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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译《红楼梦》中民俗文化的跨文化阐释

2022-03-18王媛媛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源语译本民俗文化

王媛媛

(安徽警官职业学院 基础部,安徽 合肥 230001)

近年来,在中国“文化走出去”背景下,被誉为“中国文化百科全书”的《红楼梦》译介及其相关研究再次成为研究热点。在《红楼梦》中,形象刻画了清代中叶社会各阶层生活的民俗风情,涵盖宗教信仰、伦理道德、婚丧嫁娶、岁时节庆、社交礼仪、游艺娱乐等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几乎遍及所有回目,[1]全面展现了18世纪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等级制度以及官民生存状况。[2]从某种程度上说,翻译《红楼梦》就是翻译中国文化。由于民俗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和民族特色,在翻译过程中,为了使目的语读者准确理解并接受小说中的民俗文化信息与内涵,就需要对这些民俗文化进行跨文化阐释。王宁将“跨文化阐释”定义为“不必拘泥于字面上的忠实,而是更注重从文化的整体视角来考察如何准确地将一种语言中的文化现象在另一种语言中加以再现,尤其是忠实地再现一种文化的风姿和全貌。”[3]因此,在跨文化阐释过程中,“翻译”是语言层面的转换,而“阐释”则成为一种跨文化的解读,它将源语文本语言所蕴含的衍生意义与文化内涵清晰地展现在另一语言环境中的读者面前,对翻译起到必要的补充和呼应作用。[4]在全世界范围内,跨文化阐释不仅是不同地区、民族思想文化与文学艺术相互交流、促进、融合的一种有效策略,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建构存在、表达自我的有效途径。因此,笔者认为,跨文化阐释可以使源语中的文化内涵得以“再现”,并在充分考虑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语境和阅读期待的基础上被他们理解和接受。某种程度来说,译文是译者跨文化阐释的具体表现,而译文的翻译策略则体现了译者的跨文化阐释策略。[5]

本文以霍克斯(David Hawkes)和闵福德(John Minford)合译的《红楼梦》译本“The Story of the Stone”(以下简称“霍译本”)为研究语料,从跨文化阐释视角考察其中对中国民俗文化信息的态度和处理方式,以期对民俗文化翻译以及中国“文化走出去”有所启示。

一、霍译《红楼梦》及其民俗文化跨文化阐释

(一)霍译本《红楼梦》

在众多《红楼梦》英译本中,以霍译本和杨译本(杨宪益和戴乃迭合译本“A Dream of Red Mansions”)最为有名。李烨、蒋炜依据目的语读者接受理论,在江帆、刘朝晖、王丽耘、房芸菲等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霍译本在英语国家的接受程度进行了系统归纳,认为霍译本可接受性更强。在英语读者眼里,相对于杨译本中陌生的节俗文化、复杂的人物名称与关系,霍译本的处理方法更易为目的语读者所接受,译文的阅读难度大大低于杨译本。[6]

虽然霍译本和杨译本在传播中国民族文化方面均有巨大的影响力和重要作用,但笔者认为,研究目的语读者接受度更高的霍译本中的民俗文化翻译具有更强的研究意义与价值,通过对霍译本中民俗文化跨文化阐释的探讨,可以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霍译本中民俗文化的跨文化阐释

民俗文化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鲜明的地域特征。单纯的文本翻译往往会使这些充满异域特色的文化信息变得晦涩难懂,甚至造成文化误读。霍译《红楼梦》中,主要采用归化、补偿和改写等方法对具有鲜明文化特色的词语及表达进行跨文化阐释,力图使目的语读者理解并接受“他者”文化内涵。

1.归化

归化是处理跨文化翻译时的常见方法,是指译者不受源语语言文化表达习惯的局限和束缚,翻译时选择符合目的语读者倾向的表达方式,把源语本土化,以便于目的语读者理解,使他们收到和原文读者相同的阅读效果。

例1 ……去看社火花灯。[7]

译:…to see the mummers and the coloured lanterns.[8]

例2 ……官媒拿了个庚帖来求亲……[7]

译:…an official marriage-broker came round here with all her credentials…[8]

“社火”是我国民间一种传统的庆典活动,指在节日扮演各种杂戏、歌舞等以娱乐观众;而英国也有在年底假期表演“哑剧”的传统,“哑剧”演员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通过夸张、风趣的表演娱乐观众。“媒人”在中国婚姻嫁娶中起着重要作用,中国古时婚姻讲究明媒正娶,即需要通过媒人牵线搭桥;而西方英语国家则更关注婚姻双方的意愿。由于在英语文化中没有对应的习俗表达,因此,霍克斯在例1、例2中使用英语读者较为熟悉的“mummer”(哑剧演员)和“broker”(经纪人)来进行阐释,将“社火”和“媒人”的基本意思传递出来。

2.补偿

归化翻译能让译文更加通顺流畅,易为目的语读者理解,但有时也会使译文失去原文中的异域文化。如何在翻译时兼顾作者意图、源语内涵和译文的可接受性,补偿不失为一种合适的翻译方法。补偿是指译者通过增加解释性的语言对具有鲜明民族文化特色的意象或表达进行阐释,使译文既能准确传递出原文的字面意义,又能忠实地再现源语的文化内涵,使得文化信息顺利实现中英文意义上的沟通。

例3 ……忙上来打千儿请宝玉的安。[7]

译:…hurried forward,dropped on his right knee,and touched his hand to the ground in the Manchu salute.[8]

例4 把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7]

译:…to write the eight symbols of her victims’ nativity—two for the year,two for the month,two for the day and two for the hour—on each of the human figures…[8]

“打千儿”是清朝满族男子下对上请安时所通行的一种礼节。“八字”是用天干和地支的八个字表示一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生辰八字”在汉族民俗信仰中占有重要地位。译者对于“打千儿”“八字”这些具有鲜明民族和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进行了补偿式的跨文化阐释。例3中,译者通过详细描述行礼的动作,向读者生动地描绘了“打千儿”这一满族礼仪。例4中,译者详细解释了“生辰八字”。通过增加解释性的表达将中国特有的民间习俗展现给目的语读者,使读者能够更清晰地了解异域文化及内涵。

3.改写

当具有鲜明文化特色的民俗词汇在英语中没有对等表达,其意义也很难在不影响阅读的基础上进行补偿时,为了保证译文的可读性和可接受性,则可采用改写方式,在保留原文文化特征与内涵的基础上对文化意象或术语进行“重构”阐释,[9]不拘泥于原文语言与形式,使目的语读者能更好地理解和接受源语文化。

例5 ……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7]

译:…to the Temple of the Iron Threshold outside the city to clean the family graves.[8]

例6 ……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宫星官、值年太岁、周岁换的锁。[7]

译:…and from the monks and nuns of various temples a token share of the day’s offerings accompanied by such other little gifts as the religious are wont to give on these occasions:little figures of Old Longevity,sacred colour-prints,offertory scrolls,talismans inscribed with his personal star guardian,and annually renewable lockets inscribed with the current year-star.[8]

中国古代节庆习俗讲究礼节,且复杂繁琐,很难用简单的语言将其一一展现给目的语读者。例5描写祭祀习俗的祭酒烧纸是指在清明祭祀先人时需要烧纸钱,再将祭酒(水)抛洒一圈,和扫墓一样都是清明节的习俗;例6描写的是给宝玉过生日,涉及寿星、纸马、疏头、本宫星官、值年太岁、周岁锁等多种民间庆贺的物件与意象。在翻译时,直译难免使译文晦涩难懂,若对上述众多民俗文化意象一一解释则会使译文过于冗长、陌生,给受众带来巨大的阅读负担。而霍克斯在进行跨文化阐释时,打破原有内容形式进行了改写,既保留了源语文化的主要特征,也兼顾了读者的可接受性。

总体而言,霍克斯通过归化、补偿、改写等翻译方法尽可能将《红楼梦》中所展现的民俗风情呈现在目的语读者面前,确实是上佳之作。但作为非母语译者,霍译本中也难免有瑕疵,如:他将古代中国传统的娱乐活动“抹骨牌”译为西方的骨牌“dominos”。事实上,“抹骨牌”指的是用麻将、牌九、纸牌等博戏,是一种中国特色的民间游戏,与西方多米诺骨牌并非同一类型的娱乐活动。此外,霍克斯将“菩萨”“成事在天”等翻译成了基督教中的“Holy”“God disposes”,过度的归化使得中国古代的佛教、道教信仰被迫成为了西方基督教文化,无法让英语读者感知到两种文化本质上的差异,从而造成文化误读。因此,跨文化阐释,不仅要使译文易为目的语读者理解,更要将原文内涵与作者意图准确传递,才能真正实现文化交流的目的。

二、霍译本民俗文化跨文化阐释的启示

霍克斯对于《红楼梦》中民俗文化的跨文化阐释,将中国传统文化和清代民俗风情清晰地展现在目的语读者面前,不仅给源语文本带来新的生命和活力,也为目的语读者了解中国文化提供了一个窗口,同时为中华文化的翻译与对外传播带来了有益的启示。

1.跨文化阐释是“自我”与“他者”融合的过程

翻译,涉及“自我”与“他者”的转换,但这一过程绝不仅仅是单纯、机械的文本转换,更是对文本内在意义的诠释与阐发。[10]跨文化阐释对自我文化的诠释可以使简单线性翻译未尽的意义与文化特质得以“再现”,同时也需要兼顾译文的“可接受性”,充分考虑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语境和阅读期待,使异域文化更容易融入目的语文化中。在此基础上,才能使自我文化在他者文化的语境下具有活力和生命力,有效实现自我文化的诠释与接受。

2.跨文化阐释需要以传播中华文化为中心

在当今英语强势文化的大背景下,使中华文化在强势文化语境下保持“文化主体性”,必须充分挖掘文本中的中华文化要素,使那些能够体现中华文化核心要义、民族智慧和内涵特质的文化在目的语中得以再现。因此,跨文化阐释需要以传播中华文化为中心,促进中华文化与异质文化和谐共生,从而推动中华文化的传承与传播。

3.跨文化阐释对译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首先,译者需要具备跨文化阐释意愿。跨文化阐释意愿指译者阐释源文时主动投入的意向性心理状态,[5]而这种主动的心理意向和阐释意愿则是跨文化阐释得以实施和实现的重要基础。其次,译者主体性也影响着译文跨文化阐释的程度与效果。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不仅体现在译者对翻译文本的选择及其所遵循的翻译理念和翻译取向上,同时,还需要充分关注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背景、思维模式和阅读期待,努力使译文语言通顺流畅,并在文化交流的基础上尽可能减少异域文化“过度”的陌生感,使译文更具可读性。此外,跨文化阐释要求译者具备深厚的知识储备,深入理解“自我”与“他者”的语言与文化,才能在跨文化阐释过程中将源语文化准确、恰当地进行翻译、转换,使目的语语言通顺流畅地表现源语文化,顺利实现文化交流。

4.跨文化阐释需要把握限度

一方面,要尊重和平衡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既不能过度归化,也不能一味异化,[11]需要采用恰当、适度的翻译策略进行跨文化阐释。另一方面,跨文化阐释要求译者突破原文字面上的局限,发挥译者主体性对源语文化进行理解与阐释,但这种阐释并不是任意的、过度的,需要在尊重原文意义和作者初衷的基础上,“忠实”地保留和传递源语文化的“风姿”与“全貌”。

三、结语

霍克斯对《红楼梦》中民俗文化的跨文化阐释为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提供了参考与借鉴,其通过归化、补偿、改写等方式努力传递源语文化,并产生了较好的效果与影响。作为一种“自我”与“他者”融合的过程,当前的跨文化阐释式翻译需要以传播中华文化为中心,使中华优秀文化的本质和核心在另一文化语境中再现,赋予其新的生命和活力。同时,跨文化阐释也对译者提出更高的要求。译者需要在跨文化阐释意愿的基础上,具备深厚的源语和目的语语言文化素养,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在传递文化内涵时考虑目的语的可接受性,并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进行适度、恰当的跨文化阐释。可以说,在当前世界不同文化的交流与碰撞中,跨文化阐释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在全球范围内寻求跨文化理解与对话提供了新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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