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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戏曲曲牌研究的文献述评*

2022-03-21李雨珊

大众文艺 2022年5期

李雨珊

(温州大学,浙江温州 325000)

曲牌作为中国传统音乐的重要载体,随着音乐发展得以逐步筛选并在传播过程中产生诸多变体,共同构成了我国音乐理论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民间艺人以及传统文人以曲牌的母体曲调为基础,创造大量曲牌体式,按照其存在形态,曲牌可分为声乐曲牌、器乐曲牌;按内部关系可分为同宗曲牌、异宗曲牌;在地方曲艺和戏曲研究中又常常细分为正体曲牌与变体曲牌,或正格与又一体。在戏曲音乐中,曲牌最初表现为唱腔形态,而后经场面发展实践才产生了现在所指的器乐曲牌。

唐代曲子的流行为曲牌产生奠基,自我国南戏诞生至明代昆曲勃兴、清末徽汉合流、乱弹鼎盛,戏曲曲牌从未淡出历史舞台。凭借其在传统音乐中的重要地位,二十一世纪以来,戏曲曲牌研究吸引到越来越多学者的目光,研究领域逐渐拓宽,成果显著。论文乃学术信息的窗口,专业音乐学院又是音乐研究的重要阵地,故以中国八大音乐学院之学报期刊为范围,检索二十一世纪以来的相关论文。可知,2000年(含2000年)至2020年的曲牌研究论文共379篇。以上文献中,对戏曲声腔及器乐曲牌的研究论文为103篇,其他成果多着眼于为南音曲牌、民歌曲牌以及十番鼓曲曲牌等。

戏曲曲牌的研究既为深入把握传统音乐的发展规律提供最有价值的信息,也是我们建立中国传统音乐结构学、形态学等学科的基础性工作。由此,戏曲曲牌在民族音乐研究中的重要性也得以验证。掌握当前研究背景是深入研究的基础,在戏曲曲牌研究热度逐步攀升的情况下,目前并无综述此类曲牌研究成果的文章。因此,对二十一世纪戏曲曲牌研究成果的梳理与综述,显得迫切与非常重要。

一、成果统计与分析

本次成果统计的时间范围,只能界定于2000年至2020年止。由于2021年的成果无法统计完全,故只能以二十一世纪前21年的时间为限。中国八大音乐学院之学报期刊中,涉及戏曲曲牌之研究的相关论文为93篇。就以上成果统计,对二十年来戏曲曲牌研究的文献资料按时间列表,能够发现在重视传统文化保护的语境下,戏曲曲牌获得了学界的关注。

表1

从曲牌的属性来看,其研究多与剧种有所牵连。以上与剧种有关联的曲牌研究论文共59篇。其中与湘剧、目连戏、扬剧、梨园戏、眉户戏、青阳腔、梆子腔、粤剧、川剧、高甲戏、京剧、莆仙戏、地戏、孟戏、推剧、平弦戏、皮影戏、辰河高腔等18个剧种相关的论文均只有1篇;有1篇论文同时提及罗戏、卷戏及大弦戏。另外40篇文章所研究的剧种与传统曲牌列表(见表2)。

表2数据显示,当下戏曲曲牌的研究呈现出分散的局面,所研究的剧种比较分散,所涉及的曲牌数量也偏少。显然,这样的研究相对单一,古典戏曲曲牌研究自然未能得到重视。不仅如此,从以上论文成果来看,曲牌研究在内容上也有不同侧重。

表2

曲牌研究成果各有不同视角与切入点,研究主要集中于渊源流变曲牌乐体的领域。曲牌为韵文体式,本身词体与乐体并重,但是现有的曲牌词体研究成果较少。

表3

可见曲牌研究在渊源流变与乐体形态的研究上成果较多,也为后人提供了可参资的重要成果。曲牌词体研究不多,对曲牌的创作、应用等内容的分析尚且未成系统。

综上所述,戏曲曲牌研究成果总体呈现出如下趋势:与剧种相关的曲牌研究占据很大比重且涉及的剧种比较分散,曲牌数量也不多。在研究的具体内容上,以曲牌的渊源流变和乐体为主。换言之,二十一世纪戏曲曲牌研究存在着忽视古典戏曲曲牌和曲牌词体研究不足的问题。

二、古典戏曲曲牌研究的忽视

清代中叶是中国戏曲史上的重要节点,一般将清中叶之前的戏曲称为古典戏曲,即雅部戏曲;清中叶之后则是近代戏曲,泛称花部。明中叶前的杂剧与南戏是古典戏曲的重要成分,而昆曲作为传承至今的古典戏曲,研究其所用曲牌的相关论文只有16篇。

(一)昆曲曲牌与花部曲牌的研究

1.昆曲曲牌的研究

明中叶后,古典戏曲皆称“传奇”或“明清传奇”,又因此腔调源自江苏昆山,其声腔名曰“昆腔”,剧种名称为“昆剧”。素有“百戏之祖”美称的昆曲保存了大量古典戏曲曲牌,是曲牌原生形态的体现,也应当是戏曲曲牌研究的重点。但相应的论文成果仅16篇,这一数目与昆曲地位极不相适。

现有的昆曲曲牌研究论文,其内容涵盖了渊源流变、曲牌乐体、创作方式、曲牌词体四个领域。曲牌沿革的研究论文如许莉莉《论昆曲曲牌在流传中的舛误——以〈长生殿·惊变〉【石榴花】为例》,指出因为曲牌沿用存在“名不副实”的情况。乐体研究如王志毅《永昆曲牌的“九搭头”艺术——以剧目〈花飞龙〉为例》、韩柠灿《永嘉昆剧音乐创作方式研究》,两篇文章均解析了永昆“九搭头”创作方式的艺术特色。整体来看,在忽视古典戏曲曲牌研究的现状下,昆曲曲牌研究自身也集中于渊源流变领域,研究词体的文章较少。

2.花部戏曲曲牌之研究

万历年间昆曲传播渐广,为其他南曲所不及,风头正劲。时至乾隆末叶,徽班勃兴,巴蜀伶人活跃,花部才逐渐取代了昆曲的席位。昆曲并未退出历史舞台,苏昆、永昆、上昆等支脉仍旧存流。甚至许多地方剧种艺人学习之初,都要先学习演唱昆曲曲牌,以借鉴其成熟的表现程式和艺术精髓。但是,戏曲曲牌的研究却以花部曲牌为主。

与剧种有关联的曲牌研究论文牵连了31个剧种,共计59篇。剧种中,仅昆曲属于古典戏曲范畴,其余均属花部。研究花部曲牌的论文数量为43篇,约占与剧种关联的曲牌研究论文总数的72.9%。相应研究如郝方《独具特色的南阳曲剧音阶体系》,汪照安《梨园戏音乐概述》等等,涉猎广泛。至此,花部曲牌研究的分量可见一斑。古典戏曲对近代戏曲的表演影响深远,其曲牌研究却出现了边缘化,这正是源自对古典戏曲曲牌研究的忽视。

(二)古典戏曲曲牌研究的意义

曲牌研究本就缺乏实物和音响资料,就昆曲而言,作为传承至今的古典戏曲,昆曲曲牌数目众多,既有有南北之别,亦有古今之分。有些元杂剧在昆曲折子戏中还能演唱,只是进行了腔调的加工,可以说昆曲保留了部分金元北曲的唱法,现今昆曲艺术可以用于反观金元北曲。此外,花部的形成晚于雅部,其板腔体或曲牌与板腔混合体的结构并不能体现戏曲曲牌早期的形态特征。昆曲曲牌数目众多,在曲牌创编与使用方面颇为严谨,汇集了五百多年来文人墨客与民间艺人的智慧。现存的昆曲曲牌可谓是戏曲曲牌研究的宝库,对昆曲等古典戏曲的研究能够为我国传统曲牌声腔研究提供参考。

总的来说,研究古典戏曲曲牌具有史学、美学、应用三方面价值。以昆曲曲牌研究为例,昆曲曲牌乃传统音乐之活态传承,比照明清曲谱对昆曲曲牌作逆向分析,能够更为清晰地把握同一曲牌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应用与流变规律。同时,昆曲曲辞同与中国古典诗词一脉相承,曲辞之文学成就丝毫不逊于唐宋诗词,而且昆曲曲牌既讲求格律又能根据实际运用添加衬字,使用更为灵活。在曲牌音乐方面,昆曲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唐末诗词音乐、末金说唱音乐、南戏音乐的成就,形成了以曲牌连套的音乐形式叙写长篇故事的典范,其唱腔婉转细腻,念白也文气儒雅。昆曲的流行、发展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它继承了宋元以来大量的戏曲曲目及其曲牌音乐,把这些戏曲曲目演变为昆曲的传统曲目,并留传至今。这些曲牌的规律性与灵动性并重,写意性与程式性的表演又承袭自秦汉百戏、唐代参军戏、宋元杂剧等古老的表演形式,形成一种优美精雅的表演风格,一度是我国各地戏曲演员所临摹的典范,呈现出极高的美学价值。何况,昆曲早已纳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当前发展如火如荼,出现了《青春版·牡丹亭》《班昭》等优秀新作。曲牌的继承与研究乃创新的前提,翔实的曲牌研究能够为戏曲传播发展乃至曲牌创编与表演都提供参照。

三、曲牌词体研究的不足

充分了解当下曲牌研究的领域,有助于拓展曲牌研究的新方向,从而完善曲牌研究的体系。就目前统计的数据,曲牌研究的领域主要集中于渊源流变、曲牌乐体两方面的研究,而较少曲牌的格律研究。

(一)曲牌研究的内容

戏曲曲牌研究内容以渊源流变和乐体为主。曲牌渊源流变研究通过纵向梳理来追本溯源,并尝试为后世创编曲牌、发扬地方剧种提供建议。相应成果如宋阿娜;熊晓辉《辰河高腔曲牌的形成、分类及表现形式》、孙豪《从曲牌的应用看晋南眉户戏音乐创作的演变》。以上成果多选择以近代戏曲作为研究对象,这种现状令我们很难靠近曲牌真正的原始形态。如若提升古典戏曲曲牌的学术地位,再以其成果辐射至近代戏曲曲牌,对曲牌渊源流变这一领域的研究必定有所帮助。戏曲曲牌乐体的研究则一般从旋律、结构、板式入手,如傅利民《弋阳腔之活化石——贵州安顺“地戏”音乐考察》、王耀华《腔套布局试析》。总的来看,曲牌乐体研究由点及面、包罗甚广,音乐元素得到了充分探究,涉及的剧种也多。

反观戏曲曲牌词体研究的相应成果,仅有8篇。这类研究成果数目较少,涵盖的曲牌也不多。另外,有4篇是对曲牌的创作方式进行分析,2篇文章是对前人的曲牌研究成果予以评论,1篇文章是对戏曲曲牌的分析提供方法。

总之,戏曲曲牌的研究内容呈现出明显的不均衡性,戏曲曲牌研究中渊源流变与乐体研究成果的数量可谓独占鳌头,词体作为曲牌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

(二)曲牌词体研究的重要性

就戏曲理论而言,非乐无以言词,非词无以言乐。曲牌是词、乐相结合的艺术形式,作为音乐文体的曲,与诗词一样包含着文与乐两方面的因素。唱词和音乐都有其自行规律,也有各自独立的功用,即唱词“表义”——阐明句意,旋律“表情”——塑造情感,当两者都保持自行规律的完美,表义、表情、美听三方面作用均得以实现时才能达到“相顺关系”,而戏曲理论中反复强调辨声明律的相顺关系其实正凸显了词体的重要性。

“以文化乐”“依字行腔”滥觞于词唱,发达于戏曲。在戏曲的实际创演中,词体与乐体同等重要。戏曲界一向有“腔从于词”之说,即腔词关系中唱腔要主动地服从唱词。仍以昆曲为例,其创作群体主要是文人,他们追求审音协律,着力避免四声乖应,这种选择的根源就在于昆曲的声腔艺术本就是以文词为核心的音韵声腔艺术。换言之,在戏曲演出实践中,旋律的基本走向恰恰是由词体决定的。

作为音乐文体的曲,与诗词一样包含着文与乐两方面的因素,且词主乐从,文体决定乐体。然而,即便文词在戏曲艺术中占据着主要地位,唱腔只是从属,昆曲曲牌研究乃至二十一世纪戏曲曲牌研究中依旧存在偏重于渊源流变与乐体研究,词体研究不足的问题。基于以上分析,戏曲曲牌的研究必须要注意词与乐的关联特点,词、乐一体应当是戏曲曲牌研究的基本要求。词体在传统音乐理论,特别是戏曲曲牌研究中具有重要地位,词体研究的不足势必会给戏曲曲牌研究带来不利的影响。

结语

鉴于当前的研究现状,二十一世纪戏曲曲牌研究至少存在以下两点不足:其一,忽视古典戏曲的曲牌研究;其二,以曲牌乐体的研究为主,而较少关注曲牌的词体。一方面,古典戏曲曲牌保留了金元北曲等曲调,也使得戏曲曲牌原生形态有迹可循,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另一方面,曲牌中的词与乐是一个整体,二者高度相关,不可分割,研究必须做到二者兼顾。怎样拓宽戏曲曲牌研究领域,让戏曲曲牌研究成果更好运用于我国民族音乐理论建设,古典戏曲曲牌与词体研究不能忽视。

注释:

①即(不分排名先后)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天津音乐学院、沈阳音乐学院、四川音乐学院、武汉音乐学院、西安音乐学院。其学报分别为《中国音乐》《中央音乐学院学报》《音乐艺术》《天籁》《乐府新声》《音乐探索》《黄钟》《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