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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决断

2022-03-19陈直

南风窗 2022年6期
关键词:根本性根基存在主义

陈直

由于缺乏外在的行动力,我的“决断”更多是内在性的。早年,我希望成为像陈景润那样的人,因此“不切实际地”读了数学系。后来,我希望成为一个对根本性的问题(哲学问题)有所思考的人,然而却并不总是能够实现。实际上,我一直都在懊悔、自责。失败总是一种耻辱的事情,尤其是来自自身的自由决断的失败,因为这种失败根本上必须由自己承担全部责任,无法把责任推卸给第三者。

2018—2020这三年我的退却,是对这种决断失败的一种消极回应。这三年的消极回应是一种无决断状态,至少是无重要决断的状态。这种无决断状态是令我无法容忍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如此;因为决断构成了我存在的意义所在。如果说我们的存在本身是无根基的、虚无的,那么决断就是我们为自己创造一种根基、创造一种存在,或者更为通常地讲,决断创造一种意义空间。

2021年,我发现不能再继续退却了,必须重新为自己设立存在:不是为自己设立一个(如海德格尔所言)存在者层次上的存在,而是为自己设立一个存在论层次的存在。必须再次决断。

我对于根本性问题的承诺(commitment)依然没有改变,我依然真正地希望“认识自己”,希望真正地理解世界本身、存在本身。因此,我选择了克尔凯郭尔、尼采与海德格尔这些被视为是“存在主义哲学”的思想家,尽管这些“存在主义哲学家”与那些法国的“存在主义哲学”存在着不少差异。

决断是对生命的自我肯定。我却对自己的生命有过太多的否定,身处社会底层,我不得不面对众多的物质上、心理上、精神上的处境的困扰与折磨。这严重削弱了我对生命的自我肯定。我甚至完全走向了反面:我只否定生命,从来不肯定生命。

当尼采在面对自己严重的疾病(如偏头痛、眼疾等)时—这些疾病有时让他在几天时间都处在极大的病痛之中—他并不退却,并不逃避,并不否定自己的生命。相反,他一直不断肯定生命(Affirmation of life)、不断自我克服(selfovercoming)、不断对抗不健康状况,克服自己的疾病,让自己健康起来。我意识到我也不能继续否定生命,而是必须肯定生命。

利用下班时间以及其他的“休息”时间,我尽可能多地阅读与理解海德格尔的著作(由于无法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我把主要精力放在海德格尔哲学中)。我偶然看到一篇记者对作为译者的张卜天的采访,他说起他从物理学转到哲学的经历,“读海德格尔的《形而上学导论》,开篇第一句让他深感震撼、如逢知音—世界为什么是有而不是无?这是哲学最基本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是一直萦绕在我脑中的问题。

存在本身是什么?不是作为存在者的存在,而是作为存在本身的存在,或者用海德格尔的话说,现象学还原后的存在,这个“东西”是什么?海德格尔不得不承认,尽管这是他一生都在探索的问题,并且是唯一问题,但是他依然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他只能说,这是一个神秘(Geheimnis )。

即便如此,人们还是需要不断地对这个神秘做出思考,需要把神秘变得不那么神秘,让神秘成为存在的一个环节。比如,对人们来说,死亡是存在的神秘,是生命的神秘。但是对于这个神秘的死亡,这个死亡本身的死亡(不是医学上的、身体上的死亡,而是人存在本身的死亡),海德格尔的态度是,“先行地决断”。在先行的向死亡而存在之中,人們决断地成为本己的或本真的自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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