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清照生平及其作品中张扬的女性意识

赵玉梅

（晋中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晋中 030600）

在封建专制和性别压制的男权社会中，“三从四德”等封建礼教的层层枷锁使得女性一直处于男性的附属地位，不得表露才华。这样的传统使得女性背负着层层之累，在文坛上颇有名气的更是鲜有。李清照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打破了这个传统，证明了女性同样有写作的权利和才华，从其现存为数不多的佳作足以让其成为“千古第一才女”。

女性意识是具有独立思想的女性自我觉醒的产物，是女性对自身作为人，尤其是女人的价值的体验和醒悟，真正地作为一个有内涵有思想的“人”本身去表达和抒发自我[1]。李清照从青春烂漫到神仙眷侣，再到国破家亡，与一般的“闺怨”不同，她将少女情怀、男女情爱、家国之思、人生慨叹用女性温婉细腻的笔触创作出来。李清照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和她的人生经历紧密相关。她注重内心感受和自我意识的表达，展现了女性独立人格与尊严，塑造了具有鲜明个性、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在男权社会和文学史上响亮地喊出女性宣言，充分展示了李清照的女性意识，这种独特的女性视角，也使得她的创作更具魅力，在现今仍有积极意义。

一、才情兼备、潇洒脱俗的少女情怀

“只有在生命处于自由的状态，人才能体认到自我的存在。”[2]旧时社会，女子情感受到压抑、生活不自由，但李清照解放天性，毫无被封建礼教禁锢的卑微姿态。她虽为婉约派词宗，但充斥着反叛精神，任由自己的性情随意挥洒，毫无拘束。李清照出生幸运，父亲是当时著名学者，师从苏东坡，在朝为官，性格正直，不尚虚名；母亲为当朝状元孙女，亦善文，家风开明。父母为其创设了良好的家庭氛围并给予她最好的教育，李清照有着天纵之才，自幼学习诗书，喜诗词、好饮酒，自由浪漫、洒脱大方、不受拘束，父亲的开明正直也使得她有着耿介正直、爱国忧民的良好品性。

少女时期的她无忧无虑，亲近自然，享受生活乐趣。在现存词作中，她为我们刻画了一系列纯真率性的少女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正是李清照年少时期的生活写照。《如梦令》“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豆蔻年华、闲散飘逸、洒脱自适，少女回归自然的本性被充分绽放，表现出李清照自主独立的性格特征。

李清照爱花，她的一生留下三十多首含有“花”意象的诗词，包括了梅花、菊花、海棠、牡丹、桂花、芍药等，其中尤以宋代士大夫宠爱的“梅”多见，表面上写梅花，实则是借梅花的高洁品格暗喻自身的内外兼修与卓然超群。她将切身经历、心境变化融入对花的吟咏中：少女时期天真烂漫的真挚情怀；少妇时期热烈缠绵的新婚生活和离愁别意；暮年飘零、家国沦陷的感伤。人花同神韵，“花”的开放凋零都蕴含了她生命的律动与波澜，是女性意识的彰显。

写花的词多，自然少不了“花酒”，现存诗作中词中有“酒”之处多达34 处。封建礼教对女性有语不高声，笑不露齿等诸多禁忌，饮酒也成为是男性特权，女子喝酒被指是有伤风化之举。李易安把自己活成了例外，一生与酒为伴，不仅好酒还经常宿醉(浓睡不消残酒)，她在酒杯中享受生命的洒脱和快乐，展示了独立个性的女性形象，是对封建礼教的挑战，体现其女性独立人格的张扬。

在男性文人主导的传统下，女性以文扬名本就面临巨大的非议和挑战。然李清照既有天赋又有慧根，二八芳龄就已誉满京城，不仅有才还很狂。她曾做《词论》对宋代名家逐一进行点评，评价柳永词作“俗”，苏轼等人不通音律，暗喻只有自己写的词最好，何其狂哉!李清照不仅是婉约词宗，豪放词作“绝似苏、辛一派”，彰显了独有的天赋和才情，大胆发表见解挑战权威，毫无卑弱之态，更见一位女性作家的独立性。

二、人格平等、至情至性的爱情意识

自古，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集体无意识以及“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等的封建礼教使女性情感被压抑，女性不敢随意表露真实情感，更无从谈及情感自由。李清照年少时期就创作了很多表现少女怀春的诗作，《浣溪沙·闺情》“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女子大胆追求爱情，实则是女性对封建家庭专制下以男性为主导的姻观制度的反抗，有空前的时代进步意义。

李清照追求个人独立的人格和“精神共通”的爱情婚姻观[3]，18 岁时与赵明诚喜结连理。此时的赵明诚年少纯真，本就对李清照倾慕有加，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一同致力于金石文玩的研究，婚姻生活和谐美满，真挚平等。1103 年，赵明诚步入官场经常外出，李清照又添许多相思之作，《一剪梅》“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此开放做派，毫不掩饰地把闺愁情怨写得缠绵悱恻，表现了女性对生命的独特体验。词中女性不再是封建束缚下端庄贤淑的传统妇人，而是可以同男性一样大胆表达真挚感情，刻画了敢爱敢言、挑战世俗、自我意识鲜明的女性形象。

1108 年，由于政治斗争，夫妻二人退居山东青州，隐居屏乡故里“归来堂”，他们穷搜金石书画，闲暇时光，二人“赌书泼茶”，李清照经常更快答对，足以看出李清照的博闻强识，二人兴致高了也会打情骂俏，争着饮茶，不慎将茶水打翻，使得满屋溢满茶香，被传为千古佳话。夫妻还一起逐渐完成《金石录》的写作。隐居的生活虽比不上京城的富足，但二人再次一起度过了十几年惬意的时光。在婚姻关系中，李清照突破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束缚，追求两性之间人格平等，她的作品也展示了婚姻生活的幸福与满足。“她是个有着个性追求和情欲要求的灵魂与肉体完美结合的女性。”[4]

靖康之变后，国不将国，民不聊生，乱世中赵明诚病故。这也使得使李清照一病不起，凄凉孤苦。在她无依无靠的窘境下，顶着世俗之风错嫁小人张汝舟。李清照在南渡逃亡过程中贵重财务早已遗失殆尽，当张汝舟霸占财物的计划落空后，便对其百般折磨。然李清照性格刚烈，不愿被婚姻奴役，她注重爱情婚姻中的人格平等和“精神共通”，不容自己毁于此等小人之手，她决意离婚!为此，李清照状告张汝舟贿赂谋取官职，使其被判入狱才合法解除这段婚姻。在宋朝，妻告夫依律要被判入狱，李清照也遭受牢狱之灾，她在入狱九天后得亲友相助出狱。南宋之后，理学兴起，一些有道德洁癖的批评家以男权法度对她四十九岁改嫁、闪离一事进行抨击，认为其不忠晚节，甚至谩骂、谴责，但李清照在感情方面绝不苟且凑合，宁愿坐牢也不将就。

李清照载着丧夫之痛、亡国之哀，在动荡的年头，孤身漂泊南渡，孤身一人守护收藏辎重，面对苦难坚守初心，愈加坚韧，以女性视角构建出独特的女性经验世界，展现了女性对自我命运的重视。在不准自由恋爱、贞女不事二夫的年代，李清照用自己的切身经历打破规则，敢为人先，更是成为中国历史上独立女性对纯粹精神世界追求的典范。

三、忧国忧民、丈夫气概的社稷情思

封建社会中“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李清照突破性别界定，以女性视角对整个社会生活以及国家社稷进行关注，同情民众疾苦，表达自己的报国之志，展示出阔大的人生境界、凸显出强烈忧国之思和社会关怀意识，在封建社会中，彰显了女性的主体人格意识，肯定女性的生存价值。

李清照多愁善感，她为情愁，为家愁，更为国愁，看似柔弱的李清照用纤细的身板吼出了浑厚的绝唱。自幼受士风浸染，继承其父正直、爱国忧民的良好品格，有着卓然超群的政治见解，爱国情怀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李清照身逢两宋朝堂变革，有着切肤之痛，虽为女儿身，却有着不亚于士大夫的豪情和“丈夫气”。《鱼家傲记梦》里“九万里风鹏正举”像大鹏鸟一样逍遥，驾一叶扁舟，乘风破浪，收复失地。这哪里还见得一个小女子姿态?倒像是一位要出征的大将，刻画了李清照的豪迈和激情，唱出自己的雄心壮志，也向我们证明了忧国忧民并非男性特权，女性亦有自己的人身价值和对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

李清照胸怀大义，有着普通女性鲜有的英雄气概和风骨，她的词作中有着相思的闺阁愁苦，更充斥着对当时女性地位、世俗风气和家国命运的担忧。她将个人命运融入时事变迁，把个人苦难浸透于民族忧患。1129 年，赵明诚为求自保临阵脱逃，李清照内心凄凉，鄙视于丈夫的胆怯，更感慨国将不国，《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展示了渴望追随项羽报效朝廷的价值取向，并以项羽豪情壮志讽刺奸佞当道的昏庸时政。虽身为女子，不能驰骋边疆，她用自己特有的社会关怀意识，关心着社会，追求对朝廷和百姓有利的独立价值，展现出“欲将血泪寄山河”的“匹夫”[5]之情和报国志向。整首诗写得掷地有声、凛然正气浸染纸面，弱女子发出主战呐喊，令人敬佩!“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6]

李清照经历朝代更迭，切肤之痛使她悟透人世沧桑，《永遇乐·落日熔金》等作品点点滴滴渗透着故国之思、家国之恨，其情操和格局毫不亚于任何朝廷志士；《南歌子》“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回忆从前，早已物是人非，故国家园早已不在，三个“旧”把李清照的故国之思表露得一览无余。冲破了个人狭隘格局，展示了李清照其内在的“沉博”[7]，突显了女性尊严的和人生价值。

四、李清照的现实意义

从少女时代的意气风发到后半生的颠沛流离，李清照亲历了朝代的兴亡和战争的残酷。她和赵明诚之间的浓情蜜意传为千古佳话，面对道貌岸然的张汝舟，没有屈从和认命，宁可坐牢也毅然离婚。她在两段婚姻中的至情至性，没有逆来顺受，更不惧流言蜚语，面对苦难依旧初心不改，忠于自己的内心，独立的人格让她在婚姻中始终保持清醒，她在两段婚姻中的心境变化标志着她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强化， 李清照大胆追求自由、平等和独立，证明女性并非男性的附属品，值得当代女性深思反省。

李清照年少成名，充分展示着自己的才华，李清照以诗词成就在文学史上大放异彩，一定程度上缘于她的不讨好，不讨好他人和世俗，坚持做自己，绝不随波逐流，以高昂的英姿打破世俗对女性的种种束缚。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需要费心费力迎合的关系都不牢靠，谨小慎微去维持的感情也不一定长久。真正在在乎你的人，不需要卑躬屈膝，更无需刻意讨好；一味地讨好奉迎容易失去自我和原则。需要勉强自己费力去维持的一段关系，往往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我们要向李清照学习，与其讨好他人不如充实自己，爱他人之前先珍爱自己。不迎合，不讨好，不勉强，不闪躲， 我就是我，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活成天空中最灿烂的烟火。

李清照在颠沛流离的流亡途中遭遇骗婚家暴，她依旧没有勉强自己“嫁鸡随鸡”，大胆状告自己的丈夫，最终逃脱小人之手。生活就怕将就凑合，作为当代女性更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现代社会为女性提供了更多的权利和保障，我们要有自己的理想和选择，要对不幸的生活说不，要主宰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任人摆布，积极面对自己的人生。

赵明诚获罪之后，李清照也被牵连，她捐出大量藏品，开始了南渡逃亡。乱世当中，柔弱女子饱经沧桑，尽管遭遇不幸，也从不向他人诉说。她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没有屈服，抗击悲惨的命运。世界上是没有感同身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炼狱，自身的委屈苦楚更无需大肆宣扬，诉说和眼泪或许只会徒增笑话。遇到挫折别方寸大乱，遇事往前看，只有你自己沉着冷静才能理性地解决问题，走出困境。

五、结语

纵观李清照的一生和诗词创作，我们看到她个性率真的少女情怀，至情至爱的感情追求，感受了她的忧国之思和报效国家的豪情之志，以及自我价值追寻过程中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冲突。她走出闺房，冲破封建旧制藩篱和男性枷锁，为女性发声，彰显着弥足珍贵的女性意识和张扬的个性特征。她以巾帼不让须眉之态，表达着自己的爱国热忱和报国之志，处处凸显着女性的价值；她凭借超凡的诗词天赋和无穷的艺术魅力，成就了“千古第一才女”的崇高地位，更是女性文学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人们永远记得那抹灿烂的烟火——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