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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和俄罗斯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2022-03-19董可馨

南风窗 2022年6期
关键词:波兰人乌克兰人立陶宛

董可馨

俄羅斯射向乌克兰的导弹,不是2022年2月24日才启动的。如果我们回望,普京在他2016年接受美国导演奥利佛·斯通的采访就乌克兰问题表达看法时,在2014年3月18日他于克里姆林宫发表请求俄联邦议会成员通过关于将克里米亚纳入联邦的法律时,乃至2008年出兵格鲁吉亚时,他都已经零星地提示了他在今年2月所作万字长文演讲的真实意图。

普京显然不想让俄罗斯困在后苏联时代的格局里,他要重新整合俄罗斯周边空间,但不是以苏联开国者的方法—那种被他看作是鼓舞乌克兰等俄罗斯周边国家独立的做法,而是回归了更为传统的理念。而他的做法,也深受俄罗斯本土大部分民众的欢迎,因为每当俄格、俄乌冲突发生后,普京在国内的支持率大都会上升。

这是传统强国希望再次伟大的心理反应。在回应西式现代性的强势冲击中,中国成功走出了有自己国情特色的发展道路,俄罗斯则着重强调地缘空间的重要性。借用《欧亚主义回归与全球革命:亚历山大·杜金的地缘政治观》一文的说法,那是一种“大空间联盟”的构想。“只有控制大空间,将俄罗斯周边国家整合进俄罗斯,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幅员更为辽阔的俄罗斯帝国,才能确保俄罗斯的地缘安全……而只要乌克兰作为一个主权国家仍然存在,谈论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就没有意义。因此,出于地缘政治的考量,乌克兰的命运就是被肢解。”这篇文章的分析对象亚历山大·杜金,被美国《外交事务》称为“普京的大脑”。

俄罗斯的回应,显然蕴含着反对由美国主导的自由主义普世体系的诉求,但它想召唤回来的究竟是什么?这和乌克兰有何关系?在其构想中,中国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这些恐怕都是深入下去不能回避的重要问题。而弄懂这些,需要从了解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历史开始。

讲述俄罗斯的历史,总是得从包括基辅在内的现在乌克兰国土开始,而乌克兰的历史,也要追溯到如今俄罗斯境内西北部的古城诺夫哥罗德。

从6世纪开始,中东欧地区,活跃着斯拉夫人。8世纪,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维京人南下来到斯拉夫人活动的区域。9世纪,斯拉夫人邀请维京人留里克来统治,留里克家族建都诺夫哥罗德,从此统治俄罗斯长达7个世纪,他们自称罗斯人。留里克后代奥列格夺取基辅,建立了基辅罗斯。

10世纪,为了和南边的拜占庭帝国亲近,罗斯统治者弗拉基米尔大公采信基督教为国教,也即后来的东正教。

11世纪,基辅罗斯成为欧洲最强大国家。但好景不长,不久王朝家族陷入纷争,基辅罗斯分裂为一大片封建公国。

13世纪,蒙古人强势来袭,建立金帐汗国,罗斯国成为其附庸。在此期间,莫斯科公国于1283年建立。

14世纪,立陶宛大公征服基辅,后来立陶宛和波兰(1568年两国合并)逐次吞并了现在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土地。乌克兰于是处在两大势力之间,东边是蒙古人,西边是波兰—立陶宛。

15世纪末、16世纪初,莫斯科公国统一东北罗斯,君主伊凡三世号称自己为全罗斯的君主。1472年,他娶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侄女为妻,号称自己继承了罗马的统绪,由此莫斯科被捧为东正教中心的“第三罗马”。在这一时期,莫斯科公国扩张,合并了包括诺夫哥罗德在内的几个公国,伊凡四世加冕为沙皇。

17世纪初,俄罗斯的第二个王朝,也是最后一个王朝罗曼诺夫王朝建立,并迅速扩张为欧洲强国,一度打败拿破仑时期的法国。其国土快速扩张,纳入白俄罗斯,使立陶宛、波兰成为附属国,夺取了克里米亚半岛,在敖德萨建立港口。

在此期间,以鞑靼人、俄罗斯人、立陶宛、波兰人为主要构成的哥萨克人崛起,活动于波兰—立陶宛、俄罗斯和克里米亚之间,也就是乌克兰地区。如今乌克兰的国歌《乌克兰尚未毁灭》中,便有“我们属于哥萨克民族”的歌词。

而哥萨克乌克兰,则夹在波兰—立陶宛和沙皇俄国之间,并一度引发了两大势力长久的冲突。

可以看到,乌克兰的历史和俄罗斯的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与西边的波兰也剪不断理还乱。但到了20世纪之后,两次世界大战之时,当乌克兰作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现代民族国家开始破土而出,这个总是夹在东西方之间的地方,也不得不伴随着反波兰(西方)、反俄罗斯(苏联)的艰难历程。

如果看过电影《沃伦》,会对乌克兰化的血腥过程有较为直观的了解。电影中,在那片叫作沃伦的土地上,波兰人、乌克兰人原本长期混居,彼此通婚,情同手足,快乐生活。苏联人来了之后,波兰人和地主被逐出;德国人入侵后,犹太人惨遭灭绝,乌克兰民族主义势力崛起,波兰人被大肆屠杀,接着乌克兰人又被愤怒的波兰人反杀。

战争催生了作为一个现代民族国家的乌克兰,混杂的族群被“清洗”了好几遍,留下了伤痕累累的乌克兰人还在这里。原本模糊不清的边界,经过战争变得清晰。而在形式上,一个独立的乌克兰主体被国际社会接纳。1954年4月的旧金山会议上,乌克兰的联合国成员地位和创始成员地位得到确认。

不过此后的乌克兰,作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还没有完全的独立地位。对于乌克兰人来说,苏联统治的记忆也并不愉快,尽管苏联的两任重要领导人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都是从乌克兰出来的。

斯大林时期苏联的农业集体化导致的1932—1933年和1946—1947年的乌克兰大饥荒一直是东乌克兰人心里的伤痛,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故,也加剧了乌克兰党内和社会各界对莫斯科的强烈不满。切尔诺贝利的灾难让乌克兰人开始思考加盟共和国与苏联中央的关系,思考苏共与民众的关系,由此激活了相关的公共讨论。

不甘附属于苏联的乌克兰蠢蠢欲动,终于到1991年12月1日,乌克兰举行全民公投,决定彻底独立出来。那时参与投票的乌克兰民众,对于独立的光明未来是乐观而积极的。据《欧洲之门》中的数据,此次公投“投票率高达84%,其中支持独立的选民超过90%。西乌克兰地区走在了前面:加利西亚的捷尔诺波尔州有99%的投票者选择独立。然而中部、南部乃至东部也并未落后太多。中部的文尼察州、南部的敖德萨州和东部的顿涅茨克州的独立支持率分别高达95%、85%和83%。哪怕是克里米亚,支持独立的选民也超过了半数。”乌克兰公投一周后,苏联也解体了。

但在乌克兰独立后,如何整合现代国家的巨大问题依然横亘在眼前。东西之争、种族屠杀、大饥荒,这些沉痛的历史并没能成为整合乌克兰国家的有效资源,有时反而成为分裂的种子。乌克兰前总统尤先科曾向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乌克兰激进民族主义领袖斯捷潘·班德拉追授“乌克兰英雄”称号,这在乌克兰东部、南部、基辅都引发了强烈的争议和反对。

对于乌克兰更根本的问题则是,一个独立的现代民族国家还待摆脱帝国秩序的挣扎这一窘境。正如《欧洲之门:乌克兰历史2000年》一书的作者在书中所写:对乌克兰而言,它作为一个统一国家的继续存在、作为一个民族的独立,以及它的政治体制的民主基础,都因俄乌冲突而蒙上了巨大阴影。因这场冲突而同样陷入疑问的,还有乌克兰民族建构道路的性质—其中包括历史、族群、语言、文化等因素在乌克兰政治民族形成过程中的地位问题。

当网络上的纷争都聚焦于美俄之争、大国角力时,乌克兰的疑惑,还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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