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儒道文化中道术思想与新时代工匠精神的培育

刘云祥，王丽娜

传统儒道文化中道术思想与新时代工匠精神的培育

刘云祥，王丽娜

（汕尾职业技术学院 经贸学院，广东 汕尾 516600）

在古代“工匠精神”时而被误读为“奇技淫巧”，主要原因是忽视“道”之心境、“术”之精进和“德”之涵养。工匠精神有深刻的文化内涵，传统儒道思想强调“以道驭术”“厚德载术”和“道术合一”，可重新解读和丰富当代工匠精神之内涵。培育工匠精神必须兼顾“术”“道”和“德”并三者融会贯通，通过德艺双修、技术创新和文化建设等培养新时代高素质高技能的大国工匠和能工巧匠。

工匠精神；儒道思想；道术合一

一、引言

2020年11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提出要大力弘扬工匠精神，工匠精神的提出不仅有重大的时代意义，而且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在中国古代，工匠精神物化在工艺品和娴熟的技艺中，蕴含着能工巧匠们高超的技艺和非凡的智慧。一方面人们在技艺和品质上追求卓越之“美”，另一方面，在技艺的传承和弘扬上体现“善”和“真”，努力达到“技进乎艺”和“艺进乎道”的境界。正确理解和深刻领悟传统儒家和道家关于“术”“道”和“德”的文化内涵有助于丰富当代工匠精神的内涵，助力新时代大国工匠和能工巧匠的培育。

二、对工匠精神的误读

历史上人们常常对工匠精神理解错误，认为它是“奇技淫巧”或”虫篆之技”。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失道”“乏术”或“失德”，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忽视“道”之心境

如果只弘扬技艺之高超精湛，而忽视工匠之“精神”——“道”，容易导致技术虚无主义。技术虚无主义以现代技术作为最高形态，有一定的独立性，会自我繁殖和消化[1]。如果技术虚无主义漫延，人文主义就会衰减，工匠精神便不再有人文主义的丰富内涵和熠熠光辉。另外，重技轻道的后果是容易导致“奇技淫巧”，很难到达巧夺天工和别具匠心的创作境界。

（二）忽视“术”之精进

如果只注重工匠精神之“道”，忽视其求真务实和精益求精之“术”，容易导致形而上学，工匠精神便失去了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的根基。工匠精神的有形呈现是技艺、产品等，是凝聚了精雕细琢和推敲打磨的精品之作，是依靠工匠之“术”而产生。要达到工匠精神的最高境界首先要有炉火纯青之“术”，进而努力达到“技进乎艺”和“艺进乎道”的理想境界。

（三）忽视“德”之涵养

工匠精神既要“怀道知术”，又要“以术养德”，达到“厚德载术”的境界。工匠精神包含精益求精和至善至美的不断创新精神，自然延伸出对技艺传承的师道精神和实践精神，后两者充分体现了工匠精神的“德”与“行”，故不可重道术而轻德行。

三、道家和儒家思想中的工匠精神解读

（一）道家思想中的工匠精神

要理解道家思想中的工匠精神就必须领悟道家语域中“道”与“术”的特定内涵和平衡关系。概而言之，即“重道轻术”和“以道驭术”。《道德经》主张“绝圣弃智”“绝巧弃利”，具有明显的反对“术”的“重道轻术”倾向，提倡“返璞归真”“道法自然”。虽然老子的技术观点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其“以道为本”和“道法自然”的思想在矫正重术轻道的偏颇做法时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因为如果不反思“重术轻道”的思想，则可能导致“以物驭人、以术御道”的错误价值取向[2]。

道家思想也强调“以道驭术”。《庄子·天道》记录了一个轮扁斫轮的故事，轮扁斫轮的技艺精湛，妙不可言。“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3]398其技艺似乎达到了“技进乎道”和“道技合一”的程度，是工匠们的最高精神追求。《庄子·养生主》记录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3]112庖丁解牛表面上是说庖丁解牛技艺的高超，实际上是文惠君得养生之道，是道隐于技中。

（二）儒家思想中的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在本质上是对“道术合一”理想境界的最高追求，但儒家的思想中有“重道轻术”的倾向。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一些儒家思想家考虑到天灾人祸和封建迷信带来的负面影响往往反对占卜之术、神仙方术和奇门怪技。荀子就曾提出“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4]59的观点，主张“脱巫、去魅”。荀子的主张吹响了先秦时代理想主义的号角，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求真务实的思想，但同时也弱化了技艺之“术”的社会功能，强调“论心”和“择术”。

儒家思想提倡“厚德载术”。《论语》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5]177“利其器”便是重视“术”的表现，当然其终极目的是通过“善其事”达到“至善”和“仁”的道德境界。孔子一生孜孜以求倡导礼乐文化，“不学礼，无以立”[5]190，为制礼作乐及其传承呕心沥血。制礼作乐其实就是“术”和“艺”，其本质是想通过“礼乐之术”达到实现“仁德之道”和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望。荀子提出通过培养圣人之仁德来达到“治心之道”的目的，可见“治心之道”即为“仁德之道”。荀子提出“仁者之思也恭，圣者之思也乐。此治心之道也。”[4]161

（三）道家和儒家思想的共性

道家始终如一强调“与天地共生，万物与我为一”[6]52和“道生万物”之本体——“道”，儒家则追求通过“仁、义、礼、智、信”和“心之四端”达到“止于至善”的目标——“仁”。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都有一个各自语域中的本体，而要达到这个终极目标（道或仁），则必须依靠“术”来呈现和实现。同时“术”也必须依托本体才能充分体现其巧夺天工和“斧工蕴道”的精神境界。可以说，圆融无碍的“道术合一”是工匠精神的最本质的要求和最美的愿望。

（四）道与德之体用关系

《道德经》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6]167工匠精神需“以道统术”和“以德蓄术”，方能“物形之”。“孔德之谷，唯道是从。”[6]72因此可以推理出：道是本体，德是器用。“德”如春风化雨般给“道生万物”提供了内在动力，可见工匠精神的培养离不开良好德行的培育，主要体现在敬业精神和师道精神等方面。唐朝文学家韩愈在《原道》中曰：“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由此可见，“仁义”可以上升为“道”，通过提高自我修养而达到不依仗外界的力量就叫“德”—个至诚至善的道德境界。所以儒家中的“道”本质上是和“德”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四、新时代工匠精神的意旨

（一）“技近于道”和“以道驭术”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7]工匠精神的培养既追求道的境界，又需诉诸技艺之“器”。技艺娴熟精湛才能升华为“道”，所谓“技近于道”“以技悟道”和“以道驭术”。最后达到“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8]，德行和道术结合，真正实现“道术合一”的境界。工匠精神既有“术”之技艺和也包含“道”的精神，“道”蕴含于“术”中，“术”承载了“道”。所以，新时代工匠精神的培养一方面必须重视“技”的培养，以“技”的突破来达到“道”实现，另一方面，“道”是技术人员的精神信仰和价值追求，必须依赖“道”的力量推动“技”的精进，“道”是“技”的源动力和目标。

（二）科学精神和人文情怀

工匠精神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对技艺产品的创新精神和敬业精神，二是技艺传承延伸出来的实践精神和尊师重教的师道精神。创新精神和实践精神充分体现了科学主义的价值观，而敬业精神和师道精神体现了人文主义的思想，所以工匠精神是聚合了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思想。所以，培育大国工匠既要培养技术人才的锐意进取和勇攀高峰的科学精神又要培养他们的爱国为民和乐于奉献的人文情怀。

（三）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

新时代的工匠精神必须同时赋予自身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内涵，两者不可偏废。目前工具理性的弥漫需要倡导价值理性的回归。马尔库塞认为，要尽量避免因为个人异化失去自身独有的批判力量和否定意识而成为“单向度的人”。[9]工具理性促进了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但同时工具理性也导致了人与自然的全面异化，形成了社会的单向性结构。所以，应该将价值理性和技术理性在实践中统一起来为人和自然的和谐发展服务。工具理性让人们认识世界的本质和规律，是价值理性的现实基础；价值理性强调人本思想、目的论和自由，是工具理性的精神动力。工匠精神必须兼具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内涵，培养工匠精神既要解决“做什么”和“如何做”的问题，也要解决“为什么做”的问题。

五、儒道思想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启发

（一）德艺双修，追求道术合一

儒道思想中追求的“技进乎艺”和“艺进乎道”和工匠精神的本质是一致的，是追求至善至美、精益求精的卓越品质和推陈出新的创新精神。儒道思想强调“以道驭术”和“以术达道”，高超技艺的培养需要“别具匠心”。要成为能工巧匠既要坚持不懈的技术练习，也要博采众长和兼容并包的胸襟；既要有一丝不苟之严谨，也要有革故鼎新之勇气；既要辛勤磨砺“巨斧”，也要善于汲取“蕴道”。有匠心才有灵感，有灵感才能产生鬼斧神工、精雕细刻的精品之作。儒道思想提倡“厚德载术”，能工巧匠离不开德行的培养。培育工匠精神必须倡导先进文化、弘扬敬业精神和尊师重教精神。妥善保护和积极传承传统技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另外教师自身需要不断提高专业素质，对专业和技术需要全面把握和整体理解，培养教师严谨治学、务实敬业、德艺双修的良好品德。高校要强化专业的人文性和把握专业的整体性，既要高屋建瓴又要有全局视野。避免工具理性的泛滥，积极发扬人文色彩，让专业教育回归教育的初心和宗旨。

（二）技术创新，培育大国工匠

无论是道家还是儒家都有强烈的人本主义思想。《道德经》有云：“天大，地大，人亦大。”[6]88《论语》云：“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5]125由此可见，工匠精神的培养关键在于人，对于高校来说，要培育“双师型”工匠之师是关键。此外，学校要建立健全工匠精神的培育制度，做好文化建设和制度建设，优化培育工匠精神的顶层设计，充分利用社会资源，校企协同、优势互补、共育共享，构建校企命运共同体。既要让能工巧匠“走出去”，也要积极把神工意匠“引进来”。2021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对职业教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中强调“要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10]。在管理层面，要大力倡导技术革新，加大技术研发的投入，鼓励和引导企业走技术创新之路，发展职业教育培养符合新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的高素质高技能人才。

（三）文化建设，回归价值理性

传统儒道思想中的工匠精神都强调“技近于道”之“蕴道”，可以说，“道”是“技”的初心，也是“技”的原动力，培育大国工匠和能工巧匠就必须进行文化建设，让工匠精神回归价值理性。首先，要宣传和理解工匠精神之内涵和意义，让中国经济大国的航船驶向工业现代化和中国智造的伟大征程。其次，要倡导以人为本，发展职业教育，营造能工巧匠的育人环境。再次，既要鼓励技术创新和弘扬工匠精神，又要把传统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好。最后，要大力发展精神文明建设，提高人民的思想觉悟和道德水平，营造一个追求卓越、鼓励创新的良好环境。

［1］ 李刚. 论儒道传统技术思想对克服当前技术虚无主义的借鉴意义[J].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9(1): 27-34.

［2］ 韦欣, 向宁. 道术之衡《道德经》对人工智能发展趋势的启示[J]. 中国宗教, 2019(10): 44-45.

［3］ 陈鼓应. 庄子今注今译[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

［4］ 王先谦. 荀子集解[M]. 北京: 中华书局出版, 2013.

［5］ 杨伯峻. 论语译注[M]. 上海: 中华书局出版, 2017.

［6］ 老子. 道德经[M]. 北京: 作家出版社, 2016.

［7］ 刘君祖. 详解易经系辞传[M]. 上海: 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2015: 109.

［8］ 邢兆良. 墨子评传[M].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1993: 344

［9］ 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 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 刘继,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9-226.

［10］习近平对职业教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EB/OL]. [2021-04-01]. 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21-04/14/nw.D110000renmrb_20210414_1-01.htm.

Cultivation of Craftsman Spirit in New Era Based on Taoist Thoughts of Traditional Confucian and Taoist Culture

LIU Yunxiang1, WANG Lina2

(Shanwe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Shanwei 516600, China)

The main reason of “craftsman spirit” being sometimes misread as “strange and cunning skills” in ancient times is the ignorance of three factors: the state of mind of “Tao”, the improvement of “craftsmanship” and the cultivation of “morality”. Craftsman spirit has profound cultural connotation.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 and Taoist thoughts emphasize “controlling skills with Taoism”, “carrying skills with virtue” and “integrating Taoism”, which can re interpret and enrich the connotation of contemporary craftsman spirit. To cultivate craftsmanship spirit, consideration must be given to “art”, “Tao” and “virtue” and integrate them. High-quality and skilled craftsmen and skilled craftsmen of large countries in the new era can be cultivated through virtue and art double cultivation,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cultural construction.

craftsman spirit;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unification of Taoism and craftsmanship

G641

A

1009 - 2560（2022）05 - 0089 - 04

2021-04-20

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20年度研究项目（德育专项）“劳动教育在高职学生工匠精神培养中的价值与实现路径研究”（2020JKDY077）。

刘云祥（1978-），男，江西赣州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教育哲学和职业教育。

（责任编辑 赵建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