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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唐话便用》注音中才段长音的考察
——以二字话为对象

2022-03-22柯爱霞孙艺源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22期
关键词:合音长音注音

柯爱霞 孙艺源

(廊坊师范学院,河北 廊坊 065000)

引言

在室町时代末期,日语中的长音有开合之分,这一点在基督教资料、谣曲传书以及假名遣书等历史资料中得到了证实。另外,现在九州地区的方言中仍存在オ段长音有开合之别的古体残留现象,这对汉语和日语的许多语音现象有着重要影响。因此,关于长音的开合音的考察对中日音韵学的相关理论有重要的价值。然而、由于基督徒资料是由罗马字表记的,因此会遵循一定的语音规则,与实际的音值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谣曲传书、假名遣书是描述性的语音描述,在先行研究中学者们对此的解释也存在着分歧,因此这些历史资料对于分析日语长音的开合音现象有一定的局限性。

《唐话便用》是由长崎世家出身的日本汉学家冈岛冠山于18 世纪初期编纂的一部杰出的汉语教材。由于汉语的语音体系比日语的语音体系更复杂,仅用日语假名是无法标记汉语所有发音的。本书为了尽可能准确地表示中文的发音,除了假名注音方式之外,还使用了日语书写体系中没有的辅助符号来进行注释。中村(2015)指出《唐话便用》中的汉语发音是根据南京官话而标注的。南京官话语音具有[o]、[ɔo]、[a]的音韵体系,而且在19 世纪以前[ɔo]已经存在了。具有这种[o]、[a]、[ɔo]音韵对立的语言资料,对于分析日语的开合音是很宝贵的。

一、相关研究

迄今为止有关长音的研究,很多都是基于オ段长音的开合进行的。由耶稣会编纂的《日葡辞书》(1603)可知オ段长音中,把来自アウ连元音的写成「ǒ」、来自オウ连元音的写作「ô」。在假名遣书中将其称为“ひろがtf”“すばtf”,分别对应所谓的开音和合音。前田(1951)指出在日语标准语中发音为[o:]的词语在九州方言中发音分为[o:]和[u:],其区别是由假名引起的。馬(2014)通过中国的吴方言、北方方言资料,对アウ、オウ等连元音的长音化顺序、オ段长音的开合之别、音值及统合过程进行了考察。以往这些研究的关注点大部分是“如何区分开合音”和“何时开始出现长音的开合音区别混乱现象” 的,但多未考虑到连元音的变化在日语历史上具有怎样的意义这个问题,特别是与日本九州方言的结合考察的研究并不多。

本文研究对象《唐话便用》的先行研究涉及词汇、语音、语法等领域,大部分集中于词汇领域,语音相关研究也不少。国内以叶(2010,2016)为代表。叶(2010)以《唐话便用》的片假名表记为出发点,对比现在的北京音,通过日语和中文的对应,深入考察语音的内部结构,明确了《唐话便用》中声母和韵母的特征。叶(2016)通过分析《唐话便用》中收录的汉字的片假名标音,对该资料中止摄字的注音特征进行了考察。但是,与此进行对照的只有北京音,没有与当时其他地区的方言如南京音和吴方言等进行对照。另外,仅对书中止摄字的注音进行了分析,对于《唐话便用》中汉字的整体发音的研究还不够充分。国外,中村(2015)通过与以杭州音为官话的《唐话纂要》的对比举例,简要论述了《唐话便用》中的南京官话的几个语音特点。

二、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

本文以《唐话便用》为资料,对该书中的有关オ段长音注音的实际情况进行考察。

《唐话便用》共六卷六册,于享保十年(1725)发行。一到三卷根据文字数分类,卷一是两字和四字词语,卷二是三字和五字词语,卷三是六字和七字的关联用语,四到六卷包括场景会话、长短杂话和器用部分。书中汉字右侧用片假名标注汉语发音,下方是日语注释。

本文的考察对象是卷一的“二字话”。经统计,二字话中共2319 个字,1011 个字种。之后对书中オ段长音表记的例子进行了整理,并与音注辅助符号联系起来,根据中古音16 韵摄分别与假名注音、南京官话音和杭州音相对照,整理出音韵对照表。基于这些数据,分析与假名注音的对应关系。最后,考察江户时代日语的语音和长崎方言的特点,对书中的假名注音的实际情况进行考察,探讨所反映的オ段长音注音的特点。

三、オ段长音注音的考察

在汉语音韵学中,十六摄是指中古音的韵母根据主元音和韵尾共划分为16 种。这种把韵尾相同、主元音相似的多个韵放在一起,称为一个“韵摄”,简称为“摄”。《广韵》的韵目分为通、江、止、遇、蟹、臻、山、效、果、假、宕、梗、曾、流、深、咸16 摄。本文表格中的音价为19 世纪的南京重构音,数字表示用例数。

下面中古音效摄的使用实例中,如效摄字“傲”的假名音注是“カウ”,[iao]音的字如“交”一样,假名音注是“ヤウ”,这些效摄字的注音表记为[ア段+ウ]的形式,用于开音。

効摂-[ɔo]:傲(3)高(3)-カ○ウ 報(2)抱(3)-パ○ウ

-[iɔo]:交(5)叫(2)-キヤ○ウ 咲(4)消(3)スヤ○ウ

又如下面所示用例注音,如果摄的“俄”字假名音注是“ゴウ”,遇摄“塗”为“トウ”,流摄“打”作“ケ〇ウ”,这些韵摄字的注音表记为[オ段/エ段+u]的形式,用于合音。受纸面所限,オ段短音和鼻音的表记例不再列举。

果摂-[o]:播(1)破(3)- ポウ 俄(1)臥(1)-ゴウ

-[uʔ]:初(1)粗(1)助(2)做(1)-ツヲヽ

遇摂-[u]:塗(1)吐(1)-トウ 詛(1)-ツヲヽ

-[əɯ]:剖(1)-ペ○ウ 凑(1)-ツヱ○ウ

通摂-[əɯ]:嗽(1)-スヱ○ウ

流摂-[əɯ]:勾(1)口(5)-ケ○ウ 走(3)奏(1)-ツエ○ウ

-[ɔo]:貿(1)-メ○ウ

-[iəɯ]:救(6)求(1)-キウ 修(1)羞(5)-スユウ

-[əɯ]:仇(1)-キウ 憂(4)遊(3)-ユウ

如此便可看出《唐话便用》的写音中开、合音注音的区别,即开音中的アウ连元音和合音中的エウ连元音存在オ段长音中有开合之别的语音现象。在该资料中的汉语的假名注音中反映了当时日语长音的开合现象。

四、オ段长音注音的分析

(一)注音的书写方式

《唐话便用》中为了表示汉语的原始发音,例如“采”“道”“马”,注音为“サ°イ”、“タ〇ウ”、“マアヽ”,分别使用了辅助记号“°”、“〇”、“ヽ”。上面表记例的音注中主要看到中间点“〇”和延音点“ヽ”。柯(2016,2017)对《唐话纂要》中辅助符号的用法和使用意图进行了详细的考察,以下重点对本资料中“ヽ”和“〇”进行考察。

1.延音点“ヽ”

柯(2017)考察了《唐话纂要》中 “ヽ”的实际使用情况,发现其只用于“ア、イ、ウ、ヱ、ヲ、ル”之后。除了“ル”之外,与之对应的字全部是无韵尾的阴声韵的字。作为对所有无韵尾的阴声韵字的长呼型标记之一,“ヽ”被用来区别无韵尾的阴声韵的字和失去对韵的入声韵的字。

《唐话纂要》也是由冈岛冠山编纂的汉语学习书,而且两本书是同时期编纂的,时间上也相距不远,所以假设《唐话纂要》得出的结论与《唐话便用》大致一致。这样,假设将无韵尾的阴声韵的字以非长音的形式来表示的话,例如“初粗助”等字的注音“ツヲヽ”会变为“ツ”、“其他”等字的注音“タアヽ”则变成“タア”。另外,在这样的长呼型表记中,不仅包括オ段长音,还包括各段的长音表记。因此,认为对于オ段长音开合的表记书写与延音点无关。

2.中间点“〇”

与汉语中的一个音节相对应的两个假名之间加的符号叫做“中间点”。中间点本来是用在日语书写的,柯(2017)的研究表明,在《唐话便用》编纂当时的日语中,开音[ア段+ウ]和合音[オ段+ウ]、[エ段+ウ]和[(拗音)ヨ+ウ]在表记上呈现出不同的形式,但在实际发音中却失去了区别,分别与オ段长音和オ段拗长音合流。因此,为了解决表记和实际发音之间产生的偏差,将中间点“〇”加进去进行注解。

《唐话便用》的中间点“〇”的使用总计192 例,121 字种,均在[~+u]的条件下使用。按日语发音段别来看,没有[イ段+ウ]、[ウ段+ウ]、[オ段+ウ]的例子,只有[ア段+ウ](如:高-カ〇ウ)和[エ段+ウ](如:口‐ケ〇ウ)的。也就是说,本书中间点的使用环境为[ア段+u]、[エ段+u]。[ア段+u]为94 字种,共148 字,中间点使用的有26 个;[エ段+u]为27 字种,共44 字,中间点使用的有11 个。中间点的这种121 字的例子全部是属于中古音效摄的字。这样,对于效摄,记载的[ア段+〇+ウ]、[-ヤ〇ウ]注音与具有复元音的南京音一致,但是与短元音丰富的苏州音不能对应。因此,对于效摄字的注音可以从南京音的角度来说明。

《唐话便用》中中间点的使用情况与《唐话纂要》中的如出一辙。这与书中所反映的オ段长音开合有区别的现象正好相反。因此,中间点的使用显然并不能解释オ段长音开合有区别这一语音现象。

(二)汉语方言的语音对照

据无相(1752)所述,明末清初在长崎学习的唐话分为官话、杭州话、福州话、漳州话四种。先行研究表明杭州音是冈岛冠山所编纂的《唐话纂要》的基础方言。关于《唐话便用》,中村(2015)指出,蟹摄四等齿音的注音是官话音中的“杭州音”,即吴方言的要素,并明确指出该书中的发音是“南京音”。因此,该资料中有关オ段长音开合的考察,有必要对照南京音和杭州音这两种汉语基础方言。此外,王(2014)认为杭州音归属于吴方言,因此除了上述两种方言外,本文还对照了代表吴方言的苏州音。各种方言的当时发音参照了历史资料,南京音有《西儒耳目资》(1626),苏州音是《同文备考》(1540),杭州音参照了《磨光韵镜》(1744)和《三音正讹》(1752)。为了弄清当时杭州音的语音特点,笔者对《唐话便用》《磨光韵镜》《三音正讹》的假名注音进行了对照。

1.开音的情况

南京音中有丰富的复元音,而苏州音的特点是以[-i][-u]结尾的复元音较少,从中古音向单元音变化较多。如下所示,在这两份资料中,开音的效摄的字都分为直拼音注[ア段+〇+ウ]和拗拼音注[-ヤ〇ウ]两种。

[ア段+○+ウ]-[-au](注音读法) -[-au](南京音) -[æ](苏州音) -[-au](《磨光韵镜》《三音正讹》)

[‐ヤ○ウ] -[-iau](注音读法) -[-iau](南京音) -[iæ](苏州音) -[-iau](《磨光韵镜》《三音正讹》)

例如“傲-カ〇ウ”与[ア段+〇+ウ]注音对应的字在南京音中是复元音的[-au],而在现代苏州音中是单元音的[-æ]。另外,像“剽-ヒヤ〇ウ”一样,与拗音的注音[-ヤ〇ウ]注音对应的字在南京音中读作[-iau],在苏州音中为[-iæ]。这样,开音的效摄的字,在《唐话纂要》中与现代苏州音的短元音是不一致的,但与南京音中的双元音匹配,《磨光韵镜》《三声正讹》([ア段+〇+ウ]、[ -ヤ〇ウ])和当时的杭州音也能对应。与此相对,明显地可以看出《唐话便用》与南京音和杭州音都是对应的。

因此,从上述对应情况可知,オ段长音的开音与汉语的两种基础方言没有直接关系。

2.合音的情况

而如表1 所示合音的表记例中,有通、遇、果、流4 摄的所属字。通摄字如“动”,注音为“トン”或“ドン”,两种方言没有韵母的变化,发音为[-oŋ]是其共同点。遇摄字从表中可以看出,注音为[‐ウ]的占绝大多数,还有注音为[-ヲヽ]的。具体来说,除了[ウ段+ウ]以外,也经常使用不同形式的“ウヽ”。关于两个资料中的“フウ-富副復”、“ウヽ-婦負”,无论是苏州音还是南京音都是“-u”,所以和两种方言是一致的。因此这些字的“-u”的注音和两种方言中的读音都能对应。果摄字如“和-ホウ”,两本书中都用[オ段+ウ]或[-ヲヽ]来标注。可以从其中任何一个方面解释与基础方言的对应关系。

表1 合音字的发音对照

如中间点部分所述,流摄字例如像“頭-テ〇ウ”那样,在《唐话便用》中一般写作[エ段+ウ],《唐话纂要》也是同样的表记方法。另外,也存在像“受-シウ”那样的[イ段+u]的拗音表记。这样,在合音的情况下,两本书的注音几乎是相同的,对应的音韵特征也可以用两种方言来说明。也就是说,和开音一样看不出和基础方言的关系。

(三)日语语音的影响

对于《唐话便用》的汉语发音,因为是用日语假名来标识的,所以也不能忽视与当时日语发音的关系。而且,这本书是300 多年前写的,所以必须考虑日语语音的变迁。另外,因为编著者冈岛冠山出身于长崎世家,所以有必要从日本方言的角度进行探讨。

1.关于江户时代日语的音韵

日本语言学术界对江户时期的日语语音的研究基本上是从《日葡辞书》开始的。《日葡辞书》罗马字表记的日语语音与现代日语的标准语相比,这个时期日语的标准语(京都语)的长音没有ア、イ、エ段的长音,有ウ、オ段的长音,其中,オ段的长音分为开音[-ɔ:]和合音[-o:]两种。

在江户时代日语最显著的变化是江户幕府所在的江户地区的地方语言开始兴起,日语的重心从以京都·大阪为中心的“中心语”转移到“江户语”。初期是以京都语为中心,江户语成为标准语是在后期。小松(1980)指出,“镰仓时代以后,到室町时代,-au、-eu、-ou 相结合,发生了京“[kjaŋ][kjau][kjao*][kjɔ:]興[kjoŋ][kjou][kjo:]今日[keFu][keu][kjou][kjo: ]”这样的变化,オ列产生了两种长音。到江户初期,オ段长音的开合有区别的现象几乎消失了,形成了单一的オ列长音”。

2.关于长崎方言

平山(1985)将日本的方言划分为琉球和本土两大方言,并将本土方言进一步分为八丈、东部、西部、九州4 个方言圈。在现代日本方言中,九州地区是众所周知的保留开合音之别的地区。根据上述的先行研究,长崎方言作为“九州北部的方言”具有语音共性,其中之一就是オ段长音有开合之别。这与室町时代末期京都语的“开合”相对应,在现在的九州方言中(老年层)开音发音为[o:],合音发音为[u:]。小林(1992)考察了鸟取县金刚幢院的角笔文献“礼记”的オ段长音表记上的原则,解释了文献中的オ段拗长音,尤其是合音发音为ウ段长音和短呼オ段长元音的合音这两个语音现象,并认为毛笔文学与现代日语方言有关系。特别是オ段长音开合之别的语音现象,仍然存在于九州地区和新潟县的一些地区的现代方言中。

由此可见,在江户时代的九州地区,オ段长音的开合音有明显的区别,古代オ段长音的特征在如今的九州地区仍保留着。由此可以推测,《唐话便用》中オ段长音开合有区别的语音现象与九州地区的方言有关。日语的变迁与当时的政治发展密切相关,当时以江户、大阪、京都为中心的日语中长音中开合音的区别逐渐消失,由于地域差异,位于九州地区的长崎县的日语变迁相对比较缓慢,所以当时仍存在オ段长音开合有区别的现象。

五、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以《唐话便用》的两字话为对象,系统整理了书中汉字所对应的假名注音,理清了与汉语方言相关基本音系的对应关系,并通过对比分析与长音有关的辅助符号、江户时代的日语语音和长崎方言的特点,考察了本书中オ段长音的注音的实际情况。结果发现,《唐话便用》中オ段长音的开合音有区别。关于这样オ段长音开合有别现象,笔者认为与注音时使用的辅助记号和当时的汉语方言没有直接关系,很有可能是受到日本长崎方言的影响。

另外,笔者原本应该从当时的长崎方言特征的角度出发,对《唐话便用》进行更详细的分析考察。但这是一个与语言研究的各个方向相关的有趣问题,笔者将其作为今后的课题进行进一步的考察与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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