理强调构建知识生产、应用和创新的关系网络,打破知识传播和共享的体制障碍,优化多元主体知识应用的生态系统。为此,围绕公共部门知识管理需要建立健全制度体系、工作机制。例如,政府内部的知识管理创新激励机制,基于知识管理的考核评价指标体系,新型智库助推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保障机制,公共数据和信息资产开发、开放的配套制度和法律,跨部门、跨层级和跨地区知识流转和共享的工作机制,政策学习、创新扩散和经验推广的制度化通道等。这些都是加强公共部门知识管理能力的软件驱动。

四、基于知识管理的政府回应能力建设:尝试性经验总结与建议

近年来,随着数字经济、数字政府和数字社会的一体化发展,技术创新应用对政府治理变革的助推作用不断增强,也对公共部门的知识生产、管理、应用与创新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例如,“救命文档”的出现不仅诠释科技向善的力量,也代表了一种知识生产的新形态,也呼唤与之相匹配的知识管理体系和运行机制。在数字化场景下,传统的由政府主导、在行政系统内部循环运转的专业化知识,必须通过社会化的学习和传播机制,变成包括社会公众等各类主体可以平等获取、能够共享使用的社会知识。基于民意表达和政府部门的知识应用策略、方式与路径的差异,公共部门要以打造“知识共同体”为切入点,努力打破横亘在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信息壁垒和知识垄断,促进“社会共同体”“治理共同体”一体化发展,实现政府回应的精准化、精细化和高效化。

第一,公共部门要树立新型学习观,加快构建完备、高效和开放的社会化学习系统,以建设学习型、创新型组织为载体和抓手,持续提升公共管理者的知识素养和能力。有学者指出,政府公共部门的“技术能力不足是妨碍他们在科学知识前沿作出‘正确’决策的最重障碍”[15]。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面对我们的知识、能力、素质与时代要求还不相符合的严峻现实,一定要强化活到老、学到老的思想,主动来一场“学习的革命”。这为党员领导干部能力建设指明了方向。一是公共管理者要努力做知识生产的“催化师”,由信息管理员转变为知识管理员和创新者。一方面要树立终身学习理念,将学习技术知识与社会知识作为职业发展终身修炼;另一方面要立足公共管理和服务实践,努力提高知识创新和应用的能力。有学者指出,“公共领域中的管理者必须将社会变革理解为一种学习场所”[16]。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年轻干部要努力提高七种能力。这些能力修炼和提升过程正是知识学习、应用和创新的过程。二是公共部门要瞄准做知识应用的“孵化器”,聚焦学习、创新与执行的一体化发展,构建以知识生产和应用为内驱力的政府执行体系。要适应信息时代行政协调、政策执行的实践特点,加快公共部门内部与外部知识联盟建设,探索各种专业学习委员会常态化运行,促进多元主体的知识合作生产。三是注重决策和治理过程中显性和隐性知识的类型化研究,加强公共部门专业化人才队伍的建设。从公众参与的监管者和规制者,转变为“调和普通公众和专业人士之间对公共政策偏好的知识管理者”[17],推动公共部门理念更新与价值创造。在公共服务、政务服务、危机治理和安全监管等领域,推进知识管理的标准化、规范化和体系化建设,增强大数据搜集、分析、研判和应用能力,加快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社会支持体系建设。

第二,完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体系,打通知识生产、共享和应用的制度梗阻,构建政社互动、政智合作的新架构。一是与时俱进地转变政府回应的理念与策略,发挥公共部门知识管理对政府回应的形塑功能。有些情况下,传统的政府回应通过制造知识垄断与信息鸿沟,维持政府在民意表达和回应过程中的控制权。适应现代治理理念的政府回应通过更新知识应用的策略和方法,在信息共享基础上开展高质量的知识性协商。为此,要完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制度体系,构建公共部门知识生产、应用和创新的保障体系。二是培育和促进知识市场的健康发展,完善知识共享应用的制度和法律保障。达文波特和普鲁萨柯认为,组织中存在着知识交易市场,知识分享如同实质市场一样,所有参加者都相信能从市场中获得所需……(不同主体)为获取各自所需双方会经由中介以进行交易[18]。公共部门要努力做“知识企业家”,以知识管理为纽带和实践抓手,延展多元主体参与知识生产的网络。三是提升公共部门信息管理能力,努力助推知识生产与共享水平。保罗·迈尔斯认为,知识是一种信息流通的过程,在信息的再流通过程中发生效用或是促使组织生产的过程。信息管理或信息技术革命允许人们想象各种联系公民、消除距离障碍的新途径,以及为民主赋予更全面、更丰富内涵的新方法[19]。为此,要稳步有序地推进数字政府建设,强化数据、信息和知识的集成使用,完善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支持系统,提升信息研判、分析应用能力,帮助公共部门管理者理解问题和寻找潜在的解决方案。

第三,在加快平台建设和完善制度保障基础上,探索对社会公众进行“知识赋能”的路径和方式,激发公共领域知识生产的活力,培养和提升公众知识应用能力。一是公共部门知识管理要承担起对公众进行知识启蒙教育和能力训练的职责。有学者指出,“人们的知识是经验导向的,并且嵌入在他们的社会和政治关系之中”[20]。政府要积极履行培育现代化、高素质新型公民的责任。随着信息和知识流动速度加快,政府回应必须树立开放、透明和共享的理念。党的十八大指明了发展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方向。公众参与政府治理、政策过程、行政协商都是基本形式。知识是一种解决问题的结构化信息。有学者认为,“知识从来就是决策的重要依据,知识掌握者也是政治活动中最重要的参与者”[21]。公共部门要围绕热点治理议题和政策协商过程,创新公众参与协商的制度和机制,提升信息共享水平和知识传播质量。2021年6月,国务院印发了《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这也是新时代提升公众知识素养的重要举措。二是统筹加强制度和技术维度的“扩面连网”,坚持和落实“开门问策”基本原则,不断扩展政府与公众互动的“触点”,提升公共领域知识更新和迭代升级速度,完善知识传播和分享的机制,增强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的知识“黏度”。安德森、芬克尔斯坦和奎因认为,“组织知识若经过分享,将会得到指数成长的信息和经验”[22],公共部门要在信息连网基础上,在决策和执行过程中实现知识连网,为促进多元主体的合作治理注入动能。三是加快建设新型智库和充分发挥吸纳与聚合功能,以政智高质量互动为牵引,引导民间智慧有序进入政府决策和治理过程,使决策系统、执行系统与公众在共同的知识“场域”中有序和有效互动,引导体制外主体针聚焦改革发展攻坚克难,多献睿智之言和多提管用之策。

第四,发挥公共部门在治理创新中的知识“孵化”“催化”与“活化”作用,构建具有强大吸纳能力的治理创新联盟,实现信息开源与知识开源协同推进。雷德·海斯蒂等人认为,“不确定性是理解世界的知识体系的基础……知识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减少不确定性”[23]。社会共同体内部的合作生产,是建立在“知识生产场所增加的基础之上”,这些场所成为知识资源持续结合和再结合的来源,表现为“知识生产的神经末梢增加了”[24]。为此,一是公共部门要系统研究公众参与的特点和规律,加大相关知识的开发与传播的力度。有学者指出,如果(公众)依靠的仅是一股以感性为基础的“参政意识”,而欠缺以理性为基础的“参政知识”,则这种参与是一种民粹主义的激情表现,绝对不是民主政治的责任表现[25]。例如,各地在推出为民办实事项目过程中,公共部门围绕着高效征集民意,必须加强公众表达诉求、参与协商的程序、方式和方法等方面的知识创新和发展,还要引导群众掌握用好这些知识的技巧,真正将“急难愁盼”的诉求表达出来。二是构建符合民主行政理念的政府回应话语结构和话语模式。在传统的政府治理场景中,公共部门管理者经常被描述为“不顾人们真实的需要而随便解释法律条文……用独断的不可理喻的口吻,平白僵硬地故作权威”[26]。这也通常被视为政府缺乏足够回应能力的表现。新时代的政府回应能力建设必须克服这种话语弊病,将协商合作建立在平等对话基础上。三是统筹推进数字经济、数字政府和数字治理的一体化发展。政府创新的着力点是以知识管理为抓手的治理技术和工具创新。加快公共部门知识管理能力建设,要在程序、技术和制度上实现综合发力,加快数据平台和信息中心的整合,有效破解“信息孤岛”等梗阻问题。公共部门还要顺应治理技术革新速度,提升知识创新联盟建设的制度和机制保障,努力在公共服务、社会治理、安全监管和综合执法等领域,不断改善知识合作生产和应用的微循环,形成以知识管理为驱动的治理创新格局。

五、结论与展望

表达—回应不仅是治理互动的技术路径,也是实现协同治理不可或缺的价值纽带。改善这一关系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本要求。当前,民意表达和政府回应已经各自发展出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两者在知识生产与应用的方式、策略和路径等方面也存在明显差异性。完善政府知识管理体系,提升公共部门知识管理能力,为实现民意表达和政府回应的耦合指明了方向。信息时代的政府回应是公共管理者运用公务技术知识、人机交互知识和人际交流知识,科学甄别、高效整合和有效回应公众诉求,依法行使管理职权和履行政府职责,持续提升政府公信力和执行力,不断改善公众满意度的过程。本文认为,基于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的知识互动性增强,构建适应时代发展要求的新型要素—关系架构,持续改善这种关系结构赖以运转的生态系统,发挥公共部门知识管理的聚合力,才能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和实现政府治理现代化提供支撑和保障。

同时,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的关系调处成为治理生态营建的主线。在稳步推进组织体系、职能体系的重构,加快制度体系建设的同时,不断完善知识管理体系,发挥知识管理的催化功能,实现民意表达和政府回应在政治、政策和治理过程中的同频共振。为此,要构建秉持开放、包容、合作理念的知识联盟与知识共同体,建立健全公共部门知识生产和管理系统,加强技术知识和公务知识学习系统的开发升级,培养高素质专业化的人才队伍,注重对话的平等性和互动性,探索为体制外主体“知识赋能”的路径,吸纳公众、新型智库、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的智慧,实现民意表达与政府回应的相依和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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