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现代政治的人民民主:一个多层次的观察
2022-03-18汪仕凯
汪 仕 凯
(华东政法大学 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
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历史进程中,实现了一项至关重要的政治创造,这就是构造了中国现代政治,而人民民主则是中国现代政治的集中体现。因此,人民民主就是中国共产党对现代政治的集大成创造。(1)汪仕凯:《人民民主:中国共产党对现代政治的集大成创造》,《南京社会科学》2021年第7期。作为中国现代政治的集大成者,人民民主有着丰富的历史内涵、理论意义和实践经验,进而使人民民主同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以及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区别开来。根据中国现代政治起源和发展的历史经验,本文将从社会革命、群众力量、人民解放、全过程实践、创造美好生活、实现社会解放等方面,对人民民主进行多层次的观察,以期揭示人民民主同中国现代政治之间的深层联系。
一、社会革命
人民民主是中国革命的集大成者。从中国在西方入侵下被强制性纳入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之初,中国就开始步入以革命谋求独立和发展的政治发展时期,虽然中国革命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是以实现人民民主作为目标的,但是中国革命取得胜利之后的客观后果则是建立了人民民主。人民民主作为中国革命的集大成者的出现说明,中国革命的历史过程,不仅受制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等结构性要素,而且受制于主导中国革命的政治力量。主导中国革命的政治力量在时代背景的约束下,充分地发挥了自身的政治创造性,而人民民主就是主导中国革命的政治力量的政治创造性的集中体现。因此,人民民主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创造的,并且有赖于在持续创造中获得发展。
古代中国在西方入侵下逐渐陷入全面危机,而革命则是克服全面危机的必由之路。所谓全面危机就是指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在内的中国社会在整体上陷入结构性冲突的状态之中,但是全面危机的要害则在于政治。正是因为传统王朝国家未能有效地推动中国融入现代化的历史进程,故而引发了主权危机和政权危机,并且进一步导致了中国社会在整体上出现了溃败,主权沦丧、国家分裂、阶级对抗等都是中国社会整体溃败的集中写照。既然中国社会的全面危机由政治上的失败而起,那么中国社会的重建同样必须以政治上的成功为前提,而创建对外实现主权独立和对内完成国家统一的现代国家,则是中国在政治上取得成功的重中之重。现代国家不是在古代王朝国家的废墟上生长出来的,而是由长期的革命进程创造出来的,因而中国的现代国家必然具有自身的特殊性。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多民族共同体,虽然在现代化的冲击下,中央集权的王朝国家走向了崩溃,但是多民族共同体仍然得到了保全。这就是说,如何使用现代国家提供的政治框架将多民族共同体组织起来,就构成了中国现代国家建设的基本问题。林尚立就指出“保持国家在向现代转型过程中的统一性和整体性,使千年文明古国实现整体的现代转型”是决定中国现代政治走向的一个历史大势,因此“在现代化转型中维系住一个统一的中国,使千年古国完整地转型到现代国家”就构成了中国现代政治的基本使命。(2)林尚立:《大一统与共和:中国现代政治的缘起》,载《复旦政治学评论》第十六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第4页。将多民族共同体在整体上转型到现代国家,其中最为基本的内容就是要在现代国家建设的历史过程中保障多民族共同体的统一性,并且这种统一性必须能够同现代国家相契合。中国现代国家建设对于统一性的追求落实到现代政治中就表现为整体取向的政治观,其主要的含义是国家是由各个民族的民众组成的整体,国家的独立自主和生存发展具有优先性,整体的利益构成了中国现代政治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公民的权利和福祉必须在整体的利益得到保障的基础上才能获得改善。
如果说保障多民族共同体的统一性只是中国现代国家建设的一种诉求,那么创建现代国家的中国革命则将此种诉求变成了现实。由于中国现代国家要保障多民族共同体,因此中国革命必然是一场深刻的社会革命,它不仅要推翻本国旧的统治秩序,而且要求推翻帝国主义施加在中国身上的半殖民地统治。中国共产党对革命的艰巨性有深刻的认知,“中国革命的敌人是异常强大的。中国革命的敌人不但有强大的帝国主义,而且有强大的封建势力,而且在一定时期内还有勾结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以与人民为敌的资产阶级的反动派……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中国革命的长期性和残酷性就发生了。因为我们的敌人是异常强大的,革命力量就非在长期间内不能聚积和锻炼成为一个足以最后地战胜敌人的力量”(3)《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34页。。由此可见,革命敌人的强大意味着要想取得革命的胜利,非将多民族共同体塑造成强大的革命力量不可。
二、群众力量
中国革命取得胜利之后创建的现代国家是人民共和国,人民共和国同样是多民族共同体。人民共和国之所以是现代国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它贯彻了主权在民的基本原则,当多民族共同体以人民共和国的形式得以延续时,各个民族的民众也在事实上广泛地参与到保障多民族共同体整体转型到现代国家的革命进程中。并且,多民族共同体的延续就是通过将广大民众凝聚成为一个整体作为中间形态而实现的,于是由中国广大民众凝聚而成的整体就进一步构成了人民共和国的政治基础。中国民众走上政治舞台、参与革命进程,标志着中国现代政治的发轫,而中国民众以一定的组织形态和制度程序主导国家事务,则标志着中国现代政治的发展和成熟。不言而喻,中国民众力量的兴起与现代政治的发展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并且中国民众力量与现代政治之间关系的制度化发展,正是人民民主得到孕育的关键所在。
中国广大民众并不能自发地参与到中国革命的历史洪流中来,更不可能自发地成为推动中国革命的基本动力,这是由近代中国落后的社会结构决定的。在步入现代化进程之后,由于缺乏政治力量的引导和支持,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十分滞后,作为现代政治社会基础的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都没有得到充分地发展,作为传统政治的社会基础的农民阶级仍然是中国最大的社会集团。落后的社会结构实际上就是中国社会在现代化冲击下不断溃败的重要体现,而要改变中国社会的面貌就必须进行革命,但是要进行革命,就必须正视广大民众的力量和作用。正如历史学家所强调的,广大民众在中国革命中的作用问题,“不管如何界定,都是中国革命日程中的一个关键问题”(4)费正清、费维恺主编:《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刘敬坤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第86页。。中国革命仅仅依靠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而要想将包括农民阶级在内的中国广大民众引导到革命的历史进程中,就不能停留在从生产关系出发形成的社会阶级分析上,必须从革命本身出发采取有效的阶级动员和政治整合。
对中国民众进行阶级动员和政治整合是由中国共产党完成的。中国共产党掌握革命领导权之后,逐渐形成了指导中国革命的理论,从而彻底地改变了中国革命的面貌。中国共产党准确地认识到中国社会结构的内在约束性,这就是先进的工人阶级要想领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就必须在最大程度上将中国民众团结到自己的先锋队周围,从而引导中国广大民众走上革命的轨道。毫无疑问,广大中国民众走上革命道路是中国共产党进行广泛阶级动员的产物,由于中国共产党具有完备的组织体系和发达的组织网络,因此中国共产党在进行阶级动员的同时也在进行政治整合。在此过程中,中国共产党能够将领导权贯彻到中国广大民众之中,从而实现“共产党队伍的发展,思想的统一性,纪律的严格性”(5)《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63页。同广大中国民众的融合。不难发现,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是以中国广大民众参与革命进程为基础的,中国广大民众能否团结到中国共产党领导周围,是中国革命能否取得胜利的根本之处。
从阶级动员和政治整合的角度来看,中国广大民众实际上是同革命有着根本利益一致性的群众。群众不同于公民,它主要是指在旧的统治秩序下权力和利益受到限制、侵害的社会成员。由于群众内部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因此群众无法依靠自身形成一个整体,从而推翻旧的统治秩序。由于群众在旧的统治秩序下是受压迫的社会成员,因此群众有着推翻旧的统治秩序的强烈需求。群众的特性决定了它们能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参与到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中来,并且能够充当推动中国革命发展的基本动力。群众革命是现代政治的先声,以群众为基本动力的中国革命所创造的现代政治,自然要尊重群众的政治地位,并且会留足群众发挥作用的空间。当然,群众进入现代政治后自然也需要发生转化,必须同人民共和国的制度相适应,只有如此,群众才能继续作为重要的政治资源以新的形式推动中国现代政治不断成长。确定无疑的是,无论群众以何种形式进入现代政治,群众都是中国现代政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三、人民解放
中国广大民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开展革命,在革命胜利之后创建了人民共和国,于是中国广大民众在人民共和国中获得了解放。解放是贯穿在中国革命和中国现代政治中的特定主题,就其政治内涵而言,解放就是指获得政治自主性。进而论之,政治主体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政治制度、开展政治活动、保障各种权力和利益、实现自由发展。群众获得的解放主要是民族解放和阶级解放。民族解放是指,多民族共同体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凝聚成为中华民族,中华民族摆脱了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统治,从而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阶级解放是指,分属不同阶级的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推翻了旧的统治秩序,终结了被统治的地位,从而在新的国家政权中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分子,于是得以在人民共和国中实现自由和全面的发展。
无论是民族解放还是阶级解放,其主体都不是独立的个人,而是一个由群众组成的有机整体。民族解放是对建立主权独立的现代国家的概括,阶级解放则是对建立工人阶级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概括,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是实现多民族共同体在整体上转型到现代的历史过程的组成部分。要在创建中国现代国家的过程中保全多民族共同体,就必须推翻帝国主义列强施加在中国身上的半殖民统治,这就意味着实现民族解放,本就是保障多民族共同体整体转型的题中之义。但是,要实现中华民族的解放则只能从阶级着眼,因为要保障多民族共同体整体转型就必须首先将多民族共同体凝聚成为一个整体,所以就需要一种能够超越民族的自然形成过程的政治过程介入到多民族共同体中,这个政治过程在革命的历史背景下只能是阶级动员。当然,近代中国社会不是只有一个阶级,而是包括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在内的多个阶级,这就意味着必须在阶级动员的基础上完成政治整合,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结成阶级统一战线,进而完成将多民族共同体凝聚成为整体的任务。
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是有机统一的,其中阶级解放是民族解放的根本,而无产阶级成为领导阶级又是阶级解放的关键,因为只有无产阶级成为领导阶级,中国共产党才能获得领导权,从而才能将多民族共同体凝聚成为整体。无产阶级成为领导阶级对于中国革命的性质而言至为关键,毛泽东在论述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制度时就指出:“一九二四年,孙中山亲自领导的有共产党人参加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了一个著名的宣言。这个宣言上说:‘近世各国所谓民权制度,往往为资产阶级所专有,适成为压迫平民之工具。若国民党之民权主义,则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数人所得而私也。’除了谁领导谁这个问题以外,当作一般的政治纲领来说,这里所说的民权主义,是和我们所说的人民民主主义或新民主主义相符合的。只许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许为资产阶级所私有的国家制度,如果加上工人阶级的领导,就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制度了。”(6)《毛泽东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477—1478页。由此可见,无产阶级成为领导阶级是阶级解放的关键,没有无产阶级领导就谈不上阶级解放,也就谈不上民族解放。是否存在阶级解放,成为区别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同其他革命的标志,同样也是决定革命前途和国家制度性质的关键。
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的有机统一来看,解放就是中国人民的解放,也就是说,由广大民众凝聚而成的人民获得了解放。虽然解放并不能等同于人民民主,但是解放却为民主开辟了道路和准备了基础。一方面,解放意味着整体上的政治自主权,只有获得了此种政治自主权,中国广大民众才能决定国家事务,政治自主权为人民民主开辟了道路,因此整体上的政治自主权是人民民主不可或缺的基础。另一方面,阶级解放的过程就是中国广大民众凝聚成为人民的过程,由于这个过程并不是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而是依靠中国共产党以阶级动员和政治整合进行政治介入的过程,因而广大中国民众的意愿表达以及不同意愿之间的协商就是其中的重要内容,民众意愿之间的协商以及中国共产党同民众之间的协商,毫无疑问是人民民主的基本要素,也是人民民主不断发展所能依靠的重要资源。
四、全过程实践
由中国广大民众组成的整体力量是人民民主的主体,这就意味着人民民主必然是一种全过程实践。从政治生活实践的角度来看,人民民主必须是全过程民主。全过程实践将人民民主同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在政治生活实践上明显区分开来,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将其过程主要局限于选举,甚至将民主等同于选举,于是民主政治生活呈现出“选举时漫天许诺、选举后无人过问”、为选票“党争纷沓、相互倾轧”、打选战不惜挑动“民族隔阂、民族冲突”等病症,而人民民主则将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共同作为民主政治生活的基本环节,人民当家作主不只是依法进行民主选举,而且能够依法进行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只有这五个基本环节全部存在,才能满足人民民主的实践要求。
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五个环节紧密衔接共同构成了人民民主完整的实践过程,人民民主的全过程实践大大地拓展了人类民主政治的实践深度。人民民主的全过程实践特性实际上是同作为整体力量的人民相适应的,人民是民主的主体,人民民主的实践过程也是凝聚、巩固和发展人民的过程,中国广大民众必须在人民民主的实践过程中,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持续不断地凝聚成为人民并继续巩固和发展,因此人民民主的实践就不可能局限在狭小的过程内,更不可能局限于选举之上。只有在由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共同构成的全过程实践中,中国广大民众才获得了充分实行政治参与、行使政治权利的空间,也才能够满足作为整体力量的人民实现当家作主的需要,同时,人民在此过程中才能获得发展。由此可见,全过程实践是人民民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
人民民主的全过程实践和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是相互促进的。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7)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0页。,要在新时代确保党始终发挥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关键是要增加和扩大我们的优势和特点,而不是要削弱和缩小我们的优势和特点”(8)《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289页。。增加和扩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的根本内容就是加强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将中国共产党领导“落实到国家治理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9)《〈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辅导读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6页。,将中国共产党领导“贯彻到党和国家所有机构履行职责全过程,推动各方面协调行动、增强合力”(10)《〈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辅导读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8页。。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的过程是支持人民当家作主的过程,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都必须随着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的深入发展而成为中国广大民众实现当家作主的基本环节,而人民民主的全过程实践不仅需要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而且为强化和完善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提供了重要条件。
五、创造美好生活
虽然人民民主的要义在于人民掌握国家政权、行使国家权力、实现人民当家作主,但是人民民主的关键则在于“人民”而非“民主”。也就是说,人民民主以“人民”为根本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人民掌握国家政权、行使国家权力并不是人民民主的根本目的,人民民主的根本目的是服务人民。习近平指出:“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是维护人民根本利益的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就是要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力,用制度体系保证人民当家作主。”(11)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5—36页。由此可见,人民民主将有效性摆在了优先位置,它不只是关于权力配置的制度,也不只是人民意志转化为政策的过程,它最为根本的是治国理政的实践带来的有利于人民的积极成果。集中而论,人民民主的有效性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方面是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另一方面则是为人民实现彻底的社会解放。
中国广大民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凝聚成为人民,在过去70年的时间里艰苦奋斗,就是为了通过人民整体的力量创造美好生活,可以说,人民共和国发展的历程就是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历程。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有着深切的渴望,“我们的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1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4页。。随着我国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认知也在不断发展,“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好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13)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1页。。准确地把握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进而在此基础上为中国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始终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治国理政的基本目标,所以,人民民主的有效性就体现在它为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而创造的积极成果上面。
人民民主创造美好生活的基础性工作仍然是推动中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充分发挥人民民主作为上层建筑所具有的变革经济基础的反作用,从而为创造美好生活提供丰厚的物质基础。而人民民主创造美好生活的关键性工程则是集中解决制约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得到满足的障碍,从而使得美好生活能够被创造出来,成为人民的需要。制约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得到满足的主要障碍是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更加突出的问题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这已经成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主要制约因素”(14)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1页。。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同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已经成为当今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这就意味着人民民主必须紧紧围绕着解决当今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而展开,将实现更为平衡和充分的发展作为中心议题。
六、推进社会解放
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只是人民民主的有效性在每一个特定时代的具体表现,每一个特定时代的人民拥有属于自己那一个时代的美好生活,所以美好生活是不断发展和需要不断创造的。而贯穿在每一个不同时代的不同的美好生活之中的共同内涵,则是不断推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并且只有以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引领人民在自己的时代创造美好生活,才能在创造美好生活的长期历史过程中逐渐推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的终极价值,在工人阶级已经成为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阶级、广大民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凝聚成为的人民,从而掌握国家政权和行使国家权力的前提下,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关键就是实现社会解放,实现社会解放就成为检验人民民主有效性的根本尺度。
社会解放是马克思在总结巴黎公社经验时提出的理论创见。马克思认为,公社是社会解放的政治形式,“这是社会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把它从统治社会、压制社会的力量变成社会本身的生命力;这是人民群众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他们组成自己的力量去代替压迫他们的有组织的力量;这是人民群众获得社会解放的政治形式,这种政治形式代替了被人民群众的敌人用来压迫他们的假托的社会力量。”(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95页。由此可见,社会解放是在国家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根本扭转的基础上实现的社会力量的发展壮大,这里所指的社会力量就是联合起来的个人的集体力量。巴黎公社实际上是将来取代资产阶级共和国的社会共和国的雏形,社会共和国的“真正社会性质”就是工人阶级掌握着政权(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07页。,所以社会共和国就是社会主义国家。巴黎公社“宣布‘社会解放’是共和国的伟大目标,从而以公社的组织来保证这种社会改造”(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05页。,因此,社会主义国家必须以实现社会解放为伟大目标,并且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才能最终实现社会解放。
在社会主义国家中,虽然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但是人民掌握国家政权、行使国家权力所取得的最大成就只是阶级的政治解放。因为社会主义国家是在生产力发展水平不高的基础上建立的,阶级分化仍然是社会结构的核心特征,经济基础尚未发达到能够使自由的个人联合起来占有生产力的程度。阶级的政治解放必然意味着以工人阶级作为领导阶级的人民民主专政,而人民民主专政则意味着阶级的政治统治仍然是社会主义国家政权的基本属性。只要还存在阶级的政治统治,就不能说实现了社会解放。纵使在人民掌握国家政权、行使国家权力的条件下,社会解放露出了曙光,随着人民当家作主以群众自治的形式获得深入发展,社会解放在特定范围内获得了初步进展,但不能说社会解放完全实现了,只能说社会采取了人民这种政治实体的形式,进而为社会解放开辟了道路和准备了基础。
只有在实现了彻底的社会解放的基础上,现实中的个人才能够发展成为自由而全面的个人。社会解放是一个历史过程,首先,它将推动社会生产力获得极大发展,并不断变革经济基础,从而为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提供丰富的物质条件;其次,社会解放将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深入发展,从政治生活上提升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程度;最后,社会解放将逐渐消除阶级之间的差别、城乡之间的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的差别,从而最终消除存在于人民内部的由于人的活动而造成的社会界限。
人民民主要推进社会解放不断获得进展,必须紧紧把握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辩证关系。一方面要充分发挥人民民主作为上层建筑所具有的强大反作用,积极推动经济基础的变革,最大程度上发展社会生产力,从而创造自由的个人联合起来的条件;另一方面要适应经济基础发展的程度以及人民当家作主能力提高的程度,积极创造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新内容和新形式,逐渐减轻公共权力机关的阶级性质,拓展社会自治的广度和深度。总而言之,必须将实现社会解放确立为人民民主的制度和实践的内在规定性,从而构成指引人民民主发展的方向和激发人民民主发展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