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七军的军医与中药
2022-03-22韦英思
● 韦英思
战争意味着有流血和牺牲,在环境极为险恶的革命战争年代,缺医少药的红七军,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中伤亡严重,作为中华民族国粹之一的中医,为救死扶伤和保障指战员身体健康,为部队发展壮大与各项战斗任务的顺利完成,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在红七军中大放异彩的中医
红七军的基干部队来自广西警备第四大队,基层干部主要来自教导总队。广西警备第四大队是团级单位,设有一个医务所,教导总队则设有医务处。1929 年,部队开往百色后进行整编,将医务所和医务处合编为广西警备第四大队部军医处。
百色起义后,广西警备第四大队部军医处改为红七军军医处,在百色吸收了20 多名有中等文化程度的青年参军,经短期训练后将他们充实到军医处,边工作边学习;还吸收了几名当地的中医和草医。军医处又从各营挑选一些人员到军医处培训。培训共有10多期,每期5 人左右,学习10 至20 天,由军医处处长、军医、司药任教,学员主要学习常见病的预防与治疗、一般药物知识、中草药识别与使用、消毒与换敷料方法,以及包扎、止血、固定、搬运等救护知识。军医处慢慢发展壮大起来,除了军医,还有卫生员范正辉、李华清、韦荣等16 人,担架员60人,担架20 副。
红七军在纵队设有卫生队,营设卫生所,其卫生员也是由军医处训练后分配。从军医处到纵队卫生队都配有西医、中医和草医等医护人员,这样既可以在技术上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还解决了部队经费和药材困难。技术力量不足时,军医处采取军民结合、中西医结合、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等办法,平时治疗除用一些西药,主要靠中草药。外用棉花紧缺,一时找不到,就用砂纸代替应急。1929 年12 月的一天,红七军军长张云逸和他的警卫员以及地方干部、女共产党员卢群英一起从田东返回百色,到田阳县头塘村时,张云逸突然患上当地人称为“发痧”的疾病,忽冷忽热,头痛乏力,行走困难。卢群英就地找了一小把草药“苦羊藤”,在群众家里用水熬成药汁给他服用,张云逸的身体逐渐好转,稍作休息后就能继续行进。
部队中有一部分士兵是从旧军队起义过来的,他们有的染上吸鸦片烟的恶习,军医处把他们集中关在房子里,每日让他们内服五味子水,一般内服20 至30 天即可戒掉烟瘾,效果很好。
为收治从东兰和右江河谷等地转送来的伤员,军部在东兰武篆附近组建了临时野战医院,有中医、西医、草医、护士等几十名医护人员,其治疗多采用中医、西医两法,大量用的是中草药。医院设备很简陋,伤病员多住在群众家里。1930 年2 月,敌人以4个团的兵力进攻在隆安的红七军,红七军与敌人激战5 个昼夜。这是红七军成立后的首次重大战斗,有600 多名指战员负伤。红七军特务连连长李天佑为掩护战士撤退,在山腰间快速变换射击方位,以吸引敌人的火力,左腿突然被飞来的一颗流弹打穿。军医和卫生员简单为他包扎后,将他送到临时野战医院治疗。同时被送往临时野战医院治疗的副官处周华彪副官回忆:“我1930 年2 月在亭泗战斗中负重伤,下肢骨折。在山场草堆中被群众发现后,抬去东兰医院治疗。开始西医要做截肢手术,我本人坚决不同意。后来经医生们研究,决定采用中医方法治疗。经半年多的治疗,加上平日锻炼,我恢复良好,可步行出院。”(《红七军的医药卫生工作》,选自中共广西区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左右江革命根据地》编写组编:《左右江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二纵队战士黄明政身负3 处伤,对在武篆治疗情况,他描述得更加详细:“药品缺,能走动的伤病员跟医护人员一起,爬山越岭采草药;敷伤口,就把采来的有消炎功能的树叶、树皮、树根碾成粉末,做成药膏敷上;头痛发烧,找些生姜、辣椒熬汤,喝了发汗;肚痛,就用小瓦罐或牛角在痛处拔罐;中暑,用小碟子在胸部和背脊上刮,一直把皮肤刮成红色。我的伤口就是用草药治好的。”(《难忘的武篆野战医院生活》,选自广西壮族自治区革命历史编辑委员会编:《广西革命斗争回忆录》,广西人民出版社,1981)其间,政治委员邓小平、军长张云逸都曾前往武篆慰问,邓小平还去找南瓜瓤给战士治腿伤。经过治疗,不到两个月,伤病员基本痊愈归队。
临时野战医院开办之初,因缺少医药和器械,一般的中等手术如治疗骨折等都做不了,许多骨折或子弹藏在深部的伤员,因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焦虑不安。韦拔群听到伤病员的反映后,非常着急,马上召集医务人员座谈,并广泛征求伤病员的意见,听到有伤病员说可以请本地的一些中医、草医来帮忙,他马上开条子给当地苏维埃政府,要他们负责组织。不到10 天时间,政府就将五六位在壮族、瑶族群众中有口碑的治伤中医、草医请到医院。医疗队的谢新亭回忆:“这些少数民族医生的确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草药疗效也确实惊人!如藏在深部的子弹,不用开刀,只用草药敷贴,就能将它取出来。骨折不用截肢,不用扎绷带,用草药也能治好!”
遇到战斗频繁、情况紧急、条件不允许成立战地临时医院,也不能转送到后方医院时,轻伤员就随队治疗,重伤员则包扎处置后交给当地群众用中草药治疗。当时战士们想的是打仗不怕死就怕负伤,尤其担心下肢受伤不能走路,只能在群众家里疗养,给群众带来负担。
开始时,军医处靠军部发给的银元购置药品和器械,后来主要靠就地筹款。药材从龙州法国红十字会医院,贵州来广西的驮商和肩挑小贩,田阳、那坡来往货轮等四处购置,部分靠作战缴获。再后来,经费越发紧缺,军医处平时主要用能就地取材的中草药。药品、器械都缺乏,没有麻醉药,就用南瓜瓤外敷枪伤创口,使陷在骨头中的弹头松动后,再用钳子取出;采集野生草药如马齿苋等治疗痢疾、肠炎等肠胃病,也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日常生活中,军医处结合部队指战员的患病情况进行卫生宣传教育,由卫生队队长到连营讲授预防疾病的知识,规定行军中,每人备竹筒或葫芦装开水,不准喝生水,不得不饮生水时,要在水里加几滴碘酒后再饮用。
红七军主力到广西、贵州边界开展游击,攻占贵州军阀的后方基地榕江县城,返回百色后,1930 年7 月在果化鹧鸪坳又与国民党滇军展开激烈战斗,红七军负伤人员被集中送到今田东县思林镇定广村的那拔屯战地医疗站。该村位于高约300 米的山坳内,四面环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医疗站是由群众献工献料建成的30 多间茅屋,用作留医病房,收治伤员350 多人,除部队的6 名医务人员,还聘请当地中医、草医廖春盖、廖吉宏等5 人和2 名西医,一起开展治疗工作。经过1 个多月的治疗,除28 名伤员伤势过重无法救治,其余陆续痊愈归队。
据红七军参谋长龚楚回忆,红七军因自己有医药,地方上的中医、西医也很乐意服务,加上战士体格强健,营养较为充足,从医疗环境上来说,没有出现很大的困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20 多年后,老草医石钟用百年五眼树寄生的回春灵敷在红军排长伤口拔出弹片的故事,还在右江河谷流传。
云南省《富宁县志》收录了一名红军中医高手韦汉安的简要生平。韦汉安,广西东兰人,从懂事起就跟父亲学医,后到百色行医,以“外科妙手”驰名。1927 年,韦拔群任广西临时军政委员会委员兼右江农军第一路总指挥时,他跟随做军医,后来参加百色起义。1932 年10 月,韦拔群遇害后,为躲避敌人,韦汉安举家到富宁安家,继续以行医为生,主要以草药进行麻醉、止血、植皮、接骨、取弹和治风湿骨痛,云南、广西许多病人都慕名到他家找他治疗。
长征途中的红军“菩萨”——龙思泉
1930 年9 月,红七军奉中央命令撤离右江根据地,转战桂黔湘粤赣五省边,次年7月在江西于都与中央红军会合。这次“小长征”一路战事不断,损失很大,只有两三名中医、草医随行。
1931 年5 月,安福敌军在廖唐桥与红军遭遇。红七军与红二十军、独立一师联手,消灭了敌1 个团,接着又攻打茶陵、攸县、安仁、鄯县和遂川,有力配合了中央红军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二次反“围剿”斗争,因战斗出现伤病员400 多人,便在永新县山区组建了临时医院。当时医护人员很少,只能派去看护班长李华清、2 名擅长中草药的医生和几名刚参加工作的青年看护兵,他们担负着整个临时医院的医治重任。
因辗转于各种恶劣环境,红七军指战员除了枪伤,还有疟疾、痢疾、肠炎、疥疮、头癣、下肢溃疡等常见病和多发病,医护人员主要采用中草药来治疗,既方便又经济。
在遵义红军烈士陵园碑后顺阶而上,有一座陵墓,是红军回师遵义时光荣牺牲的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之墓。邓萍墓的右侧,有一座在黔北人民广为传颂、具有神话般传奇色彩的红军卫生员的坟墓,墓前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上刻“红军坟”3 个字,碑旁边有一尊红军女卫生员的铜雕像。女卫生员的左手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病童,右手拿着汤匙正在用嘴轻轻吹着冒热气的中药,准备给病童喂药。这座红军坟是1953 年建造陵园时,由松林坡迁到陵园的,当时只知道,红军坟里埋葬的是一名红军卫生员。
1995 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校长钟有煌来到遵义陵园时,见到了红军坟及铜像,钟有煌当年是红三军团五师十三团的医生,他回忆,当年十三团的医生根本没有女性,只有卫生员龙思泉因群众苦苦哀求,前往其家中救治,后来下落不明。经过反复考证,终于解开真相,确认红军坟中之人就是龙思泉,从而让世人得以知晓龙思泉的英勇事迹。天津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姜中立后来创作的《红军医生龙思泉》画作,恢复了他的男儿身原貌。
龙思泉是广西人,中等身材,身体壮实,在家读过几年书。他父亲是农民,懂得一些中草药和土法子,常不计报酬给村里人看伤治病,在村里很有口碑。龙思泉对此也很有兴趣,学到了不少父亲治伤治病的办法,在参加百色起义不久,他就当上了卫生员。到江西后,龙思泉在五连当卫生员,业务学习刻苦,工作认真负责,在战场上积极抢救伤员,在战士中很有威望,做政治工作颇有成效,逐渐成为指导员的好助手;后来调到营部,虽然还是一名卫生员,实际上是卫生员组长,负责营部和3 个连的卫生工作。
1933 年7 月,红三军团入闽作战,龙思泉在战斗中积极抢救伤员,收缴敌人药品。因表现出色,他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共党员。
1934 年8 月进行的高虎垴战斗,是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以来最激烈的一仗,敌人步兵进攻之前,10 多架飞机轮番向红军阵地猛烈轰炸,接着又用大炮轰击。龙思泉在硝烟弥漫中给伤员包扎止血,自己的左臂也负了伤,身上的血水和汗水与伤员的血水混合在了一起。十三团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密集队形进攻,战功赫赫。营长、教导员对龙思泉的工作很满意,常说他“顶半个医生”,并上报到团里予以表扬。
1935 年1 月底,由红七军等部队整编而成的红十三团渡过乌江进入遵义县后,在遵义城南一线布防,以保护遵义的安全。该团二营卫生所当时没有医生,只有卫生员龙思泉,部队驻扎期间,当地在流行伤寒病,他每天不仅忙着为红军战士治疗伤病,还不辞劳苦给当地群众看病送药。贵州过去“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老百姓很穷,缺吃缺穿,生了病根本请不起医生,只能去求神灵保佑。现在红军不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还免费为他们治病,而且疗效好,被群众口口相传,求诊的人天天不断。当时西药较为匮乏,龙思泉就用中草药和民间土办法为群众治病。
一天,一位家住松木岭的少年到来,苦苦哀求龙思泉去为发高烧的父亲看病。龙思泉向营领导请示后,顶着刺骨寒风,随少年走了10 千米山路,到少年家中后立即给病人打针服药。由于药效发挥需要一个过程,当晚他只好留在少年家中。天一亮,见病人高烧渐退,龙思泉准备返回营地,但当他推开房门时,看见不大的晒谷场上挤满了前来找他看病的人群。原来,红军医生免费来治病而且医术很高明的消息,一个晚上就传遍了全村。准备离开的龙思泉,为了给群众看病只得留下,又忙到夜晚。
位于遵义红军烈士陵园中的铜像
第三天清晨,疲惫不堪的龙思泉才急匆匆离开村寨。等他返回到营地,房东刘大爷告诉他,队伍在天亮前已接到命令开拔,营首长要他尽快追赶部队。他又赶紧沿着刘大爷所指的部队行进方向奔去。没多久,从龙思泉跑去的方向传来一阵枪声,刘大爷感觉不妙,和几名村民循着枪声的方向赶到桑木垭口,看到龙思泉倒在了血泊里。附近村庄的群众听到枪声,也拥到这松林坡来,将他们尊敬的红军医生埋在了路边的向阳松树林中,随后又商定给他立石碑,可并不知道他的姓名,最后在石碑上刻上“红军坟”3个字。
为悼念这位红军医生,附近的群众纷纷带着香纸、蜡烛来到坟前焚烧,有的还燃放鞭炮。群众不仅深切缅怀红军医生,还传出了祭拜后红军医生能保佑平安、能消灾除病的消息,到红军坟来烧香求医还愿的人越来越多,香火的烟味弥漫了整个松林坡。
事情渐渐传到遵义国民党当局,当局感到这样发展下去会对他们不利,便令当地保长去处理,规定不准老百姓去烧香。但前往求医烧香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当局得知情况,又下令伪保长把红军坟挖掉。伪保长派人去挖,然而无论给多少钱,派到谁的头上,谁都不肯去。上面催得紧,伪保长无奈,只好自己扛了锄头去挖,可刚到红军坟前,尚未动锄头,脚就一滑,跌倒在地,伪保长以为红军医生显灵,吓得赶紧溜走。
遵义国民党当局仍不死心,干脆派出保警大队去平坟。但当地群众又在桑木垭向阳的坡地新修了一座更高大坚固的红军坟,“红军坟头挖不掉,头天挖了第二天又长起”的传说传遍四方。久而久之,既畏惧又无能的国民党反动派也就不敢再去破坏红军坟了。
红军坟就这样被当地群众保护到遵义解放。1953 年,政府在小龙山建造遵义红军烈士陵园时,红军坟被迁到了陵园里,重新立了一块高大的“红军坟”碑,源于卫生员普遍是女性的惯性思维,为此而立的铜像也就成了美丽而充满爱心的“女菩萨”。随后又产生了一种新习俗,来这里的人,都会去摸一摸铜像的脚,意为这能为他们带来健康、平安,民间有“是个遵义人都摸过红军脚”的说法。
最令人感动的是,红军坟虽从桑木垭迁走了,但当地的乡亲们在原地又重修了一座红军坟,依然延续着他们的追思。
其实,红七军北上的广西籍医护人员不止龙思泉,牺牲的也不仅他一人。如来自广西北流的刘元曾任红军师卫生部部长兼政治委员,参加过中央苏区反“围剿”斗争,随中央红军长征,在湘江战役中遭敌机轰炸牺牲;黄孟琦,平果常星村人,1935 年随中央红军长征,后牺牲;韦荣,田东县人,到江西后进入红军卫生学校第一期学习,是中央红军培养的第一位女军医,1935 年红军长征时与伤病员留在中央根据地,后不幸牺牲。
新中国广西中医事业的开拓者——覃波
覃波,壮族,1916 年出生于东兰县大同乡。中央红军长征时覃波就在龙思泉所在的红三军团五师十三团卫生队。
覃波对中医的最初认识,源自他儿时的壮乡。家乡没有中医和西医之分,乡亲们遇有病痛,通常都是依赖当地老人和民间草医的秘方、偏方来治疗。家里老奶奶曾因不慎跌落山沟,划破脚后流血不止,她随手在山里将薄荷叶揉烂,敷在伤口处,伤口不仅止血快,而且愈合情况好。儿时的覃波便感叹中医很神奇,真管用。
覃波13 岁就参加红军,因年纪小,前两年主要做卫生勤务工作,16 岁才开始学习中医,17 岁负责司药工作。当时大部分中成药制剂,如健胃丸、感冒丸等常见药,都是手工制作,为挽救伤病战士的生命,他不辞劳苦,任劳任怨。
在乌江北岸的刀靶水战斗中,卫生队被打散,为长征准备的大量药品被敌人抢走。遵义休整期间,凭着少量的中草药知识,覃波在山里四处寻找中草药,遇到搜山的国民党军,差点被抓,他在一丛灌木下躲了半天,天黑后才回到部队。看着战友们用自己采集的草药治好了病,他非常高兴,更努力地使自己成为长征路上的“采药大师”。
抗战时期中医和西医相辅相成,对医疗卫生工作帮助很大。在八路军黄土岭击毙侵华日军悍将阿部规秀的战斗中,卫生队队长覃波就在司各庄开设急救所、转运站。
1948 年,覃波进入华北医科大学学习,次年转入中国医科大学继续学习,后任东北区医药公司副经理。1953 年,他从东北回到广西桂西卫生局,担任局长,后调入广西卫生厅(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健康委员会);1955 年担任广西卫生厅副厅长,主要分管中医药工作。
起初,中医和中药不是很受重视,甚至存在被轻视、排斥现象。1954 年,毛泽东主席强调,中医是祖国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粹,并在保定会议上提出了发展中医、重视中医的指示。会后,国家颁布了一系列扶持中医药事业的政策法规。在覃波组织下,广西随即开始广泛和大量吸纳中医人才,兴办中医教育事业。至1959 年6 月,全区已有1.8 万名医药人员被吸纳到公立和公社的卫生机构,还举办了为期两年的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组织广大中医、草医参与献方献宝活动,收到单方、验方、秘方达95 万多条,有很多方子是书本上没有记载但有特殊疗效的。所吸纳的中医名家被安排在广西中医专科学校教学,或到中医药研究所从事研究。
覃波更是以身作则。1957 年,年仅41 岁、正年富力强的他主动申请辞去广西卫生厅副厅长职务,要求到广西中医药研究所从事基层调研工作。他的这一举动,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到研究所后,他像当年奔赴长征路一样,带领同事上九万大山、大明山、大瑶山、龙岩山等,考察药源,采集标本,培育草药;还穿过龙胜长坪的原始林区,到深山里的壮乡瑶寨,与“土医师”一起挖掘、整理医案,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1962 年,覃波被任命为广西中医专科学校校长。他重点着手广西中医药的推广和广西中医学院的筹建工作。他不拘一格、想方设法在社会上招聘了一大批中医药人才,明确提出,没有年龄、文凭、学历和地域的限制,只要技术过硬,在社会影响大、反映好的人才,都可以应招。
此举给广西中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全国各地如广东、河南的著名老中医纷纷慕名来到广西,一时间,中医人才济济,如有“药王”之称的李才魁等。根据每位中医不同的经验和特长,他们被分配到教学、医疗、科研岗位,大部分人员都给予“双肩挑”,各得其所,老中医的才能得到最大限度发挥。教职员工多集中在广西中医药研究所和广西中医院(今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老百姓为了能让老中医给自己看病,三更半夜就去排队,队伍都排到了路口。
广西药用植物园民族医药园区
广西中医专科学校刚迁到南宁市郊葛麻岭东面时,只有4 栋楼,其中教学楼仅有1 栋,学生也只有数百名,周围都是农田和菜地,条件相当艰苦。在困难时期,老中医们上班时间给病人看病,下班后则种菜、养鸡、养猪等,以助改善生活。
为更好地留住人才,覃波带头耐心向名医们做解释引导工作,同时尽力为他们营造宽松的工作生活环境,除政府给予每人每月2 斤黄豆票、豆腐票、烟票等生活补助,覃波还为解决他们家属工作和户口问题而积极奔走。经过种种努力,大批名中医人才留住了,而这些名医毫无保留地把医技传授给年轻一代,竭尽全力培养中医人才,为广西中医发展打下了基础。
1964 年8 月,广西中医专科学校升格为广西中医学院(今广西中医药大学),是我国5 个民族自治区中唯一独立建制的高等中医药院校,覃波担任首任院长。学校给名医配备助手,以师带徒的方式培养年轻教师,师资素质得到迅速提高。1970 年,覃波任自治区卫生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1983 年离休,享受副省级医疗待遇。
但覃波离而不休。1986 年下半年,根据国家民委的指示精神,在覃应机等老一辈领导干部和医学专家的倡议下,自治区卫生厅成立了少数民族医药古籍普查领导小组,各有关地、市、县卫生局也设相应机构。后来全区共抽调200 多人的专业调查队伍,分3批,历时6 年,对少数民族人口在1 万人以上的70 多个县市,进行民族医药普查。当时从事壮医、瑶医、苗医、侗医的有3000 多人,但大都年事已高,再不抢救民族医药就会失去时机。这是1949年后广西组织的一次规模最大、组织比较严密的医药调查,为全区民族医药事业发展提供了可靠的依据。覃波作为顾问和领导小组成员,具体负责民族医药的抢救整理工作。
源自红七军的中医星火燎原
中医药事业在广西持续发展。
覃波提议创建药用植物园
自1973 年起,覃波就多次建议,推进自治区林业部门和隆安县建立龙虎山自然保护区,他成为保护区的创始人,即使离休后,仍攀登龙虎山70 余次。保护区如今不仅成为国家AAAA 级景区,而且拥有2500 余种中草药药种。
覃波率先提议创建并担任广西药用植物园(以下简称“药园”)的名誉主任(主席)。他要求药园要“品种多、长得好、管得住、有特色”,建园之初,他带领职工们用肩挑手扛修建的水塔,至今仍存。广西是我国四大中药地道药材主产区之一,经过多年建设,全国5000 余种中药材资源品种中,51.4%的药用植物都可在广西找到,而且广西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很多药用植物保持了最天然的状态。药园现种植有世界各地的珍稀药用植物物种10021 种;用多种方式保存来自全球各地的药用植物14345 种,约占我国药用植物总量的90%,占全世界的1—3,其中,珍稀濒危药用植物745 种,约占我国珍稀濒危药用植物总量的70%,成为世界最大的药用资源迁地保护基地。2011 年,药园被英国吉尼斯总部认证为世界“最大的药用植物园”,在医药界有“立体的《本草纲目》”之誉;2017年,入选国家中医药传承创新工程项目,覃波被誉为“药园之父”。
钟情中医事业的黄征
黄征,广西田阳县人。15 岁参加红军,初在司令部做保卫工作,到江西后转任药司,1937 年为中央军委卫生部材料科药司;1949年后,任广西卫生厅厅长;离休后,享受副省级干部待遇。
从黄征动员和鼓励林毅投身中医,可以感知他对发展中医的热情。林毅出生于福建省的一个医学世家,因种种原因,高考档案被调到广西中医学院,但她不想学中医。黄征语重心长地劝她:“你们一家人都是从事西医,中医是祖国传统医学,博大精深,大有前途,你一定要去读。”
聪慧的林毅大学毕业后,一系列便捷有效的乳腺疾病中医特色疗法和中药专科制剂在她手中诞生。很快,林毅就成为全国乳腺病学科的领军人物。
卢永克支持绿素酊实验研究
卢永克,广西平果县(今平果市)人。百色起义后,任军医处干事;在中央根据地,先后任团卫生队协理员、党支部书记;长征后,历任陕北二医院院长,中央后方医院二分所所长兼书记,八路军军医院二分院院长兼书记,卫生部保健科科长、卫生科科长,西北局卫生所所长等;1949 年后,历任广西卫生厅党组副书记、省人民医院院长,离休后享受副省级干部待遇。他与中医结缘,主要是支持绿素酊的实验研究。
1951 年夏,国家卫生部部长李德全视察桂西时,不幸在田东县坠车受伤。卢永克等奉命来百色照料,卢永克同时以试服中成药绿素酊来治疗李德全用各种中西药久治无效的慢性肠炎。仅3 天,李德全就觉得效果显著,遂约绿素酊的发明者,著名诗人、文艺理论家、翻译家梁宗岱到省人民医院进行临床实验。但临床研究仅持续了两年多,便因卢永克到广州学习而受阻中辍。
“小司药”覃恩忠
与覃波同为东兰人的覃恩忠是名孤儿,不到15 岁便入伍,因年纪小,先是当炊事兵和通讯员,到江西后才当卫生员。第五次反“围剿”时,他已调任中央军委卫生所药司,当时伤员源源不断送来,而卫生所没有正式医生,药品更为缺乏。眼看伤病员伤势一天天恶化,覃恩忠心如刀绞。他想起小时候乡亲们用中草药治刀伤和疾病,便带了几名卫生员进山采药,回来后熬煮成药水给伤员洗身,或熬成汤给伤员服用,或捣成粉来敷伤口,或晒干备用。好多伤员经他治疗恢复了健康,“小司药”的名字渐渐响了起来。
中央红军长征时,覃恩忠既保管成药,又一路采草药,一住下即抓紧熬药制药。在深山老林,他带着一支采药队,采集草药并将草药切断晒干,分成小包让大家带着。周恩来行军途中脚趾间长出大水泡,覃恩忠就用自制的竹尖将水泡挑破后,再用自制的中药消毒擦洗。
红军转战到达川滇交界,覃恩忠进入中央红军卫生学校学习时,学校还请他上课,讲述中草药的采制方法。
1949 年后,覃恩忠先后担任中南军区工程兵卫生部部长、广州军区后勤部卫生部副部长等职,离休时享受副军级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